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里,两个姑娘家也不能多待,所以雪竹一回来,宋仪便叫人离开了。
宋府的马车渐渐远了,附近巷子里人影一晃,转瞬又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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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挡箭牌
回到宋府,时候还早。
宋倩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临走时候还叫住了宋仪,说是送给她赏玩。
“赏花宴的请帖已经下来了,现在我娘那边,去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听说还有陆家二公子呢……二姐如今年纪将到,肯定也要去,不过咱们也不能少了。哎,五妹妹,到时要请你帮忙的可还多着呢。”宋倩笑说着看宋仪。
宋仪会意,只道:“我那边还有一些好方子,回头寻了叫人给三姐送过来便是。想必到了那一日,三姐姐也能明艳光彩的。”
有宋仪在,谁还能明艳光彩了去?
私心里,宋倩是不想宋仪去的,只是这等事小杨氏不好叫宋仪不去。她与宋仪接触下来,觉着宋仪其实是个很懂事的人,应当不会刻意与自己争风头,只要自己好生打扮一番,未必不能得了陆二公子的青眼……
想着,宋倩脸上的笑容便深了一些。
她拉着宋仪的手,弯唇道:“回头你自己可也好生打扮一下,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你看上谁也不要紧,莫与我抢陆二公子……”
宋仪愣住。
她近乎讶然地看着宋倩,万万没想到宋倩口中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女儿家总是羞涩,男子们可随意出口自己中意哪家姑娘,可女子多矜持一些,即便是表达倾慕之心,也含蓄至极,像宋倩这样直白说出来的却是太少。
不过也难怪她一提赏花宴,就连带着提陆二,原来是心里喜欢。
要说这一位陆二公子,也算是济南城这一片数一数二的大善人了。
陆家世代经商,本已经是日落西山,过了一个大家族最兴盛的时候,眼瞧着便要落败。没想到,横出了一个陆二公子,名为无缺,为人端方识大体不说,经商手段也是一流,转眼十来年过去,已成晋商之中排得上几号的厉害人物。
大陈四民等级并不很森严,商虽为末流,可如与陆家这般的儒商结亲,也不失为一桩大好事。
更何况,陆无缺本身端方宽厚,为人温和,少有与人为难时候,更是时常周济乡里,办书院,开粥棚,有一等一的善心肠。不少与他打过交道的商人,对陆无缺的评价都高得离谱。
不过也有人困惑:他这等良善的性子,是怎样撑起如此大的一片家业,还让下面人服服帖帖的?
宋仪只知道,没点手段肯定不行。
陆无缺此人,她只闻其声,不知其人,不便评说什么。
宋倩倾心陆二,更与宋仪无关。
因此,宋仪笑得很自然,点头道:“三姐姐莫多心,仪儿知道轻重的。”
“那便好,成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回头我叫人来你这里拿方子。”宋倩对宋仪的反应异常满意,拍了拍她的手,便带着丫鬟走了,那背影还挺轻快。
见了她这喜怒都在脸上的天真骄纵,宋仪倒生出几分羡慕来。
回去时候,宋仪都还在想。
雪香却有些小郁闷:“三姑娘这意思,分明叫姑娘你帮着她打扮,最好能让她艳压群芳,可这样又把您置于何地?”
