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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上面熟记的每一个字,当指尖划过“苏路曼义卖”的条目时,缓慢顿住,眼神忽然一瞬间黯淡,落寞犹如霜雪凋零。
不明意义的礼仪官上前,询问道:“王,有不妥之处么?”
国王略微一笑:“没有,只是这条决策有我的参与,当年付出了很多。”
礼仪官没有抓住重点,迟疑道:“所以王是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这是一条正确的决策,尽管过程坎坷。”国王垂眸看向自己的血冕之戒,隔了很久,才渲染出如往常的语气,“我为此感到骄傲。”
骄傲于那些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岁月,即便这早已碾碎成灰,无可挽回。
骄傲我年轻的路上有你们驻足。
壁画
在苏路曼义卖之前,学院特意拨了时间,为首次接触义卖的初等生们普及了一下历史。
虽然授课者已经尽力简化,并且增加了许多故事性元素,但是这段历史的确是枯燥的,再好的调料也祛除不了乏味的本质,听了一半已经有初等生架着眼皮打瞌睡。
克维尔顿晕头转向听了半天,笔记也是半半拉拉一团糟,反面都在涂鸦。但她觉得自己非常能干,起码有东西可以交差。
摩西雅同样收到了学院的通知,她非常重视苏路曼义卖,作为王城总管,在这件事上有诸多政务需要筹备,因此难得没有贴身随行王女殿下,放任她自己去为义卖做准备,收集一些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
这是个相当错误的决定。
因为才过了一会,就有侍卫一路小跑过来报告:“总管大人,王女殿下把绽放殿堂里的壁画给抠下来了!”
但是当摩西雅赶往绽放殿堂之时,克维尔顿背靠着失去了几颗星星的壁画,抵死不认。当被摩西雅严厉指责不能狡辩时,她愤怒地盯着摩西雅,忽然大叫:“不是我弄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摩西雅身后还有一串长队排着,每个血族手上都有诸多的事务要总管签字处理,就算总管平素沉稳冷静,此刻也有些气闷,面对完全不合作的王女,摆出了脸色,直接下了硬性命令:“请把您的手伸出,打开来,然后离开原地,这些壁画非常珍贵,我们必须仔细查证。”
“不是我!你不要那样看着我!”
“殿下,我并非不相信,请拿出证明,如果我错怪了您,我自然会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
“请…”
“我没有裁下那些星星,我连句子都写不到一行,怎么可能用刀割得那么整齐?”
“那请您解释,为什么您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它们失去了原本的橘红之光?”
“我不知道!你不许怀疑我!”
克维尔顿充满敌视地望着摩西雅,这样的对峙接近了一刻钟,最终摩西雅接过了身旁书记官递来的文书,迅速扫完整篇,签完字就递了回去,只留下了笔。她用那支笔迅速写完一张便条,折起来递给侍卫:“先拿着,然后等我命令。”
克维尔顿警惕地看着她,两只耳朵尖也微微向上挑,摩西雅将笔别在了自己的领口,撩起衣裙半跪,与她平视,放低了语气:“殿下,我希望您明白几点;第一,绽放殿堂的壁画出自初纪元的第一任依布乌海君主·黛布安王之手,第四纪元惨遭战火摧残后,又被慎重修复,因此这是王权的象征,不可轻易亵渎;第二,您的诚实比壁画更加珍贵。”
克维尔顿的双手死死握着拳头,仍旧倔强地盯着摩西雅。
“我最后再问一次。”摩西雅说,“请您诚实回答,您拿走了壁画上的星星么?”
克维尔顿忽然崩溃:“说来说去还是壁画壁画壁画!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我很诚实,你为什么总认为我在…撒谎?”
