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凤景乾笑一笑,“明湛又不是傻瓜。”
明湛与阮鸿飞到偏殿说话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阮鸿飞捏着几粒玫瑰瓜子咔吧咔吧的嗑着吐皮,闲闲道,“你看你二贱爹的德行,当我乐意见他呢,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唉,父皇他们也住不了几天了,你别去找他们麻烦啊。”明湛说着就挺不舍的。
“吃里爬外。”一颗瓜子壳弹明湛脸上。
明湛随手抹下去,凑过去捏阮鸿飞手里的瓜子吃,叹道,“你说也怪,以前我跟父王真是死不对眼,一见面必要吵架的,现在倒没这感觉了。”
阮鸿飞勾了勾唇角,看向明湛,“现在你一不谋他的位,二不谋他的财,他脑子又没问题,怎么会再对你横眉竖目呢。”
“这话说的,以前我也没谋夺过什么。”明湛雪雪白的表白着自己,“我那是在尽孝,为父王分忧。”
“可不是么,分忧分的二贱差点儿红了眼。”当权者,哪个不是把权利看得比命还重要,亏得明湛能毫不脸红的把“分权”说成“分忧”。当然,明湛是胜利的一方,他愿意怎么说,别人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哪有的事儿,别胡说。”明湛自是不认的,拉着阮鸿飞,再三道,“你可别当着父王的面儿乱说话啊。”
“行。”阮鸿飞痛快的应下,忽然道,“子敏快回来了。”
明湛脸色一凛,“何必非要挑这个时候?”
是啊,何必要挑这种时候?
皇室之所以至这一步,与魏子敏阮鸿飞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阮鸿飞还好说,血海深仇并不为过。凤家兄弟对魏子敏却是有恩无过,如今魏子敏回来…
“大贱坚持要见子敏。”
明湛有些生气,“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啊?”人都要到了才跟他提,定不是近日的事。
“大贱不叫说。”
明湛眉毛都竖起来,“不叫说!他不叫你说你就不说!你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他叫你去死,我看你也活的好好儿的!”竟然拿出这样拙劣的借口,明湛的火气又往上飙了三分。
阮鸿飞为难,继续忽悠明湛,“先前你对子敏那张脸喜欢的不得了,我也不大想你们见面。”
听这话,明湛心中略喜,不过,他毕竟不是好糊弄的人,“那你就该一直不说,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对我说了。”
“唉,我没料到二贱来的这么快。”阮鸿飞叹,“大贱二贱脾性完全不同,大贱的话,还有可能帮我瞒住子敏回帝都的事。二贱,听到风声绝对会告诉你的。所以,我想着,与其叫他说,不如我来跟你说。”
明湛抿着唇角没说话。
虽是枕边人,明湛稀罕阮鸿飞稀罕的有些神魂颠倒,可明湛皆竟不是糊涂人,而且他凡事总会多思多想。
最后,明湛道,“在我心里,他们都是一样的。”
阮鸿飞展臂揽住明湛的肩膀,叹口气,问,“那你还摆出这幅鬼样子做什么?”
“你们争来斗去的,我也跟着倒霉。”明湛道,“不论他们在想什么,只要去了云南,就是天高皇帝远了。这宫里朝中,依旧是我说了算。魏子敏与你渊源深厚,早先你危及父王与父皇的性命时,他尚且没站出来说什么,如今更不会有什么表示了,见与不见并没有什么分别。”
阮鸿飞见明湛无精打采,笑道,“怎么会没分别?子尧还在帝都,子敏只他一个弟弟,难免要牵挂的。我都在你身边,他们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惹人生疑,索性大家见面把事情说开,岂不光明磊落?”
“行了,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别总闷着了。”
“不去。”明湛仰面躺榻上挺尸,“你跟相好儿的去吧。”
阮鸿飞摸着明湛的肚子笑,“我只有你这个相好儿,不跟你去跟谁去?”
