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兰妮低低叹了口气。其实,爱情不都是这样吗?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别扭来别扭去。当局者拼命拼命钻牛角尖,局外人看的劳心劳力还劳神。
“再后来,笨蛋知道女孩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他也知道某个人手上有那样东西,为了能让女孩顺利得到那样东西,他干了一件非常傻非常傻的事情……”
玫兰妮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以撒干什么傻事了?”
西露达抬起头,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满是悲伤:“我听见他喊德普哥哥。”
“什么?”
“德普是维拉公爵的私生子。”
“啊?还有这种事?”玫兰妮震惊!难道西露达之前说的要去确认的那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指这个?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以撒喊德普哥哥!”
玫兰妮还没转过弯来,傻呼呼地问:“他不应该喊他做哥哥么?”
“玫芝,一个人到以撒这种身份时,是不可以乱称呼的,你可知道这一声哥哥喊出来,意味着什么?”
玫兰妮想啊想,迟疑地说:“意味着……他承认了德普是维拉公爵的儿子的……身份?”
西露达沉重的点点头,“那么,承认那个身份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德普才是维拉公爵的长子,拥有……一半的继承权?”玫兰妮想到这里,吃惊的捂住嘴巴,“不会吧?他不会这样做吧?”
西露达的眼神无比悲哀,“他偏偏就是这么做的。”
“哦,我的上帝!你的意思是……以撒用一半的继承权,从德普手里换取了这三颗蜜蜡,然后再让德普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你顺利的得到?”
西露达再次点头。
“天啊,他疯了!”玫兰妮跳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笨蛋……”西露达的目光落到沙发角落里的布娃娃身上,那是此番以撒送她的见面礼,红色帽子绿裙子,记载着她与他的不合童年,往事历历,怎堪忘记?
玫兰妮也沉默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太令人震撼了!想想,维拉家族,那是多么根深蒂固殷实富饶的百年世家,拥有世袭的公爵头衔,拥有玛亚大陆最美的庄园,拥有独一无二的藏书室,拥有数不尽的地产……而那个以撒少爷,就那么轻轻易地把其中一半都给了德普,只是为了这三颗蜜蜡?又或者说,只是为了讨西露达欢心?真不知是该说他愚蠢好,还是说他一往情深的好……
“我该怎么办?”西露达握住她的手,求助般的呻吟,“玫芝我该怎么办?这么重的一份礼,我、我、我怎么还的清……怎么还的清啊!这个笨蛋,这个笨蛋,他为什么就不明白我根本不需要他牺牲到这种地步?他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帮我只会让我无所适从,让我不知所措,让我毫无办法,让我完完全全的失去主张啊……”
一直维持到此刻的完美面具哐啷崩溃,她捂住自己的头,心绪紊乱得几乎失控。她不是笨蛋,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笑他却还想隐瞒,在她面前摆出一幅和德普哥俩好的模样,真是看得她又心乱又心痛。
不揭穿他,是因为害怕再次闹僵。她和他的相处模式,每次到最后都会因为某个人的坚持而走到死局,她不想每次都那样,每和他吵一次架,她就元气大伤,可是,有些东西分明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逼她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正视。
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而以撒,又为她做到了什么地步?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真是一个笨蛋,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可是……
那个笨蛋爱着她。
用他自己的方式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商会第三天

当夜睡的极不安稳。
反反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少年时代,陪尊贵的以撒少爷在宽敞明亮的琴室里练琴。
他不停地吩咐她做事情。
“西露达,帮我翻琴谱。”
“西露达,帮我倒杯橙汁来。”
“西露达,我冷了,去拿外套给我。”
“西露达……”
“西露达……”
分明是无理取闹没事生事的话语,但到后来,却又变了。
“西露达,我的手没有了,把我的手找回来啊……”钢琴前的少年,突然失去了双手,表情惶恐的看着她,满是乞求。
“西露达,我的腿没有了,你能借我一双腿吗……”说着,两条腿也不见了。
“西露达,我觉得脸好疼……”他的脸开始燃烧,像那个被烧掉的布娃娃。
“西露达,为什么我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我的心呢?西露达,我的心呢?”说着,他的胸膛就开出个圆圆的洞,原本应该有心脏的地方变成了空白。
他睁着一双非常美丽非常温柔也非常哀伤的翠绿色眼睛,突然盯向她的胸口,说:“啊……西露达,我的心跑你那去了……”
她呆滞的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体里长出了两颗心,紧紧纠结在一起。
再看向以撒,以撒哭了,两行晶莹的眼泪从猫般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他对她说:“西西,把心还给我,好不好?西西,求求你,把心还给我……没有心,我就活不成了……”
“西西,把心还给我……”
“西西,没有心,我就活不成了啊……”
