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白娘子送你回去。”
琼华一口鲜血噗的喷了出来:“白、白、白娘子?”
“嗯。我新给起的名字。”
“你管这把遇神杀神见鬼杀鬼上天入地独一无二四荒八合唯我独尊剑叫白娘子?”
江夜白这才知道,原来那把剑的本名居然这么长。
果然,景源的回答也是两个字:“太长。”
“那也不能叫白娘子啊!叫个威武霸气点的名字不好吗,比如诛仙、仙逆、斗破苍穹啥的……”
“柔软迅捷、抵死缠绵,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岂非正是传说中有情有义又有强大法力的白娘子?”
琼华又开始吐血。
景源不再废话,手指轻挥,白娘子就送着许仙,哦不琼华去了。
他这才转过身,朝地上的江夜白走了一步,然后,就像看见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样,脸色刷的变白了。
江夜白以为是自己的肉身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去看,明明好好躺着跟睡着了没啥区别啊。可是景源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惊恐——她从没见他如此惊慌过!
一九道:“他也发现了。”
“欸?花吗?”江夜白心念方动,就见景源朝她倒了下来。
啊——
江夜白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了自己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一把抱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说了三个字:“妹妹,我……”
你怎么了?
景源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松开她的腰,将身子从她身上翻到一旁,然后就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在与什么对抗似地,浑身发抖。
他到底怎么了?江夜白忍不住问一九。
一九在冒出一连串的。。。。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这还看不出来?他中春-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俗的故事,怎么可以没有春药!!!
所以,春药来了!!哇哈哈哈
PS:今天不舒服,在家养病。刚刚睡醒,更晚了,见谅。
KISS
“春、春春春-药?”江夜白顿时激动,“就是那个从来只在传说中听过但从未亲眼见过、被所有长辈当成洪水猛兽半点不许自家儿女碰但自己却会偷偷摸摸买来用、让所有采花大盗都心花怒放让所有良家妇女都花容失色的那个春、春-药?”
一九愕然,“你都被灌输了什么思想啊!”停一停,极力镇定道,“不过,如果你真那么好奇的话,恭喜你,你现在得以亲身体验一把了。”
“那个花香,就是春-药么?”
“那是‘佛见笑’,羽状复叶,无需阳光,嗅之情动。”一九补充,“花阴醉把它种在地下,本想让它偷偷在地下开花,香味再渗透上来,惑人于无形的。没想到会被你强行拔出并逼之瞬间开放。如此一来,香味立刻浓郁了千百倍,所以你才能闻得到。”
“花阴醉太阴险了!她想对我的景源师兄做什么啊!”江夜白义愤填膺的握拳!
“……你还是先想想你的景源师兄要对你做什么吧。”
“欸?”江夜白一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昏迷着的缘故,尽管她能清楚的看到屋内发生的场景,但感触并不如醒着时那么深刻。因此,之前景源扑倒在她身上,她也没感到疼痛。如今被一九这么一提醒,顿觉头皮发紧,事态严重。
再看景源,双目赤红、全身颤抖的蜷缩着,一只手在地上极慢也极用力的推移,一点一点、硬生生的与她拉开距离。
一九佩服道:“这小子的克制力真是惊人,可惜,既然名叫‘佛见笑’,那就是连佛祖见了都迷倒,且看他能支撑到几时。”
江夜白急道:“你快想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
“你对此花这么了解,肯定知道解救之法!”
“我所知道的解救之法就是……”
“就是什么?”江夜白追问。
一九吞吞吐吐:“就是那个……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江夜白啐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脸很烫。
而这时,景源突似再也无法忍耐,朝她扑了过来,之前那么辛苦才拉开的距离一下子就没了,江夜白看在眼中,心中突然一痛。
“妹妹……”景源捧住她的脸,眼中竟似有泪光在依稀闪烁,表情无限悲伤。自打江夜白遇见他以来,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浅笑迷人温文尔雅的样子,鲜少表露真实情绪,即便对着琼华,也更多是冷酷阴险。因此可以说,这是他第二次显得如此异样。
第一次是她吃了他的飞剑,他抬头喃喃自语说这是天意时;第二次就是现在。
如此真切的一种悲伤。
如此深沉的一种绝望。
景源他……怎么了?
江夜白正想到这里,突觉肩膀一疼,魂魄像被身体吸食回去了一般,所有感观一拥而上。她刷的睁开了眼睛——
要命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从昏迷状态醒过来了!!!
如此一来,景源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通通被身体真实无比的传达了过来。
江夜白想都没想就反手去推:“放开我!放开我——”
“妹妹!”景源见她醒了,也是明显一慌,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巴,“你别叫,听我说!”
江夜白忙不迭的点头。
“我、我中毒了……”景源的描述还是那么的含蓄,“只有你能救我……”
江夜白顿时冷汗齐飞——大哥我知道我能救你问题是我不想这么救你啊!
“所以,接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都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挣扎!”
怎么可以不挣扎!!!江夜白连忙死命的摇头。
“委屈你了。”景源说完,臂上用力,江夜白顿时吓的闭上眼睛尖叫,她叫的是那么响,以至于都能感应到自己的耳膜在发震。
然而,下一瞬,耳朵鼻子嘴巴就统统被某样东西给淹没了。
哗啦啦——
咕噜噜——
江夜白睁开眼睛,看见漫天都是水,景源抱着她,长长的气泡从她嘴巴和鼻子里冒出来,看上去又是凌乱,又是妖娆。
不、会、吧?
又、溺、水、了?!
身上传来一热一冷双重感觉,冷的是水,热的是景源。就在江夜白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时,景源突然转过头来,吻上她的唇。

