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笑,“皇帝嘴甜。”
“那是,这不是刚吃了蜜么。”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
凤景南道,“就显得你贫嘴。”
凤景乾笑,“亏得明湛活泼,母后这里热闹多了。”难得的是能坚持着每天过来哄老太太,这样凤家兄弟去云贵也能放心。
明湛笑悠悠地,“今天我有事要跟皇祖母商议。”
太皇太后极少得这样的看重,以往她只管在慈宁宫坐享尊荣,事情都是宫妃处置,再有前朝之事,凤景乾也从不会拿来打扰她。故而,太皇太后十分大方道,“皇帝做主就是。”
明湛道,“是这样,先前父皇派承恩侯远去岛国学习,如今方回来。这一趟,承恩侯立了不少功劳,以后还多有用承恩侯之处。如今断不能不赏,我想着,不如将承恩侯的爵位往上升一升,赏公爵。”
太皇太后地位尊贵已极,珠玉宝器也见多了,极少的事能动太皇太后之心,唯一牵挂者,无过于娘家魏氏家族。
听闻明湛要升侄子公爵,太皇太后又不是有城府之人,顿时喜上眉梢,连声笑道,“都由皇帝做主,皇帝看着办吧。”
晚上,太皇太后私下对凤景乾道,“以往是我偏心眼儿,对明湛不大好。如今看来,这孩子却十分孝顺,做事公允,你立他为帝也好。”
凤景乾心下暗叹,明湛的手段,一环扣一环,你不服都不行。
至于凤景南,则在思量,明湛这样大方的赐爵,不知道要子敏怎样做牛做马的回报呢。
这小子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必有所图!

16、成全 ...

凤景乾表现出了一代帝王的胸襟与气度,在见过魏子敏之后,便以龙体不适之名,与凤景南远赴云贵,调养身体,并未再迟冗拖延。
明湛与阮鸿飞率领百官一直将凤家兄弟从朱雀街一直送到朱雀门,在朱雀门外,明湛与自己俩爹颇是难舍难分,说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的私房话儿。最后凤景乾拉着阮鸿飞的手,一脸感叹,在群臣面前不得不口是心非道,“王弟,因朕的身子,朕与景南不得不远走云贵。明湛初初登基,朕心中委实放心不下,不得已要将请王弟留于帝都,代朕多多照顾于他。”
阮鸿飞回握凤景乾的手掌,笑的那叫一个花开满园,一脸假惺惺的谦慎道,“皇兄所请,小王焉敢不从。小王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望皇兄以身体为要,切勿牵挂帝都。”没事最好别回来。
凤景南冷声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回去吧。”真是看到妖孽这张脸就来火,听到妖孽说话就想发作!只是此时此地,凤景南如何发作的出来,只好按下脾气死忍,冷声打断阮鸿飞的话。
明湛笑着挽住凤景南的胳膊,“父王,我就是做了皇帝,也是您的儿子啊,别这样生分,你还是叫我名子吧。”
凤景南对着明湛的热脸,实在摆不出冷意,拍拍明湛的肩,“回吧。”
凤景乾看向明湛,温声道,“太皇太后就交给你了,理政时注意身体,有事给我写信。”
“嗯,父皇放心吧。”
留明湛与阮鸿飞在帝都,凤景乾焉能放心?
不放心又能如何?
凤景乾笑了笑,“回去吧。”
明湛与凤景乾感情自始至终都非常融洽,以至于明湛觉得很遗憾——凤景乾与阮鸿飞是绝对不能共存之事。
阮鸿飞回去就命内务府着手更换昭仁宫正殿的布置,明湛道,“还是留着吧,什么时候父皇肯定要回来的。”这回来一瞧,自个儿没住的地方了,岂不伤怀?
“昭德殿的龙椅,你要不要一并给他留着?”阮鸿飞笑了笑,转头命子墨将一对精致至极的白玉瓶搁博古架儿上。
明湛凑上前摸了两把,入手即冰且润,赞道,“真是好东西,值不少银子吧。”
阮鸿飞不理会明湛,自去书架前随手抽了本书来,见明湛将一对瓶子抱怀里摩挲个没完,便道,“手放稳了,嗑着碰着可是要赔的。”
“那啥,飞飞,别忙着布置这个了,咱们过几天就去行宫住。”明湛将宝贝瓶子放回原位,拉着阮鸿飞的手,笑嘻嘻地,“咱们下午去杏花园玩儿吧?住些时日。”
“你得闲?”
