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言不客气的接过,自信封中抽出信来,一目十行的看过,方把信递还给小纪氏,叹口气,“这事,还是先不要跟老太太说。”
小纪氏低头看信,原来辛家舅舅最终没熬过去,已经过逝了。小纪氏道,“这些事,我跟你们父亲商量着就是了,你们不用操心。”
宋嘉言与小纪氏向来话少,起身道,“就不打扰太太了,我瞧瞧老太太去,妹妹要一道去吗?”
宋嘉语柔声道,“姐姐先去吧,待我换了衣衫就去。”
小纪氏拿了事儿来说,道,“大姑娘,卢先生毕竟是咱家请来教你们姐妹的。你们对先生,得敬重。”
宋嘉言眼珠一转,看向小纪氏,露出万分迷惑的神色,问,“是先生与太太说我和妹妹对她不敬了?”
小纪氏顿时一噎,心下暗骂宋嘉言奸诈,好事不知拉上宋嘉语,这种事总是扯上宋嘉语的名儿。小纪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嘉言“哦”一声,点点头,“太太的话,我记得了。”说完,福上一福,抬脚走了。
看宋嘉言那一千个不在乎、一万个没放在心上、一亿个敷衍的劲儿,小纪氏气晕!
作者有话要说:


宋嘉诺的个性

宋荣听说宋嘉让着人送了信回来,先看过信,又唤小厮进来问了几句,得知宋嘉让在老家一切都好,先放下了半颗心。宋嘉让到的时候,宋荣的舅舅辛永福已是弥留了。便是宋嘉让带去的大夫也没能令辛永福起死回生,倒是辛永福,原本还死活吊着一口心气,见宋嘉让到了,将老妻儿女一托付,辛永福这口气就泄了,直接闭眼归了西。
舅舅过世,宋荣叹了口气。
宋嘉让留下帮着出殡发丧,并说发丧之后便带着舅老太太及未嫁娶的一双儿女到帝都来。
宋荣听宋嘉让办的还算有板有眼,赏了小厮几两银子便打发他下去歇着了。
小纪氏发愁道,“这可怎么跟老太太说呢。”
宋荣道,“我来跟老太太说。”这种事,宋荣是不会叫小纪氏出面的。何况,他也不放心小纪氏来办。凭老太太与小纪氏的关系,小纪氏再伶俐周全也办不好这件事。
“千万缓着些,别叫老太太太过伤心。”小纪氏是个机伶人,道,“要不,带着几个孩子过去,老太太伤心,叫孩子们哄着老太太些。”
将信按在膝上,宋荣抿了抿嘴,半晌方道,“先放几日再说。叫下人闭紧嘴,别叫老太太知道。”
小纪氏连忙应了。
宋荣将信往袖子里一揣,起身道,“晚上我陪老太太用饭,你带着孩子们吃吧。”
夫妻这些年,小纪氏又是个聪明人,自然看的出宋荣心情不佳。其实这完全是正常人的反应,亲舅舅死了,叫谁谁也佳不了。
走出几步,宋荣又回身道,“着人将铺盖送到书房。”再次道,“这几日我在前头歇。先别叫老太太知道。”舅舅过逝,依礼也有几月孝要守,宋荣在朝为官,自然更加谨慎。
小纪氏点了点头,上前为丈夫理了理衣裳,温声相劝,“老爷也莫要太过伤心,咱们得多想想老太太。”
宋荣一到书房,便湿了眼眶。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与感情,他人很难理解。如小纪氏,在小纪氏眼里辛家不过是老家的土鳖舅家,宋老太太的亲弟弟家。宋老太太这种脾气性情,小纪氏实在不想跟辛家人打交道。
但,对于宋荣,那是自己的亲舅舅家。
宋嘉言陪老太太用晚饭,老太太还问,“你爹爹还没回来呢?”往常儿子都会来陪她一道用晚饭的。
宋嘉言早有对策,不露半点痕迹的笑着,“回来啦,这些天衙门里事儿忙,我看爹爹抱了许多公文回来,跟罗先生在书房忙呢。”