“夜白,正所谓三从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和妇工,你可都得好好学。这样将来才能嫁给一个好夫君。”
“就像娘嫁给爹一样么?”
“对。”
“那还是算了吧。爹长的太丑了!”

“夜白夜白,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娘亲应了景家的求婚,给你找了个生的可好看的夫君。”
“跟爹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那怎么行?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男人就是爹爹了!”

“小姐,恭喜啦,听说姑爷他高中举人啦!”
“小姐,不好啦,听说姑爷他上蜀山修真去啦!”
“小姐,完蛋啦,景家来退婚啦!!”
……
无数个声音,于此刻,在耳畔萦绕。回顾这一十六年,自懂事以来,景源这两个字,就仿同魔咒,如影随形。
他于她而言,一直是生命中最遥远的至亲者,最熟悉的陌生人。是被父母期望、被亲友祝福、被旁人艳羡的姻缘。是她命运的转折点,是她上山修真的原因。
然而,也是她心中最不可言说的一道劫数,无法解开的一个心结。
而今,他靠的如此……近。
肢体交缠,呼吸联绵。他的气流在她口中溢满,惹得身心都为之颤栗。
突然变得那么那么……讨厌。
江夜白开始死命的挣扎:“放、放开……”但她刚说了两个字,无穷无尽的水就咕噜噜的淹进来,紧跟着的,是景源的再一次靠近、贴住,将气渡给她。
身体在缓慢下沉。悠悠荡荡,不着边际,仿若坠于悬崖,又仿若陷在梦中。
如此荒诞、如此紧迫、以及,如此的……心乱如麻。
景源、景源……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这里全是水?这里是哪里?
江夜白极力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近在咫尺的景源的眼睛,幽幽深深。
再然后——
哗啦啦,水流的声音重新回到耳中。
眼前一空,身子一轻,世界一明。
江夜白发现,她浮出了水面。

景源结束了那个以渡气为真实目的的吻,松开她,一只手依旧搂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往岸上一指,白娘子温柔的缠绕过来,将他们带上河岸。
眼前的景色无比熟悉:瀑布、碧潭、树林。
他和她,都湿哒哒的极为狼狈,像落汤鸡一样。
一九在她体内轻轻叹息:“这招使得不错。的确没有比死亡更能解除情-欲的方法了。”
“死、死……亡?”
“嗯。刚才这小子用瞬移术将你和他一起挪到这个深潭里,你不会水,眼见就要被溺死,他要救你的念头超越了情-欲,于是,佛见笑之毒就破解了。”一九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悯,“人类向来自私重利,但偶尔也会有意外,而这样意外的瞬间,却是离神,那样近。”
“什么意思?”江夜白不明白。
一九笑了起来:“OO”
于是江夜白明白,他又在逃避话题了。

