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从一个低下的抄写员一跃而成二十四位军团长之一,这样的人还会跟他十岁一样的乖巧礼貌?他背负的苦劳最多,然而抓捕格洛欧的军务之行,第八军军团长战死,第十四军军团长逃跑后摔断了脊椎,神智不清半月,唯有他低调归来,一成不变,也许克维尔顿的存在成为了他的运气,然而之前的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刁难磨难,也是运气?还是他始终巍然不动,留有后手?
她怎么就会自信认为乌塞伽迪尔会偏向血族?因为知道他的为人?
种族不同,谈何了解。
克维尔顿脚步不稳地出了军务厅,在街头随便找了一个信使,撕了一张便签就写了几行字,想了想又划掉,将诺丹罗尔语和依布乌海语混合在一起写,然后在信使不耐烦的眼光中封好,多给了他一些钱,叮嘱:“我的家书,请务必送到咔莎庄园。”
格洛欧的关押地点是重要机密,别说她只是一个传令官,就是乌塞伽迪尔也不知道,需要通过总军长的批准,才被允许蒙眼抵达。而军务报告的提交估计过了一段时间,目前根本无法判断报告文件的走向,很是头疼。
克维尔顿握了握拳,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摩西雅有说过几天她会前来圣城,这时候只需要拖延传递军务的那些人的工作效率,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脑海中飞速转着各种想法,克维尔顿抱着头走在街上,路上有烛灯接连亮起,宅邸中也点起一团团的光,阴冷的蓝黑与温暖的橘黄形成了一道鲜明界限。克维尔顿心乱如麻,走着走着就偏离了道路,等她抬眼辨认完方向再走,比平时多了两倍时间回到居所。
一宿未能合眼,克维尔顿疲惫至极,然而一想到还要去军务厅跟乌塞伽迪尔打照面,克维尔顿就超心塞,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不想再跟某个深沉阴险的军团长周旋。
坐在床铺上沉思片刻,克维尔顿倒头就睡。
由于克维尔顿毫无征兆的缺席,军务厅里有点乱,高级骑士被抓来顶包,涕泪横流地拿酸出汁的手跟着军团长的语速,本想找人去看看传令官出了什么事,军团长却意外没有批准,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不必了,记为缺勤,回头扣钱。”
克维尔顿睡到傍晚才起,这回就算想睡也睡不着,她又从来没碰过酒,找不出麻痹自己的法子,在街上游荡半天,越走越烦躁,头发都被抓下好几根,最终买了一张票准备去剧院镇定一下情绪。
克维尔顿走进去的时候有些晚了,正值管风琴低沉起奏,回音轰鸣在四面的墙壁间,像是一场暴雨洗礼,没有一丝人声,想来那些来调情约会的老爷贵妇都被震住了。克维尔顿借着微弱的光线,一排排找着自己的座位,这场戏看来并不是很火热,又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间段,上座率的确不佳。
四周灯火稀疏,只有舞台上点的烛火比较多,映得前面几米地面都清晰可见,克维尔顿紧走几步,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抬头一看,孤零零的舞台上没有出现任何舞剧演员,只是怪异地垂着几根线,吊着一排木偶,一个个栩栩如生,颜色鲜艳。
克维尔顿愣了愣,又看了一眼票据,才发现是一场木偶剧。这时突然线绳一阵抽动,木偶群魔乱舞,惊得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但很快如剧院一样的场景都升了起来,纸剪的荆棘缠绕住蜡烛,灯火俱熄,唯有一盏人鱼烛,幽幽蓝光。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她左边响起,应该是晚点的人在找座位,克维尔顿礼貌地将腿往里收,便于那人通过,然而那个人影却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带着无法忽视的寒气。
光线极暗,但克维尔顿还是警觉看过去,眯起了眼睛:“你是…”
“我们才见过,混血。”
一捧寒冷的雾气萦绕在他的面容上,傀儡师偏过了头,睫毛垂下,眼瞳深邃看不清颜色,他向前伸出手,突然一挥,管风琴再一次雷霆震响,仿佛世纪的古音。
克维尔顿没想到自己会在圣城碰到这等人物,握紧了扶手,但转瞬又松开,格洛欧曾经说过鱼尾之墓的守墓人深不可测,这时不辨敌友,没必要显得太抵触。
“你好。”她点了点头。
“我送你的郁金香殿下还喜欢么?”傀儡师牵动嘴角。
“还好,是你做的吗?手艺很不错。”
“我是被依布乌海驱逐的流浪者,当然要有一门手艺傍身,芬可拉姆如果被驱逐了,也不用愁,他可是个很好的木匠。”傀儡师再次扬手,大提琴的声音突兀响起,似乎在试音,断断续续响了几声,又消没了。
克维尔顿硬着头皮附和:“芬可拉姆…就是那个反叛者的首领?他还是个木匠?”
