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并不是个笨人,她摇摇头说,“祖母,我并不别扭。咱们虽受了老祖宗的帮衬,那是因为不得已而去跟老祖宗开口。后来,老祖宗给咱家铺子,可城里姓朱的多了去,曾外祖父儿子就有十个,再加上女儿,就数不清了,老祖宗谁也没给,就给了咱家,她是看咱家本分和祖母的情分。她对咱家的好,咱家自然得记着的。”
赵老太太笑,“是啊。这人家啊,起起落落的,一时富贵一时又落魄,是说不准的事。朱家本就是咱们的亲戚,咱们平日里去走动,并不是为了打秋风什么的。你曾外祖母年纪大了,我也这把年纪,是想趁着现在还走得动多瞧瞧她。不过啊,祖母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平日里不图他什么,万一真有事或要紧关头,有前面打下的基础,去开口总是好说话的。”
赵长卿笑,“等以后我争气,只管叫祖母坐在家里听别人奉承的。”
赵老太太呵呵笑,“那可好。”又叮嘱她,“今天在朱家的事,莫与你爹爹提起,他孝顺,听了未免心里不好受。”
“我记得了。”
不一时,凌氏过来,笑道,“老太太今天回来的早。”
赵老太太笑,“出门时就觉着阴天,又进了腊月,冷风朔气的,卿丫头年纪小,我本来不想吃饭的,你外祖母苦留,就早点回来。”老太太又问,“长卿她爹可歇了?回来时看他满身酒气,没叫他坐车外头,怕冷风馊着。”
凌氏笑,“歇了,我叫他喝了两碗醒酒汤。看他睡了我才过来的。”
老太太不放心的叮嘱,“边儿上给他准备碗蜜水,喝了酒醒来定喝的。”
凌氏笑,“母亲放心,都备下了。”
赵老太太笑,“你素来周全。”又问,“我们出去这大半日,家里可好?”
凌氏眉开眼笑的望赵长卿一眼,“没什么事,就是老太太与长卿刚走,将军府就派了帖子来,说是腊月十二是楚姑娘的生辰,请长卿过去。”
赵老太太笑,“这是好事。先前还在你外祖家说呢,他们也收到帖子了,明天叫来福去说一声,到时让长卿跟他们的车一道去就行了,便宜的很。”
凌氏笑,“那可是好。只是,怎么给楚姑娘准备寿礼呢?”
赵老太太看赵长卿,问,“卿丫头,你说呢?”
赵长卿思量片刻,道,“女孩子走礼,无非也就是针线之类的东西,到时带几件去就行了。”
凌氏总觉不妥,道,“这可不是抠索的时候。”上次带点心去就简薄的很,何况若真是能跟将军府搞好关系,丈夫的职位说不得还有的升。
“哪里是抠索了,上次我带去的点心,楚姐姐就说很好吃。”
凌氏笑,“人家那是客气,岂能当真?”
“我们一起吃的,她可没嫌弃。”
赵老太太笑,“那也行,就让长卿看着准备吧。她以后越发大了,认识的朋友多了,以后也少不得小姐妹们生辰啊喝茶之类的来往。白婆子针线好,你要做什么,叫白婆子做去。说来明年你也五岁了,趁着我眼睛还好,该教你些针线了。”
赵长卿这会儿的想法又有了新的变化,她想读的书也在读,如今又认识了新朋友,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辈子完全不同。如今细想,上辈子憋闷而死,也并不只是她贤良太过的原因。世上贤良的人多了,人家也不是个个都似她是的活的憋屈,死的窝囊。说到底,她那失败的短短一生,不是她太贤良,而是她太软弱。赵长卿微微一笑,“好啊,祖母只管把压箱底儿的手艺都传给我才好。”
凌氏笑,“你总爱说这些大话。”
就是凌氏,前世何曾给过她这样的好脸色。赵长卿笑,“我这是怕祖母的好手艺失了传。”
既然婆婆与赵长卿都这样坚持,凌氏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情世故,不外如是~
不知道朱家那些关系还能不能理得清,石头的文,向来人物众多~~~~
发笔小财
楚越生辰的那一日,赵长卿早早的用过饭,来福赶着租来的车子送她去了朱家。
赵长卿穿着大红袄裙,头上扎着母亲凌氏新给她买的珠花,脖子里挂着金项圈儿,腕上是两只金镯,这是她家里最好的东西了。不过,跟朱家姐妹比起来还是有些寒碜,没办法,家底子差的太多了。譬如,朱铃姐妹三人的项圈都是赤金点翠的,头上的珠花也比她的更耀眼,尤其朱铃,已经八岁,头发浓密柔亮,梳个小小的垂鬟分肖髻,插着流苏步摇,配着她身上精细华美的裙裳,一晃一晃的,已经有些许少女甜美,别提多好看了。
赵长卿来得早些,先给朱老太太请安。
朱老太太唤她到跟前,笑问,“早上可吃过饭了?”