“西西!西西!”另一人的声音恍惚飘渺着靠近,然后逐渐清晰。西露达猛地惊醒,看见玫兰妮正无比焦急的推着她的胳膊,见她醒过来,终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西西,你在做噩梦吗?”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面真的长着两颗心脏,涩涩的疼。
玫兰妮安慰说:“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不到5点。”
外面天薄薄的亮,她重新躺下,却再也睡不着,梦境虽然已经消失了,但是它所带来的情绪却依旧萦绕着她,让她辗转难眠。最后只得披衣起床,对玫兰妮说:“我去花园走走,你接着睡吧。”
清晨的花园有着薄薄的雾,她穿着白色镂花的长裙行走其中,觉得自己好象也化成了雾的一部分。这里花的种类并不多,起码不像维也撒应有尽有,也没有她最钟爱的百折莲,看样子,那些随着餐饮一起送进房间的百折莲,必定是从外面买来的,倒是铁线莲到处都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以撒那句“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西露达轻叹一声,蹲下去望着某朵蓝焰,怔忡出神。
一只手突然冒出来,折下那朵蓝焰。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竟是德普。
德普将花凑到鼻间轻轻一嗅,分明没有看她,却又是在对她说话:“这么一大早的就在花园里晃悠,怎么?跟我一样睡不着么?”
西露达站起身,很冷淡的回答:“我是因为担忧,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兴奋过头?”
德普也不反驳,笑笑,看着手里的花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早晨这样的美景难得,浪费在睡觉上实在太可惜了,过了今天,就看不见了。”
西露达直觉的追问:“过了今天就看不见了?什么意思?”
德普转身,朝她眨了下眼睛:“当然是因为今天是商会最后一天,结束后大家就又要各奔东西,离开开米拉,即便是明年再来,那时的风景也不再是此时的风景,那时的花也已不再是这时的花。”
西露达嗤鼻:“没想到你还是位诗人。”
“啊哈,想不到吧?事实上,我有颗无比柔软容易受伤的心呢……”德普夸张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很不正经的说,“就如同昨夜,美丽的西露达小姐拒绝了我充满诚意的请求,让我一直难过到现在。”
西露达得出结论——不愧是以撒的哥哥,说起情话来比他弟弟,毫不逊色。
“其实我对你很好奇。”德普突然又面色一正。
“哦?”
“以撒·维拉,我那位含着金钥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过的一帆风顺和我截然不同的尊贵弟弟,他所钟情的女孩儿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喜欢到为了那个女孩不惜来寻找我这个有辱家门的兄长,并且为了实现那女孩的心愿而求我……”德普微微的笑,笑容里却有着隐隐的恶意,“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我要好好看看那位幸运女郎,看看她是否真的值得我弟弟那样做。”
“你现在看见了。”
“是的。”
“有何感想?”
德普一手环胸,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像蘸了水的刷子般,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目光轻佻而放肆:“坦白说,没我想象中的漂亮,我原本以为怎么也该是个倾国绝色的……不过,却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或者该说,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一般男人都害怕。”
西露达讽刺一笑,“那么我真该庆幸,以撒少爷不是那些‘一般男人’中的一个。”
“他?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德普朝她靠近,在一步外的距离停住,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昨晚说的提议还有效。西露达小姐不妨再考虑考虑,和一个成熟的、真正能跟的上你的思维、担当的起你的智慧、不会迷茫也不会害怕的男人交往吧。你就会发现,一段成熟的恋情比起青涩的不知所措的恋爱来说,要美好太多。”
西露达的反应是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铁线莲,用冰冷尖锐的声音回答:“谢谢你的提议,不过我不需要。”
“别这么快就拒绝,到晚餐前,你都有反悔的时间。”
西露达终于无法再忍受,毫不留情地说:“谋取了维拉家族一半的继承权还不够,还要抢弟弟的心上人么?果然,所谓的兄弟情谊根本是假的吧?你真让我感到龌龊。甚至,连你碰触过这朵花,都是一种亵渎。”
她将花狠狠扔在地上,转身飞快地离开。
铁线莲不成形的躺在芬软的泥土地上,像被无视的柔情和……自尊。
德普望着它,明蓝色的眼睛慢慢眯起,最后冷冷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一半的继承权,原来你已经猜到了……既然如此,那么,就怪不得我了啊……”
5月18日,早晨5点45分,阴阴的雾笼罩着整个开米拉城堡,没有阳光,如在宣告一场不祥。
而验证不祥来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当西露达返回主厅准备上楼时,听得外面车轮声响,所有仆人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列队跑出,看样子来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她走到前门时,就见几十辆华贵的马车整齐的停在台阶下,宾利小跑着上前躬身迎接,最前面的那辆车门打开后,一只脚先伸出来。
那是一只完美无暇的脚,脚上穿着一只穷尽人间也找不出第二双的水晶鞋。
西露达顿时醒悟过来——仙度瑞拉!