“我又不指望着艳压群芳……”宋仪叹了一声,人靠衣装,她要想不那么醒目其实也简单,“再说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倒不想凭着一张脸得了谁的喜欢,太肤浅。”
可世上多的是肤浅的男人。
雪竹雪香也都知道这道理,更知道以宋仪这样的长相,亲事再坏也差不到哪里去。
没了周兼,还有旁人。
雪竹道:“五姑娘想得清楚就好,奴婢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宋仪微笑:“你们两个丫头,倒是想得比我还多的。”
“奴婢们只盼着咱们把事儿都想了,您便能少想一些。”雪竹跟在宋仪后头,伸手扶了她下台阶,又道,“方才打书院回来时,您遇见那周家的婆子,却不知以后……”
“你着意听着周家那边的消息。”宋仪顿了顿,道,“听说是周公子找不见人了……另一则,周夫人似乎也不大好……”
先头那婆子哀嚎之时,宋仪听得清清楚楚。
这等出身的周兼,这种时候竟然不在,多少叫人有些揪心。
宋仪不是没心肝的人,她什么都不怕,最怕便是欠人情。多多少少,她还是很满意周兼的,只是因为种种因由,二人之事成不了罢了。
说得好听,这是她心底终究还有个善念,说得不好听,她这是心肠太软。
宋仪想着,做人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似宋元启这般做绝了,一是他自己怕有明哲保身的念头,畏首畏尾不敢出来帮周家,二是形势所迫,他毕竟与周博交情太甚,若见了周兼便有可能惹上祸端。
保人还是护己,朋友要紧还是自己要紧,在宋元启这里已经很分明。
宋仪是宋元启的女儿,自然不好违逆父亲,私底下做这些,已是极限。
抬手掐了掐自己眉心,宋仪看着自己一根根纤细的手指,将周家之事从心头挥散,转而去考虑宋倩之事了。
宋倩说,三日之后便是赏花宴,赶着暮春时节,就在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曹节大人府上,由曹夫人主持,遍邀济南府淑女名媛、富贵子弟。
届时赏花吟诗作画,自不在话下。
这等场合,也多是年轻男女们难得的相会之机,虽不敢明目张胆,可暗中窥看几分,也从无人议论什么。
因而,这也是个相互相看的好地方。
在赏花宴之前,宋仪便为着宋倩之事操心不少。
她觉得,自己在济南这一块地方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两年之前还没这样夸张,多是因为那一位两年里瞎折腾,打扮得太过,蹦跶得太狠,以至于成了太多人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宋仪一面要保持着某些优势被延续下来,另一面却又要将某些过高的风头给压下。
比如,才和貌。
“才”字暂且不提,宋仪自有了决断;貌方面,宋仪不会为了压着自己的风头而自毁容貌,因此只能另辟蹊径。
宋倩的出现,无疑让宋仪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到了赏花宴这一日,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只因为今天的宋倩,太过夺目。
站在妆镜前,宋倩险些没认出自己来,两手虚捧着自己面颊,微微张大了嘴:“……五妹妹……你这……”
旁边的宋仪浅浅一笑,从宋倩大丫鬟柳絮的手里接过干净的绣帕,将自己指腹上沾着的口脂给擦去,才道:“都说了三姐姐天生丽质,不过略略换个妆容,便貌若天仙,连我们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了。”
后面站着的丫鬟们都附和着宋仪,直把宋倩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就是宋仪这边的雪竹雪香两个也是咋舌不已:自家姑娘这打扮人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了!