傀儡师低低笑了几声,笑声在他胸腔震动:“他曾经,跟薄荷殿下还是很好的朋友呢。我想你应该认识薄荷殿下,你身上有殿下的气息…清新芬芳。”
“修沃斯已经是王了。”
“啊是么,可能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第四纪元。”
傀儡师抬头,整个剧院似乎都随着他的仰头而振奋,管弦齐响,乐声空旷而高昂,蓝色的薄纱轻盈美丽,犹似依布乌海的月光。
克维尔顿惊呆了,舞台上的纸剪荆棘仿佛在那一刻赋予了生命,慢慢生长,铺天盖地的沙土气息,甚至能感受到远处的海潮回响,木偶们挣脱了线架,踏足在舞台上,笑容各异。
“这是第三纪元的末期…苏路曼王还未退位,红杉殿下还未战死,郁金香殿下还未自尽,银厥殿下还未被害,薄荷殿下…还未继承父辈的刀剑。”
“一切都不曾开始,但一切终将注定。”


原始


谁也不知道原始血脉是如何诞生的。
这是一个无解之谜,就算身为王族的原始血脉也不知道,他们苏醒之时便是少年少女,身前身后皆是混沌雾气,朝着海潮的方向前行,迷雾散尽,太阳落下海面,漫天繁星闪烁映照于他们命运中必定守护的国度,依布乌海。
依布乌海的初代统治者,同时是血族第一任君主,无驳宿命的黛布安王,她背负的命运在历代诸王之中都是传奇,她孤独而决绝,坚毅而强大,但因为历史的悲剧而格外动人。在长达四万余年的初始纪元前期,血族和人类交融在一起,共享诺丹罗尔,互相视为仇敌。某日她诞生于海域上无名的礁石,睁开眼的那一刻,冲天巨浪呼啸上涨,覆盖日月,所有血族都警觉地望向天际,最纯净的血脉压力铺天盖地,迫使他们跪下。
黛布安王来到了诺丹罗尔,凭借碾压般的力量统一了大半城邦,被部署拥护成王。她一生暴戾好战,年轻时在诺丹罗尔前后共发动两次人类与血族大战,由于人类中也出现了惊才艳绝的领导者,第一次双方皆是损失惨重。十年后第二次大战她几乎横扫整片诺丹罗尔大陆,人类节节败退,但在这大好的局面下,血族中却传出黛布安王被行刺重伤的消息,并一度没有澄清。
后来这消息被证实确切,侍从在君主的寝殿发现她被一根骨刺穿透了胸口,对于过分追求个人力量的初代君主来说,能伤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还是这样重的伤势。但黛布安王醒来后不曾暴怒,也不曾透露行刺她的人是谁,她安静地喝着加了镇痛的红酒,在宫殿的窗台上靠了一夜,绣银深蓝色的长袍柔软铺在她鞋底,就像整片星空都被她踩在脚下。
第二天黛布安王下令退兵,所有血族都茫然于这项命令,但黛布安王态度坚决,亲自与人类签订了和平条约,强迫血族撤离人类领地,不服者通通斩杀。她在诺丹罗尔最后做的事情就是挑选一个资质聪颖的孩子,拥吮了他,随后依海而居,经过二十四年的探索她踏上了新的土地,亲吻了泥土,割开血管令血液溶入它,将之命名为依布乌海。
作为新领土的统治者,她带领子民建造属于血族的国,创造自己的语言。血族的学习能力非常强,曾经富于创造力的人类也惧怕跟他们作战,因为耗时很久创造出的东西很快就能被血族学会。初始纪元前期五千六百年左右,黛布安王开始着手铸造一枚象征王权的戒指,而在此期间,有一位不速之客抵达了依布乌海,他穿着简单的红袍,说:“我是奎米内。”
他是新的原始血脉。
此时黛布安王的儿子惠德尔·黛布安已经长大成年,被钦定为下一任的君主,接受初代君主血液洗礼的他高大俊美,聪慧果敢,但是远远比不上奎米内。眼看奎米内在依布乌海的声望远远超越了他,惠德尔走投无路,忐忑不安地求见了他一直敬畏的母亲,诉说完这个事实后,黛布安王不以为意地合上书籍,召见了奎米内。
