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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布乌海已经有了四位王子,少了一个我想也没什么。”瓦拉塔自嘲地笑了笑,“你和帕亚特都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我不是。”
修沃斯沉默了一会:“你告诉父亲了么?”
“离开之前再说吧,他估计会暴跳如雷,麻烦你安抚一下了。”
“我会的。”修沃斯垂下眼眸,欲言又止,最终站起来道,“哥哥,我不知道诺丹罗尔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依布乌海永在。”
“我知道。”瓦拉塔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回家的。”
导线
郁金香王子离开依布乌海的时候是冬日,傍晚修沃斯起床拉开窗帘,外面阴沉沉的,白涯树枝杈交织,王城正在下雪,一片寂静。
修沃斯扳下精铜窗口,刚打开一缕缝,凛冽的寒风夹杂雪点就措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一头银发被吹得散乱,他拨开额前挡在眼前的发,望向东端不可及的远处,那里应该有一条船出航,高大沉稳的王子披着白色长袍,独自远游。
白袍是修沃斯准备的礼物,因为听闻诺丹罗尔的人类偏好白色,就像依布乌海的血族喜爱红色一样。临走前苏路曼王也没说什么,显得非常平静;倒是帕亚特过一会就要证实一下可信度,把瓦拉塔问得烦不胜烦,最终两个找了块地方打了起来。
小王子伊温丝毫不关心,他最近只摇着尾巴对一个小血族打转,那是他实战课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短短的黑发,末梢轻微地打着卷儿,打起人来很疼,但是弹琴的时候声音叮叮咚咚得很好听,伊温王子每天都不要脸地凑到琴室去听墙角。
帕亚特就坐在侧上方的木质长凳上,隔着一层树荫就能看见自家弟弟贴着墙根,一脸正气凛然的专注,往嘴里塞了颗红果子,笑道:“看来以后等伊温继位,依布乌海能有一位王后了。”
坐他对面的是薄荷王子,修沃斯正低头看书,顺口嗯了一声。
“听说那个女孩子不是贵族,而且还是个新血族。”帕亚特也不管修沃斯是不是在自习,一边吃果子一边透露消息,“你知道她的名字吗?好像叫摩西雅,还不错吧。”顿了顿,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修沃斯,“诶你看,她出来了…哎,伊温挡住了,还回头瞪了我一眼。”
这时修沃斯才抬头,把身边的书拍在他膝盖上:“哥哥,你如果那么热切于获知一位未来的王后,就去参加舞会,我去喂我的白枭,没必要坐在这里看书。”
帕亚特有些悻悻地抱着书:“你就没一点兴趣吗?”
“没有。”
帕亚特挠了挠头:“但我觉得你很感性啊,性格也软软的。”
“我也很理性。”
“说真的,你没想过自己未来的王后么?一点都不好奇?”
修沃斯静默了一会,说:“迄今为止,一共出现过十一位原始血脉,只有伽伊王有过正式的王后;如果说起爱情,有记载的也只有狄林哥王与古微多莉王的罗曼史。在这个概率下,哥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遇见喜欢的人?”
修沃斯说得非常有根据,每一位原始血脉都有着丰沛的感情,但是长久以来,很少有君主立后,他们的使命似乎只有统治足下的国土。血族之间是通过血液的味道确定爱人,然而子民的血液无法吸引君主,原始血脉之间的吸引,也仅仅有初始纪元的狄林哥和古微多莉,但由于名义上父女的关系,这段恋情只花开一刹。
可以说,原始血脉这一脉都是绝对的单身王族,单到死。
估计是伊温的开窍让帕亚特燃起了信心,他把历史的教训丢到了一边,依旧乐此不疲:“也许呢,我也想有爱情啊,你没想过吗?”
