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武安侯压下了章家捐官之事。这章家倒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竟手眼通天的将闺女送去二皇子府做小妾,听说章氏女颇有手段,很得二皇子宠爱。年前还怀了个哥儿,只是不小心给掉了。不过,二皇子极是心疼于她,便安排人给章家捐了官。如今,章家也是官身了。
二皇子亲自出马抬举章家,便是武安侯夫人亦是无可奈何了。
宋嘉言嘀咕道,“以女人晋身,如无根之萍,何况为人鄙薄,又牵扯上二皇子府,爹爹何必去见这种人。”
宋荣望向宋嘉言,没言语。宋嘉言见宋荣并未斥责于她,胆子又壮了几分,继续道,“本就是啊,爹爹熟读经史,便是正经后族,多少人家煊煊扬扬一时,之后便烟消云散。何况章家这种…不是我瞧不起她们,除非章氏女成了武则天,否则章家有何可来往之处?爹爹正经清流出身,倍受皇恩,再者,真算起来,章家又不是咱们正经亲戚,爹爹何必惹这一身腥去?”
宋荣想了想,竟觉着宋嘉言说的有些道理,拍了拍宋嘉言的脊背,宋嘉言念书便有这样的灵性,若是儿子,加以磨炼,百年之后还愁什么?
“好,爹爹就听言儿的。”宋荣并非没有绝断之人,吩咐小厮回绝了章明,牵着宋嘉言的手,笑道,“咱们父女便找老太太要好吃的去。”
章明等了半日,未能等到宋荣,只得跟外甥宋嘉诺说了会儿话,讪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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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改变
宋嘉言不仅得宋荣的欢心,便是重男轻女的宋老太太也给她哄的团团转。无他,宋嘉言很懂得投其所好。
宋家出身草根,宋老太太更是草根中的草根。
哪怕现在宋家富贵了,宋荣带领宋家闯进帝都上流社会,所向披靡。但,宋老太太毕竟已经年老,她草根时尽管家里穷,但,依宋老太太的脾气性情,完全可以驾驭,简直如鱼得水。
如今,宋家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一员,宋老太太便格格不入,倍显脑残、小气、不开眼、各种拿不出手。造成宋老太太如今境地的原因,并非是宋老太太智商不够,完全是环境之故。
所以,宋老太太如何能跟儿媳妇融洽?一个侯门千金,一个土拔老太,若不是有宋荣这颗闪闪发亮的大方钻,估计小纪氏这辈子都不会跟宋老太太有所交集。
倒是宋嘉言乐得见宋老太太与小纪氏关系平平。
宋荣是个孝子,给亲娘住的是明三暗九的大院子,院中无花草虫鱼,倒是几畦绿洼洼的菜地、几棵腕粗的柿子树、枣子树,瞧着宽阔的很。
已是傍晚,宋老太太正在给菜地浇水。
宋荣笑,“娘,暑热未散,这些活儿给丫头做就好。”以前宋老太太总是寻小纪氏的不是,自从宋荣把老太太院中的小花圃改做了菜地,宋老太太有了事儿干,天天照顾菜地,便很少理会小纪氏了。所以,宋嘉言时常觉着宋荣真个神人。
宋老太太见着儿子,格外高兴,笑,“你先跟大丫头屋里喝水去,有消暑的绿豆汤,我弄好这些就成了。”
“祖母,你赶紧屋里来吧。”宋嘉言去菜畦里把老太太搀出来,笑嘻嘻地,“爹爹都想你想的不成了,一落衙回家就十万火急的来看你,你这就跟菜地叫上劲了,看菜地比看儿子还亲呢。”
宋老太太一边乐一边骂,“真个淘气丫头,你这张嘴。”
宋荣笑着扶住母亲的另一只手,老太太这些年养尊处优,也知道了些讲究,说,“我刚浇水呢,别弄脏了你们衣裳。”
宋嘉言笑,“哪儿就那么干净了,明天我起个早,也来帮祖母浇菜。我看小黄瓜长的不错,西红柿了红了…一会儿拍个黄瓜,再拌个西红柿。”
宋老太太笑起来,“这丫头就是惦记着我这菜畦子,样样她得吃个尖儿。”如今有宋嘉言相伴,宋老太太也不再学人家侯门府第夫人绵里藏针的作派了。实在是,她学也学不像,手段粗暴又不入流,还不如这样种种菜浇浇水,跟儿孙欢笑欢笑呢。
说话间,祖孙三人一并进了屋里。丫头捧来温水,服侍着老太太净了手。
宋嘉言说,“老太太,上回咱们腌的咸鸡蛋,快腌好了吧?”