明湛得意的挤眉弄眼,“父皇又不在,谁还比我大?此时不逍遥,更待何时?我叫何玉去说一声,叫大臣们去杏花别院去早朝。去吧去吧。”
“皇上说了算。”
“我去跟母亲说一声。”
卫太后自从入主寿安宫,诸事无一不顺。
虽然明湛将内务府的产业交予卫太后打理,诸臣心里难免有些嘀咕,到底没把反对意见说到明面儿上来。毕竟内务府是皇室的私产,纵然皇家无私事,也不会希望臣子们的手伸的太长。
不过,让卫太后声望渐增的却是善仁堂医馆一事。
善仁堂医馆原本只是明湛与卫太后母子联手逼迫百官让步,进而促使卫太后入主寿安宫的一步妙棋。
如今卫太后早已入主寿安宫,这步棋的已经起到了自己的妙用。换言之,他最大的功能性已经结束了。可任谁都没料到,卫太后如此看重善仁堂一事。
孙神医本就是放达的脾性,如今二次入太医院为官,起因是被明湛一张大嘴忽悠来的。尽管明湛说的天花乱坠,可事实上,明湛自带着孙神医回帝都,便一直忙与国事,并没有多少精力投入到医疗改革上。这并非他不愿,实在是帝都的银钱太过紧巴,明湛百事缠身,一直也腾不出手儿来。
如今后宫人口有限,卫太后闲了总要找事打发时间,善仁堂的事既然开了头儿,她便用心经营,一来二去的,倒与孙神医成了莫逆之交。
明湛到寿安宫时,卫太后正与孙神医说起善仁堂加派医士坐堂的事。见到明湛,卫太后笑,“刚送了上皇与你父王回来么?”
凤景南自来帝都,与卫太后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这次凤景南回云南,卫太后并没有出城相送。
“嗯。”明湛坐在卫太后宝座一侧,摆摆手免了孙神医的礼,不解的问,“老孙,你来给母亲请平安脉吗?”
孙神医道,“是善仁堂就诊的病人一直很多,坐堂的大夫不够,臣来与太后商议,是不是加派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除了正三品的院判,亦有各种低品阶轮值的太医,更有诸多打下手混资历的无品助理医士。
故此,善仁堂虽然生意火热,也不必担心无医士可派。
明湛点了点头,问道,“母亲,收支还能维系吗?”孙神医一看就不是打理庶务的料儿,反之,卫太后理事向来是一把好手。故此,明湛直接回了卫太后。
卫太后笑,“尚可。”
“那就好。”明湛笑问,“老孙,你那医书写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写完,与我说一声,我叫礼部付梓印刷。”
饶是孙神医素来只沉迷医道,此时听了明湛的话,脸上也有三分喜色,谦道,“只写了三成不到,尚有许多欠缺之处。”
“还有一事,我想整理藏书楼里的藏书,在帝都建一座图书馆,以后人们可以去借书看,没钱的读书人就可以省下不少买书的银子。”明湛道,“藏书楼里有一部分是医学方面的书,并且有许多古本珍藏。这部分藏书需要先抄一遍,再按抄本刊印,我想着,要找个懂医的妥帖的人来做。老孙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给我?”