“没有。”
“别这样,想想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可以牵着她去图书馆门口,让她帮你喂白枭,你自己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看书啦。”
“…”
这情商得要多低才能干出这种事…
修沃斯一脸“你的情商别传染给我”的神色,取下了挂在树枝上的人鱼灯:“哥哥,白枭我可以自己喂,不劳你费心。”
帕亚特看见他要走,拉住他的衣角不放,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你答完了我就不说话了…但你也不能说不知道,怎么说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修沃斯垂下眼眸:“白色。”
帕亚特怔了一下:“可是你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服。”
“因为我是依布乌海的王子,并且永不离开国土,那么我一生都不会穿白色。”
… …
第四纪元刚过百年,依布乌海的血族数量终于达到了一个巅峰,混乱与躁动充斥在每一个城镇,尤其是容纳新血族的芬可城,低俗而丑陋。
然而就算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新血族的生命力仍然不可小觑,九位学术领袖的宝座已经在群狼围饲中被牢牢把占,其中一位竟然就是新血族。
芬可拉姆·亚蒂。
摩西雅也参与了考核,然而因为一个失误失之交臂,心里又悔恨又气恼。伊温也没通过,蹲在一边可劲儿地安慰她,摩西雅的黑色短发长长了一点,编成一条辫子,穿着欧柏学院的校服,堵着气不说话,就算对方是王子也不给好脸色。
不得不佩服银厥王子的毅力,也得亏是原始血脉,对伴侣就是一根筋。一生要么孤孤单单,要么碰到一个心仪的就死追不放,因为他们不可能再碰到第二个了。
新血族出身的学生领袖平时都是勾着嘴角微笑,却因为他眼眸修长,深红的额发垂下来,抬起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修沃斯跟他有旧,然而在他成为学术领袖之前的交际也不是太近,记忆还停留在蹲在芬可城门口哭的小木匠,转眼就是这样可独当一面的领导者,那双血色眼瞳深邃异常。
某天有学术领袖正在查阅一个舞台剧的清单,惊讶道:“参与这个舞台剧的新血族怎么都缺课了?好久之前的事…芬可拉姆,你参与了模具制作,跟他们还有书信来往么?”
芬可拉姆笑得别有意味:“他们?也许…死了吧。”后面的话说得极轻。
新血族之间的斗殴挑事天天都在发生,下了法令都没用,芬可城到处有人死去,那位学术领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在九位学术领袖中,能让芬可拉姆笑得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的,也只有修沃斯了。自从他得知薄荷王子有个喜欢在欧柏图书馆门口喂白枭的习惯,每天下半晚就去图书馆蹲点,带着一小包饼干屑子,拿着书和笔记就蹭过去一起喂。
“学长的这门课学得真好,我最头痛的就是《六党史》了,他们都说《古戒律》难,但我觉得还好,因为考试的时候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模板。”
“帕亚特殿下的人缘很好,但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太耀眼正义了,但我觉得待在学长的身边很舒服。”
“学长,我想向王申请接管芬可城行不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要成为一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领导者,我要这个城跟王城一样美丽。”
随着苏路曼王的衰老,红杉王子帕亚特殿下接受了储君礼赞,正式进入预备阶段,辅佐他的薄荷王子也越来越忙碌。整理议案,发布诏令,很少再能关注到学院的事情,能喂白枭的时间越来越少,芬可拉姆有时百般无聊等了一个月,也无法碰上修沃斯。
终于有一天,披着黑色天鹅绒的身影从胡桃船上踏下,衣襟别着薄荷胸针,芬可拉姆一愣,随后惊喜地跳起来,挥了挥手:“学长!”
修沃斯掀开了风帽,银发如溪流淌在背后,他向芬可拉姆略略点头:“芬可拉姆,我想向你求证一件事情。”
芬可拉姆刚把饼干屑子递过去,怔了怔,不理解地眨眨眼:“怎么了?”
“我收到了我哥哥瓦拉塔的来信,却被人毁去了大部分,然而我尽最大努力复原信件后,看到了你的名字。”修沃斯神情温和,“我知道你去过几次诺丹罗尔,你碰到我哥哥了么?”