“对不起,小师妹,先前冒犯了。”入目处,景源恢复了平常的他,温文尔雅的向她道歉。
但江夜白却觉得他离自己再次遥远了。
如果说,景源有很多张脸的话,那么无疑此刻这张,是最虚假的。
江夜白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景源打断她:“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只是,现在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放心,我肯定会查明真相。”
“我……”
“此事非常古怪,小师妹,你我都要多多警惕。”
“你……”
“让你遭遇这么危险的事情,真是抱歉……”
江夜白屡次被打断,终于怒了,吼道:“我说,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景源一愕。
江夜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对视着他的眼睛,两手叉腰,正色道:“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景源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呀?还是,你打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占完便宜就走人?”
说完这些话,看着景源完全愣住的脸,她在心中感动的就要流泪:娘亲啊!我这就算是替你小小的……报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完全不会写KISS!
打滚泪奔ING~~
顿悟
如果景源说好,那么她来蜀山的目的兜兜转转也算圆满了,可以直接表明身份然后打道回府;如果景源说不好,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彻底把他的名声搞臭然后再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人。
总之无论景源说好还是不好,她都算对娘亲有了个交代。
江夜白越想越觉得区区一个吻就能换来如今的局面,真的很划算。更何况,景源的那个吻根本就不是轻薄,而是救她。
所以说,景源啊景源,你现在知道,女人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更不是好救的了吧?
江夜白笑的眼睛弯弯。
而景源在看到她的笑容后,惊讶之色淡去,唇角上扬,也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江夜白的心莫来由的一跳,意识到了某种危机。
景源忽然伸手拉住她,然后轻轻一带,她就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他怀中。她慌忙以手撑地,将上身从他怀中抽离,但一抬头,就见那对寒星般的黑眸近在咫尺,目光盈盈,宛如温水。
“小师妹……”他的吐气也轻拂在她脸上,于是江夜白的脸,刷的就红了。而他却仿佛不知道她有多么羞窘,靠的更近,轻轻说,“你现在这样的修为,是没法跟我在一起的啊……”
“欸?”
景源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江夜白一痛,连忙捂住额头。而景源一抖衣袍,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再侧身,朝她伸出手,一字一字道:“修炼的更强大吧,活下去,然后……再在一起。”
天边的彤云在他身后构筑成明丽宏大的背景,夕阳为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的身形看起来那般高大。
而这时,被遗忘的命运重新摆在了面前,江夜白想到了即将入侵的魔界,即将碎裂的天眼,和即将涂炭的生灵……
人世百年,本可以与她无关,但在这一刻,或者说,在她成为蜀山弟子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她的责任、使命、劫数,息息相关。
江夜白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起来。她忽然为自己刚才的轻薄后悔,更为一直以来的消极散漫惭愧。
报复啊悔婚啊为娘亲争口气啊什么的,在魔族入侵面前,都算什么?都算什么啊!!!
景源轻轻一叹,蹲下身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道:“魔敌将至,大难当前,小师妹,请恕我无心姻缘……”
“师兄你别说了!”
“但我相信,以小师妹的天赋和造化,绝对可以度过此劫……”
“师兄你别说了!”
景源眼中满是怜惜:“其实你是个好姑娘,善良,聪慧,温柔……”
“师兄你别说了!后面!后面……”江夜白用力扯了把他的衣袖,目光看着他身后。
景源回头,林子那头,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一大帮人,各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湿漉漉的他,和湿漉漉的她。
一同样穿紫衣的弟子唯唯诺诺的从众人中走出来,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扫好,竟比他们两个还要尴尬,开口道:“那个、景、景源师兄……师父……提、提前出关了。”
“咦?”景源诧异。
“刚、刚才有两人闯入后山,因、因为浅明师兄不见了,所以七星剑阵没能困住他们,被他们盗走了无极天书,师父很、很怒,下命全山搜索,务必要捉到那两人。”该紫衣弟子吞吞吐吐的说完这番话后,怯怯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那个……师父说如果有看到师兄,请师兄赶紧去见他。”
景源领命道:“是。”顺势将江夜白也扶了起来,“小师妹,你先回去换衣服,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江夜白张了张嘴巴,景源突然将她脸上的头发绕到她耳后,亲昵一笑。
果然,这个动作令得周遭的人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白光掠起,景源嗖的不见。留下江夜白一人,独自站在原地被继续惨无人道的围观。
最后,还是那紫衣弟子替她解了围:“那、那个,这位师妹,你、你快回去换衣服吧,免得着、着凉。”
江夜白算是听出来了,此人原来不是怯场,而是根本有口吃。
她感激的行了个礼后,捂住依旧在往下不停滴水的衣服撒腿就跑。
而在凌乱的奔跑中,有什么东西,跟着衣服上的水滴,一起坠落了。
景……源……
好一个……景源……
混蛋!