老太太叹,“给皇帝老子办事儿,就是得用心哪。”
“那是。”宋嘉言道,“爹爹忙,是好事啊。这说明爹爹在衙门里是挑大梁的。说当官儿的,就怕不忙。哪天不忙了,就要开始担心了。”
老太太笑,“你又知道。”
“爹爹都说了,我这聪明劲儿,就是像祖母。”宋嘉言心思慧敏,道,“爹爹在书房忙活,不如捡几样菜,着丫头们给爹爹送过去。爹爹瞧见祖母给他送吃的,心里定知祖母在记挂着他。他肯定爱惜身体,方不会操劳过度呢。”宋嘉言深得老太太、宋荣的喜欢,平日没事儿,她常听老太太说想当年,很知道老太太、宋荣对舅家的感情。宋荣并非冷酷的性子,若知晓辛家舅舅的事,难免伤心。
老太太忙道,“亏得你这丫头给我提了醒儿。”
宋嘉言笑,“大热的天儿,不用大鱼大肉,爽口小菜放几样就成了。”
老太太怎能不了解自己儿子,道,“你爹爹啊,小时候最喜欢吃凉粉,再拌上些嫩黄瓜丝、肉酱末、浇上几勺辣子,那时候,一顿能吃三碗。再加上你二叔,真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太太一行说,一行笑,令厨下做了凉面来给儿子送去。
祖孙两个商量着让丫头去给宋荣送去饭菜,又欢欢喜喜的说了会儿话、用过晚饭,直待天色渐黑,宋嘉言方自老太太屋里出来,回了自己院里。
宋荣心情不佳,小纪氏以为他去了老太太那里用饭,也就没命人往书房送餐。
倒是宋嘉言没建议错,宋荣原本没什么食欲,结果看送来的竟是凉粉,又是亲娘命人送来的,当下心中一暖,问丫环得知宋嘉言在陪着老太太用饭,宋荣便安下心来,吩咐紫翘道,“跟老太太说,我今日公务忙,就不过去了。你们好生服侍老太太安歇。”
紫翘并非未注意宋荣眼圈儿微微红肿,只是在宋家多年,她颇明白了一些眉眼高低,主子的事,哪里容得奴才多问。规规矩矩行一礼,紫翘便退下了。
宋荣用了晚饭,宋嘉诺过来书房。
宋荣对功课很不错的小儿子向来温和,道,“今天不查你功课了,诺儿早些回去睡吧。”
宋嘉诺不论模样还是秉性,与宋荣皆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如今刚刚五岁,生的粉雕玉琢,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宋嘉诺说,“我来看望父亲。父亲,你别伤心。”
宋荣摸摸小儿子的头,笑,“父亲没事。”
宋嘉诺将脸贴在父亲温暖的大手里,脸上满是天真,“父亲,舅公是个很好的人吧?”
“是啊。”怎样才能让两家人的关系继续亲密的维持下去,只靠血缘是不够的。宋荣便将自己与舅家的感情渐渐的说给小儿子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你祖父又早早的过逝,我跟你二叔要念书,就你祖母一个人种田。每天很多很多的活要做,你祖母做不过来,都是你舅公来家里帮着干活。”
“你祖母带着我们兄弟过日子,每年开春粮食都是不够的,你舅公就给我们送粮食来。其实,你舅公家也不富裕。”
“我跟你二叔去县里考秀才,那会儿年纪小,还是你舅公送我们去的。”
“等咱们家里有了银子,我想着把你舅公接到帝都来,他舍不得祖产,不愿意来…他今年才不过四十几岁…”
这么好的舅舅,却年纪轻轻的过逝,宋荣心里着实不好受。