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苍白虚脱。
摩西雅看着砸在地上的泪滴,一时间失语,刚想伸手摸克维尔顿的头发,却被她发狠一把甩开。沉默半晌后,摩西雅出声:“侍卫。”
“是。”
“请王过来一下。”
足足半个多小时,冗长的政务商讨会才告一段落,接到侍卫送上前的便条,国王将几件事简单告知了书记官后,直接赶赴绽放殿堂。
摩西雅站在殿门外,正在低头处理繁琐事务,见到国王后合上了手上的文书,与旁边等待批复的书记官一齐躬身行礼。国王瞥了一眼殿堂,解开了披风的扣子,将之搭在了臂弯间,微点了下头回礼,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殿堂内的人鱼灯没有完全点燃,外面蓝色的月光只冷冷清清透过来一道弧,殿堂里每一丝洁白的花瓣雕塑都仿佛含苞怒放,一切辞藻都卡在了喉咙,一切嘈杂都被无声埋没。
国王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几乎没有挪动位置,背靠着壁画,甚至不肯示弱地蹲坐在地上,像是一杆钉子杵在那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眼泪的咸味,国王微微蹲下,将宽带披风抖开,像是松鼠细心包裹着过冬栗子一样,将克维尔顿整个人围了起来。克维尔顿低着头不住颤抖,手臂使劲动了动,发觉自己没办法从紧实的布料中挣出两只手,套着披风就一把扑到了国王的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呜咽了一下,然后猛地放声大哭。
国王垂下眼睫贴着她的脸,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那么久…”克维尔顿哭着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都不在调子上,“你那么就都不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们咳…他们都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可为什么他们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从来不骗人…”
淡蓝月光中,王女的耳尖慢慢松软了下去,像是紧绷的线渐渐垂下。
孩子们犟着不肯接受四面八方伸出的手,不是因为他们可以坚强到承受一切,而是在咬牙等着某个他们觉得可以安心躲避风雨的拥抱。
如果等不到,宁愿死扛着,也不想让自己遭受不可预知的二次伤害。
克维尔顿哭得停停顿顿,等她收了声,披风连带着国王袍服的肩膀颈窝处已经彻底遭了殃。国王挑起披风没有镶嵌碎钻的一角,小心地擦了擦克维尔顿弄脏的脸,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克维尔顿伏在国王肩上,一时不慎哭得有点多,正在打嗝,嗝一下耳朵就没力气似的起伏一下。国王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缓慢展开五指,殿堂中的人鱼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点亮,随后整个壁画都纤毫毕现呈现在眼前。
国王伸出手覆在了壁画上,指尖轻轻捻了一下,拇指与食指轻微磨匀后,将手指凑到自己鼻尖下,停顿了半晌,忽然出声道:“摩西雅。”
殿堂外立即传来声音:“王,许可进入么?”
“进。”
克维尔顿原本还恹恹的,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扯过披风,把自己脑袋都裹了起来,整个人拱成一团。
摩西雅并未走近,总管的特制长服一丝不苟,她半垂着眼帘,因此向来冷漠谨肃的面容上罕见存着一点无可奈何,或是不知所措。
“你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指引者,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国王轻声说,“但是我想在处理这个事情之前,普及一个比较偏僻的知识点;三个半纪元前,依布乌海推行了一种新的拓纸,将旧拓纸的一味污染原料,替换成无垢石粉;这个微不可见变革的原理论文是我发表的,我记得,无垢石粉其中的一项特性,就是汲光性。”
摩西雅忽然抬眼。
国王伸出手,他翻开掌心,金色的光粒争先恐后地从他手掌中盛放,指间捻取那一抹细小的粉尘像是突然被点燃,随风飘洒出金色的河流。
“绽放殿堂的壁画很奇特,那些繁星不是画笔可以描绘的,它们被镂空,点缀上无垢石棱,用于汲取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国王说,“我想,克尔应该是拿了拓纸,想拓下壁画的一角。由于拓纸上的石粉浓度比壁画上的略强,反汲了光源,导致繁星失去光泽。”
国王微微抬起下颚,朝不远处看去:“从这个角度,就像是它们被裁出来了一样。”
殿堂中沉寂了片刻,摩西雅吐出了一口气,面向王女,用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握拳,停在心口处叩击。这是她曾经对克维尔顿做过的古老礼节,即便王女已经蒙住头不看不听不说,她依旧慢慢做得标准,直到完成最后一个动作。
“我很抱歉。”她说。
国王用温和的目光注视她:“指引者和孩子之间,也是需要相互磨合的,没有绝对完美的指引者,我相信你足够优秀。”
摩西雅摇头:“王,我承诺会尽最大努力,只是并不觉得自己能完全胜任——譬如这件事。”
“我并没有说你的教育本质是错误的,但当你无法用学识判断一件事的真伪时,那么一个指引者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孩子,没有例外。”
“王,我问过她…只是,殿下的反应过于激烈。”
“她有反驳,只是你将她的证据视为了狡辩。”国王闭上眼,与依布乌海链接的血脉清晰倒映出时光中的每一幅影像,“克尔的证词非常到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无理之处。她才刚刚学会写字,握笔都不稳,你认为她能用那么精准的刀法割出如此完整的形状?”