孙神医精神大振,不说别人,他眼馋皇家藏书久矣,马上道,“我,臣,臣想一想,李太医杨太医陆太医林太医俱是医德皆备之人,其余…”
孙神医一口气念叨了数十人名,明湛耐心听了,笑道,“如此,这事就麻烦老孙了,你拟个折子,将名单给我。”
孙神医得了新差事,便告退回去拟奏章了。
明湛转而与母亲说起去杏花别院小住之事,“这会儿杏花开的正好呢,上次我跟飞飞去过了,里头的房子也够住,母亲也出去散散心。”
“上皇前脚走,你就这样。”卫太后笑道,“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本来就轮到我当家了。”明湛嘀咕道,“总得叫他们习惯我的生活方式,若是做了皇帝便要成日闷在这皇城中,也当真是无趣的很。”
卫太后欣然一笑,“好啊,我正想出去看看。若有空闲,能去善仁堂去瞧瞧更好了。”
“到时我陪母亲微服过去。”卫太后明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明湛自然要表表孝心。
“还有一事。”对着儿子说话的顺畅,哪怕强悍如卫太后都要赞一声舒服,卫太后笑,“记得你以前说过帐目公开的事,善仁堂是筹银所建,人家出了银子,可这银子花销在哪儿,自然要让人家明白。不然,还不得以为我私吞了去。”
“我是这样想的,一月一公开,就命人写了帐目细则,你用过印,然后张帖在帝都城内。有心人,自然会去看的。”卫太后问,“明湛,你觉得如何?”
明湛笑,“母亲用印便可,善仁堂自始至终都是母亲在操持。”
卫太后却有些犹豫。
她并非迟钝的人,相反,对许多事情,她的敏锐性更胜常人。明湛自来就喜欢拿了外头的事与她商议,当然,先前明湛手上人有限,给儿子当参谋,帮儿子稳固地位,这几乎是一个母亲的本能。何况,卫太后与明湛的感情向来非常融洽。
可是,自明湛登基,朝中百官可用,明湛依旧会有意的将前朝之事透露于她知道。如今善仁堂虽只是一个小小药堂,于皇室诸多产业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以卫太后的卓绝目光来看,善仁堂大有可为之处。
明湛初初为帝,卫太后提议帐目公开,然后明湛行印,此事自然就可以算到明湛头上,故而,卫太后此议,完全是为了帮儿子收买人心。可如今,明湛显然是要将善仁堂归结到卫太后手中,此时,饶是以卫太后之精明能干,一时也忘了该如何反应。
相较于其他人,卫太后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明湛,可不是糊涂的人哪。
明湛的声音和悦动听,他笑道,“母亲,您还这样年轻,又有这样的本事,出来做些事也没什么不好。”
儿子一番好意,卫太后却叹道,“因权位,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事数不胜数。我可只有你一个儿子,凡事退一步,方有余地。”倒不是卫太后悚人听闻,实在是这种事在皇室屡见不鲜。她看得多了,也看够了。
自来,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卫太后自然相信儿子的孝心,否则以明湛的精明,怎会将大好机会相让?
只是,太多的人对自己心存疑虑,饶是卫太后也没有自信到母子之情经得起有心人几十年锲而不舍的挑拨。曾子何人,尚有三人成虎之谤,卫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得不多虑!
“母亲。”明湛斟酌半晌,方搔一搔头,认真道,“其实,我对于女人真没太大的偏见。世上自来就不乏出色能干的女人,比大多数男人都强三分。母亲是一国之母,太后的身份本身就带有政治上的责任。母亲,您一不会女红,二不懂烹调,既然擅理庶物,干脆就做些擅长的事。至于权位的事,您就我这一个儿子,我又没后,也没兄弟什么的,您总不会想着夺了我的位子,传给堂侄孙吧。”
这是很现实的事,为何大臣们不乐意卫太后入主寿安宫呢?一方面当然有当年方皇后的事令一二老臣心有余悸;另一方面,虽然明湛登基,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奉凤景乾一支为皇室正统。明湛这个皇帝,是说了只做二十年,而且不留后嗣的。其实大臣们在内心更加希望,明湛做完皇帝便滚蛋,从此依旧是皇家嫡系的凤家天下。所以,镇南王府来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一家子依旧窝在云贵,这就完美了。
尽管这种想法非常卑鄙,也没哪个敢拿出来正正经经的说,不过,明湛也能猜的到。