每一个原始血脉的实力都有不同,奎米内自知力量与经验都无法匹敌初代君主,对于黛布安王非常尊敬。同时他也明白惠德尔王子的存在,对自己的未来埋下了种种危险,据说自从离开诺丹罗尔,黛布安王的性情越来越孤僻无常。他兢兢业业观察数年,依旧没办法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的态度,只能更加小心。
黛布安王命令全部侍卫退出殿堂,锁死大门,然后里面寂静如死。
这次神秘的召见发生一天后,依布乌海的时局变得动乱,奎米内和惠德尔都比之前少了很多顾忌,各类异党频出,此间爆发了一次接近战争的围剿和无数次摩擦。然而黛布安王却丝毫不管,专心致志锻造血族史上最瑰丽的宝物“血冕之戒”。
拉锯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惠德尔的野心见长,最终将这场政治风暴算计到了他母亲的身上,公然带兵逼进王城请君主退位。于是黛布安王从封闭的寝殿走出,暴虐冷漠一如数百年前的战神,无视惠德尔麾下忠诚的千军万马,在数千侍卫的拼死保护下轻松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赶来的奎米内怔住了,他无意识地倒退一步,刚想跪地表示臣服,只见黛布安王转头漠然瞥向他,不置可否朝他一指,惠德尔的军队就像是发了狂一样冲向了他的军队。那一刻奎米内毫不怀疑黛布安王是使用了原始血脉的威能,但是他不会,他狼狈地抵挡疯狂的军队,最终战况愈演愈烈,王城下伏尸千里。
奎米内死于这一战,黛布安王随手掰断了一根骨头,插入了他的胸腔,将他钉在了依布乌海的土地上。
一天之内,两位继承者双双死亡,分裂的政权统一,回归于初代君主之手,再未撼动。
在黛布安王的生命中有数次她暗中返回诺丹罗尔的痕迹,没人知道她去干什么。在初始纪元中期一万六千五百年,依布乌海迎来了第三位原始血脉,狄林哥。黛布安王收他为养子,跟之前对待那两个继承人一般无二地教授他知识与力量,同时“血冕之戒”的铸造接近尾声,黛布安王创造了一套惊世骇俗的血脉之阵与戒指对应,并决心开始将整个依布乌海纳入阵法,最终压缩到自己的血脉里,如果成功她就可以自由控制国土的一切,形同神明。
子民找到她的尸体是十天后,黛布安王的每片血肉层层化灰,泥土堆积在她的血管里,她的骨骼上长满了青苔,她的拇指上戴着一枚戒托,上面原有的那枚鲜血凝成的红宝石像是被烧化了,焦黑的痕迹蔓延开来。
血族的初代君主就这么死了,她的养子狄林哥继位,最初由于年纪幼小导致政权不稳,然而他凭借原始血脉的威能强势上位。等他成年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比痴迷残破的血冕之戒,等他寻找到了他的继承者古微多莉之后,和这位名义上的女儿共同修补这枚王权戒指,最终将筑基宝石镶嵌上,以鲜血为誓,君主将拥有掌控依布乌海的至高权力。
狄林哥王是第一个能够与国土共生的君主,然而庞大的重压阻力和剧烈消耗使他根本吃不消,他扛了大约八百年后,筋疲力尽,决定退位长眠,将王座传于古微多莉王女。
血族君主们的长眠之地,至始至终的谜题,仅仅由他们自己知晓。
… …
古微多莉王开创了纪元的概念,她将她的继承者,斐吉赫王子的成年年份定为初始纪元的最后一天,自此第二纪元开始。每一纪元定为九百年,非重大事件不可轻易推迟或提前纪元。在末期斐吉赫王子挑起第三次人类与血族大战,因为种族的战乱,为了方便计算,人类也接受了这个概念,并沿用至今。
血族君主对于血冕之戒的抗性时间越来越久,然而期间原始血脉数量不定,然而就算强大,也不可避免陨落。依布乌海的法制逐渐完善,血族开始远离战乱,苏路曼王在第二纪元末继位,不久后膝下已有了两位王子。原始血脉的继承权非常公平而且没有可竞争理由,因为只要不担任血冕之戒的重压,原始血脉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第三纪元的初期,苏路曼王脸色沉重地独自出海,再回来时牵着一个红袍的少年,红袍几乎就是原始血脉的象征,得知消息后,在休息室里一坐一靠的两位王子也放下手里的书籍,前去接见那位未来的兄弟袍泽。