芬可拉姆表情放松了下来:“是啊,瓦拉塔殿下过得很好,学长不用担心。”
“哥哥很少跟我来信,就算有也非常简略,并且每一次必然有大事,既然他提到了你,你知道内情么?”修沃斯轻声问道。
芬可拉姆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阵,忽然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他正在追一个人?”顿了顿又肯定道,“一定是的,他在追一个做木偶的人,我跟那个人是朋友,因为我之前是做木匠的嘛,交流交流经验,他做出来的木偶娃娃可漂亮了,只是他不太送人。”
修沃斯怔了一下,芬可拉姆之句话说得太模凌两可,而且在“他”与“她”字的发音上故意模糊了过去,扭转了整句话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说谎,他在修沃斯面前不会说谎——瓦拉塔的确是在追那个人,但是在追杀。
“是这样么。”修沃斯垂下睫毛,原始血脉能有爱人也算是一件大事,值得报喜,虽然以郁金香王子那个性格居然会宣扬有点奇怪,不过也许在爱情面前变傻了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谢谢。”修沃斯微微一笑,“那我先回王城了,下次再见。”
芬可拉姆有点失望:“学长不喂白枭么?”
“抱歉,王城里还有议案正在裁决,我必须赶回去。”
芬可拉姆抿着嘴,依旧笑着:“好的,那…学长再见。”
望着那片黑天鹅绒的披风登上了胡桃船,顺流而下,芬可拉姆随手将饼干屑子扔得满桌都是,在大片白枭扑上来时,慢慢握紧了手。
“学长,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初心勿改…初心不改!”
芬可拉姆忽然笑起来,指尖的一滴血坠落在地,犹似后来的摧毁王城的猩红烽火。
反叛
对于郁金香王子被毁掉的来信,储君帕亚特因为过于忙碌,问了几句也就没再理会。修沃斯沉思片刻,还是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交托给了一位正要前往诺丹罗尔历练的校友,爱尼诺仁·波因尔,请他带给瓦拉塔。
波因尔是一位学术领袖,也是第一个走出依布乌海的学术领袖,临行前他脱帽行了一个花式礼节,优雅得像是在舞会邀约:“薄荷殿下,希望我离去的依布乌海,依旧开满水玫瑰。”
爱尼诺仁·波因尔被称作“依布乌海的绅士权杖”,虽然九位学术领袖中有两位王子,然而论人气高低,非波因尔家族的爱尼诺仁莫属。一旦他出现在舞会上,必然是全场的焦点,俊美睿智,彬彬有礼,涵养与谈吐都上佳,是众多女性血族倾慕的对象。
他于第四纪元前期远航诺丹罗尔,与一场战争擦肩而过。
第四纪元一百九十四年的夏日,太阳格外烧灼,苏路曼义卖刚刚结束不久,整座王城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加上温度炎热,恨不得躺倒水里赖着不动。
帕亚特王子也是如此,储君这个重任压得他快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歇会儿,自己跑去宫廷厨房偷摘了一串葡萄,回到寝殿关起门剥着吃。
然而没一会他的殿门就被敲响了,帕亚特刚想发火,外面的声音却格外慌乱:“红杉殿下!欧柏学院出事了!请您马上去一趟!”
帕亚特吐了个核:“能有什么大事?修沃斯不在吗?”
侍卫的声音干涩:“薄荷殿下已经赶过去了,但是他说以防万一,请您同去一趟!”
欧柏学院里的新血族与原居民又闹起来了,本来这种事陈词滥调,是个血族听着都觉得腻味,但这次的导火索很不一般,一个女性血族被烧死了。
修沃斯赶到的时候两个党派吵得正热闹,学术领袖都被分派到不同的城池,没有一个在场,见到终于有领袖出现,两边都微微熄了火,七嘴八舌向修沃斯指责对方的错处。修沃斯皱着眉,轻声问道:“那个血族呢?”