为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明湛也会觉得,一群名义上自己的属下,天天盘算着若干年后别人做皇帝如何如何,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太好受。
明湛握住母亲的手,缓慢而坚定道,“母亲,我是皇帝,天下的权利都是我的,我愿意与母亲共享。”在他的人生中,自始至终不离不弃无条件的给予他支持与帮助的人只有卫太后。明湛对于自己母亲的信任胜于任何人,如今他皇权在手,赏赐宗室皇亲、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那些曾与他并肩战斗过的人都加官进爵,既富且贵。可是,对于卫太后,她一生富贵无缺,虽然太后的尊贵远胜于王妃,不过,这个位子的危险与莫测即便是明湛也无法预计的。
卫太后既然来了,明湛就要保证自己母亲后半生的安全。
靠人不如靠己。
如今明湛是卫太后亲子,自然尊贵已极,可日后明湛退位远走,卫太后要如何保有尊严?后世之君是有自己的亲母妻族的,介时,卫太后如何自处?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不靠谱的孝义名份之上,不如直接赋予母亲无可动摇的威望。
此事,明湛早与阮鸿飞商量过,阮鸿飞亦道,“权利,是最坚不可摧的保障。”
明湛方下此决心。
卫太后幼年进宫,由当年的方皇后手把手的带大,耳濡目染俱是机谋算计权利更迭之事,并且终其一生,不得不浸淫于此。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这样战战兢兢筹谋算计的日子有何意趣,哪里及得上相夫教子,安然随时。
明湛认为,做此想法的都是在放屁。
莫非相夫教子就不需要筹谋算计了?富贵人家,一屋子小妾老婆们,哪个是省心省事的?贫家寒门,温饱尚且不能,更需为一日三餐奔波劳苦。
天底下,哪里来的富贵闲人?
当年服侍过方皇后的温公公常道,方皇后当年对于卫太后的宠爱,犹胜敬敏大长公主三分。
甚至明湛会觉得,如今母亲与戾太子年纪相当,或许方皇后会倾向于与永宁侯府的联姻;抑或卫太后原本就是方皇后亲自培养的一枚政治棋子,只是世事发展并不如方皇后所预料…
但总之,卫太后走到了现在。
或许是人事,或许是天意,明湛做了皇帝。
既如此,为什么不能成全自己的母亲。
卫太后反握住明湛的手,拍了拍,一双清冽的眼睛空旷幽远,那一笑中,似有无数风流跌宕,卫太后笑,“明湛,我此生最成功之事,就是有个好儿子。”
听此赞美,明湛恬不知耻的照单全收,望着母亲的笑奤,有些晕头道,“虽说是大实话,母亲也不要说出来嘛,您说是叫我谦虚一下,还是不谦虚呢。”
卫太后给明湛逗乐,点头道,“既然是大实话,何用谦虚?”笑叹一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一直希望能真正做一些事,像善仁堂这样的事。”而不是整日呆在后院,看着一堆女人鸡飞狗跳。
卫太后并不是要篡权夺政,她也只是想一展此生所学。
母子二人交了心,有了默契,正是其乐融融之时,却有诸多人,秉承着“天子无私事”的原则,十分光棍儿的想要文死谏了。
明湛更加光棍儿道,“我劝你过几日再撞墙上吊血染金殿啥的,马上春闱,待朕有了人接你班,随你怎么死!”
明湛这人天生会装,虽然小时候有些许凶残名声,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做了太子当了皇帝,就改了一幅文雅腔,有事儿没事儿的装有文化。许久不曾露出恶霸嘴脸,此时乍一眦牙,倒叫一帮子大臣目瞪口呆,忘记了该如何反应!甚至有些真打算撞头的,被明湛这样点破,一时之间失了主意,不知是该撞还是不该撞了!

17、换人 ...

说来话来。
明湛也不是随便就对着朝臣放狠话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事要从明湛搬到杏花别院说,明湛是个急脾气,说搬就搬,不带拖拉的。宫里两尊大神,一个卫太后那是明湛的亲妈,一个魏太皇太后早被明湛忽悠的不分东南西北,故此,明湛一撺掇搬别院的事儿,俩人都没意见。
等朝臣反应过来,明湛已经带着老娘老祖母到了杏花别院,悠悠哉的挽着小飞飞的手在杏花林中你侬我侬的散步了。
凤景乾不是喜欢到处乱搬家旅行的人,顶多是到行宫住几个月,明湛却是两样性情,早就曾帝都城乱逛跟无数熟人走个对面,其行止完全不符合一个帝王高贵神秘的作派。
大臣们早憋了一口气,准备要上书谏言了。如今太上皇刚一走,满朝廷里大半人都在怀念远去的太上皇,皇帝就要做怪,敲锣打鼓的搬别院。
大臣们都认为,这日子,简直是没法儿过了!