赵长卿笑,“吃过了。我晚上睡的早,早上都是跟祖母一起起床。”
朱老太太看柳儿手里抱着个锦缎盒子,不禁笑问,“这是带的什么啊?”
赵长卿笑,“我在家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楚姐姐什么好?家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做了两个荷包,我想着带过去送给楚姐姐做生辰礼。”
朱老太太笑,“你们小姐妹的,心意到了就好,不必太讲究贵不贵重的。”
赵长卿道,“祖母也这样说。”
朱老太太打量了赵长卿片刻,道,“紫鸾,把那个金镶玉的项圈拿来。”
赵长卿忙忙道,“老祖宗,这也太贵重了。”怎么突然要给她东西,莫不是六舅爷家的谁又把老祖宗惹得不悦了?老祖宗这是要敲山震虎还是她小人之心了?
朱老太太笑,“还没给你,你就知道贵重了?”
赵长卿笑,“老祖宗这儿的东西,哪样都好。我有这个项圈儿带就行了,今天能跟铃姐姐她们一道去就是沾光,哪儿能再偏了老祖宗的东西?老祖宗有好的,只管留着给铃姐姐她们戴吧。”
紫鸾很快捧了来,朱老太太笑眯眯道,“你这孩子啊,铃儿她们是我的重孙女,你难道是外人?你是我的重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的疼。”说着就打开来,里面何止是一只金灿灿嵌着美玉的项圈,还有配套的两只赤金嵌玉的小手镯。
朱老太太给赵长卿摘了她普普通通的金项圈儿,换了这件赤金嵌玉的,仔细打量片刻,笑问,“铃儿,你看妹妹这样打扮可好?”
朱铃笑道,“比先前更好看了。卿妹妹本就生的好,她白嫩的很,什么样的颜色都衬得出来。”说着,朱铃连带赵长卿的两只镯子都给她换了,笑道,“这样就更漂亮了。”
紫鸾将赵长卿换下的项圈和手镯放在原来的匣子里,朱老太太笑,“就这么戴着吧。”
赵长卿忙谢了老祖宗的赏。
朱曦笑,“卿妹妹胖胖的,这么一打扮,真跟年画儿上的娃娃似的。”
朱老太太笑,“长卿年纪还小,过几年一抽条就会瘦的。这孩子小时候,还是这样圆圆润润的好看。”
赵长卿摸摸腕上的镯子,很是欢喜,眉开眼笑的说,“主要是身体好。我一顿能吃一碗饭,一年到头从不生病的。我觉着,曦姐姐就太瘦了。”
朱曦惊叹,“我一天也吃不了一碗饭。”怪道这样圆润。
“那不饿么?”赵长卿问。
朱曦摇头,“不饿,吃多了胃里不舒服。”
朱曦的生母是朱青堂的妾室,据说是江南美人儿,生的袅袅娜娜,风吹就倒的模样。朱曦小小年纪,已有其母风范。而且,朱曦衣裳发饰虽不若朱铃华美,眉宇间却更较朱铃精致漂亮。赵长卿道,“这也难怪了。”
小孩子们正说着话,朱大奶奶袁氏打扮的金壁辉煌的到了,给朱老太太见礼后笑道,“长卿来了。”
赵长卿过去见礼,袁氏笑,“今天打扮的真好看。嗯,这项圈儿莫不是老祖宗新赏的。”
赵长卿伸出两只手腕来,道,“还有一幅镯子。”
袁氏笑,“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你这小模样啊,这东西也就配了你不算糟蹋。”
“婶婶过奖了。”赵长卿一笑,“是我来得巧,得了老祖宗的好东西。”
不消片刻,袁氏的婆婆陈氏也带着丫环们到了。大家又是一番见礼,陈氏笑,“莫多礼。”恭恭敬敬的对朱老太太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媳妇这就带着孩子们过去。”
朱老太太点点头,“去吧。这回孩子多,铃丫头,你是做姐姐的,要照看好妹妹们。卿丫头,你去过将军府,也要提点着姐姐们。”