绽放殿堂内,由黛布安王亲自绘上的壁画散发淡淡荧光,伫立在大殿中央的少年眼眸低垂,神情温柔,长发如白银锻造的绸线,丝丝缕缕的白色流苏坠在红袍的边缘,他像感知到了一样缓慢侧过身,朝兄长轻轻一笑。
“我是…帕亚特,依布乌海第一顺位继承者。”红杉王子朝他点点头,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才将手臂架在另一位王子肩膀上,戳着郁金香王子那种面瘫脸,“他是瓦拉塔。”
“你好,现存的第四位原始血脉,依布乌海第三顺位继承者,欢迎。”出于礼貌,瓦拉塔走上前伸出手,然而在握手的那一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沉默。
“你好,我是修沃斯。”少年安静地抬头看向他,“哥哥。”
苏路曼王为第三个儿子举办了降临礼赞,用血冕之戒轻点他的额头赐予祝福,清澈的溪水流淌过少年的银发,带起一簇心旷神怡的清香。然而在子民欢庆之后,当晚他没睡好,原始血脉之间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强项范围,每一个原始血脉擅长的方面都不一样,而初代君主黛布安王是一个标杆,她的所有方面都保持了一个绝对的极高的平衡点平均值,没有瘸腿弱项,因此她也被称为历史上不可超越的最强血族君主。
但是这一次诞生的原始血脉,纯粹的攻击力量已经达到了峰值,这是黛布安王都未尝企及的高度,无限逼近毁灭性。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如果未来他通过血冕之戒与依布乌海有了共生血脉,一旦没办法控制情绪的过度波动,超过国土的承受极限,安格火山都毫无用处,整个国度将顷刻天崩地裂,化作飞灰。
苏路曼王低头抚着手心的掌纹,良久不语。
历史中也有不少原始血脉意外夭折的例子,是真是假都被列为最高秘密,后人无法查证。但近来原始血脉的诞生越来越多,甚至有同时存在超越三个以上的情况,这个时候,也许为排除未来的危险,就算陨落一个,是不是也无关紧要?
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外面的阳光,苏路曼王躺在自己的床上,犹豫不决,直到黄昏听到殿外传来侍卫换班的脚步声,苏路曼忽然吐了口气,握紧的手也放松了下来,困倦地闭上了眼,抓紧时间短暂休息一会。
他终究不是黛布安王。


王子


依布乌海的第三位王子,第四位原始血脉修沃斯,于第三纪元末期来到这片国土之上,他的出现就意味着第三顺位继承权的最终归属。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因为三位年轻的继承者可以保证未来好几个纪元的安稳。
修沃斯入学欧柏学院,很快就升入高等院校,平时都变得十分忙绿。苏路曼王很不理解,想来帕亚特和瓦拉塔那两只刚来依布乌海的时候,每次见到都是悠闲的不得了,没事参加一下学院的舞会,或者在王城里拉着一把小提琴到处遛;但这第三个儿子真是哪儿都见不到他,唯一一个能逮到他的地方就是欧柏图书馆的门口,他有时会坐在那里拿着书自习,捏着一袋饼干屑子喂白枭,一喂一个半晚上。
后来苏路曼王才明白,他那三儿子忙在什么地方,欧柏高等院校必修十门主课,他足足修了二十七门,比学术领袖的十七门主课标准还超出了一半多,吓得死人。
苏路曼王就去试探地问了一下:“儿子啊,这个你选这么多课…时间上不会撞吗?”