摩西雅顿了一下:“我非常抱歉…”
“我并没有在责斥你。”国王沉默了一下,又道,“只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克尔;更希望你可以让克尔觉得,你能保护她。”
当她出现敌对的模样时,这不是做样子,也不是一门心思跟某人赌气,这只是孩子的脆弱。
觉得周围没人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冷漠保护自己。
… …
“等到明日黎明,壁画应该可以完全复原,这一点不用担心。”
等到国王刚踏出殿门,摩西雅忽然转身:“王,有一件事我有疑问,王女殿下拓印壁画是做什么?”
国王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银发洒落肩背:“刨根问底是好习惯,但是不太适用在这个时候,给我和克尔一点私人空间吧。”
摩西雅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退开了一步,颔首行礼:“是的,王。”
“谢谢,你可以退下了。”
义卖
国王一路抱着克维尔顿穿过长廊,走到半路上克维尔顿就偷偷摸摸掀开了披风,钻出个乱毛脑袋,越过国王的肩膀往后面瞄了几眼,然后又重新缩回来。
一直到抵达寝殿,克维尔顿都没有说过话,国王俯身将她放到地毯上,卷成乱糟糟的披风被取下,挂在一旁的高架上。
克维尔顿在原地蹭了一会,就自己跑到桌边,取下校服上的校徽,然后又掏了掏口袋,把什么东西遮遮掩掩地放到了柜子的角落里,还压上了自己的课本。
做完这一切后,她就跑去衣橱旁边,拿了白绒的浴巾和睡衣,自顾自走向浴池,将手上的干净衣物塞在了藤筐中,使劲拖了进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国王走到书桌边,瞥了一眼半开着的柜子,伸手将桌面上摆放的一叠公务文件整理了一下,拿到了床边,点燃了盏台上勾起的人鱼灯。
批阅到第六份文件时,浴池的门被哗得拉开,克维尔顿费力地拽着门把手,穿着湿透的拖鞋,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的水,终于拉船桨似的将门拖开。
满浴池的水汽全部冲了出来,克维尔顿咬着指头,试探地抬起一只脚,棉布拖鞋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滴,她偷偷抬眼望床边瞧了一眼,慢慢将脚放在了门外的地毯上。
床边没动静。
克维尔顿胆子大了,另一只鞋也踏了出来,因为吸了水太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磨到床脚,克维尔顿拽着被子就往上爬,沾水的脚直接往被套上蹭了蹭,然后就迅速滚到了床头,披着一头湿发就去拿咕咕闹钟。
调完闹钟后,她坐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指,翻了几个跟头,犹豫半天,还是伸手拿了一叠磨牙纸,然后在床沿围着国王铺在上面的文件,一份文件上面,发一张磨牙纸。
这个暗示实在是明显过头,不注意都不行。
国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在床沿扭来扭去的克维尔顿抱了起来:“今天怎么了?”
克维尔顿原先想到苏路曼义卖这个词就莫名兴奋,但是此刻只是耷拉着小脑袋,闷声闷气:“学院就要举办义卖了,知道义卖是什么吗?就是全校都不上课了,全去卖东西,你买我的我买你的——我听说这还是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很穷,于是觉得上学一点都没用,还不如卖东西,这样卖着卖着就有钱了,大家都会很开心…”
国王:“…”
哦。
克维尔顿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得快忘得也快,说着说着就来了劲,抖着耳朵来回摇晃:“这两天还是登记期限,就是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列成清单,贴在十个指定的古木枝干上,我也贴了的,我想要诺丹罗尔的玩偶,听说人类会将玩偶做成他们自己的形状。”
国王微微抬手,衣橱中一条毛巾飞了过来,他慢条斯理擦拭克维尔顿的湿头发:“我还以为你会要蜂蜜糖。”
克维尔顿睁大眼睛,反驳道:“不可能,那种东西我可以偷偷在街上买,义卖就是要买自己买不到的东西啊…我这个要求怎么啦,我还看见有人想买…买…”
国王继续擦头发:“嗯?”
“反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国王耐心听她说完,然后问道:“你确定授课者就是这么跟你讲解的?”
克维尔顿比划了一下,不确定地低下了小脑袋,嘀咕了一声:“他说得又多又复杂,我记不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国王沉默了一下:“克尔,去把你的史学笔记拿过来。”
克维尔顿立刻警觉,想起自己乱涂乱画的痕迹,心底又有点慌张,啃着国王的衣领死活不下去:“为什么?我告诉你认真听了的!没有上课睡觉,绝对没有!你不相信我!”
国王摸了摸她软茸又湿漉的头发,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的理解力很好,我只是想在你的想象之上,再告诉你一些故事,一些不像历史的故事。”
克维尔顿好奇道:“那是什么?”