宋仪这些本事,都从孟姨娘处来,本就足够使了。后来多了一本穿越女的穿越日记,多多少少也发现一些旁的方法。这几日研究下来,又多了一些心得体会,往宋倩身上一试,果真效果极佳。原本只算上佳的美人,被她一打扮,真是个容颜娇俏艳丽,似一朵带露的千瓣莲。
现如今,宋仪非常满意,宋倩也是心花怒放。
她手指点了点自己这丝毫看不出粉痕的皮肤,又瞧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笑一声便道:“只顾着打扮我,今儿你倒是素净得过了一些……”
“近来忽染了些风寒,不大舒坦,也没心思打扮。”宋仪随意找了个敷衍得过去的借口,便推着宋倩出门,“一会儿叫太太见了,也得夸三姐姐一番的。”
宋倩笑着说:“这倒也是,不过都是你的功劳。看在你这样得力的份儿上,回头我定叫我娘亲给你好生留心几门好亲事,你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们走吧。”
说着,便拉着宋仪一块出了门,先去小杨氏那边拜会。
小杨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也能打扮出如今这娇俏容颜来,等到回过神来,才看见宋仪站在一旁,简简单单的衣衫,看着也是漂亮,只是没那种扎眼和出挑的感觉,妆容更不如往日漂亮。
略一思考,小杨氏便明白了。
不过她并不排斥这等事,宋仪肯尽心就是好事,总算学了孟姨娘的聪明。
“今儿瞧着你们倒个个都是漂亮的,仙姐儿俪姐儿也来了,咱们便也上车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一路行出府,宋倩都是引人注目的。
宋仙今日打扮也出挑,只是与宋倩那姿态一比,就差了很多。她一手压着袖口,无意之间一使力,便见得上头皱了些细小的纹路。
宋仪将她的情状看在眼底,心里暗叹了一声,却并不说太多。
她宋仪如今选了宋倩,是为着她自个儿的利益,即便是见了宋仙这般,她也不会再帮宋仙什么。
姐妹四个与小杨氏一起到布政使曹大人府上的时候,时辰尚早,不过早有丫鬟们领着她们去见过主人家。
曹大人乃是宋元启顶头上司,年纪不小,曹夫人乃是他原配夫人,也上了年纪,眼角皱纹横生,不过自有命妇那等好仪度,见了小杨氏便笑:“来得正好,这时候人不多,可算有时间说说话了。”
“多日不见您,瞧着又年轻了几分,倒真羡煞人了。”
小杨氏要年轻得多,这话不过是恭维,不过谁都爱听。
果然,曹夫人眼底笑意又加,请了小杨氏上来坐,两个人一块儿讲话。
“前日说京中那边来了新花样,我想着宋夫人你年轻做姑娘,也是在京中长大,今日你来,我恰好给……”说着,曹夫人招了丫鬟来,而后扫见下头规规矩矩坐着的四个姑娘,目光过去,在宋倩宋仪两个人身上多留一会儿,便道,“孩子们坐在这边也累,我叫人领她们先下去走着,可不能拘束在这里了。”
旁边的丫鬟立刻会意,上来引路。
宋仪等人立刻起身行礼,这才告了辞。
心里琢磨了一下方才曹夫人的说辞,宋仪一路有些心不在焉。
曹府景致极好,暮春时节,绿意已渐渐浓了,可园子里还开着不少的花,一行人穿过通幽曲径,刚上了一座小石桥,宋仪便感觉身边的宋倩一下紧绷了起来。
她侧过眼,顺着宋倩的目光一望,便看见前面湖心亭里站着几个人。
今日来曹府的人还不少,大名鼎鼎又尚未婚娶的晋商陆无缺自也是其中一个。
陆无缺是丰神俊朗,看着一派儒雅和气,很好相处。不过此刻,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看着年纪稍长的男子,一身苍青色的长袍,手里掐一把折扇,普通人样貌,并不很显眼,正跟他说着话。
“兄长难得回来一趟,又一向不喜这种场合,这一回怎么过来了?”
“我前段时日便过了来,只是你不知罢了。今朝来,还是有事在……”后面忽没了声音,那男子眼缝里透出几许锋锐寒光,盯着前面过去那一行人之中的某个,瞬时轻笑一声,“果真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到周五,如无意外都是早上10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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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陆无咎
陆无缺已经很少见到自家兄长这样的表情了。
自打十年前,他收拾行囊,直接去了边关,没成为威名远播的大将军,反倒成了大将军旁边的“白纸扇”,陆无缺便很少见到他,不过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却不曾因为常年分隔两地而淡泊。这些年来,若没陆无咎帮着处理生意场上的事,单单凭借陆无缺一个,怕也不能有如今家业。
因而,对这一位兄长的任何意见,陆无缺从不反驳。
但是当听见陆无咎下一句话时,陆无缺终于懵了。
“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做。方才过去的那宋家几位姑娘,你想办法把那一位五姑娘给我留下来。”
眯了眯眼,陆无咎算了算时间,只觉得这女人也是异常沉得住气,这跟他所了解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中间是否出了什么差错,怕也难说。
这么多年了,少有他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出来找人的时候。
陆无咎快不记得这种感觉了。
他应该先感谢宋仪,让他重又体会一次。
此刻前面小径上的人已经过去了,陆无缺原本没太注意,现在猛一听见这样奇怪的要求,有些无措。
“兄长……”
“以色而诱之即可。”
陆无咎手上的消息来源可多,不缺宋家三姑娘那一星半点儿,他这弟弟也不是什么蠢笨人,稍稍一点便应该清楚了。只是陆无缺性子太过温和,不适合做太过杀伐之事。
但是这一点小事,陆无咎相信他还是能办妥的。
以色而……
诱之?