宋老太太笑,“哪里有这样快,这咸鸡蛋,起码要腌二十天,才有滋味,吃着香。”宋老太太应酬交际有障碍,但腌鸡蛋之类绝对是能手。
宋嘉言能得宋老太太的喜欢,便是曲意逢迎、投其所好之至。初时,宋嘉言也觉着宋老太太种种不靠谱,脑缺,刻薄…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宋嘉言也就明白,各人有各人的可爱之处。如宋老太太,儿子有这样的地位,她做为家中的老太太,也需要交际,宋老太太不想给儿子丢脸,又怕别人看不起,便偷偷学别家老太太的作派。偏她又无人家底蕴,结果,便学个四不像来。
好在是亲儿子,宋荣是孝子,总能迁就自己亲娘。又有宋嘉言慢慢长大,陪着宋老太太说当今,听宋老太太想当年。老太太青年守寡,一人拉扯出两个进士儿子,不是没有可敬之处。宋嘉言开始不着痕迹的改变老太太,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外祖母家也是街上卖油郎起家,运道好,赚来爵位。说到底,谁又比谁强呢。”
再有宋荣肯孝顺,翻出千百种花样来哄老太太,宋老太太也就渐渐的转变过来。
其实,就宋老太太本心而言,她也不喜欢过那种装腔作势的日子。不过,与小纪氏,到底环境出身的差别,宋老太太顶多是不理会小纪氏而已,也少了以往那拼命给儿子塞通房丫头纳小老婆的事儿。
宋荣道,“言儿,你可不知道,你祖母腌的咸鸡蛋可是一绝。以前在老家,满村子里,只要有人家腌咸鸡蛋,必定要请了你祖母去搭把手。”甭看宋荣如今高官厚禄得享,半点不避言先时贫困,还时不时拿些想当年的事儿来说,勿要教导儿孙知足惜福、懂事上进。
宋嘉言见宋老太太直乐,忙道,“可是真的?怪道我吃祖母腌的咸蛋,觉着比咱家厨子腌的都香呢。”
父女两个心有默契的哄老太太欢喜,宋老太太更加开怀,指着宋荣道,“听你爹爹说呢,不过是仔细些罢了。现在家里有银子了,你爹爹跟你二叔小时候,我养了鸡,鸡蛋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卖了,再买鸭蛋。鸭蛋便宜些,就是有些腥气,其实一样补身子。他们俩嫌腥,我就把鸭蛋腌成咸蛋,能去腥气,早上夹在粗梁饼里,还省了一顿菜呢。”
这话给宋嘉言提了醒儿,宋嘉言道,“祖母,上回咱们叫厨房做的玉米面的薄饼,又薄又脆还香的很。”
宋老太太笑,“现在家里做的搀了白面,烙的时候,锅上抹一层薄油,才那样香甜好吃。你爹爹他们小时候可没这样的条件,粗面杂粮吃饱就谢天谢地了。”
“娘这样一说,倒把我说的馋了。”宋荣道。
“我也想吃那玉米面的薄饼了。”
“可见真是亲生的父女,看这馋样。”这样说着,宋老太太吩咐丫头叫厨下烙些玉米面的薄饼来吃,又道,“刚刚大丫头说的拍黄瓜、拌西红柿,就摘我菜畦里的鲜菜来吃。”
宋嘉言加一句,“紫翘姐姐,再往菜畦里拔些小葱和曲曲菜,水灵灵的洗干净。叫厨下切些肉丁,一半精肉,一半肥肉,用黄豆酱炸了,炸些肉酱。切一盘羊腿肉,添两个小炒,一样素炒鲜菇,一样海米冬瓜,爹爹祖母喜欢吃。”
宋老太太乐呵呵地,“要不说女孩儿贴心呢,我有这丫头伴着,没个闷的时候。”其实同样是孙女,宋嘉言肯投宋老太太所好,再加上她性子疏阔,喜说笑,宋老太太便格外的喜欢她。宋嘉语忙于功课,再者,宋嘉语实在有些欣赏不来宋老太太的品味,想陪着宋老太太说话吧。宋嘉语擅长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老太太一样不懂。老太太引以为傲的艰苦岁月,宋嘉语即便听了,她也理解不了宋老太太那些感情。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慢慢相处出来的。
主院里。
眼瞅着要用晚饭的时候了,小纪氏听宋嘉语说了宋荣并未见章明之事,心下便有些不快,唤绿云道,“去问问老爷,晚饭摆在哪儿?”
