江枫桥背手往前面走了两步,又停下,“有吗?”
“有啊。”
站在江枫桥背后,戚淮说话的时候还是满脸的笑,说完了,脸色却转瞬就阴沉了下来。
商百尺少比试一场难受,他便不难受吗?
说不偏心,谁信?

第21章 牌位

江枫桥忽然有些发愁起来,他怎么老觉得小师弟对商师弟有莫名的敌意?
这不是个好现象,一点也不利于师门的团结。
方才他回过了戚淮的问题,便直接离开了。戚淮倒是也没有追上来,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兴许需要多交流,得找个时间跟小师弟谈谈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回了自己屋里的戚淮,忽然觉得脖子背后有些发凉。
他暗道自己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这一下子有这样不安定的感觉?
摸摸脖子,戚淮怀着满腹的疑问和酸气,回身关上了门。
这边的江枫桥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情,才走了没两步,竟然看到了商百尺。
商百尺是抽完签之后便走了,对于他抽中这白签,众人几乎都是没有想到。江枫桥在签筒上做过手脚,可那是为了应付闻道长老。闻道长老摆明了就是要作弊,江枫桥自然想起之前他的种种行为,所以才有撺掇戚淮去搞鬼的做法。
只是,平白让商百尺被牵连进去了。
“商师弟,怎么在这儿?”
他走到台阶前面,笑着问了一声。
这个时候,江枫桥是要往掌门所在的停云阁去的,半路上遇见江枫桥,又不顺路,难说商百尺不是在等他了。
商百尺只是面无表情拿了那空白的签出来,也不说话。
江枫桥莫名有些心虚的感觉,伸手,食指一勾鼻梁,却道:“啊,是要恭喜商师弟吗?难得寒山门能抽到空白签,小师弟的手气真是好呢。”
好,好得很。以前江枫桥去抽签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在以前,空白签总是落不到寒山门的手上,也是见鬼。
见到江枫桥这样一副完全没怎么在意,似乎也不想解释什么的模样,商百尺抿了抿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签筒都是大师兄准备的。我不是怀疑大师兄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可是事情未免太巧——我抽签的时候,这一支签原本是戚师弟的,可他给了我。”
他的意思是,不怀疑大师兄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却怀疑戚淮吗?
江枫桥面上淡淡,忽然不大想继续说下去了。有关于闻道长老的异常,江枫桥自己知道便好,只是他不愿意再说更多,毕竟还是同门之中的长老和弟子,论辈分江枫桥还要叫一声“师叔”,撕破脸大家都没面子。戚淮却也不过小孩子心性,若要责难,也是不好。
“商师弟不必在意,抽签之事不过是个巧合。”
想了想,江枫桥还是准备在走之前把话说清楚,“商师弟是这一届夺魁的大热门,在我看来,也就是陈九渊与你,能有一战之力。只要商师弟不出什么岔子,我寒山门之荣耀定然从你身上出。多余的顾虑不必有,商师弟——执剑便可。”
一句话,别东想西想的了,还是比试要紧。
商百尺收回手,握紧那白签,忽然说了一句:“大师兄似乎有些偏心。”
“……”
江枫桥递过去一个略带着疑问的眼神,“偏心?”
商百尺抱着剑,转身便走,只丢下轻飘飘三个字:“小师弟。”
大师兄似乎有些偏心小师弟。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江枫桥听了差点一个趔趄给摔到地上去,戚淮说他偏心商百尺,商百尺说他偏心戚淮,这日子还能好了不?