“少跟我说这些好听的。”明湛恶气难出,郁在心里,别提多难过,“我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你不去上朝,我还特意捡了要紧的跟你说。你呢?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还拿我当白痴,说些个不着调的理由搪塞,你摸摸胸脯,可对得起我?”
“小胖…”
“少叫我,我根本不胖。”
“跟你说个秘密吧。”按着明湛软软的肚子,阮鸿飞伏下身,在明湛耳畔低声说起来。
“啥!”明湛脸色大变,嗖的弹跳起来,一颗大头正撞到阮鸿飞脸上。阮鸿飞一声闷哼,捂着半边脸直瞪明湛,“你故意的吧?”
明湛顾不得阮鸿飞的话,抬起袖子给他揉脸,一面两眼放光,贼兮兮的问,“真的?你眼见过?”
“八|九不离十。”
明湛大笑两声,坐都坐不住了,搓着手在卧室里转了两圈儿,笑道,“我竟是个瞎子,在帝都住了这么久,竟然全然不觉!飞飞,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说着又是一阵咕咕唧唧的闷笑。
阮鸿飞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对着镜子一照,颧骨处好大一块乌青,顿时气道,“早跟你说?就你这藏不住三句半话儿的德行,早一点儿,我也不敢跟你说!”
“飞飞。”明湛连忙找了药膏来,亲自给阮鸿飞脸上的乌青上药,笑道,“不是故意的。我不生气了,你也别恼啊。”
阮鸿飞简直懒的与明湛计较。
中午用膳时,凤景南一看阮鸿飞脸上的伤,惊了一惊,心道,刚刚这妖孽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儿就伤了,莫不是明湛打的。
扫一眼正在殷勤给阮鸿飞布菜的明湛,莫非自打登了基,这本事见长,真把妖孽能降伏了?
直到晚上,明湛送凤景南回镇南王府,凤景南才有空闲问他阮鸿飞脸上伤的事,且教导明湛道,“男人就得拿出男人的气概与本事来,万不能被人玩弄于股掌,就是身边人,也要恩威并施,多留几个心眼儿才好。”
“您还不放心我啊。”
“那妖孽脸上是你打的。”虽疑问,却用的是肯定句。
明湛眨眨眼,没说话。凤景南只当他默认,也不问原由,便赞道,“打的好。”
“我,我可舍不得打飞飞,是不小心碰的。”明湛顶着压力说老实话。
“那以后多碰几回。”
明湛劝凤景南,“飞飞好歹是你弟弟呢,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就不能盼着我们点好儿?”
凤景南瞪明湛一眼,直接带人往书房去。
“什么事啊?还要在书房说?”
明湛絮絮叨叨的,关好书房门,才听凤景南道,“镇南王府帝都印鉴呢?”
“干嘛?”
“干嘛?”凤景南一挑眉毛,“你现在已经登基了,把印鉴还我。”
“那个,现在又没立世子呢。”明湛谄媚的拉凤景南坐下,给凤景南捏两下肩膀,笑着商量,“爹啊,虽说我现在登基,其实我身在昭德殿,心在您身边哪。我看,近期内您也立不了世子,再说,有我在帝都,您有什么话直接吩咐我就成了,也不必跟以前似的君君臣臣的不是…”
明湛的话还没说完,凤景南已道,“少说这些花言巧语,把印鉴给我。纵使我不立世子,镇南王府的事儿跟你也没关系。帝都与镇南王府向来互不干涉政事,咱们虽是亲父子,也公私分明些,你拿着印鉴做什么?”
“我刚登基,龙椅还没坐稳呢。”明湛一副剖心剖肺的模样,诉苦道,“您不知道,满朝文武没一个好相与的,都看我年轻,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会儿正要人帮忙的时候,除了您,我还能信谁呢?”眼瞅着凤景南皱起眉毛,明湛再添一把火,犹如被抛弃的小可怜儿,眼巴巴的只盼着凤景南心软,“爹,您可不能放下我不管哪。”
明湛一番唱作表白,想着凤景南纵是石头老心也该软上一软了,谁知凤景南的心真是比铁石硬三分,根本不吃明湛这一套,勾唇道,“少给我装蒜,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你若是连些个大臣都搞不定,干脆跟我回云南,也不必坐这皇位了!”