宋嘉诺晚上没回自己院里,就在书房陪老爹睡的,听着老爹絮絮叨叨的说了满耳朵的舅家的事,宋嘉诺都不知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连带宋荣起床早朝,宋嘉诺因睡的太死,亦无从察觉。
待他醒来,早上照例去母亲院中请安。
小纪氏倒是满面欢喜,拉着儿女问长问短。女儿宋嘉语一直跟自己住,小纪氏眼皮子底下,她是放心的。就是儿子,小小年纪已是挪到前院儿,小纪氏许多心疼。
小纪氏问儿子,“听你父亲说,你昨天是跟着你父亲住的?”身为母亲,自然乐得见丈夫儿子关系融洽。
小纪氏点点小脑袋,他年纪小,心里还存不住事,便跟母亲道,“母亲,舅公家的人快来了,你要提前把舅婆他们用的东西准备好哦。”
摸着儿子的头,小纪氏笑,“这还用你说,我岂能不知?早着人去收拾院子了。”只是宋荣叫瞒着老太太,下人也得小心。虽说在小纪氏心中,宋老太太绝对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宋老太太也不是傻瓜。若是大张旗鼓、叮叮咚咚的折腾,给宋老太太知晓,察出蹊跷来。宋老太太是生、是死,还是伤心痛哭?在小纪氏心中并无所畏,小纪氏在乎的是宋荣。
母子女二人说了几句,丫环已将捧来燕窝,小小巧巧的三盅,因儿女年纪尚小,不过小孩儿拳头大的一小盅。
小纪氏道,“来,吃了燕窝,我带着你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大户人家规矩大,宋家虽尚算不得大户人家,不过,宋荣科举出身,又是孝子,更看重这些。尽管老太太不乐意见到她,小纪氏依旧每早都会带着儿女们去请安。
燕窝是每日常例,宋嘉诺却是头一遭问,“母亲,大姐姐有燕窝吃吗?”他年纪尚小,其实许多感情并不大明白。但,宋嘉诺与宋嘉让都在秦家家学里念书,宋嘉让大他许多,虽然宋嘉让功课常被父亲责骂,不过,从心底,宋嘉诺并不讨厌大哥。
只是,宋嘉诺也明白,大哥与大姐并不是母亲生的。
可,昨晚听父亲说了舅公家的事。宋嘉诺觉着,自己跟大哥,比起舅公家来,肯定要亲近的多。
宋嘉让突然这样让,小纪氏脸色一滞,心说宋嘉言这丫头是给自己儿子吃了迷魂散了还是怎么着。小纪氏尚未说话,宋嘉语已道,“大姐姐自己有燕窝,她不喜欢吃这个。”
宋嘉诺又问,“老太太有吗?”
宋嘉语说他,“当然有,老太太早晚都要吃的。”
这倒不假,宋老太太那里好东西从来不缺,除了宋嘉言孝顺老太太的,宋荣也常给老太太买来滋补。宋老太太拿燕窝当白粥吃,早一碗、晚一碗。若以后宋家条件再好一些,说不得老太太就吃一碗、倒一碗了。
用过燕窝稍稍垫补,母子女三人去宋老太太院中请安。
宋老太太对小纪氏平平,也不怎么跟宋嘉语说话,实在是宋嘉语自从进学就开始文绉绉,老太太听她说话忒费劲。不过,轻女重男的老太太却是很喜欢宋嘉诺。
三人来时,宋嘉言已经在了,正笑嘻嘻的跟老太太说着话。见小纪氏带着宋嘉语宋嘉诺进来,宋嘉言自座位起身,待小纪氏三人给老太太请安后,宋嘉言对小纪氏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道,“太太早安。”
小纪氏笑的慈和,“大姑娘坐吧。”
之后,宋嘉语宋嘉诺姐弟见过大姐姐,诸人落座。
宋老太太招呼宋嘉诺到跟前,拉着宋嘉诺的手问长问短,无非就是昨晚睡的可好,早上睡的可饱。不同于儿子对孙子们的严格要求,宋老太太完全是放羊的教养理念。且在宋老太太心目中,儿子辛辛苦苦的考出功名,可不就是为了叫子孙不再吃苦么?