不过都是同门师兄弟,看到谁便照顾着一些,江枫桥不觉得自己偏心,对景蓝他们哪里又不一样呢?这些个师弟,老是胡思乱想。
他开始觉得,不仅要找小师弟谈谈人生,还要跟商师弟谈谈人生了。
长此以往,寒山门弟子心理健康状况堪忧啊。
一路上胡思乱想,江枫桥已经到了停云阁,在门外停下,躬身拜道:“师尊,抽签仪式已经结束,弟子抄录了排战表,还请师尊一观。”
“进来吧。”
里面空弦上人说了一声,江枫桥便推门进去了。
这停云阁上面三层,江枫桥进门之后便直接上了第二层,不过抬眼的时候却看到,空弦上人从第三层下来。
他走到正堂这边的圈椅边坐下,江枫桥到了他身前,便捧出那已经抄录好的对战表给空弦上人看。
空弦上人一展开,先是看了末尾,便愣了一下:“百尺?”
“此次商师弟运气不错,抽中了白签。”江枫桥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句。
运气不错?这是运气好到了极点才是。
空弦上人虽觉得商百尺是运气好得过头,这一次江枫桥其实是因为闭关的原因不能参加试剑大会,以后也不用参加了,这样一来商百尺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个时候又抽中空白签,首战轮空。眼看着,这试剑大会的魁首便要落入他们寒山门之手了。
似乎觉得这样不错,空弦上人微微一笑,之后才依次看向对战表,“焚鼎门的陈九渊也是此次夺魁的热门人选。上届,他因一招惜败于你,我今日在开剑式上瞧见他看你的眼神,却是心有不甘的。想来,他还是想要对战于你,只是这一次……”
“这一次有商师弟。”江枫桥没等空弦上人说完,便接了一句。
于是空弦上人大笑起来,九州仙门掌门与掌门之间,也多有斗气的时候。说没个意气之争,谁信?
上次焚鼎门无法夺魁,这一次也是一样。
商百尺,应当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将手中的对战表递回给江枫桥,空弦上人问了问他修为之事,“突破之后可曾感到什么不适和异样?”
“不曾。”江枫桥道,“炼气化神之境达到后,倒是许多修行方面的问题迎刃而解,反而很是轻松了。”
空弦上人这个问题,略有些奇怪了。
江枫桥只当师尊是关心自己之前心不静而思过之事,没往深了想。
没听江枫桥说起什么,空弦上人便道:“那你去吧,跟你几位师弟聚聚,说说比试的事。你商师弟跟戚师弟都是第一次参加,难免有些好奇的。”
“是,弟子告退。”
从停云阁出来,江枫桥回望了一眼,却忽然瞥见空弦上人又走回了三楼去。
他记得,第三层就是个小阁楼,什么用处也没有,师尊上去干什么?
方才便见师尊从上面下来……
空弦上人只看到江枫桥走了,回了第三层小阁楼,木地板踩上去没有声音,他脚步很轻,修为很高。
眼前昏暗极了,外面天光照不进来,隐约闻得见香火的气息。
前面的桌上,供着大大小小无数的牌位,却不是这寒山门无数祖师的牌位。
含翠殿后殿,才是祖师祠堂,平日里供奉都往那边走,空弦上人这阁楼上供着的,怕是别人了。
他伸出手,搭了搭比较近的两个牌位,“吾之妻女……大道……”
两旁燃着香烛,照得空弦上人一张脸,在昏黄之中,明灭不定。
江枫桥早已经去得远了,他听了空弦上人的话,去内门弟子居住之处找了几位师弟,不想他们都已经聚在景蓝那里了,除了一个戚淮,别人倒都来了。
“大师兄,你也来了。”
景蓝看他进来了,连忙招呼他。
江枫桥走进来一扫,坐下来,道:“看着还挺热闹。”
景蓝笑嘻嘻地:“大师兄你是没见到,看到商师弟拿了那空白签之后,闻道师叔那脸色,真是……太精彩了,哈哈哈……”
原来他是在嘲笑闻道长老?