陆无缺那漂亮的嘴角一抽,险些没跌进小湖里去。
他看了陆无咎半天,可陆无咎还是无动于衷表情,于是陆无缺知道,这件事自己非做不可。
“唉,终究还是我这劳碌命啊……”
叹了口气,陆无缺果真转身就要走。
没料,陆无咎忽然开口:“今日可带了银钱?再给我一万。”
“……带倒是带了,只是兄长你……”陆无缺顿了顿,“前不久你也要了一万。”
一万两白银,真不是随便扔的。
陆无缺真想拿个算盘出来,好生给陆无咎打算打算:“兄长,你这样花钱无度如流水,还不叫我知道花到什么地方,多少有些叫我提心吊胆。”
“我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便好。”陆无咎负手而立,眼底透出几分谋算来,“一本万利,一万本,又该是多少利呢?此事与你无关,也不该你插手,你且安心做你生意,旁的莫问。”
“成。那我回头叫赵五儿将银票给你送来,我先去办兄长方才说的事了。”
陆无缺咳嗽了一声,想了想,终究还是敲定了主意,先去了。
宋家三姑娘对陆二公子有那么几分意思,这事情寻常人不知道,也就陆无咎这等观察力敏锐之人能窥知一二。
他本是大将军帐下狗头军师之中一等一的人,市井里叫陆无咎这样的人为“白纸扇”,陆无咎自己也喜欢这样的称呼,不过在这里,还无一人对他的身份有察觉。
陆无缺走近的时候,宴会正到热闹时候,宋倩与宋仪一起在园子里看花,戏台子就搭在中庭里,此刻已经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宋倩还没从方才远远瞧见陆无缺的欢喜之中回过神来,央了宋仪与自己走到旁边去,宋仪本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说,没想到竟然看见宋倩自己一个人发呆起来。
无意识之间,宋倩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如今情状,而宋仪对她的事情却算是已经知道了,所以宋倩便朝着更僻静一些的地方去。
“唉,方才你可看见陆二公子了?”
“远远地,也瞧不很分明。”宋仪只记得那边站了两个人,差不多的身高,一个穿白,一个着着苍青,到底哪个是陆二公子,宋仪也不清楚。
宋倩道:“我倒是忘记,你眼界高,周兼都瞧不起,只喜欢卫公子,想来即便是陆二公子再好也敌不过你心上人万一。”
“……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仪心说宋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兼那一件事,终究算是她宋仪的憾事。
即便是她不喜欢周兼,也觉得这人乃是上上夫婿之选,如今眼瞧着一家败落,竟再没听说过周兼的消息……
许是觉得如今宋仪这眼神带了几分寂寥,宋倩竟然觉得她可怜起来。其实自己与宋仪有什么分别?人家陆二公子虽是商户人家,可才貌品性也是济南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她想人家,岂不也是高攀?
当日的宋仪,不也是如此吗?