对于宋老太太这种理念,宋嘉言在内心感叹,宋荣能成才,绝对是宋荣自己够争气啊。
宋嘉诺已是不紧不慢的跟老太太说起话来,“昨晚孙儿跟父亲一起睡的,早上睡的沉,连父亲起床都不知道。”
宋老太太笑,“你老子三更就得起来上朝,你才几岁呢,就算醒了,也不许你那会儿起。小孩子,可熬不得神,叫我说,你现在进学就忒早。唉,你老子是个犟种,认准的事儿,谁的话都不听,叫你跟你大哥早早的受这份儿苦。”
宋嘉诺抿嘴儿一笑,懂事的说,“孙儿早些进学,早些念书,以后就能早些做官。将来,好给老太太挣诰命呢。”
宋老太太有今日荣华富贵,皆赖儿子有出息。儿子孝顺她,宋老太太心知肚明,如今见孙子这样说,宋老太太焉能不喜呢,顿时眉开眼笑,说,“我家诺哥儿比你老子都孝顺我。”
祖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日,小纪氏已经暗暗着急了,老太太天天吃了歇着没事儿干,宋嘉诺上学可是有时辰的,这早饭还没吃呢。
小纪氏正自焦心,宋嘉言自然早瞧了出来。只是,她是万不会递话给小纪氏铺台阶儿的。宋嘉言欣赏着小纪氏的心急,就听宋嘉诺已经说道,“大姐姐常陪老太太用饭,今天老太太也给孙儿个孝顺的机会,孙儿也想陪老太太用饭,好不好?”听听这说话,便是宋嘉言都不能不感叹造物的神奇,完全COPY宋荣的甜言蜜语的本事啊。
宋嘉诺这样会说话,宋嘉言并不相信都是小纪氏教的。在宋嘉言看来,依小纪氏的脾性,看小纪氏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绝不可能教宋嘉诺留在老太太这里用饭。
宋老太太早给宋嘉诺哄的心花怒放,听宋嘉诺要陪她吃饭,早一连应了三个“好”。倒是小纪氏一千个不放心,生怕儿子在老太太这里吃到原子弹的满腹忧虑,扬起抹笑道,“诺哥儿,你的饭我院里早就备好了。你突然要在老太太这儿吃,怕老太太的小厨房没预备呢。”
宋嘉言几乎要暴笑了,往日小纪氏何等伶俐,今儿个为了儿子在婆婆这个吃一顿饭竟乱了方寸,连这般蹩脚的理由都用得出来。幸而宋荣不在,若宋荣听到这样的话,定会恼怒的。
宋嘉言笑道,“太太,这有何难,叫丫头们把二弟的饭从厨下送到祖母这里就是了,并不麻烦。”不过点小纪氏一句,宋嘉言并未死抓着不放落小纪氏的面子,转而笑道,“祖母一见着诺弟,欢喜的谁都看不到了。”
宋老太太给孙子孙女哄的笑意不断,也懒得理会小纪氏,笑道,“你这丫头又作怪,昨晚跟我嚷嚷着要吃马齿苋馅儿的包子,我叫他们一大早做的。诺哥儿也尝尝,好吃的很呢。“
宋嘉诺笑眯眯地,“老太太和大姐姐都这样喜欢,肯定是好吃的。”
小纪氏一听那听都没听过啥馅儿的包子,便知是老太太的乡下玩意儿,顿时一千个不放心。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宋老太太已道,“行了,你带着二丫头回去用饭吧,我这里不必伺候。”眼不见心不烦,如今老太太也懒得立那些规矩。
小纪氏行一礼,叮嘱宋嘉诺几句,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到了主院,宋嘉语一个劲儿的为弟弟担心,说,“母亲,老太太不会给弟弟吃臭鸡蛋吧。”对于宋嘉语,臭鸡蛋就是生命中最大的梦魇。
小纪氏暗暗叹气,嘴上道,“你弟弟心性厚道,这是特意去孝顺老太太呢。”估计是昨晚宋荣跟宋嘉诺说的。只是小纪氏也不知道,宋荣昨晚真没来得及教小儿子去老太太那里承欢膝下,倒是宋嘉诺心思灵敏,自己主动去的。
叹一回气,小纪氏也没法子,好在老太太是宋嘉诺的亲祖母,小纪氏只盼着老太太不要给自家儿子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才好。唤了丫头传来早饭,小纪氏与女儿自用。
老太太院里,宋嘉诺吃到了平生头一遭的马齿苋馅儿的包子。尽管是野菜的馅儿,在宋家厨子手里,里面加了酱肉香菇,调上香料,做的小笼包大小,白白胖胖,瞧着也可爱。
宋嘉诺咬一口,点头说,“好吃诶。”
宋老太太笑,“里头放了肉,还有磨菇,都是好东西,怎能不好吃?你爹爹小时候,就只是这素馅儿的包子,没肉也没蘑菇,我蒸的个大。”老太太拿筷子尖儿指了指自己盛燕窝的碗,道,“有这么大一个,你爹爹敞开肚皮,一顿能吃五个。你二叔更不用说,六七个的吃。”