一大早上就寻明湛的晦气,拐弯抹脚的说明湛不遵礼法不成体统,明湛亲爹的气都不受,何况这些满脸褶子的老土豆儿!当下唇枪舌剑一通臭骂,也不再装模作样的自称“朕”了,直接用了俗称“老子”,一挽绣着飞龙的袖子,讥诮道,“不过是带着亲娘亲奶奶搬个家,就是寻常人家,也有住别院的时候,不然,你们一个个的修什么庄园别墅!老子就搬别院了,怎么着?啊?你们是不是要拿跟绳子把老子捆起来拴在昭德宫,啊?”
“一个个的,以为老子脾气好,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是吧?”明湛完全土匪作派,把一帮子找他麻烦的大臣损的直想撞墙去死。明湛自然也有自己的亲信,那谏言的老头儿作势一撞墙,就不知谁斜里伸出一脚,把人绊个狗吃|屎。
明湛一见,嗬,讲理讲不过老子,就要寻死觅活啦!又是一通狠话劈头盖脸的抽在谏官脸上,满朝人完全给明湛活土匪的作派吓着了。
明湛自己也气得不行,下了朝一路骂骂咧咧回房,“妈的,就是欺负老子年轻,一群混蛋,不把老子放眼里…”
“这是怎么了?”阮鸿飞见明湛撅着嘴,气哄哄的跟头被斗的牛似的,温声问了一句。
明湛顿时打开话匣子,满肚子抱怨不满,一口气劈里啪啦说了小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灌了半壶温茶,摔摔打打的骂何玉,“茶里放点儿蜂蜜,不知道老子上火呢。”
何玉倒是不怕明湛发火儿,唯唯诺诺的应了,见阮鸿飞一个眼色,便轻手轻脚的下去躲骂了。阮鸿飞笑,“别气了,饿不饿,要不要用早膳?”
“早饿了,你也不问我一声。”明湛哼唧着,“别人欺负我,你也不体贴,这日子过的…真他娘的苦B。”
阮鸿飞半点儿不同情明湛,“早提醒过你,大贱刚走,你就跟个蚂蚱似的蹦哒个没完,这会儿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行了,你都把人骂的去撞墙了,还想怎样?我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把人给骂死了,你名声可就臭了!”
“已经臭了。”明湛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挑了一筷子凉拌藕片,“估计他们这时候都要想着去把父皇追回来呢。”
其实,大家纵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很明显,太上皇老人家去了云贵,那是人家镇南王府的地盘儿。明湛这杂牌子既然能做皇帝,后台就不是一般的硬。
更何况,明湛也不是没手段的人,收拾起人来那叫一个稳准狠。
于是,明湛颇是不满的问前来打探他口风的徐叁,“是不是你们觉得我好欺负啊?”徐叁险些跌到地上去,他十分无奈且小声道,“陛下,谁敢欺负您哪?”明明是您在欺负人哪。
“不敢!”明湛眉毛一竖,对着徐叁道,“少跟我说这些好听的!就拿你来说吧!你是谁啊?先前是太子太傅,如今我登基了,你就是帝师。咱俩什么关系,啊!你就看着那老头子突突突的说我个没完,也不出来维护一下我的脸面!你对得起我的!”
徐叁本来想着劝明湛几句,结果明湛劈头一番埋怨,徐叁干笑几声,“陛下,太上皇刚走,您想搬家,这其实没啥。陛下,臣等是担心,这别院即便想来住一住,也得待内务府收拾好了,禁军做好防卫才好搬。您这么说来就来的,安全上就让臣等担心的不行。”
“行啦,你怎么知道我没做好防卫,我不比你怕死。”明湛根本不领情,防卫什么的,有飞飞在,怎么可能有问题!