所有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才有人犹犹豫豫指着一个地方:“好像在那里…”
修沃斯对那个血族颔首,迅速走到那个沟壑处,里面还点燃着几盏灯,噼里啪啦烧得晃眼,这不是无温度的人鱼烛,而是普通的蜡烛,较之前者便宜很多,所以学院在一些偏僻之处都用这种蜡烛挂在树上照明。
里面除了碎裂的玻璃灯罩,火光的闪烁,只有静悄悄的一片,因为这种光对于血族的眼睛来说是一种极端伤害,没人敢去看清里面的身影如何。修沃斯也被这个火光刺了一下,不由揉了揉眼睛,脱下披风就盖了下去,趁火焰被短暂遮住,他跃下沟壑,弯腰抱住那个毫无生机的身体,随后退离那个地方,火焰已经开始将披风吞没。
有血族拎来了几盏人鱼灯,修沃斯半跪于地,将那个少女慢慢放平在地上,松开手的时候感到满手的粉末。血族被烧灼,便如同人类经受超高温瞬间碳化一样,肌肤和骨骼都将焚成沙土,这是极度痛苦的死亡,唯有在极刑中出现。
帕亚特赶来的时候,见到弟弟正半跪在地上,试图抢救那个血族,但他不是拥有治愈力的原始血脉,身为毁灭力的原始血脉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救活别人,他镇定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喂血,但那个血族的口腔在某一个瞬间坍塌,化成了飞灰,随风散去,血落在了地上。
修沃斯手腕抖了一下,缓慢地垂下了眼眸。
帕亚特不忍看那一摊只剩躯壳还没化的灰烬,强忍愤怒问道:“你们谁认识她?她的父母来了么?”
正准备好指责对方的两拨血族都沉默了一会,这时候有个瘦弱男孩从新血族那一堆里走了出来,说:“她是我姐姐。”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她是原居民,我不是。”
帕亚特盯了他很久一会,忽然说:“她是你的姐姐。”
“所以怎么了?”男孩说,“我就是推了她一下,哪叫她站不稳掉坑里,她还是原居民呢。”
帕亚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时语塞,见旁边的血族都沉默,明白了这个男孩居然真的是罪魁祸首,而且居然没有血族觉得这不对。
学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这时修沃斯褪下了外套,轻轻覆在了那层灰烬上,然后站了起来,淡淡说:“我知道了。哥哥,先把他押送王城,等候审判,并且我想请他现在向所有原居民血族道歉。”
男孩后退几步,惊愕:“凭什么?芬可城到处都有人死,怎么没见有人管?哦,死的是原居民,所有王子殿下都来了,是吗?”
修沃斯轻声问:“你的人性呢?”
“什么东西?”男孩皱了皱眉,继续辩解,“新血族本来就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你们原居民不仅始乱终弃,还抢占资源,因为统治者就是你们那一党的啊。平时那么多原居民欺负新血族的事情你们都不管,现在被欺负了一次就来两个领袖,有本事,把我们新血族的学术领袖也带来,请他说说该怎么样!”
“你说的是由于第三纪元法规的未完善问题,我承认原居民的错误,并尽力修复改善,迄今为止《芬可城新血族法规》囊括了三百七十条诏令与四十五个实例对策,而约束原居民的《原生拥吮指数》与《反歧视和刑罚制度》也早在几十年前发行,并且一直完善。既然你们已经是血族,那依布乌海是我们共同的国,我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也请你以公正的眼光看待所有血族。”
“你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是新血族!”
“你的理由就是你弱么?”修沃斯忽然微笑,“可是我很强,我现在很难过,我伤害你了么?”