两人皆柔声应了。
其实将军府的宴会与寻常人家的宴会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楚将军到边城的第一次大的宴请,大家格外正式罢了。
照样是夫人有夫人们说话的屋子,姑娘有姑娘们玩笑的地方。楚越在厅中待客,一身大红衣裙。赵长卿觉着,楚越是她见过的最适合穿大红的人,楚越英气逼人,少了些少女的柔美,但,楚越身上就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大红的颜色在她身上铺陈开去,更添艳丽。再加上楚越是今日的寿星,头上插戴着赵长卿叫不出名子的亮晶晶的首饰,有说不出的华彩照人。
楚越并不似上次相见时活泼跳脱,相反,她优雅礼貌,落落大方。
“铃妹妹、曦妹妹、蝉妹妹,你们来了。”楚越亲热的握住朱铃的手,又瞧赵长卿一眼,笑道,“长卿也来了。妹妹们快进来坐。”
朱铃对边城的闺秀自然是很熟的,和气的与诸人打着招呼。赵长卿手里抱着小匣子,寻机说,“楚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楚越双手接了,摸摸赵长卿的头,“麻烦卿妹妹了。”低声对她道,“你自己玩儿,我今天不大顾得上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赵长卿点点头,楚越将赵长卿送的生辰礼交给丫环珠儿,又与其他闺秀寒暄起来。
其实楚家兄妹的生辰并没有朱老太太的寿辰热闹,不过屋里的闺秀也个个有来历,最不济的都是千户之女。
知道总旗与千户的差距吗?
这么说吧,一个千户手下有十个百户,一个百户手下有两个总旗…所以,有闺秀过来同赵长卿打招呼问她的家门时,大家那好奇的神色无疑都是:这总旗家的丫头是怎么坑蒙拐骗混进来的啊!
还是赵千户家的千金赵飞云拉着赵长卿的手,对着一起的闺秀笑道,“这是我本家的小堂妹。”才算略略消解了赵长卿的困窘。
至于朱家姐妹,朱铃带着五岁的朱蝉在与相熟的朋友说话,朱曦也有自己的朋友,赵长卿一时没跟上,就落了单。
赵长卿立刻反应过来,是啊,每个人都有来历,他们家也不是孤伶伶在边城的。只是,赵氏家族实在也算不上显赫人家,族长一支不过世袭千户之职。
赵长卿之所以不认识赵飞云,实在是因为自己家太不起眼了。赵氏家族虽然不显赫,因世居边城,族人加起来也有上千。赵勇家就是普通的军户,平凡的如同大海的一滴水。所以,虽是同族,赵长卿与族长孙女的赵飞云并不相识。
赵长卿自己也不晓得赵飞云怎么会认识她,不过,既然赵飞云认她做妹妹,赵长卿立刻伶俐的喊了声,“姐姐。”
赵飞云笑问,“你怎么过来的?”凭赵勇家的门第,将军大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哪棵葱,自然不可能请赵勇。
赵长卿道,“我跟着铃表姐她们来的。”
“我猜也是了。”赵飞云年纪也不大,八\\九岁的模样,说话行事却很稳重,还拿个桂圆给赵长卿吃。赵长卿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听话又乖巧,起码不讨人厌。
到了中午,一道吃过宴席,待袁氏谴了丫环来喊她们回家,赵长卿同赵飞云说了一声,便与朱铃朱曦朱蝉过去同楚越道别,楚越很客气的将她们送到门口。
至于袁氏说的戏啥的,将军府根本没请戏班子,想想也是,大冷的天,谁愿意冻个半死的去园子里听几出戏啊。
赵长卿跟着朱家的车,自然先去了朱家。
诸人照例是先去朱老太太院里,朱老太太笑道,“将军酒的酒席,可热闹?”