“苏路曼义卖的历史,不单单有它的意义、它的政治本质,或是它带来的影响;其实在最初的最初,它只是存在一个混乱世界中的故事。甚至这个义卖的冠名,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血族,他英勇、有一点坏脾气、对孩子总是口是心非,但是非常伟大。”
“他是谁?苏路曼吗?”
“他是我的父亲。”
这个睡前故事太长,但是温暖如同灯火。克维尔顿甚至都懒得等牙磨完,抓着笔就开始在史学笔记上涂涂画画,从最开始欧柏学院的一瓶墨水,到王城燃起的连天烽火,顺着笔迹,仿佛一个故事顺着无法阻挡的脚印,狂风骤雨般铺展开。
只是克维尔顿今天哭得有点多,听到一半就开始犯困,昏昏沉沉趴在枕头上,手中还捏着笔:“后来呢…”
国王轻轻将她的笔记合上,又从她手中抽走了沾着墨水的笔:“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非常悲伤,但是一切都已过去,只是留给我的爱还在,怀念犹在。”
克维尔顿困得睁不开眼,伸手抓住了国王的衣领,把脸蹭了上前,嗓音低微黏糯:“我学会写了很多字…我还能看得懂你看的本子了…”
国王轻轻拍着她的背:“嗯。”
“我还看到有一个本子上说…还没有寻找到新的金矿…”
国王有些疑惑,低头看向快睡着的克维尔顿时,她又咕哝出声:“王城是不是会变得很穷?不过没关系,我看到有个高等院的教授贴了登记纸条,说想花很多很多的钱买很漂亮很少见的壁画拓本…”
国王:“…”
克维尔顿忽然抬起头在国王脸上亲了一下,又歪下去埋在枕头里:“我一定会卖到很多钱的!修沃斯也要早点睡觉。”
“…”
国王垂眸看着沉沉入睡的小王女,忽而微笑:“好。”
… …
第一百四十一届苏路曼义卖,欧柏学院。
在义卖期间,初等生的指引者允许进入学院,由于活动终结时依布乌海之王也会到场,所以国王可以略微调动日程,推迟一点朝会,送王女殿下拎着一大包东西前往胡桃船舶。
湍流旁边,王城总管端庄伫立,看着克维尔顿目不斜视,自己背着包爬上了船,摩西雅脸色如常,没有尴尬退缩,如以往一样向国王行礼,随后跟着踏上船。
国王看向趴在船沿上的克维尔顿,轻轻点了一下头。克维尔顿扁着嘴,跺着脚半晌,最终还是扭捏着转身,又别扭了很久,才一把抓住了摩西雅的手,但是还是迅速将脑袋偏到了一边。
摩西雅突然被握住半个手掌,怔了一下,感受到手掌上的温度,她微微蹲身,试探着接过克维尔顿手中的包带子。好在克维尔顿只是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松了手,趴在船舷上到处看。
这一路上罕见的沉默,但是谁也没松手。
克维尔顿一到学院就跑开了,拖着自己的东西就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铺好棕色的厚毡布,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物品,跑去学院主办窗领了站台板,拿起笔就开始写,然后端端正正放在厚毡布前方。
摩西雅走过来的时候,只见克维尔顿跪坐在地上,现场填写着小标签上的标价,她面前的站台板无比醒目——“卖特别贵贵贵贵贵贵贵贵贵贵的东西”。
摩西雅:“…”
依布乌海有那么贫富不均吗…
总管反省了一下自己签署的账目,然后得出结论,很过得过去啊。据说诺丹罗尔还挖空了一座主要金矿,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矿源,教皇御下的诸国君主都有些入不敷出,经济产生了连锁问题。
不过这对于依布乌海是件不错的事,譬如运送过去的博维科酒提成又加了四成三左右…那么话说回来,王女殿下对苏路曼义卖这样高的热情是闹哪样?
摩西雅沉默了很久,还是上前,开始帮王女摆放价格标签。
真是搞不懂小孩子。
克维尔顿一直是兴高采烈,左蹦乱跳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因为抱着饭盒到处转的缘故,没找到摩西雅,就往旁边一坐,打开午餐盒就开吃。
今天的午餐被赋予的“午夜城池”是一个果壳女孩,身上层层叠叠都是漂亮的衣裙,扑面就是食物的甜香血味。克维尔顿抄起叉子,一层一层吃裙子,从外面的晶菜沙拉外袍,一直吃到奶椰中衣。
吃得正起劲,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好奇道:“快吃快吃!吃光了的话最里面的是什么?”
克维尔顿吓了一跳,啪得一声关上午餐盒,一转头就看见愣愣的安瑞格尔木。安瑞看见王女殿下那张脸就觉得大事不好,刚想火速转头,克维尔顿突然一巴掌抵住他额头把他推了出去:“大流氓!”