妈的,老子被绑架时,帝都腥风血雨,你都能过得悠悠哉,如今倒叫起苦来!凤景南斜明湛一眼,“少给装模做样,把印鉴交出来。”
“其实,我一肩担两职,继续做世子也无妨的。”
“我怕美死你。”
“哪儿能呢,我早就做熟的。”明湛拖拖拉拉的不想交权,又道,“要不,等你找到合适的人,我再交给他算了。”
初初凤景南觉着明湛是有些个爱财的毛病,不过好在心情正大光明。哪知看走了眼,如今不在其位了,还想谋其政呢,说破了嘴皮,他就是不交,把凤景南气的好歹,怒捶桌案,“你倒是给,还是不给!”
“别发火别发火。”明湛忙给凤景南顺气,好声好气的商量着,“咱们慢慢儿说。”
硬是没句准话儿。
屋里没别人儿,凤景南心头蹿火,直接按住明湛捶了一顿,明湛哭爹喊娘,凤景南问,“你是交,还是不交!”
“给,给你就是了。”明湛呜呜的哭两声,抬袖子抹着大泪珠儿,“就是我做了皇帝,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既然是你儿子,分家也要有我一份儿,现在就这么个破印鉴,还动起手来…”
“你还别跟我来这套!”凤景南指着明湛冷笑,“不想挨揍,你就赶紧给我。你一日坐着帝位,便一日不能干涉镇南王府的事!手伸太长,看不给你剁下来!”
明湛看这印鉴是保不住了,当下也不再巴结讨好凤景南,撅着嘴道,“剁吧剁吧,也叫人瞧瞧您老的威风。我现在好歹也是皇帝,还说动手就动手,叫人知道,我面子往哪儿搁!你这是恃长凌幼,恃宠而骄吧!”
“恃你个头!”凤景南半点儿不同情明湛,“你要不是死皮赖脸的想霸占着帝都权鉴,也不会挨这顿打。”
“今儿再让你稀罕一晚上,明天乖乖给我送来,不然,还有你好看!”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给凤景南做儿子!明湛气呼呼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我!”
“担心什么!”凤景南道,“我与你皇伯父一道回云南,恩科前就走。你只管放开手干,你倒是跟我说说,有什么好担心的!莫非你还收拢不住这些臣子!”
明湛趁机道,“阿黎他们我用惯了,就还让他们跟着我吧。”
凤景南点了点头。
“我先前手紧,就借用了些银子。”他把帝都镇南王府的银子都弄到了内库去当私房。
“大管家已经与我说过了。”凤景南淡淡道,“既如此,日后三节两寿的,我就不往帝都送礼了,全折合到那银两里去。”
明湛噎个半死,翻着白眼道,“咱们亲父子,哪儿用得着算得这么清楚啊。”
“一个儿子三个贼,你不必跟我套近乎。”凤景南忍不住笑,“帝都这么大的基业,你还要琢磨我镇南王府这点儿东西,真亏你有这脸皮下手。”
“你的不就是我的,我怎么没脸下手了。”明湛自个儿也笑了,他向来挨几下跟玩儿似的,也没心理负担,亲昵的搂住凤景南的脖子,犹不死心的说,“爹,你真不再考虑考虑帝都权鉴的事儿。”
明湛回到昭仁宫时天已近黑,早过了晚膳时间。身为一国之君的明湛饥饿落魄的犹如难民,捧着面碗,一连吃了三碗,才在阮鸿飞的劝说下意犹未尽的放下小玉碗儿,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二贱没留饭?”倒不怪阮鸿飞吃惊,凤景南虽然对明湛向来没啥好颜色,不过却十分看重明湛。如今明湛登基,别看凤景南装的人五人六,一副清高嘴脸,其实内心不知道多得意自个儿儿子做皇帝呢。
好不容易见着了,明湛还特意送凤景南回府,怎么着也要留儿子吃顿饭说会儿话儿,拉近一下父子深情吧。
哪知,明湛饿死鬼一样的回了宫。
“别提了。”明湛一言难尽,唉声叹气。
阮鸿飞看他眼皮有些红肿,问道,“这是哭了?”