袁氏笑,“楚将军刚来,多是请的城中官宦之家,倒还热闹。”
朱老太太笑,“这就好。”对陈氏袁氏婆媳道,“你们也累了,去歇着吧。”又打发了三个重孙女换了衣裳再过来,赵长卿乖乖的坐在一畔,朱老太太笑问,“卿丫头,席上吃的可好?要不要再垫补些点心。”
赵长卿笑,“老祖宗,我已经吃好了。席上的饭菜挺好吃的,有道酸笋汤,开胃又好喝。还有焖羊肉,带着甜味儿,也好吃。”
“去的女孩儿们多吗?”
“挺多的。”
“哦,都是谁家的啊?”朱老太太耐心的问。
“我都不大认得。”赵长卿道,“倒是我们族长家的堂姐也去了,原本我不大认得她,还是堂姐先认出我来。我听着她们说话,很多都听不明白。”
朱老太太笑,“那觉不觉着闷啊?”
“不闷。堂姐挺照顾我的,还拿桂圆给我吃。”赵长卿道,“若是不去,我就不能认识堂姐了。”
朱老太太摸摸赵长卿的头,“你这样很好,以后去别人家赴宴也是一样的。慢慢来,你年纪小,还有许多人不认得,待你大两岁,会渐渐的认识许多朋友。有了新朋友,就要好好交往。”
赵长卿点点头,“我记住老祖宗的话了。”
赵长卿在朱老太太这里玩儿了会儿,朱老太太便吩咐丫环出去传话,准备马车送赵长卿回家,又叫丫环装了一匣子点心给她带着,还有先时赵长卿摘下来的小项圈小手镯。赵长卿笑,“谢老祖宗赏我项圈儿和镯子,我很喜欢。”
朱老太太看她半点不扭捏,也笑了,“喜欢就好。”
赵长卿鸟枪换炮的回家。
凌氏正在赵老太太的屋里,婆媳两个商量事情。
凌氏一见赵长卿就笑了,“这项圈儿怎么换样了?”实在不是凌氏眼尖,虽说赵长卿先时戴的也是金项圈儿,不过,金项圈儿与金项圈儿也是不一样的,这个格外的明晃晃金灿灿,瞧着分量也足。
赵长卿笑,“是老祖宗给我的。”把手伸出来给祖母和凌氏看,“这是一对。”
凌氏赞叹不已,“这可实在是太贵重了。老祖宗因何给你啊?”
“我也不知道,我去了没说几句话,老祖宗看了看我,就叫丫环找出这个给我。”赵长卿说,“可能是因为铃表姐她们都穿的很好看的缘故吧。”
凌氏望向女儿,叹道,“你生的不比她们差,就是咱们家,是比不了你铃表姐家的。”
赵老太太笑对凌氏道,“莫听长卿这般说,以往我也常带她去,怎么别的时候你外祖母没赏过她,偏今天给她?兴许是长卿运气好,投了你外祖母的眼缘。”
赵长卿道,“老祖宗还给了我一匣子点心,叫我带回来吃。”
凌氏笑,“你今天有财运。这可是好东西,妥妥的放起来,等出门再戴。”
赵长卿应了,说,“这个很贵重,就是怪沉的,不如原来爹爹给我打的那个带着轻便。”
“傻子,用的金子份量足,自然沉的。”凌氏唤了赵长卿到跟前仔细看过新项圈新手镯,心里委实赞叹了一番,就是她自己也没这样的好东西。凌氏看赵长卿就有几分可人了,摸着她的头笑问,“今天可还顺利?”
“挺好的,酒席也好吃。”不待凌氏问,赵长卿便主动道,“将军府请的都是官宦人家,我大多都不认得。倒是遇到了族长家的堂姐,跟堂姐坐一处了。”
凌氏皱眉道,“族长家啊,咱家并不常与族长家来往,你怎么认得她?”
“我并不认得她,是她不知道怎么认得我,跟我一说话,我才知道原来是族人。”
凌氏问,“她待你可还和气?”