什么活下去,再跟我在一起。
什么善良温柔聪慧!
什么大难当前无心姻缘!
全是假的假的假的!
那家伙根本是拿她当挡箭牌,来逃避长老们对他的怀疑啊!
他跟琼华两个狼子野心的跑去禁地偷东西,心知事情败露会被怀疑,于是将计就计,借着解毒为名跳进碧潭中,将一身血迹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跟她卿卿我我谈论什么婚姻大事,好让别人以为这段时间内他都跟她在一起……
江夜白越想越羞愤,越想越战栗——景源之所以能如此步步为营,说起来还是拜她所赐,是她的自作聪明,反而被他趁机利用!
可恶可恶可恶!
亏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还被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所感动了,认为自己好渺小;
亏她还以为景源是在对她许承诺,说以后一定、一定会在一起的;
亏她以为自己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亏她……
啊啊啊啊,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气景源的两面三刀,更气自己的色令智昏。

“你……”一九忽然轻轻问,“是在哭吗?”
“要你管!”江夜白突得停下奔跑的脚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粗声粗气道,“谁年轻时没爱过个把人渣啊!”
“呃……”一九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江夜白深吸口气,再昂起头,看向天空。夕阳还没有落下去,天空看起来很近很蓝,近的像是一伸手就能碰到,蓝的像是能把所有的污秽杂念,通通涤净。
“虽然是个人渣,但有句话却没有错!我啊……”她朝天空颤颤的伸出一只手,再慢慢的握紧,“要回去见爹爹和娘亲!我不能在这鬼地方浪费太长时间,而让二老在家中孤寡终老。所以,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把天眼提前堵上!
把责任通通背负!
然后,绝不向命运屈服。
拳头,在近的跟天空仿佛只有一尺的距离里慢慢握紧,而同时握紧了的,还有梦想,还有希望,还有——
一夕之间的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很热血有没有?
很励志有没有?
啊,捂脸,明明是恶搞的故事吖~这一节是肿么回事?
大典
听说,被盗走的无极天书关系到人界数千万生灵的安危,非常重要。
听说,三大长老都被惊动,提前出关了。
听说,是被两个人偷走的,其中一个还好像是蜀山的弟子,只是当时蒙着脸,看不清模样,六大弟子联手重伤了另一个,但还是被他们逃脱了。
听说,浅明师兄失踪了,大家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其中之一……
诸多流言开始在弟子中间传开,一时间,众人都忙于八卦无心修炼——只一人例外。
那就是江夜白。