“就这么屁大点儿工夫,挨了两回揍。”明湛道,“连口饭都没吃上,就给撵出来了。要不是我跑的快,非折在父王手里不可。”继而唏嘘道,“这哪儿是爹啊,分明是我上辈子的债主啊。”
阮鸿飞问,“总得有个缘故吧?”
“他管我要镇南王府帝都权鉴了。”
“你不乐意给?”见明湛点头,阮鸿飞实在没话好说了,起身去了内室。
明湛跟进去,嘀咕道,“我就是交出去,父王现在也无人可用,还不如让我继续拿着呢,有啥事,我还能替他了了。”
阮鸿飞懒的理会明湛,明湛还追在阮鸿飞屁股后面絮叨,“飞飞,你帮我想个法子成不成啊,飞飞…”
尽管阮鸿飞十分痛恨凤家双贱,此时也不禁万分同情凤景南:这哪儿是儿子啊,纯粹是生来讨债的。
15、赐爵 ...
自从明湛将镇南王府帝都行权印鉴不情不愿的交还凤景南之后,好几天都闷闷不乐,怅然若失。
凤景南不得不出言安慰道,“要是哪天退了位,你再想继续打理镇南王府的事情,这些还是你的。”反正明湛只打算做二十年皇帝,虽然凤景南十分怀疑此话真实性,不过瞧明湛这副模样,真担心他郁闷出问题来,只得说几句好听的,糊弄一下父子关系。
明湛抱怨,“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父王,莫非你还怕我对镇南王府生出异心。”
“那倒没有。”凤景南对于明湛还是比较放心的,若是明湛有自己的儿子,可能会生出异心来。如今,明湛摆明了不留后嗣的,明湛与明淇的感情向来好,自然不会做对镇南王府有危害的事情。
凤景南看明湛一眼,“人都有私心,镇南王府向来是这种规矩。保持镇南王府的独立与神秘,对帝都也有好处。我这也不是针对你,你远远的放了手,才不会有人通过你的手干涉云贵内政。”
明湛明白凤景南防的是那些朝臣,遂笑道,“那父皇去云南,岂不是个现成的大细作。”
“皇兄已经退位了。”凤景南道。
明湛摆明了不信,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事儿,朝凤景南挤眉弄眼,一脸坏笑,“那个,花开堪折直须折啊,一把年纪了,抓紧时间。”
凤景南全当明湛发神经,不予理会。
明湛自认为拿的起,放的下。
既已成事实,也就不在纠结于镇南王府的财产问题,转而关注恩科考试。
魏子敏来得很是时候。
明湛自认为对魏宁的脸很熟悉,阮鸿飞顶着那张脸把他骗的天翻地覆,可真正面对魏宁时,才发现,原来魏宁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容貌。
魏宁的皮肤偏小麦色,眉目俊秀,看向明湛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只有在偶尔微笑时,方有明湛记忆中的影像。
“魏子敏。”名子噙在唇齿之间,明湛始觉得以往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像。
或许少年时的魏子敏真的是温润如玉,如今看来…物非人非。
魏宁从容的行过大礼。
明湛微微一笑,回神,赐座。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回陛下,尚可。”
明湛点点头,“那就好。”
“当年的事,于你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明湛温声道,“皇位的争夺向来是你死我活,镇南王府也一样。这是历史的必然,个人的影响力很有限。纵使没有鸿飞,早晚也是一样的结局。”
“我一直很内疚,两位表兄于魏家有大恩。”明湛向来不是按理出牌的人,魏子敏对明湛并不够了解,不过,一个皇帝,哪怕是为了收买人心,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眼睛微湿润,“我的人生需要一直在爱人与亲人之间不断的抉择,我愧对你父王与太上皇。”