“挺好的,一直照顾我来着。”
凌氏道,“多认得一个也没坏处。”
岂止是没坏处,看凌氏的小眼神儿哟,简直要乐出花了有没有?
赵长卿觉着,她只要保持现在的态势,凌氏何止不会讨厌她,凌氏多半会把她当成活宝贝的好不好!
许多上一辈子求之不得的东西,好像这辈子很轻易就得到了呵。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我的心肝儿~~~
堵嘴~
朱老太太给的项圈儿镯子啥的很快派上了用场,赵长卿跟着父亲赵勇去给外家送年礼,就戴的这一套。凌氏并未察觉赵长卿的“险恶用心”,还夸了几句赵长卿打扮的好看,叮嘱父女两个早去早回,便让他们去了。
其实赵长卿的用心也称不上“险恶”,她纯粹是因为凌三姐话多讨厌,又想着凌三姐最是个贪财好妒巴高向上的性子,这才打扮的富贵模样的去凌家刺凌三姐的眼。
再者,或者是上辈子太习惯做隐形人,物极必反啥的,赵长卿便添了些爱显摆的臭毛病。不过,赵长卿能去臭显摆的对象显然不多。其一,她交际圈子有限。其二,毕竟内里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要是让赵长卿去跟别人显摆,她不见得能做出来。譬如,每次去小梨花儿家,赵长卿都会换件寻常衣裳。在赵长卿看来,这也是一种礼貌。其三,譬如朱家、楚家吧,都是需要她仰望的,她想显摆也显摆不起来。
所以,经过赵长卿心中层层遴选之后,凌家竟是再好不过的显摆对象。
于是,赵长卿便打扮的花团锦簇与父亲一道的去了。
凌老太太瞧见她很是欢喜,搂她在怀里一阵摩挲,“卿丫头好些日子没来了。”
赵长卿巧言巧语,粉儿懂事的小模样,道,“外祖母,母亲怀着小弟弟,我得在家照看母亲,就出来的少了。”
舅母凌二太太笑,“卿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了,比你表姐们还强。”
赵长卿含蓄一笑,“大表姐现在就会做糕点,也会裁衣裳,能给大舅母分忧,也很懂事很孝顺啊。我比起大表姐,还差的很远。外祖母,怎么不见表姐们呢?”
凌大太太笑,“今儿赶了个巧,你大表姐几个跟着你大舅舅去了她们外祖家。你三表姐和表哥在家,这会儿大约在学着认字呢。”令丫环去唤孙子孙女过来。
“认字?表哥不是已经进学了吗?这都要过年了,还在温习功课吗?”
凌二太太笑,“是你表姐,羡慕你能念书羡慕的紧,如今你表哥没事,就教她认些字。”
赵长卿笑,“我看表姐也很喜欢念书,她先时还不认得字的时候就要借我的书看。我不借,她还跟我发了顿脾气,可是把我吓坏了。”
过去了八百年的旧事赵长卿还挂在嘴里,尤其是不那么长脸的事,凌二太太笑意微僵,“我听说咱们卿丫头生了好大的气,后来我叫你表姐去给你赔礼,偏生你没在家,如今气可消了?”
“舅母想得多了,我们是嫡亲的表姐妹,谁还真拿着一点子小事儿放心里。就是觉着三表姐为人厉害,我还想着跟表姐说几句好话,叫她以后少欺负我呢。”赵长卿笑嘻嘻地,“我母亲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叫我们姐妹好生相处,做一辈子好姐妹。”
凌二太太听她一时歹一时好,简直不知该怒该喜了,只得一笑,对婆婆凌老太太道,“以往倒不觉着,卿丫头这张嘴真是越发巧了,说起话来倒似个大人似的。”
凌老太太笑,“明年就五岁了,孩子也快长大了。”
凌大太太对赵长卿的感觉便不似凌二太太复杂,她向来是鲜少言语的,此刻道,“这孩子是天生有灵性。”
正说着话,凌三姐与凌腾就到了。
凌三姐亲亲热热的迎上来,笑着拉住赵长卿的手,“听说妹妹要来,我一大早就盼着妹妹呢。”
赵长卿也笑道,“听说姐姐在跟表哥学认字,倒是打扰姐姐的功课了。”
凌三姐笑,“不过学着认三两个字,不做睁眼瞎就罢了。”
赵长卿笑,“姐姐灵慧,表哥也是极好的,不然,哪有耐心教姐妹们认字呢。就是,现在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都不在家,表兄若单独教了三姐姐,那一会儿大姐姐她们回来了,表兄岂不是还要再教一遍。”赵长卿一脸天真无邪的建议,“要我说,最好固定一个时间,表哥像学里夫子那般一起教更节省时间。表哥表姐,你们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等以后我小弟弟长大了,我也要教他认字读书。”
赵长卿一席话,凌三姐凌腾面上都僵了,凌大太太脸上淡淡的不说话。还是凌二太太反应快,笑道,“你三姐姐就是偶尔认三五个字罢了,哪里还用得着讲究学里那一套?什么时候你大姐姐她们想学,找你表哥一道认也是一样的。”
赵长卿笑,“哦。”
凌三姐立刻笑道,“家里有新买的点心,虽然不是南香园的,也好吃的很。我去给妹妹拿过来。”赶紧堵上这丫头的嘴吧!