江枫桥失笑,看了沉默不语的商百尺一眼,只对景蓝道:“你还是收敛着一些,得罪了闻道长老,没你好果子吃。”
“这不是有大师兄给我撑腰吗?”景蓝是一点也没介意,反正他老早看闻道长老假正经,他还多次因为勾搭门中女弟子的事情被闻道长老斥责过,早就怀恨在心,找着机会就要刺他两句,这会儿说两句自然算不上什么。
江枫桥道:“你大师兄我腰不够粗,给你撑不起,好自为之吧。”
景蓝一下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江枫桥也顿时醒悟,眉头一皱,“成日里也不知道你是在瞎想些什么,合该你闭门思过,闻道长老教训你,这些方面倒是一点也没错的。”
“咳……”景蓝正了正脸色,忽然瞧见别人都没有笑,顿时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奇葩的世界之中。
商百尺就不说了,榆木脑袋不知道这些事,可是莫回竟然也一本正经这是闹哪样?
正准备讽刺两句,忽然瞥见门前戚淮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我来迟了——”
江枫桥转过眼,便瞧见戚淮脚没注意,勾住了那门槛,噗通一声摔倒,直接五体投地,趴在门边了。
屋里坐着的景蓝莫回几乎是同时就喷笑出声,江枫桥一愣,失笑。
可是笑笑,他又觉得这样不大好,只道:“好了,别笑了。”
走过,一把将戚淮扶起来,道:“走路也不看着点。”
戚淮简直觉得自己多灾多难,作为一棵会行走的树,老子很困扰的好么?跑快了身体直接不协调了……
树妖不止一只手,腿却是没有的,化形成人,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他抬眼看江枫桥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看他弯腰给自己拍身上的灰,那边众人还在大笑,趁着人没注意,只小声对他道:“晚上后山小树林,我想跟大师兄说些事。”

第22章 挑衅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留到那个时候说?
更何况,刚刚进门就五体投地,被自己扶起来之后就说这样的一句话,江枫桥还真是有点无法理解戚淮的脑回路了。
不过他看戚淮一副神神秘秘又腼腼腆腆的样子,也就一笑,没有说话。
师兄弟几个坐下来,开始说试剑大会的事情。
明天便是试剑大会,排号在前面的先比试,一共有四座擂台,可以同台比试,不过好在这边的师兄弟几个没有同在一个场次的,都被打散分开。也就是说,在一个人比试的时候,别的人都能去观战。
“除了我们之外,闻道长老座下有周云和木倩儿参加比试,大约大家还是要一起走的。须道长老那边则是卫风师弟,明日第一场是景蓝师弟,也是运气好,是整个试剑大会的第一场。”
说到这里,江枫桥的眼神变得亮了一些。
四个擂台会同时举行比试,不过每一个场次的第一场都会受到重视,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第一场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这是一种士气。
空弦上人的意思是很明显了,他依旧寄希望于商百尺,要拔得今年的头筹。
景蓝对上江枫桥那温然目光,一摸自己鼻子,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怎么觉得大师兄你看着我,像是看着待宰的肥羊呢?”
“最近你有吃得那么胖?”江枫桥下意识便反驳一句,抬眼看景蓝已经绿了脸。
景蓝:卧槽,卧槽大师兄他人身攻击!
“……大师兄,你真的是在夸我吗?”景蓝已经要吐血了。
江枫桥一笑,只提醒他道:“你跟你周师姐最近似乎不错,倾心于一个就别去拈花惹草的,你周师姐也是闻道长老座下,闻道长老本身就不待见你,不收敛着这事儿怕是不能成。”
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被江枫桥这样揭穿,景蓝觉得自己老没面子,“大师兄你话题扯偏了,扯偏了!”