徐叁实在有些吃不住明湛的大实话,什么叫“我不比你怕死!”,天哪,身为皇帝,怎么能毫不羞愧的说出怕死的话来!看明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徐叁恨不能替他脸红一下,提醒道,“陛下,您得自称朕。”
“你们没一个把我当皇上,我自称朕有个屁用!”
徐叁顿时坐不住了,扑通给明湛跪下,急急表白,“臣等万死!”您是想逼死我吧,您一定是想逼死我啊!
“看吧看吧。好不好儿的就来这套,一跪二哭三撞墙。”明湛撇撇嘴,“有话就不能好生坐着椅子说,难道我是暴君,好不好的跪个啥?”
此刻,徐叁真想去撞墙,尽管明湛身份高贵,也让徐叁脑海中不由浮出一个大不敬的词:刁恶。
“臣并不敢有大不敬的想法。”摁下大不敬之意,徐叁先得应对明湛那句“没反他当皇上”的话儿。继续恳切道,“臣一直将陛下视为百年难遇之明君,一心想追随陛下开创盛世。”
“哦。”明湛摆摆手道,“那就更该起来了,你扑通一跪,我还以为你给我说中心思,心虚了呢。”
徐叁刚起了一半的膝盖一哆嗦,险些又跪回去。不过他觉得自己万一跪回去,明湛若是飞来一句“瞧,被我说中了吧。果然心虚。”之类的话,徐叁可就真要去撞墙吐血了。
饶是以徐叁的本事,面对明湛的刁恶都有些力不从心,只得笑呵呵的说一句,“陛下真会开玩笑。”
明湛两条腿乱晃,一会儿又收回榻上,改为盘坐,喝口茶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这样难伺候,真是愁死个人啦。”
陛下,您这话是反着说的吧?
徐叁默默吐槽一句,厚着脸皮道,“陛下折煞臣了。臣伺候陛下犹恐不合陛下之意,断不敢有丝毫轻忽之心。”
“那你们怎么对我总是不满意,这么多意见哪?”明湛掰着手指问,“我是大兴土木广建宫院?还是沉缅酒色不务朝政了?”
“这从何说起啊,陛下。”如今,徐叁真后悔自个儿腿贱,跑来劝慰明湛。明湛这心理素质,明显他该去探望那个被明湛骂的狗血淋头还不能撞墙的右都御史李评大人。
说起来也是右都御史李评大人倒霉,这位老大人年纪比他的顶头上司左都御史王大人还要虚长几岁,自从上次王大人不顾明湛脸色,当廷朗诵明湛的情书之后,王大人铁面无畏的名声就响遍了帝都大地。让李评大人好生欣羡。
御史是个特殊的行业,以得罪人出名儿。
如果想出大名儿,就得得罪个最大的人物儿——金光闪闪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很明显,李评想COPY王大人的成功之路。
而且他做了很充分的调查比较,首先,是明湛的性格,虽然明湛脾气不大好,不过对臣子们向来客气,就是王大人那样落明湛面子,明湛事后也没怎么着,还一口一个老王的,亲密的不得了,显然并不将前事放在心上。故而,王大人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君恩,惹得一帮子人摩刀霍霍的准备再向皇帝发炮,好得个无畏无私无惧的铁面御史的名头儿啥的。李评大人就是其中一个。
其次,李大人特意挑这个时机也是有讲究的,太上皇刚走,明湛甫登基,也不大可能发作他。
何况,李大人认为自己所论之事有理有据,明显皇帝理亏,即便被明湛发作,他也能混个好声名。
于是,几番决心之后,李大人在早朝时狠狠奏了明湛一本。先说为君之道一二三,再说明湛搬家不合理,最后关于明君与昏君的区别,足足唾沫横飞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奏章有砖头厚度。
明湛当场没从龙椅上蹿下去打李大人个半死,一是顾忌身份,二是李大人实在不年轻了,面对一个能当他爷爷的人,明湛下不了黑手。最后只得一通臭骂了事,内心无比黑暗的想:最好自己去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