绿云着小丫头去问,不一时,绿云回禀,“老爷和大姑娘去了老太太院儿里,说叫太太带着二姑娘二爷一并用。”
小纪氏叹,“知道了。”定是那死丫头又缠着她爹爹过去的。话说小纪氏嫁过宋家,不是没点儿小算盘。不过,宋家人口简单,更兼宋荣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便是小纪氏也不敢在宋荣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小纪氏对于宋嘉言宋嘉让的成长,亦无多少关心。
其实,这也正常。宋嘉让五岁上便给宋荣挪到前院儿去住,连老太太身边也不叫住了,为此宋老太太狠气了一场,还骂了宋荣一顿。宋荣这人,看着俊雅斯文,其实最有决断,他决定的事,任谁都别想更改。拼了挨了老太太两拐棍子,到底将宋嘉让放到前院儿学习生活。小纪氏不过后院儿内宅理家,前院的事,她手再长,宋荣也不会叫她伸过去。
另外宋嘉言,更不必小纪氏费心。
当初,小纪氏一举四得把梁嬷嬷派在宋嘉言身畔,原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料宋荣见梁嬷嬷当差用心,不但把梁嬷嬷的月银翻倍,还多次奖赏梁嬷嬷,命梁嬷嬷用心服侍宋嘉言。如此,梁嬷嬷一举在宋嘉言向边儿站住脚。
更不必说宋嘉言来历诡异,便是不用人教导,她也长不歪。
非但长不歪,宋嘉言在宋老太太、宋荣母子心中,地位不凡,这一点,小纪氏尽知。
小纪氏自负聪明,宋嘉言与宋荣更不傻。
尽管宋嘉言时时碍着小纪氏的眼,叫小纪氏恨的牙根儿痒,到底小纪氏也不能将宋嘉言怎么着。
一时,宋嘉语自西厢出来,与宋嘉诺姐弟两个见过。
宋嘉诺道,“母亲,我与姐姐也去给老太太和父亲请安吧。”
宋嘉语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就是脸色不大好,瞧着有几分苍白,说起话来亦是柔柔弱弱,道,“还是吃过饭再去吧。老太太那里的东西,我可吃不惯。上次竟弄出什么臭鸡蛋来,我一闻,险些没吐了。”
小纪氏忙道,“听你姐姐的,有孝心也不在这一时。”在小纪氏看来,宋老太太越发的怪了。先时家事挑剔、给宋荣塞丫头小妾,小纪氏应对从容。如今做的事,简直像来自于异次元,小纪氏不要说应对,简直完全不能理解。
种菜不算,还常弄些古怪吃食给孩子们吃。宋嘉言那丫头皮臊肉厚的啥都吃,她这两个儿女可不能那样糟蹋。便是想儿女去讨老太太欢心,也不能拿儿女们的健康开玩笑啊。
这里小纪氏母子女开饭,那边宋老太太祖孙三人也用晚饭了。
宋嘉言相貌与宋荣并不肖似,不过,两人生活上许多方面都是如出一辙。譬如,父子两个都是人手一张嫩黄的玉米面薄饼,先是往饼里抹了香喷喷的肉酱,再放三五片薄薄的冷切羊腿肉、鲜嫩的小葱,最后加几根略带苦味儿的曲曲菜。然后,将饼一裹,双后握着吃。
裹好一个饼,宋嘉言先递给老太太,说,“祖母,你吃这个。”恰好宋荣也卷好,双手递给母亲,宋老太太笑的眼睛弯成一线,“你们自己吃,我会裹。”先时她想法子不停的往儿子屋里塞丫头挑剔媳妇,便是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儿孙皆孝顺,宋老太太怎能不喜悦。
宋嘉言执意给老太太放在手里,撒娇,“祖母吃我这个。”
老太太接了,赞一句,“我家言丫头最孝顺了。”
宋嘉言嘴甜无比,“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老太太哈哈笑,“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待祖孙三人欢欢喜喜的用过晚饭,大家喝着茶,宋荣方道,“娘,下个月是秦家老太太的寿辰。要不,你带着大太太和孩子们一道去串串门。”宋荣春闱时,秦家太爷,如今礼部尚书秦宣明是彼时的主考官。如此,宋荣与秦宣明便有师徒之分。何况,宋荣是当年的状元,往日间,秦宣明对宋荣亦颇多指点。