想着,宋倩竟觉得自己与宋仪近了几分。
“罢了,我也不提了,说到底都是可怜虫。那陆二公子真是……”
声音戛然而止,宋倩一下看见了前面慢慢踱步而去的陆无缺。
假山湖石堆砌在锦鲤池边,一身白衣的陆无缺可谓是风度翩翩,走动之时微风拂起他衣角,更衬得公子如玉一般温雅。好在周围人不多,否则必定看掉一大堆人的下巴。
当然,宋倩与宋仪是看着的。
陆无缺这是要往哪里去?
宋倩忽然拉着宋仪的手:“五妹妹,我们也跟着看看去吧。放心,我不走近,就远远看着,假装也是随意逛园子,不会有人发现的。”
今日的宋倩,真是光鲜亮丽,叫人一看便觉得闪眼。
水红层叠撒花洋绉裙,衬着那白嫩嫩的肌肤,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那被宋仪精心描画过的双眼,看着大大地,水汪汪地,有一种难言的灵气;朱唇半点,是美人指尖晕开的口脂清甜……
这样的好颜色,事情未必不能成,只是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谁又知道?
宋仪知道自己拦不住宋倩,也不能拦,她只能跟着对方,防止出太大的差错。
可她没想到,最大的差错根本不在宋倩的身上,而是在那传说之中的陆二公子身上。
两个人顺着长廊慢慢地走过来,宋仪的脸色很自然,还跟宋倩说旁边开着的花,游着的鱼。
只是宋倩就没那么平静了。
大约是做贼心虚,她每走一步,心跳就要乱上一分,以至于在看见前面忽然出现的白色身影之时,她整个人都吓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陆无缺没想到勾引个姑娘家跟着自己走,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他回头来,看见宋倩那受惊了的表情的时候,忽觉得对方还挺有意思。
不过,他兄长的目标应该是宋仪。
站在宋倩旁边,自始至终不动声色的这一位。
“宋三姑娘,五姑娘,似乎吓着你们了?”
宋倩早已经不知手脚应该放在什么地方,被宋仙拉了一下,才知道裣衽为礼,连忙道:“不曾吓着,陆二公子多礼了。”
陆无缺瞅了那边水榭一眼,见陆无咎已经朝着这边来,便道:“早闻宋三姑娘聪明灵秀,今日一见,才知百闻不如一见,竟是叫陆某有些自惭形秽。这园子里的花开着倒是不少,早几日我曾虽曹公子来走动过,前面有一盆新开的绿牡丹,颜色很漂亮,不如一起前往观之?”
此时,宋仪心底已经是警惕至极,陆无缺与宋家几乎没有任何的往来,陆无缺这态度未免也……
不同于宋仪的冷静,如今的宋倩早已经是晕乎乎不知所以然了。
宋仪几乎拉她不住,又兼之陆无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半句话说不出来。抬首往周围一望,竟然半个人也没有,那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浓重了起来。
陆无咎便是这时候过来的,他扫了一眼陆无缺,自然发现了他的哄骗人时候的生涩,连带着眼底的狼狈不堪。
被自家兄长一看,陆无缺真觉得自个儿太丢脸。
他咳嗽一声,照旧请宋倩去看牡丹,宋倩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起来,早不知把个同来的宋仪给忘到了哪里,抬脚就跟陆无缺一块儿走了。
宋仪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正想要追上去,却被陆无咎“啪”地一展折扇,挡在了前头。
脚步硬生生止住,她抬眼看着这男人,只隐约觉得有些诡异的面善。
宋仪敢保证,在自己十三岁之前的记忆里,绝对没有见过这男子。
她心底有个疯狂的声音开始叫嚣:一定又是那两年惹的祸!
若非如此,她怎会只觉得面善,而半点没有相关的记忆?如今瞧着对方普普通通模样,一举一动却都颇为不凡,宋仪只觉心惊肉跳,张了张嘴想开口,却陡然闭上。
多说多错,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若是露了破绽又该如何?