宋嘉诺赞叹,“父亲和二叔好厉害啊。”
宋嘉言笑,“等二弟长大了,一顿也能吃这么多。说不定,比父亲吃的还多呢。等大哥回来了,你也过来吃饭,看看大哥早上吃多少,得把你吓着。”
宋嘉诺板着包子脸说,“以后,我每来都来跟老太太吃饭。”
老太太笑,“那可好。”
待用过早饭,宋嘉诺要去上学了,他跟老太太说,“老太太,你在家里好好儿的,等孙儿放学回家再来陪你说话。”
宋老太太叮嘱宋嘉诺路上小心,便让他去上学了。
待宋嘉诺走了,老太太道,“诺哥儿怎么突然这样懂事了?”这话也只有宋老太太说的出来,若是其他人说,难免叫人怀疑是不是暗指以往宋嘉诺不孝顺?只是,宋老太太说话并不讲究,她自己也不精通这门儿艺术。故而,宋嘉言知道老太太是有口无心,就这么一说。
宋嘉言并不落井下石之类,在她看来,哪怕小纪氏有些小心思,对他们兄妹不亲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亲生,小纪氏又不是圣母,自然亲疏有别。
但,小纪氏的本事也就在内宅了,有宋荣和宋老太太撑腰,小纪氏也不能拿他们兄妹如何。再加上宋嘉言的性子,她并不会借机在宋老太太面前挑拨宋嘉诺之类,反是笑道,“诺哥儿早就是个孝顺的,一早一晚的都来给祖母请安。他以往年纪小,天天念书,课业也重,如今渐渐长大,有父亲有把手的教着,可不就知道体贴老太太了呢。”
老太太很快接受了宋嘉言的解释,又抱怨儿子,“都怪你老子,这么早就把个孩子送进学堂念书。”
宋嘉言笑,“我倒是不想念书,不如老太太给我放个假,我陪老太太乐呵乐呵。”
老太太又不乐意,说宋嘉言,“语姐儿年纪小你一年,我听说功课都强于你了。唉哟,好强的太好强,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个上进心,真是叫人操心。”同样是孙女,在宋老太太心里,也有个亲疏呢。宋老太太有两个学霸儿子,以往并不觉着学习多难。便是宋嘉让,功课不怎么样,起码拳脚过的去,在宋老太太心里,大孙子那就是飞檐走壁武林高手型,很能拿出去显摆的。如今宋嘉言,又不能叫宋嘉言去习武,琴棋书画,听说大孙女还比不过小孙女,宋老太太很是为一向得她心意的孙女着急呢。
老太太撵人,“赶紧去上学去,中午我叫厨下做你喜欢的菜。”
宋嘉言又央磨了一会儿,方笑嘻嘻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管与继母隐隐在对立面,但,不是所有主角对立面的便都是脑残、渣之类哦~

 

 

辛家,打脸,神经

乡下人,不讲究什么停陵多少天。辛永福停陵三日,便就地发丧,埋入祖坟。
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老好人,生前因有个高官外甥,在村子里也是倍受尊敬的,生活从未大富大贵,但也不算差。如今死了,又是侍郎府的公子来帮着发丧,宋嘉让不只是带了银子来,因为宋嘉让的到来,便是县太爷也跟着祭奠了一回辛永福。
辛家如今有良田百亩,这些产业在帝都自然不算什么,但,在乡下,已是地主级别的人物了。
辛永福之所以会求助外甥,自然有自己的思量。辛永福过身后,余下老婆带着一儿一女,儿女尚且年幼,而辛老太太,瞧着实不像有主意的人。
辛永福是个老实人,从宋荣做了高官,辛永福依旧老老实实的在老家种田就能知晓,这人本分。但,临去前的种种不放心,还是让辛永福选择了求助侍郎府。
辛永福这样的品性,不论贫富贵贱,都令人敬重。
宋嘉让头一回办这样的大事,又是嫡亲的舅公家,何况来前宋荣早细细的叮嘱过他,所以,宋嘉让办的挺认真。但有不懂的,便问方管事。
发丧完毕,宋嘉让便跟舅婆辛老太太商量着去帝都的事,辛老太太并不是个有主见的人,抹着眼泪道,“你舅公去前跟我说过,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房子找人看着就成,就是,就是还有百来亩的地可怎么办?”
不待宋嘉让说话,便有一长眉细眼、四十来岁、两眼精光的中年妇人道,“大嫂,这有何难,大嫂若是信得过我,叫我们那口子种着,自家人,岂不比外人实诚?”