帕亚特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放心地按住了修沃斯的肩:“…控制,控制。”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红色身影急速而来,快成一片光影,湿冷液体溅了旁人一身,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见红发的少年慢慢锁住了男孩的喉咙,那张瘦弱的脸上惊骇欲绝,一只手臂被连根切断,断裂处血珠飞扬。
芬可拉姆脸上的神情有些冷酷:“我怎么记得芬可城在我的监管下非常和平安详呢,你这种败类是怎么出现的?向殿下和学长道歉。”他又凑近男孩的耳朵,用气流发声,“…否则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哦。”
“芬可拉姆…”修沃斯刚出声,芬可拉姆立刻笑道:“我知道的,学长,立刻送给王城处置,一不小心激动了点扯掉了他的胳膊,回头缝上去就好了,我做事是有点没轻没重。”
修沃斯微微提高了声音:“芬可拉姆。”
芬可拉姆一怔:“嗯?”
“父亲将芬可城交予你监管,你就是以暴力治下的么?”
“我没有…我只是情不自禁…这家伙很不懂事。”
“那我请问你,芬可城现在怎样?”
“没有怎么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很安稳…”
“侍卫!”
跟随在储君身后的两名王城侍卫立刻取出了备用披风:“殿下。”
修沃斯现在只穿着一身单衣,接过黑色披风围在肩上,对芬可拉姆说:“我去一趟芬可城,请你务必不要跟随。”
薄荷王子在那个瞬间已经想到了无数令人恐惧的可能性,一刻也不相等,直接登上胡桃船驶向芬可城,决定证实自己突然意识到的隐藏事实。
然而帕亚特还没反应过来,他对于芬可拉姆并不是特别熟悉,此刻更注意的是弟弟的神情,有点摸不着头脑:“修沃斯怎么了?走这么快…”
芬可拉姆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侍卫过来捆住男孩,自己松开手走向帕亚特:“可能是学长想视察一下我的成果吧,我反正问心无愧…”
帕亚特扭头刚想问,突然一震,一柄骨刺精准有力地刺入了他的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花,随即这枚骨刺被撤去,芬可拉姆舔了一下上面残留的血,勾起了嘴角。
没人能想到有血族敢行刺原始血脉,王族的侍卫担任的都是传令官的角色,这时候也愣住了,等他们怒吼准备捉拿要犯时,面色不善的新血族却拦在了他们面前,层层叠叠,芬可拉姆已经不见了踪影。
非自己的血族骨骼对血族来说是致命剧毒,这一下刺中的又是脏器的部位,帕亚特大口喘气,只能支撑自己站起来,眼前还是很晕,勉强发令道:“通知王城!还有…修沃斯,快追上他,把他叫回来!”
一个侍卫立刻转身,然而新血族本就围堵在这里,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出去。
另一个侍卫扶着帕亚特,忽然绝望道:“殿下…这一切都是预备好的,您看那些新血族的眼睛…全部都是仇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仇恨?”
“他们被疯狂侵蚀了。”帕亚特艰难地咬着牙,“他们是,反叛者。”
烽火
第四纪元一百九十四年的七月,依布乌海震荡,受创的红杉王子帕亚特拼死破出反叛者重围,随身两名侍卫被杀,他自知筋疲力尽无法返回王城,于是点燃了胡桃船示警。
不会熄灭的人鱼烛吞噬了整整一排的胡桃船,冲天的白焰顺流而下,唯一没有燃烧的船只旗杆上挂着储君的披风,夜风中猎猎作响。距离最近的锡得利城监守者索亚,正是学术领袖中的一位,见此情景心中剧震,拦截住挂着旗帜的那一艘,顺利营救已经昏迷的帕亚特王子后,命令一部分血族侍卫立刻前往欧柏学院。
“反叛者”是一个很难解释的转化现象,在此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有血族拥吮不当,致使人类抗拒过度,神志不清时饮用大量的鲜血,那么会直接跳过“独立期”这个至关重要的过程,直接沦丧理智,化为凶猛野兽。