她反应得极快,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陆无咎。
陆无咎只感觉出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想了有一会儿,他才把这一切归结到宋仪过于浅淡的妆容上。不管是前段时间他自己的接触,还是几日前与卫起书信往来之中提到,宋仪都是浓妆艳抹得令人发指的。她乍一改了,陆无咎还不习惯起来。
不过这毕竟不是不习惯的时候,陆无咎镇定开口:“五姑娘,多日不见,算是你赢了。 有关于火药方子的事情,咱们再谈谈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白纸扇,狗头军师,智囊的意思,原来是四川袍哥那边的用法,顺手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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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丘之貉
火……
什么药?
这名字,听起来竟有些熟悉。
宋仪自知此事并非自己所知,若要毫无破绽地应对,必要小心谨慎至极。她手心里冒汗,心电急转,脑海之中却瞬间浮出一句话来:“终于想起火药的方子来了,姓陆的竟然没被我美貌所惑,太失望。”
这是穿越日记上的一句话,里面提到了“姓陆的”和“火药的方子”,怕正好与这件事有关。
方才引走了宋倩的便是陆无缺,眼前这一位看着跟陆无缺有些挂相,不过看着年纪大一些,也成熟稳重不少,约莫与陆无缺有些亲缘关系,大抵也姓陆。
只是不知道,那一位到底是跟哪个姓陆的做了交易。
不过好在已经有了眉目,宋仪凭对方刚刚开口时第一句话的让步,便断定自己在这一件事上占优绝对的优势:火药方子。
定了定心神,宋仪两手交握在一起,收拢在袖中,掩饰得很好,旁人看不出她内心之中的恐慌。
她淡淡开口道:“方子我没带,你想怎么谈?”
陆无咎也没指望她随身带着火药方子,毕竟这女人贪欲和野心虽大,最简单的脑子还是有的。若她真把方子带在身上,陆无咎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就能得到房子了。
他从来不是那种计较做事手段的人。
“上次五姑娘开口说要隆庆商行每年十之三四的利润,当时在下便说过,此事我无法做主。毕竟五姑娘也该知道,隆庆商行乃是舍弟产业,我陆无咎并无资格处理。所以此事,陆某万万答应姑娘不得。”
拢在袖子里的手一抖,宋仪险些被这一句给惊得呛死!
隆庆商行每年十之三四的利润!
还真是能狮子大开口啊!
宋仪忽然想起压在匣子底下的一万两银票,顿时一颗心都颤抖了起来,这银票到底怎么得来的?
这一位还真是……
半点让人不省心的。
这一瞬,宋仪头疼无比。
她对目前的情况毫无预料,实际上也不想跟陆无咎纠缠太多,只盼着早些找回宋倩,一起回宴上,离开的时间久了,若被人发现就糟了。
如今虽嫁不成周兼,济南城好歹还有不少的俊秀之才,要坏了名声,那才是真糟糕了。
只斟酌了片刻,宋仪便有了决断,道:“这等代价,陆大公子不愿出,也出不起,不如直言能给我什么。”
一句话,你开价,开到我满意。
陆无咎忽然抬头起来打量宋仪,这样的行为其实非常无礼,可是这一刻的陆无咎实在是有些摸不透这女人了。
犹记得上一次谈火药的事,宋仪还是高高在上,完全不肯松口,非要隆庆商行十之三四银钱进项。今日一见,她又改了意思,反而来问他到底出得起什么价。
对寻常人而言,火药还真不算是什么,可对陆无咎而言,可就是无价之宝了。他看不上宋仪之行事,可对方手里有东西。
最要紧的是,这东西还有价无市。
真要说,给宋仪两座城都是少的。
可陆无咎给不起。
他就是个穷白纸扇,成日里还要为大将军操心边关的粮草,想着怎么从朝廷权贵的牙缝儿里指缝儿间抠出些打仗守卫的钱来,今日要叫他这穷鬼给宋仪开价,陆无咎心里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