她到了!
宾利扶着仙度瑞拉走下马车,她的衣裙镶满细钻,即使天气阴沉,即使周遭黯淡,但她却像个发光体,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好漂亮的人,她是谁?”
“听说是玛亚大陆哈尔雅王子的新娘。”
“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在舞会里落下一只水晶鞋就跑的神秘姑娘?”
“嗯,你看她现在穿的,就是当时那双鞋子。”
“真漂亮……”
西露达听着身旁仆人的窃窃私语,心中苦笑。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表面下,内里其实苦不堪言。
她立在门边,久久不动。
仙度瑞拉拾级而上,第一眼就恰恰看见了她,立刻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欠身行礼说:“姐姐,好久不见。”
什么?王子的新娘居然是鲁的妹妹?周围起了一片惊愕声——这对姐妹俩可真是了不起,妹妹以天姿国色出现在皇家舞会上艳冠群芳一举获得了王子的心,而姐姐更是忽男忽女纵横商场直将整个弗罗萨搅和的鸡犬不宁。
在他们的赞叹声中,西露达冷冷地回视着仙度瑞拉,问道:“哈尔雅王子呢?”
“他说要去拜访一位故人,所以我先过来了。”仙度瑞拉假装没看见她的冷面孔,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一同往里走,边走边说,“我知道姐姐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我订了‘钻石’号房,这个时间点,不如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吧。”
宾利亲自带她们到北侧城堡二楼的最里一个房间,推开门后,果然比其他客房都要精美豪华。早餐刚刚摆好,仙度瑞拉在侍女的服侍下脱去外套,洗手入座,一举一动,都讲究到了极点。那个身穿邋遢旧裙蓬头垢面的灰姑娘,已经完完全全不见了。
恍如隔世。
“给姐姐一杯牛奶,热至七分。”仙度瑞拉吩咐完侍女,回首对她盈盈一笑,“姐姐唯一喜欢的饮料便是牛奶,我没有记错吧?”
“没有。”
“那就好。我就怕姐姐离家出走后,生活习性也跟着改变,变得不再喜欢牛奶了呢。”说话间,几个仆人抬着行李入房,其中一件行李拆去包装后,竟是美杜莎之镜。
一侍女问:“王妃,这面镜子摆哪?”
仙度瑞拉随口答道:“放在床对面好了。”
西露达看着仆人们抬着镜子进卧室,挑起眉毛说:“如果我记得没错,我好象没说要把这面镜子送给你。”
仙度瑞拉笑得极尽妖娆,“姐姐是没有说。不过,如果是真正喜欢的东西,当初就该一并带走。留下的东西、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的东西、原本不重视的东西,就不能怪别人抢走占为己有。好比这面镜子。再比如……哈尔雅。”
西露达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这个人……是谁?此刻坐在她对面眉梢眼角骄纵满满的这个女人……是谁?分明背负和承受了最为屈辱的婚姻,却偏要在表面上装的很幸福,并以此傲慢的炫耀和刻薄的挖苦……这个样子,不是仙度瑞拉!