宋家兄弟争气,宋荣深得皇恩,这些年,宋家与秦家许多走动,很有些通家之好的意思。寻常的交际,都是小纪氏出面,这次秦家老太太过寿,还是七十整寿,宋荣方想请母亲过去走动。
宋老太太有些犹豫,其实,她也出去走动过,碍于宋荣的面子,自然没人说她什么。不过,宋老太太不是傻子,她能察觉出那些贵妇人对她的不以为然。因此,除非必要,宋老太太懒的出门。
“娘,老秦大人是我当年科考的座师,让哥儿、诺哥儿都在秦家家学里念书,如今咱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娘尽管去,有太太伺候着你,无妨的。”宋荣温声道。
宋老太太道,“那我裁两身体面衣裳,那些金首饰啥的再去炸一炸,也亮堂些。”人靠衣装的道理,宋老太太还是明白的。
宋嘉言拊掌笑道,“唉呀,那可好,我也跟着祖母做两身新裙子。祖母,明儿个咱们一块儿挑好料子、好首饰。说来,秦老太太也是帝都有名的贤良人了。当初,她嫁给老秦大人的时候,秦家说是书香人家,其实已经落败了。老秦大人当年科举可没有爹爹的才干,年纪轻轻便得中魁首。”
“因为屡试不第,那时许多人瞧不起老秦大人,秦老太太却是一门心思供丈夫念书。为了贴补家用,秦老太太当尽了自己的嫁妆,还给绣铺里做绣活儿去卖。终于老天不负苦心人,考到三十五岁那年,老秦大人中了进士。”宋嘉言言语伶俐,很快便勾起了老太太的兴趣,见老太太听的入神,宋嘉言笑道,“后来,老秦大人做了官,官路顺遂,一路高升。官场应酬,有人给老秦大人送丫头送妾送美人,老秦大人一一回绝,不染二色。听说,先帝在位时,曾开玩笑要赏赐老秦大人宫女呢,老秦大人是宁死都不肯接受。如今,秦家的三个儿子都是秦老太太所出。”
宋老太太叹道,“老秦大人还算有良心,不枉秦老太太先时为他吃的那些苦了。”
“可不是么。”宋嘉言道,“更难得秦家家风好,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家。他们家三老爷家的两位公子与大哥二弟是同窗,到时老太太也瞧瞧,都是知书识礼的孩子呢。”
宋嘉言这般为宋老太太普及了一番秦家的有关知识,秦老太太点点头,“若这样的人家,倒值得交往。”心下略略放松了些。
宋嘉言悄悄的跟宋荣眨眨眼,宋荣欣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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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让的信
儿子特意提前说了秦家老太太的寿宴的事,宋老太太非常重视,打算重裁两身新衣,宋嘉言跟着凑热闹,与宋老太太一起挑料子做首饰的参祥。
如今家里皆是小纪氏管事儿,宋老太太、宋嘉言这又是新衣裙又是新首饰的折腾,俩人不过动个嘴儿,余下皆要小纪氏安排。宋老太太还加一句,“这是要去秦家参加秦家老太太寿宴的衣裳首饰,勿必不要迟了。”
小纪氏温顺的应了声,“是。”又道,“大丫头的衣裳,我倒是想到了。选的上好的料子,跟语儿的一样,到时姐妹两个出去,看着也喜庆。”
宋嘉言笑眯眯地,“太太有所不知,这件裙子,是老太太瞧着好叫我做的。老太太说了,就我跟妹妹两个孙女,叫我们一人做一身呢。我们这件料子,跟老太太裙子的颜色最配,到时,两个孙女跟在老太太身边,不仅瞧着喜庆,也亲热呢。”论容貌,宋嘉言不如宋嘉语,偏偏小纪氏最喜欢给她们做一模一样的衣裙,当宋嘉言不知晓小纪氏的心思呢。