“谢谢三姐姐。”赵长卿笑的越发甜了。
倒是凌腾很认真的思考了赵长卿的意见,点点头对凌大太太道,“大伯娘,还是卿妹妹说的对。我先时都没想起这个办法来,家里姐妹,也不用学识多渊博,多认几个字总是好的。每天不必多学,学三个字,一年就是上千字,起码以后看个书信账本子是无虞的,我也并不会耽搁功课。”
凌二太太顿时焦心,怎么会不耽搁功课?儿子日日要苦读的,难道还要抽出时间来教导姐妹?
闲气勿生,腾哥儿这孩子当真是心性好。凌大太太笑,“还是你功课最要紧的。”
凌腾笑,“我要真有那个资质,不会因每天教姐妹们几个字就考不中功名。若没那个资质,纵使读到白头也是枉然。大伯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凌大太太笑着摸摸凌腾的头,“你们兄弟姐妹的事,你们商量着来吧。”做亲娘的,若有机会,哪个会反对女儿识字念书。
赵长卿当真是对凌腾刮目相看,上辈子她只知道凌腾是个有本事的厉害人,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这般灵性天生。
凌腾对着赵长卿抿嘴一笑,问,“妹妹书念到哪本了?”
赵长卿道,“已经念完了《三字经》《千字文》,在念《论语》。”
凌腾不吝赞赏,“妹妹今年才学的认字,速度已经很快了。《三字经》《千字文》都是启蒙的,认些家常字足够了。妹妹喜欢读《论语》么,你又不必科举,我在学里也在念《论语》,总觉着有些枯燥。”
赵长卿笑,“我看书上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纵使枯燥些,能通晓些道理总没坏处。不过,我不必科举,囫囵吞枣的读过也就是了,不必深究其中微言大义。”
凌腾笑,“这也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了。”
一时,凌三姐捧着点心来了,笑道,“说什么读不读书的话呢?你们俩凑到一处倒是投了缘。”
凌腾先拿了块酥点递给赵长卿,笑,“卿妹妹尝尝。”
凌三姐笑,“卿妹妹连将军府的酒席都吃过,不会看不到咱家的粗糙点心吧?”
赵长卿托着小帕子细致的咬一口,道,“心有所思,口有所言。我并不是这样的人,倒是三姐姐忽然这样说,莫不是我在三姐姐心中便是这等势利小人不成?”
“这是哪里的话,跟你说笑都不成了。”凌三姐托腮望着赵长卿道,“我是羡慕妹妹,我跟妹妹一道去给朱家老祖宗贺寿,怎么偏妹妹得了将军府姑娘的眼缘儿呢?”
凌腾皱眉,“姐,这也值当拿出来一说。各有各的缘法罢了。”
“卿妹妹又不是外人,我就问一问。”凌三姐生来就是这幅性子,她这般对赵长卿格外亲热,又拿点心给赵长卿吃,并不仅仅是为了堵赵长卿的嘴。凌三姐笑眯眯的问,“卿妹妹跟我说说,将军府的姑娘生的漂不漂亮,待人如何?我听说她是从南面儿来的,南面儿的人长的跟咱们边城的人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