安瑞:“…”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我真的只是好奇…
王女殿下抱起午餐盒,踩着小靴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后安瑞坐在地上,学自己老爸狠狠搓了一把脸…唉。
克维尔顿还是对安瑞的话留了心,吃到最后一层连衣裙时,再也不吃了,忍着馋盖上了午餐盒,回到自己的站台板那里,然后将盒子塞进了包里。
摩西雅一直都坐在那里,见克维尔顿终于不到处跑了,跟她并排坐着,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殿下,今天刚出行时…是王让您主动牵我的手么?”
克维尔顿玩着刚刚买回来的小玩偶,嗯了一声。
摩西雅垂下眼睛,又问道:“为什么呢?”
克维尔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我原本不同意的,分明是我比你小嘛,应该你先牵我的…”她抬了一下玩偶的胳膊,歪着头,“不过修沃斯说,你比我害羞,那我来好咯…反正你昨天也道歉了。”
摩西雅默默地看着她。
“也没什么大不了啦…”克维尔顿嘀咕着摆弄玩偶,“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只要不甩开来,其实也分不清是谁先…”
摩西雅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拳头圈在了手心,软软的,又有点凉。
“是我先,殿下,我是你的指引者。”
克维尔顿顺从地被牵着,看着玩偶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女孩
义卖接近尾声时,克维尔顿跑向了欧柏图书馆的方向。
由于苏路曼义卖的不同寻常性,通常由依布乌海的王族亲自到场主持落幕。曾经这项仪式由苏路曼之子、帕亚特王子出席,但是在那场持续了近一个纪元的狂暴战争后,原始血脉几乎全篇陨落,只有最后孤驻的君主,年复一年坚守着轻埋于泥的约定。
克维尔顿到场的时候,几乎大半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克尔紧张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不被人碰到,背靠在观礼栏的柱子上。
有不少学生都集中在欧柏图书馆前沿的搁浅湾,站在观礼栏之内。最前方的是欧柏老院长,半披着及膝的赭色长服,胸前别着一支水玫瑰,肩上整整齐齐排列条状勋章,犹如一根标杆站在最前面。
在他身侧是几位穿着笔挺的学术领袖,新一代的领袖,每张脸上都焕发着一种糅合着沉稳和自信的神色。但这种充斥着朝气的氛围砸到旁边的几个老血族身上,却似被礁石狠狠抛了回去。
老血族们正在漫不经心数星星。
学生们也都见怪不怪,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了,终身院最著名的几个学究,都莫名其妙地厌烦学术领袖,如果不是公开礼节场合,他们甚至都不到场。
曾经有一次某位学究破天荒开了一次课,准备冲击终身院的学子们都推掉其他的课,兴致冲冲跑去听讲。结果数量略多,书稿台下面都窝了三四个,于是学究非常不耐烦。
然后他走到门边,一脚踢开,指着外面说:“凡是学术领袖,都给我出去。”
抱着笔记的学生们都傻了。
沉默了一会,襟口别着徽章的领袖们依次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门边向学究颔首行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
最终这个事情的解决方式很奇怪,学究讲完课后,亲自写了几封致歉信给学术领袖们,但是结尾一段话明明白白标注:“我清楚你们学术或者品格无可挑剔,也并未对你们获得领袖资格有任何否认,但是请以后不要私下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后面还附上了其他几位重量级学究的签名以示附议。
领袖们看完后,面面相觑,都很茫然。
苦思了一会,有个领袖突然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猜测:“难道…看不惯学术领袖是终身院的传统?”
这个问题令几位领袖都感觉有些惊悚,沉默了一会,终于另一位领袖打破了僵局,他从包里掏出两本笔记放到桌上:“那堂课的笔记我借来了,咱们抄完了再想。”
领袖们见此纷纷拿出了墨水和笔:“说的也是…”
“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 …
学生还是源源不断涌入观礼栏。院长瞥了一眼过度拥挤的站台,看向了旁边的学术领袖们。
顿了一会,其中一位学术领袖点点头,离开了湾口,挥手带领六位监督生越过学生群,率先进入图书馆,取得暂时开放高阶楼层窗沿位置的权限,引领无多余空位的学生进入图书馆。
缓解了臃肿的局面之后,其中一名监督生上楼,询问那位伫立窗前轻敲玻璃的学术领袖:“道格学长,不下去么?”
道格侧过脸,微微致意:“图书馆高阶楼层是以我的权限开启,我将在此处直到权限闭合。请转告院长,麻烦他代我传达对王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