但早在第二纪元发现了这种情况,当时的斐吉赫王对此深恶痛绝,不论是相关的拥吮者还是反叛者,都以火刑处置。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血族的拥吮步骤都非常规范,只是在血族数量暴增的第三纪元,这项措施不但被渐渐忘却,还越演越烈。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反叛者…他们不都是学生吗…”赶去欧柏学院的侍卫惊呆了,这群反叛者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不合常理,目前的记载中还不曾有过“正常的血族再度转化成反叛者”这种命题,反叛者应该只诞生于拥吮后的那一小段时间。
但是芬可拉姆·亚蒂实现了某种不现实的可能。
他是新血族中的天才,依布乌海中未来希望的九分之一。
… …
欧柏学院燃起了白焰,然而此刻的王城还存在着最后短暂的安宁。
苏路曼王刚刚结束冗长的会议,回到休息室躺倒在靠椅上,透过切割精巧的红砖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白涯树林里两个孩子在捉迷藏,伊温和摩西雅,他们两个在昨天刚结束了考试。
作为一个父亲,苏路曼王挺羡慕这个小儿子的,这么丁点就能一眼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摇尾巴这么多年,护食一般围着女孩长大,将来的回忆也一定相当美好。他低头望了望拇指上的血冕之戒,这枚沉重的王权戒指压了他几乎一个纪元,真的考虑要将它卸下来时,回想自己年少光阴,竟没什么可以定格的画面。
苏路曼王觉得有点倦了,闭了闭眼,准备先睡一觉。
白涯树林中,摩西雅跟伊温玩了三次捉迷藏,怒了,一甩手不玩了。
伊温也很委屈,原始血脉本来对身边血族的敏感度就非常高,何况是这么吸引他的血族,因此一抓一个准。摩西雅为了躲个好地方还弄乱了头发,赌气后自己坐在一截白涯树根上,慢慢把黑发重新编成辫子。
伊温磨蹭到她身边,也坐到了树根上,期期艾艾说:“我给你编辫子。”
“好,反正这么热,我一点都不渴。”
伊温反应力一秒爆表,瞬间站起:“等着,我去拿血!冰的凉的?”
“热的。”
“好的。”伊温转身就跑,他对摩西雅说话的风格算得上颇有了解,她最喜欢说反话,而且说起来没有一丝在开玩笑的感觉,十分具有欺骗性,但经受了多次的不解反思后,伊温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成功倒映出摩西雅话中的真正意思。
望着伊温的背影,摩西雅继续编头发,忽然在某一个时刻转身站起掷出一根白涯树枝桠,这动作行云流水,不愧她在实战课的成绩,但来者轻轻侧身避过,嘴角含笑。
“亚蒂学长?”摩西雅怔了一下,她也是新血族,对于新血族身份的学术领袖芬可拉姆也抱有钦佩,但并未有多少交集。这时见到芬可拉姆竟然出现在王城,第一反应是他来找王子们,于是道,“帕亚特殿下与修沃斯殿下都去学院了,学长不知道么?”
“知道啊,小摩西雅。”芬可拉姆笑容不减。
“学长知道我的名字?”
“记得,摩西雅·佐。”芬可拉姆伸出了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喉咙上,“乖孩子,走到王城的城墙上,站到烽火台的中央,然后点燃它。”
摩西雅只觉得咽喉处钝痛,原先以为只是指甲划到,然而芬可拉姆的指尖离开后,她看到那根手指上滴着血,骨节突出了指腹,白森森的一点,包裹寒霜。
她刚想问芬可拉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声带仿佛被挖去,她忽然转身穿过白涯树林,走向了高耸的王城城墙,扶着白色的墙面,拾阶而上。
摩西雅抬头望向漆黑沉寂的夜空,漠漠站立在烽火台上,她身边渐渐聚拢了众多的反叛者,然而没有谁擅自发起攻击,直到远处的殿堂走出来了银厥王子。
靠在胡桃船上的芬可拉姆笑了,他用诺丹罗尔语大声喊了几句,反叛者血红着眼睛,扑杀向了抱着一罐冰镇过的血浆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