修沃斯点头:“会的。”
“那,你怎么办呢?”
修沃斯也很苦恼:“如果只有两到五门课撞在一起,记住教授讲重点的时间,我可以赶场;但是五门以上,时间上就达不到要求,贸然离席对教授也不太尊重。”
“…是啊,所以你怎么搞的?”
“就去图书馆门口喂白枭。”
“…”
…敢情你不是因为关爱小动物才去的啊!
苏路曼王觉得吧,自己家这三王子选那么多课就做做样子,以后考试尝到苦头就知难而退了,于是老神在在地撒手不管,只预备着大招,等考核结束就去学院要成绩,怎么,还有成绩保密措施?哦,以王的名义,谁敢不给。
然后年终考后,薄荷王子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打了他爸的脸,苏路曼王拿到了家里三个的成绩,沉默半响,把平时话最少最沉静却考得最糟糕的老二骂了一顿,然后又把还在嘚瑟的老大教训了一番,轮到老三时,再次默了默,摸了下他的头,咳了一声:“不错。”
瓦拉塔闷着头不作声,但帕亚特却惊讶父亲的态度,瞧了瞧老爸,又瞧了瞧弟弟,好奇道:“修沃斯考了多少呀?比我还好?”
苏路曼王将抄送成绩的信函扔过去,虎着脸:“你自己看。”
帕亚特一扫过去,震住了,他自己身为学术领袖中的一位,也接触过其他领袖的成绩,他们成绩也很参差不齐,有的是偏科狂,有的是特殊才艺惊天动地,能这么整齐均衡拔尖的少之又少,这回碰上一个课还选的这么多的,而且这些课…都枯燥到一种极致。
可以说完全是为一个优秀英明的王座继承者做准备。
帕亚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犹豫问道:“你选的专业性都太强了,没想过选一点不那么…那什么之类的么,譬如音乐方面,或绘画方面?当个兴趣?陶冶情操?”
“可是我没课了,哥哥。”
“胡说,我上次还看见你在喂白枭。”
“我是在自习,但是如果我不喂它们,它们就会啄我。”
“不如你退掉几个课吧,来宫廷舞课怎么样?我和瓦拉塔都在那里。”
修沃斯思考了几秒,摇头:“我不要。”
帕亚特垮下脸:“你又怎么了?”
“因为你们成绩都没我好。”修沃斯抿嘴轻轻一笑,“父亲的议政臣都过于年迈,等不到你们以后即位,如果没有足够的议政臣支持,我来辅佐你们。”
一句话说得帕亚特愣了一下,被这刹那的笑容暖到,张开手就想跨越一条桌子的距离抱住弟弟,就看到他认真对瓦拉塔说:“尤其是瓦拉塔哥哥。反正帕亚特哥哥身为学术领袖,又是第一顺位,以后我也帮不上忙。”
帕亚特张开的双臂僵在了空气中:“…”
不带这样的!不能厚此薄彼啊弟弟!
第三纪元末期九百三十年,修沃斯王子经过整整一年的考核,成功脱颖而出,占据了九个学术领袖之一的宝座,帕亚特王子亲自为他佩戴勋章,握住他的肩,笑得一脸自豪。
彼时欧柏学院还未分裂成两个院校,新血族的数量却开始迅猛增长,导致一种从未有过的扭曲竞争力渐渐滋生。在这种几乎变态的苛求之下,学术领袖的考核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巅峰,甚至于在此之前之后的几个纪元内,没有哪一次能够超越这个高度。
当时的欧柏学院还开设了血族的实战课,三位王子中有两个都选了这门必修课,然而只有修沃斯拒绝选课,帕亚特问他理由,他说,我的手不是用来拿剑的。
成为了学术领袖的修沃斯褪去了当初的淡淡青涩,却依旧纯洁而温柔,他佩着王子的额冠,穿着黑底红袍的校服,重复道:“剑是指向敌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敌人,所以我不会拿起剑。我拒绝,就这样。”
帕亚特焦躁地走来走去,唉声叹气:“这是继承者的必修课!你没拿到这课的成绩,你在继承方面就会有问题,懂没?”