宋老太太现在虽不再找小纪氏的麻烦,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有多喜欢小纪氏。听宋嘉言一说,宋老太太立刻无条件支持孙女,“行了,按大丫头说的办。你先时给言姐儿做好的裙子,也给言姐儿送过去。这个,一并给言姐儿做了,女儿家,多做几件衣裙可怎么了?咱家又不是没银子。”自从儿子有了出息,宋老太太说起话来颇是财大气粗。
听着婆婆口气不大好,小纪氏忙应了,她也不愿因着几件裙裳几样首饰便让宋老太太不痛快。
毕竟,和平难得。
到晚上,小纪氏跟宋荣说了衣裳首饰的事儿。
不愧是亲母子,宋荣的话,与宋老太太便有几分相似,道,“女儿是娇客,多给两个丫头做几身衣裙,让她们慢慢穿就是了。下回再做衣裳,唤了她们姐妹一起,看她们各喜欢什么样式,别总弄的一个样,又不是双生姐妹,瞧着没趣。”实在是小纪氏做的衣裳,在宋荣看来不大符合宋嘉言的气质。
宋嘉语生的娇美温柔,又是小小年纪,用娇黄、嫩绿、藕荷、都不错,娇娇嫩嫩的,瞧着甜美可爱。但,宋嘉言英气勃勃,倒不如用些明艳颜色,宋嘉言压得住。
宋荣也这样说,小纪氏自言不敢有二话,一掩心思,反说笑起来,“那我也跟着沾沾光,做几件新衣裙。”
“多做几身。“老婆打扮的漂亮,也是他的脸面,宋荣从不是小气之人。想到小女儿,宋荣又道,“我看语儿这几日脸色不大好,功课之类的,略略放松些也无妨,你多给她滋补滋补,留意她的身子,别叫语儿累着。”
说到宋嘉语,小纪氏也很是担心,道,“这丫头犟的很,我说了也不肯听。正好有大弟送来的燕窝,我命丫头每天炖了给她喝上一盅,倒还见些效验。”小纪氏天天给宋嘉言宋嘉诺姐弟吃燕窝,这东西,宋嘉让宋嘉言兄妹是没的吃的。燕窝并非寻常物件儿,若一家子都吃,按荣家现在的条件,实在有些吃不起。这种情况下,小纪氏自然先顾自己的儿女。如今在宋荣面前说一句,也算提前报备了,省得令宋荣多想。
宋荣心里有没有多想不知道,不过,宋荣根本没在意。人参燕窝之类的东西,宋嘉言根本不碰,武安侯夫人怕宋嘉言受委屈,没少给她这些补品,宋嘉言全都孝顺给了宋老太太。
这也是宋老太太喜欢宋嘉言的原因之一:大方,孝顺。
小纪氏弄点补品是关起门来娘仨吃,宋嘉言有了直接给老太太送过去。
换了你是老太太,你喜欢谁?
宋嘉言的名言是,“粗茶淡饭就养人。”宋家现在条件不错,饭菜上绝对不会委屈到,鱼肉蛋菜,反正基本上想吃的都能吃到。有这样的条件,宋嘉言不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需要吃人参燕窝来滋养。记得她前世看电视介绍,说燕窝的营养价值,其实跟银耳差不离,不过物以稀为贵罢了。
宋嘉言就是这样爽朗疏阔的性子。
看着小纪氏这些一个又一个的小心思小算计,宋荣实在觉着有些累了,直接与小纪氏道,“跟卢先生说,减些功课。她们姐妹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学,不必急。”
小纪氏玲珑心思,此时,却是不能与丈夫心有灵犀了,笑道,“看老爷说的,上次去仁德郡王家,小郡主的年纪跟咱们语儿差不多,曲子已经弹的有模有样了。还有秦家的三房的三姑娘,字也写的有模有样。唉,我倒是不想女儿吃苦学这些,只是人家都会,到时小姐妹们说起来,若就咱家女儿不通,孩子心里也不好受呢。”说着,小纪氏叹口气。
宋荣真有心说一句:看大丫头琴棋书画平平,心里也没觉着怎么样、不好受之类的。
不过,对于宋嘉言与小纪氏之间的隔阖,宋荣心知肚明。若这个时候提宋嘉言,依小纪氏的心思,哪怕宋荣是好意,估计小纪氏也不会知宋嘉言的好儿。故而,宋荣只道,“我是看语儿脸上没个血色,心疼于她。她正是长身子呢,真因着些功课熬坏了身子,我倒宁可女儿做个睁眼瞎也无妨呢。”轻轻的揉捏着小纪氏的手,宋荣温声道,“语儿这个身子,每年总要病两场。我每想到你为孩子着急伤心时,我心里也很不好过。”