宋嘉让认得这妇人,说来也非外人,是辛永福同父异母的妹妹辛永莲。宋嘉让道,“二姨,这事儿,还是叫舅婆自己做主的好。”宋嘉让毕竟年少,头一遭回老家,宋荣也有不放心,早将辛家的事一一给儿子交了底,以免儿子受骗。
宋荣只与辛永福一房关系较好,余者姨舅都是平平。且宋荣在帝都为官之后,本想让辛永福一家子到帝都去方便照看,辛永福却是故土难离,不愿去帝都。倒是与宋荣关系平平的姨舅们都恨不能去帝都沾些光,宋荣何等精明之人,哪里会叫他们沾了光去!
如今宋嘉让体体面面的回乡,自然有的是人来巴结。不过,宋嘉让自幼长于帝都,他性子虽有些粗,该有的心眼儿还是不缺的。
宋嘉让不愿叫辛永莲占了孤儿寡母的便宜,辛老太太又实在没个主见,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话来。倒是辛老太太的女儿辛竹筝上前道,“我们商量好了,这次去帝都,蒙表兄收留,是不会再回来了,房子田地便都卖了。只是一时不好寻买家呢。”
辛竹笙生的皮肤微黑,面上有些不忍,试探的问妹妹,“全卖了啊?”
辛竹筝一身素衣,眉目并不出挑,身姿却是少女独有的窈窕,鬓上还簪了朵白花,瞅着母亲与兄长道,“娘,哥,表哥叫了侄子来接咱们,咱们去了帝都,托表哥找个差事干,跟表哥也有个照看呢。”
辛老太太说,“丫儿,这屋子是咱的家呢,咱辛家的祖宅,可不能卖。”
辛竹筝道,“那宅子便不卖了,就把地卖了吧。”
“是啊。”辛竹笙道,“祖屋不能卖。”
辛老太太是个没主见的人,辛竹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是辛竹筝拿主意了。
宋嘉让稍稍知道些经济,这辛家庄离帝都并不远,他们骑马两日就到。既有百十亩地,宋嘉让觉着,倒不如租出去,以后每年吃租子,哪怕银两不多,也是个细水长流的事。这一下子卖了,所得亦不过几百两银子而已。
宋嘉让刚想建议一二呢,方管事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宋嘉让便没有说话。方管事垂手道,“既然舅老太太这样说,不如便将此事交给奴才,奴才着人留下将事情处置好,容后再跟舅老太太回禀。舅老太太看,可妥当?”
辛老太太至今犹不习惯这些大户人家下人文绉绉的说话,她有些紧张,连连道,“好,好,麻烦了。”
方管事恭恭敬敬地,“是奴才的本分。”
宋嘉让道,“舅婆,这里的事让方管事来办,不如咱们先回帝都。家里祖母、父亲都惦记着舅婆、表叔和表姑呢。”
辛老太太点了点头。
辛永莲忙道,“侄孙儿头一遭回来,咱们这里没什么好的,一些土物,给你父亲和大姐姐尝尝。”
“是啊,东西不少,我跟侄孙儿一并送去帝都吧。”说话的辛永莲的弟弟辛永喜。
宋嘉让早有宋荣传授的心得,端坐着不同,只将下巴略略抬起,脸上浮现丝丝傲气,对方管事道,“方管事,这些事你来处理,我与舅婆、表叔、表姑先回帝都。”
方管事恭敬的应了一声。
宋嘉让带着辛老太太和辛竹笙、辛竹筝回到家里,门房里的奴才一面出来给宋嘉让牵马请安,一面急跑二门去给里头传信。
就在昨日,宋荣已将舅舅过逝的消息告知了母亲,宋老太太果然一通痛哭,还是宋荣解劝,“明儿个让儿就带着舅母和表弟表妹的来家里了,娘你哭坏了身子,可谁来劝解舅母呢。”
宋老太太伤心极了,一面捶打着儿子,一面哭,“你就瞒着我吧,都瞒着我…”又抱怨兄弟,“怎么不早来信儿呢,早些来信儿,找了好大夫去给你舅舅看病,总不至于这么早就去了啊。”
待宋老太太哭了一阵,宋嘉言奉上一盏温茶,道,“舅婆和表叔、表姑明天就到了,这屋子怎么收拾,祖母可有主意了?”一句话轻巧的将老太太的注意力引开。
老太太抹着眼泪,在宋嘉言的服侍下喝了两口茶水,道,“我这院子宽敞,你舅婆这把年纪,又刚经了你舅公的事…”说到弟弟,老太太再一通哭,继而道,“至于你表姑,年纪倒跟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