“那我就申请成为议政臣,反正你和瓦拉塔哥哥都能统治很长时间,我无所谓。”
“修沃斯,你再这么顽固不化,我要打你了。”
“你打不过我。”修沃斯抱着双臂,一脸无辜地陈述事实,“哥哥,把手放下,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那样被我绑在椅子上写作业吗?”
“…你好讨厌啊!”
… …
除了血族数量问题带来的很多负面影响,第三纪元结束得还算是安宁。在第四纪元的初年,苏路曼王出海,这次他牵了个红袍孩子回来的时候,一脸中奖的茫然。
同一个时代能有五位原始血脉的存在,简直是可以记录上史典的大大事。最小的王子踏上依布乌海的泥土时,一层光圈以他嫩白的小脚为中心,淡淡扩散开去,这一天的夜晚,星海璀璨,白涯树抽了枝条,博维科酒更加醇厚。
苏路曼王头痛地发现,这只小的,力量也真是超强,虽然比不过修沃斯的毁灭之力,然而爆发力夺得了头筹,性格也显得活泼,看来严格需要教导他如何控制情绪。
书记官们围成了一团,议论着小王子的封号,要论王子王女们的封号,理应是非常讲究的,譬如黛布安王被称为“无驳宿命国王”,印证了她的一生交织于神权洪流之间,纵然有千钧之力依旧无法阻挡命运之轮,且歌且叹。
但头痛的苏路曼王一点都不讲究,他很随便,在之前书记官们要求他为前几位王子择取封号时,他召见了儿子们,闭着眼睛在书架上摸索了一阵,从一大堆笔记中抽了一册,挑中的正是植物笔记。于是他握着权杖往后一靠,说要什么封号你们自己翻,除了太阳花,这个预兆不好。于是大王子帕亚特选中的是红杉,后来的三王子选了薄荷,就二王子特立独行,不选草木,选了个花。
当时帕亚特立刻乐了:“平时瞧不出来,你还挺美啊。”
瓦拉塔脸色一凝:“白痴,这是诺丹罗尔的圣花。”
帕亚特在二弟跟头碰了一鼻子灰,毫不在意,等三弟到来需要选择自己的封号时,又过去探头探脑:“你选的薄荷?”
修沃斯微微一笑:“这在古血族语中有水玫瑰之意,瓦拉塔哥哥向往诺丹罗尔,而我还是希望驻留依布乌海。”
帕亚特愣了愣,突然伸手挠了挠修沃斯的银发,满怀欣慰:“我就知道修沃斯肯定是会留下陪我的,瓦拉塔走了就走了,我们不理他!”
瓦拉塔确实早有离去的意思,他对继承权之事丝毫不热衷,在必修的课程中成绩也烂得一塌糊涂。他在几个兄弟中最深沉最闷骚,按苏路曼王的话来说,就应该是个阴沉冷狠争权夺利的角色,但是他不,他像个吟游诗人,整天向往未知的地方。
小王子的封号也是个植物,银厥王子。但帕亚特一直觉得这小家伙选错了,就他那个能在晚餐上跟老爸吵着要吃鱼的性格,应该选个霸道一点的。事实上银厥王子伊温行事比较风风火火,跟薄荷王子修沃斯不同的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实战课,没事就打破记录玩玩。
除此之外,银厥王子还超有个性,对帕亚特和瓦拉塔都是直呼其名,对苏路曼王还好一点,唯独能让他叫哥哥的也只有修沃斯。帕亚特对此很不理解,偷偷问修沃斯:“你打他了?”目前也只有修沃斯能打得过那只小混蛋了。
修沃斯莫名其妙:“啊?”
帕亚特一脸醋味:“伊温为什么只叫你哥哥?”
“可能是因为…”修沃斯明白过来,轻声笑道,“我平时都叫你们哥哥,我怎么对待你们的,他就怎么对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