“仁宗皇帝时,没有你,便没有父王与父皇二十年的江山,什么样的恩情也报答了。”明湛脸色温文,魏子敏或许辜负了凤家兄弟,不过于他有恩无过,“如今,没有你,鸿飞与我不会有今日。你对鸿飞,情深似海,令我感佩。至于几位皇兄与明义明菲、魏贵妃的事,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经历过仁宗皇帝末年的储位之争,当明白皇位向来是有你无我,更怪不得谁。”明湛镇定道,“或许你会认为,若不是鸿飞的盘算,几位皇兄起码能留一位继承皇位,至少不必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轮不到我登基。”
“事实上,镇南王府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即便父王与魏妃的感情再深厚,也敌不过大势所趋。当初仁宗皇帝与方皇后也是结发夫妻,恩爱非常,可这有什么用,皇位最终落在父皇的手中。何况明礼软弱,明义自大,明廉无大志,明菲更是愚蠢,他们并不是我的对手。”明湛淡淡道,“儿女私情,于王位帝位的继承上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再者,几位皇兄,明澜狠毒,明瑞阴险,明祥不择手段引狼入室,虽各有手腕,若无鸿飞干预,他们当中会有一位继位。”明湛道,“在帝都情势危急时,明澜明瑞都选择拉镇南王府下水,这些手段,我并不陌生。父皇与父王是同胞兄弟,兄友弟恭,方有帝都与镇南王府这二十年来的和平。我与皇兄们却并没有这样的交情,他们任谁登基,都避免不了帝都与镇南王府的摩擦。”
“大事上,我向来不做则已,做则做绝。”明湛的声音中有一种安详的笃定,“当年肃宗皇帝试图削藩,结果丢了帝位。那位镇南王并没有取而代之,若是我,必不会如此仁慈。”
“我也是凤氏子孙。”明湛浅笑,“许多年来,镇南王府与帝都的和平来自于镇南王与皇帝不相伯仲的才干与实力,当有一天,实力失衡时,必然会导致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鸿飞的报复实际上避免了将来镇南王府与帝都之间一场势必要进行的争战,让结果提前。”
“所以,我才说,你无须内疚。纵然没有你,没有鸿飞,纵然父皇能多做几年皇帝,可是在父皇百年之后,这帝位早晚也是我的囊中之物。”明湛轻声道,“相反,虽然皇兄们早逝,却因此保住了皇孙的性命。”
“多年前,因为鸿飞,先帝废戾太子,父皇登基。”
“多年后,因为鸿飞,父皇不得不壮年退位,传位于我。”
“如今,为了鸿飞,我无嗣。二十年后,必会传位于皇孙。”明湛望向魏子敏微润的眼睛,轻叹道,“一饮一啄,早已前定。这是天数,并非你之过。”
魏子敏忽而一低头,泪如雨下。
他是真的仰慕阮鸿飞,少年时的仰慕,近而不可抑制的滋生出的爱慕。魏子敏是个聪明透澈的人,当年,他并非没有机会救下阮鸿飞。可是,他的姑妈表哥与他自己、整个魏家,同样太需要这个契机。
在方皇后已经把持后宫、干预朝政、忌讳凤家兄弟的时候,这是个不可或缺的,活命的契机。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人,魏子敏并不算没有良心,要命的是,他总需要在良心与形势之间做出选择。
良久,魏子敏眉梢微凝,眼睛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不要辜负他。”
明湛点头。
凤景南对于魏子敏回帝都先见明湛略有不满,后来,自己一想,明湛毕竟做了皇帝,的确要凸显出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来。
凤景南也只有忍了。
并且首次觉得,儿子做了皇帝,对于老子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太让人舒服的事啊。
魏子敏被明湛说的一场痛哭,见凤家兄弟时就带了些痕迹,凤景南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微恼怒道,“也不知道那妖孽哪儿来的这样大的魅力,怎么一个个的就硬给迷的神魂颠倒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魏子敏脸上发窘,低声道,“二表哥,不关鸿飞的事。”
“叫的这样亲热做什么?”凤景南冷声道,“鸿飞鸿飞,你这样抛家舍业的去追随他,二十年也没把人弄到手,也算窝囊了!”结果儿子着了道儿!