众人喷笑起来,这笑话简直一阵一阵地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景蓝便道:“反正我没那么好命,不想白凉师兄,根本不在山上,也不像是商师弟运气绝佳抽了个上上白签,我就是累死累活的命啊——”
他在那里哀嚎,江枫桥脚下踢了他一下,却同时捏了茶杯低头喝茶,旁人看不出他动作。
倒是景蓝,似乎已经明白江枫桥的意思,看了面色不佳的商百尺一眼,悻悻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在屋里说了一会儿,尤其是说他们会遇到的对手。
江枫桥对各个仙门里参加过试剑大会的修士都有一定的了解,事先分析一下,也好过比试时候遇到手足无措。他拿着对战表说,一个个地分析他们可能遇到的对手,不过在分析到前面的时候忽然就停了一下。
不过是第二场,戚淮就会遇到同门师兄周云。
闻道长老座下的周云,据江枫桥所知,是一个手段比较阴狠的人,深得闻道长老的真传。
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倒是让几个人都凑过去看他手上对战表,一看都笑了。
“大师兄你也别担心小师弟太多,不过就是一个周云,败了也就败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景蓝一脸的嬉皮笑脸,只觉得戚淮入门时间还短,修为也不高,败给周云也算是那啥……众望所归?也不对,反正戚淮赢得可能当真不大。
江枫桥听了面色不豫,开口便道:“去抄十遍门规,明日交我。”
“噗——”
景蓝正在喝茶,立刻喷了对面商百尺一身,还好商百尺避开比较快,瞬时举袖遮脸,才避免被他喷个一脸。
“商师弟抱歉抱歉,可是大师兄这门规,我哪里又触犯什么了?”
景蓝简直觉得冤枉,他难道又说了什么了?
江枫桥看了面色铁青的商百尺一眼,又转过头来,暗暗觉得景蓝将来的日子估计是不好过了,不过……
“再狡辩一句,便翻倍。”
“……”
景蓝顿时觉得自己这一张嘴是被人给贴上了。
一旁的戚淮一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茶杯。
事关同门师兄弟,江枫桥本就不好继续分析下去,不过转眼便听门外一阵笑声:“就知道大师兄在跟师弟们开小灶讲比试的事儿呢,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来听一听?”
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外面站着的正是周云跟木倩儿两个人。
一个看着像是翩翩公子,偏偏江枫桥一向不喜欢周云的眼神。
江枫桥这人比较护短,不过周云跟木倩儿当真不算是“短”,只是如今的对手都是九州别的八大仙门,此刻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所以尽管听着这周云的话中带着几分嘲讽,他还是道:“都是同门师兄弟,客气什么?周师弟跟木师妹也进来坐吧。”
江枫桥看着真是客客气气,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
掌门不在的时候,寒山门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人情往来早就比什么都清楚了,若说他是这寒山门第一圆滑之人,其实也是不错,不过因为心中有一道尺,所以实则外圆内方。
他请周云跟木倩儿进来了,又叫景蓝倒了杯茶出来,却还笑着说了一句:“原本不过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人闲话,也没谈个什么大事,不过既然周师弟跟木师妹都来了,不如也请卫风师弟来,正好一起说说比试的事情。”
说罢,还不待江枫桥吩咐,莫回便道:“我与卫风师弟有过几面之缘,倒也认得,我去请他吧。”
江枫桥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方才他说那一番话,无非是在反驳,打周云的脸,说什么开小灶之类的,固然是有,但江枫桥从不觉得自己是有什么问题的。反而是周云,要进来听,他不反对,一口的嘲讽,还要进来继续听,也是蛮辛苦的。
卫风是须道长老座下,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性子,不过看上去还比较敦厚,一进来便跟众人见礼,尤其是对江枫桥甚是感念。
须道长老在门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座下弟子也找不出几个出色的来,这卫风算是其中少有出色的几个。江枫桥点头温厚地笑笑,请他坐下,重新拿出了排战表,这个时候重新一战一战地分析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屋里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戚淮原本是不怎么关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枫桥那声音跟有魔力一样,温水一样淌过去,却已经足够吸引人注意。
听得出,江枫桥对他们遇到的每一战的对手,似乎都有了解,即便是刚刚出来第一次参加比试的对手,也能根据他们门派的功法,或者是九大仙门哪个长老座下的弟子,来分析他们的修为和武功路数。
屋里安安静静地,只听得见江枫桥的声音。
一连七战讲完,第一场也就这样结束。
江枫桥停下来,道:“商师弟是轮空,直接进入的是下一轮,对手是焚鼎门的冯柏江。不过这还是留到第一场结束之后再讲吧。天色已经不早,大家都早些——”
“大师兄。”
这话,忽然便将江枫桥的话给打断了。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周云竟然还有挑衅的意思。
大师兄为人虽然是温和宽厚,不轻易地得罪什么人,也不轻易地被人得罪,他很看得开,可是不代表他真的什么人都能容得下。
江枫桥看着周云压在他那一张排战表上的手掌,终于缓缓抬头,“周师弟,有何指教?”