宋荣就是有这种体贴,因绝顶聪明,他明白女人的心,更明白女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故此,一句接一句的,都叫小纪氏听的柔情大发,心内甜美,情不自禁的靠在丈夫肩上。
这些年了,她生下宋嘉诺时伤了身子,虽一直在调养,只是再不见有孕。家里不是没有姨娘,宋荣也近姨娘的身,只是,宋荣早跟她说了,两儿两女,这些儿女已经够了,不准备叫妾室诞下庶子。
于是,家中便无庶子女出现。
小纪氏不是不感念丈夫的柔情。
两人说了会儿话,直至夜深,宽衣休息不提。
夜深,宋嘉言却有些失眠,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算计着宋嘉让归家的日子。
说来又是一件糟心事,前些天老家有人带了信来。信是宋荣的舅舅托村里的秀才写的,说是自己病了许多,眼瞅着就不行了,怕自己过逝后留下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日子不好过云云…
老太太看过信后就哭了一通,想着回老家去瞧自己的弟弟去。说来老太太的身世亦有可怜之处,她娘家弟弟妹妹的不少,真正算起来,嫡亲的只有一个弟弟,余者皆是父亲后娶的女人生的,宋老太太跟其他弟妹关系平平。
这次来信的,是老太太的亲弟弟。故此,老太太极是伤心惦记。
只是,宋荣在帝都做着官,虽是高官厚禄得享,但,每日早朝、衙门差使,一日都离不得人。他纵使同样担心舅舅病重,不过,却是没空奉母亲回老家的。
最后,还是宋嘉言出主意,叫宋嘉让带上忠仆,带上大价钱请的大夫,亲自回老家一趟。若实在不成,就接了舅舅一家到帝都。
宋嘉让长宋嘉言四岁,如今不过十二岁。好在,在这个年代,十五岁成年成婚的都不在少数。故此,十二也不算太小了,宋嘉让又是长子,代父回去一趟也合适。
宋嘉言会把宋嘉让推出去,还有个原因便是,老家离帝都挺近的,快马两天也就到了。宋嘉让又是侍郎府的公子,沿途走驿站,再有忠仆在侧,问题不大。
这几日,宋老太太的心情刚给哄的好了些,宋嘉言也就没提宋嘉让的事,免得叫宋老太太再想起娘家的事,伤心流泪。
不过,宋嘉让第一遭远行,又是处理这样的事,宋嘉言还是有些挂念的。
宋嘉言所料未错,宋嘉让人虽没回来,倒是写了封信叫仆从带了回来。
因是家信,门房连忙送到了太太房里。不过,也着小厮往二门去,央了婆子到宋嘉言的小院儿里说了一声。倒不是门房有这样的伶俐,实是宋嘉言早交待过他们,若有宋嘉让的信儿,一定要派人去她院里知会一句。
宋嘉言在宋荣面前有地位,自己有脾气有气派,故此门房不敢怠慢大姑娘的吩咐。
院里梁嬷嬷听到婆子传的话,没有半分耽搁,令丫头小春去卢先生的院子里去跟大姑娘说一声。
小纪氏刚用竹刀裁开宋嘉让的信,宋嘉言与宋嘉语便到了。
小纪氏放下手里的信,笑问,“天还早,你们功课念好了?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宋嘉言笑道,“太太,我听说大哥有信送回来,心里急的不行,就让卢先生今日早些放学。我跟妹妹先回来了,想听大哥信上说了些什么,舅爷家可还好么?”
小纪氏对于宋嘉言的胆量简直无话可说,便是她对卢先生都有几分客气,宋荣碍于男女之别,不好多见卢先生。不过,宋荣也是尊师重道之人呐。偏宋嘉言,小小年纪谱儿大的不成。卢先生教授的功课内容,得听她的。卢先生的授课休息时间,也得听她的。似这种因一些屁大事儿就早退,宋嘉言完全干的出来。
就因如此,再加上宋嘉言狗屁不通的功课,卢先生对宋嘉言意态平平。有宋嘉言这种没礼数的粗野对照组,卢先生对宋嘉语推祟更多。
对于小纪氏,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直接把信递给宋嘉言,小纪氏道,“你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