见魏子敏垂头不语,凤景南想一想明湛追求阮鸿飞时那死缠烂打没脸没皮的劲头儿,子敏到底脸皮薄,方占了先机,最终失利。
凤景南盘算着是不是指点魏子敏一二,来挖明湛的墙角。
凤景乾先笑了,温声问,“明湛还不错吧?”
魏子敏忙道,“皇上龙章凤姿,实非凡俗。”
“这帝位,朕犹豫了许多年,早在景南立世子时,朕就有立储之心,只是诸子资质相当,并无太过出众与明湛相较之人。”凤景乾笑,“如今将皇位传于明湛,朕也能安心做太上皇,并不会担心继位之君不肖,辱没祖先。明湛将来必更胜于朕,青史留名。子敏,你无需有愧。”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无能,怪不得谁。
凤景南明显不作此想,哼了一声道,“当初皇兄与我是何等信任你,你就算受到协迫,不得已,也该暗地里提醒皇兄一声,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反过来说,你既然视你的爱情胜于一切,就该狠下心来,一心放在那妖孽身上。你这左右摇摆的毛病,我不是说过你一次两次,既不想辜负妖孽,又内疚我与皇兄先前对你的栽培,结果两头儿够不着,两面儿不是人,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儿!”
“你现在怎么着呢?”凤景南问,“是打算回来继续在朝廷任职,还是有其他想法儿?再过几日我与皇兄就回云贵,你有什么事赶紧说,以后能照应你的时候也不多了。”
魏子敏动容,道,“皇上的意思是,派臣去岛国做官。”
“我问的是你。”凤景南对魏子敏的感情很复杂,魏子敏无疑在皇位更迭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可以说,没有魏子敏与阮鸿飞这一场戏,皇位根本不可能这样顺遂的落在明湛头上。明湛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凤景南也就不大痛恨魏子敏的背叛了。再加上,他就这两个表弟,魏子尧向来花天酒地,不顶大用。如今魏子敏回来,凤景南虽恼他,到底还是多加过问一句。
魏子敏感激道,“我也愿意。”
凤景南笑了笑,玩味的问,“你是不是在那边儿有人了?”
凤景乾观其颜色,也笑了,看向弟弟,“既如此,就依子敏吧。”
“什么人哪?”凤景南报怨一句,“海外岛国,能有什么名门淑媛?何况你在帝都尚有妻室儿女,你打算怎么办?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处置吧。分清轻重主次,优柔寡断办不成事的。”
明湛先收买了魏子敏之心,又到慈宁宫太皇太后那里做人情。
太皇太后如今与明湛感情非常,好得不得了,两个儿子都靠后了。明湛每日都会去小坐一会儿,哄太皇太后开心。
太皇太后本身笑点低,常给明湛逗的乐呵呵的。正念叨着呢,明湛就去了,太皇太后对两个儿子笑,“明湛来的巧,点心刚端上来,还是热的。你们不爱吃这个,明湛喜欢。”
明湛简单的行个礼,各自尝了尝,指着其中一碟道,“这个绿豆糕味儿好,有奶味儿。”
太皇太后喜道,“里头放了牛乳蜂蜜。”
旁边儿陪伴太皇太后多年的孙嬷嬷道,“回陛下,绿豆糕是老祖宗亲自指点着奴婢做的。”
明湛笑着奉承一句,“难怪,我尝着就是比以往的味儿好。早听说皇祖母的手艺是百里挑一,教出的徒弟也比御厨强三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