周云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无礼过头,在江枫桥收卷起排战表的时候,他一掌拍了过来,压住了这一张排战表,还直接打断江枫桥的话……
这江枫桥才是门内大师兄,如今却一字一顿,问他有何指教——
不知道为什么,周云脸色一变,缩回手来,有些掩饰性地一笑,虽然有些怯了,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讲讲第二场也不花费多少时间,大师兄不如讲了吧。或者说大师兄不愿意讲,是因为第二场开场,便是我与戚淮小师弟的比试,大师兄觉得不该讲,或者不该对师弟我讲?”
这话说得就太露骨了。
戚淮跟周云如果在第一场都赢了,那么第二场必然会遇上。诚然,戚淮是掌门座下,周云是闻道长老座下,一般来说江枫桥会偏心着戚淮。可这一次,他毕竟是一个局外人,用一种看客的身份来看待整个比试,不会偏私。
周云这话,明里暗里是讽刺江枫桥要偏心戚淮。
可江枫桥话都还没说两句了,他就感觉出偏心?还真是脑补过头该吃药。
周围很安静,师兄弟们没有一个说话,木倩儿似乎也有些害怕起来。
戚淮勾起一分冷笑,飞快地看了江枫桥一眼,又低头装木头人了。
而江枫桥,只是收卷起那对战表,垂着眸,似乎很专心致志,嘴上却道:“我说得再多,分析得再好,也得你们有实力去对付自己的比试对手。有实力,即便没有我的分析,你们也能够赢。若是个平庸孬种,我即便是把天下武学都摆在他面前讲个遍,把对手一丝一毫都剖开了告诉他,也是无用。”
江枫桥是寒山门公认的“百科全书大师兄”,这天下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他大都知道一些,对于天下武学也算是涉猎甚广,以前他是藏经阁的常客,现在不大去藏经阁,是因为书已经被看完了。
而今他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时候,表情淡淡,还带着笑意。
这个时候,那对战表终于被江枫桥卷成了一筒,用丝带给系上了,才缓缓抬头,看向周云,目光一如既往地平和温雅:“第二场是该讲,只是第一场都还没比试完,胜负不知。以周云师弟而言,若是师弟第一场便输了,第二场再讲也是无用。周师弟说,是这样吧?”
周云脸色煞白,一下站起来,手抖了一下,“你!”
江枫桥抬头,“我如何?”
“走着瞧!”周云拂袖而去,木倩儿也跟上去了。
纯良无比的大师兄回头朝众人一笑,“太年轻,沉不住气,略一撩拨就这样呢。”
呢呢呢呢呢……
尼玛,大家背后寒毛都起来了好么?!