自那日从碧潭回来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之前的懒散随便得过且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潜心修习。
她修习的方法也与别人不同。别的弟子都是循规蹈矩从辟谷入门,而她却是反其道行之,想吃什么吃什么,从一开始窗外的小花,慢慢到碧潭里的小鱼,再神游到千里之外的饭馆……几乎只要她施展念力,就无所不来。而一九又在旁指点,告诉她其实都可以不用嘴巴,直接取来进肚。江夜白按照他的方法做,对着窗外飞过的鸟看了一眼,那鸟就啾的一下不见了,直接进了她的肚子。
“太凶残了。”她心有戚戚然。
一九道:“这叫兵不血刃。”
“这样修炼真的有用?”
“当然,你想想,当你要跟别人打架时,他一剑朝你刺来,但剑到中途,却啾的不见了,被你吃了,他会怎么样?”
“我觉得,他一剑刺来,然后啾的一下,人不见了,似乎更好……”
“……你太凶残了。”
就这样,一晃数日,转眼间,就到了月底的拜师大典。
而这时,相关的流言已经升级成了“浅明勾结外人盗取了蜀山的镇山之宝无极天书”。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蜀山弟子人人自危。
八月三十,晨寅时。
江夜白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察觉到头上方有什么东西,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见言师采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就往墙那头缩了一缩:“干嘛?”
言师采此前几天,又陷入了昏睡不醒的状态。按花阴醉的话说就是“又被壁虎附身了”;按白莲的话是“又病了”。因此江夜白才得以清闲。
没想到此刻她又醒了,而且还半夜三更跑她屋子里盯着她的睡容看。一想到这点,江夜白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往墙又缩了缩:“那个……你不睡觉看我干吗?”
“这是个机会!”天外飞来的一句话。
江夜白没明白:“啥?”
言师采朝她凑近:“再过一个时辰,拜师大典就开始了。我想过了,要想扳倒景源,这是最好的机会!”
“……”这位姐姐还没放弃哪!
“你想想看,到时候大庭广众那么多人,当着三位师尊的面,你揭穿他就是盗走无极天书的人,如此一来,他势必身败名裂,勿需我们直接动手,师尊就会杀了他!”言师采的眼睛在黯淡的屋子里晶晶亮。
“我没证据。”江夜白却完全不激动,淡淡道,“景源入山比我早,深得长老信任,我平白无故污蔑他,又没有确凿有力的证据,大家不会相信的。”
言师采扬唇而笑:“怎么没有证据?别忘了……浅明在我们手上。”
江夜白一震。
言师采眨眨眼睛:“一样虚假的东西,要把它说成是真的,不容易。可景源盗走无极天书原本就是真的。把一件真事,说成真的,难道还有什么难度么?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今天的拜师大典,就是景源的葬身之处!”

轰隆隆——
依稀有雷声从屋外传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江夜白望着窗外的雨,仿佛怔了一般。什么话也没再说。

卯时。无光。
天空浓云密布,瓢泼大雨肆虐,上光殿的钟声在这样阴霾的日子里,也听起来闷闷的,像被蒙了一层布,听不真切。
流冰带着九名新弟子列队踏入大殿。江夜白走在最后面,她进去后,大殿的门就沉沉的合上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上光殿,上一次她被雷劈了,没等觐见师尊就被抬走了。如今仔细打量这被外界传说成蜀山派最高殿堂的屋宇,如果非要做个评价的话,那么就是一个字——穷。
两个字——很穷。
三个字——非常穷!
根本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大屋,除了特别大特别空旷以外啥也没有。寻常人家还会雕个梁画个栋来装饰一下,蜀山倒好,就任其四壁斑驳连个粉都没刷,露着光秃秃的青砖头。
不过,虽然简陋,但一走进来,江夜白就感应到沉甸甸的压力,从正北方传来。
——正北方的高台上,坐着三人。
其中两个都是眉发须白、仙风道骨的老者,唯独右边那个,却是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多岁,眉似远山,唇若涂丹,颇为风流俊美。
见江夜白看他,还冲她笑了笑。
笑得江夜白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队伍走到大殿中心,止步,静立。
耳中听流冰师兄道:“九名无阶弟子已到,请师尊发令。”
“谁是江小夜?”一声音问。
于是呼啦啦,其他人的目光全朝她转了过来。
江夜白不得不抬起头来,僵硬地回答:“弟子……就是……”
问话者正是那位看起来很年轻的俊美长老,一听说她就是,当即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那个代替江夜白来蜀山但途中不幸被琼华的雷给劈了的小丫鬟?”
“……是。”
“你家夫人可还好?”
“欸?”江夜白一怔。夫人?他指的是……娘亲吗?
只见俊美长老幽幽一叹,脸上露出怀念之色道:“哎,此去经年,有泪如倾。想当年,你家夫人无视我的追求嫁给了江小草,我大哭一场心灰意冷上山出家做了道士,一晃就二十年了啊……”
“咳咳咳咳……”两位长老齐声咳嗽起来,表情尴尬。
而江夜白更是头次听闻,没想到此人竟是当年娘亲的追求者!果然,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留给别人的伤害那是比比皆是啊!可到了她这儿,就换成别人给她伤害了,哼,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