江枫桥站起来,看看天色,也该走了,临走时却看了戚淮一眼道:“晚上我也正好有事与你说,莫要失约。”

第23章 开小灶

日头早已经西落,回了自己屋里重新研究了一遍对战表的江枫桥,没忍住皱了皱眉。
想起跟戚淮约好的晚上小树林见,他想想还是收起了那对战表,这个时候看这些没用,戚淮能不能赢了周云,这才是难说。
毕竟自己闭关过一段时间,戚淮的修为如何,他能看得出来,可是对于戚淮的攻击手段,是一点也不了解。只有之前那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扔人,让江枫桥对戚淮的实力,知道那么一点。
明日就是比试了,还是早早地去摸个底比较好。
江枫桥推门出去,便直接朝后山的小树林走了。
夜色正暗,四周也没什么人,刚刚上山来的不少别的门派的修士也都各自在自己的住处歇下了,少有往外面走的。毕竟这是寒山门的地盘,大晚上的也要忌讳着一些。所以,现在江枫桥到了小树林这边的时候,是一个人也没撞见。
后山的这一片小树林,寂静极了,树影在月光下面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戚淮似乎还没来。
他随意靠在了一棵大树下面,一边等戚淮,一边想着之前翻对战表的事情。
如果没有算错,陈九渊会遇上商百尺。上一届他只是略胜了陈九渊一筹,去岁比试,他也只是略胜了商百尺一筹,这两个人的修为,到底是谁要厉害一点,让江枫桥估计,还真是不大准。
“怕还要找商师弟仔细地谈谈……”
江枫桥心里终究是下了个决定。
他站在这里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戚淮就已经知道他到了。
现在他还坐在屋里,手指从油灯的周围晃过去,似乎是在逗弄那一点火焰。
八哥又出现在了窗外:“愚蠢的人类在小树林里等你去幽会,他到了。”
戚淮眼神一冷,手指一点,那火焰便窜了一点火星到他指尖:“我不知道,要你多嘴!”
“哟,妖哥这是要毁约吗?这是要一报还一报吗?哟哟哟,当年人爽约,你也爽约,谁让你自己要去扮演那神树呢,也就是一贼树妖噜噜噜——啊……”
死八哥从窗台上掉下去,可是它方才的叽喳却让戚淮心里乱了起来。
他约江枫桥根本就没事儿,纯粹是看着他出来了,新仇旧恨一起想起来。
当初江枫桥定下了约定,却没有遵守,还是自己找上来的。戚淮觉得自己就是小肚鸡肠,偏偏咽不下这口气,今儿就让江枫桥在外面等着吧,最后等对方憋不住了,自己来找他。
打定主意,戚淮便冷笑了一声。
只是他刚刚回过眼,便忽然觉得自己手指指尖灼痛,这才发现手指已经烧了起来,他连忙拍了灯台,灭了火,这才恍恍惚惚地觉得疼。
真疼。
不,真疼他。
戚淮没骨气,跑到床上去躺下了,又怎么都睡不着。
江枫桥在外面小树林里等着他呢,之前还特意警告过他,不准爽约,作为一个守时的人,江枫桥怕是现在已经等得满面寒霜了吧。
他心里带了几分得意,又带了几分难受,辗转反侧,又奇怪怎么江枫桥还不来找自己,难道不该怀疑自己出事了吗?
这江枫桥也就是一榆木脑袋,什么都看不明白。
抱着自己的脑袋,戚淮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这该死的江枫桥!”
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外面什么声音都没了,江枫桥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来找他。
——这天下,难道真的只有他自己吃着苦慢慢品的份儿吗?
戚淮又起身,去摆了一盘棋。
分明是江枫桥对不起自己,他这二十年里已经尝够了等待的滋味,也该要对方来尝尝这样的滋味。一开始就没打算去赴约,就是要江枫桥等。
江枫桥累了,才知道他的二十年有多累,生活在一日一日的期盼和失望之中,久而久之,被失约已经成为习惯,每天每月都要经历,所以那种失望累积起来,就变成一种怨恨。
他今日,就是不去。
即便明日江枫桥责罚起,他也不想去。
“啪嗒”地一声,那棋子落进棋盘之中,戚淮想了想那一片小树林,又想想江枫桥,放下棋子道:“我只去看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怎么焦急的,我便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