仙度瑞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是那个永远睁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纯净美好的像天使一样的少女。
她是那个连嫉妒连生气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让人打心底感到心疼的可怜姑娘。
可她此刻坐在她前面,衣衫华丽,笑容虚伪,说着可悲又可笑的谎话,直让人看得……难过。
西露达再也看不下去,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姐姐还是把早餐吃完再走的好。”仙度瑞拉轻轻一句话,门口的皇家侍卫顿时有所警戒,而一旁伺候着的女仆也睁大了眼睛。今时不同往日,她是王妃,而她只是平民,同桌用餐已是莫大的荣耀,若敢拒绝,是完全可以用不敬之罪送上绞架的。
西露达僵立半响,慢慢地坐回去。
仙度瑞拉微笑,柔声说:“这样才对嘛,浪费食物可是可耻的行为哦。而且,你不是想见哈尔雅吗?没准他马上就来了。”
西露达沉默,过了一会儿,问道:“爸爸妈妈还好吗?”
“爸爸?哦,你是说——爸爸?你不是一向称呼他为纳塔利先生的么?”仙度瑞拉端起柠檬汁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回答,“他当然很好,有了个当上王妃的女儿,所有的债务全部得到了清偿,而且生意还比以前做得更大了,怎么会不好呢?不过妈妈就不太好了……”
“为什么?”
“因为她要照顾生病的女儿。”
“生病的女儿?你是说尼可?”
“嗯哼。”
“尼可生什么病?”
仙度瑞拉叹气,划着盘子里的汤,用一种过分虚假的悲伤口吻说:“哦,没什么啦,我看她那么喜欢我的这双水晶鞋子,就借她穿了一天一夜,你也知道,这双鞋子很挑人的,除了你跟我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穿,都会被咬……”
她的话还没说完,西露达已再度站了起来。
仙度瑞拉似乎很乐意看见她吃惊的模样,吃吃笑道:“怎么?伟大的姐妹情爆发了?你当时独自一人离开雅各时,怎么就没多想想她们的未来呢?”
西露达的眼瞳变成了深深深深的一种黑。
“别怪我,比起她之前对我做的那些,我只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要怪,就怪她自作自受,她当年欺负我时,可从没心慈手软过。”
西露达盯着她,一眨不眨,最后说道:“我可怜你。”
仙度瑞拉脸色顿变,笑容消失了,抬起头,无比阴沉的望着她。
于是西露达又说了一遍:“我可怜你,仙度瑞拉。”
“哐啷!”刀叉重重撞上盘子,里面的汤汁溅了出来,旁边的女仆想去收拾,却被仙度瑞拉一把推开。
“没错,尼可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她做错了事,所以现在接受了惩罚,她的心将获得安宁,今后,也再没有人可以用任何借口去指责她;但是你呢?仙度瑞拉?从你将鞋子硬套上她脚的那一刻起,你就陷入了永无休止的罪恶漩涡,将永远背负着这份罪,直到死的那一天。所以,我可怜你,仙度瑞拉。你以前还算是个好姑娘,但现在跟外面那些一抓一大把的愚蠢女人,已经毫无两样。”说完,西露达推开椅子,朝门口走去。
仙度瑞拉喝道:“站住!”
西露达没有停步,继续往前。
“我说——站住!”仙度瑞拉终于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皇家侍卫连忙拔剑,拦住西露达的去路。
西露达勾起一抹冷笑,回头说:“别对我耍威风,你知道这没有用。我不是尼可,可以任你宰割,在你动用王子给予你的权力前,先想一想,如果殿下知道了这件事,他会站在谁这边?你,还是我?”
“你……”仙度瑞拉开始浑身发抖。
“如果一个女人要倚仗男人的势力才能狐假虎威,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你!”仙度瑞拉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往地上一掷,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如果不是哈尔雅和雨果,你会有今天?”
西露达面色一肃,“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别装傻了,西露达!我来的路上就听说你在这里干的一系列‘壮举’了,还不是用的是哈尔雅的钱?而你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还不是因为有雨果在暗中帮助你?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就是你明明暗地里抢了别人最心爱的东西,还偏要装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你和哈尔雅那笔糊涂帐我不想说,也懒得再说,但是,为什么你连雨果都不放过?”仙度瑞拉忽然哭了,无比愤怒且绝望的说,“那是我的守护神啊,不是吗?那是自你们到我家后,唯一属于我的东西啊!你抢走我爸爸,抢走原本属于我的房间,还有属于我的衣服和珠宝,那些都算了,可为什么连雨果都要抢走?为什么你连最后一样独属于我的东西都不放过?为什么?为什么?”
西露达的表情顿时软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仙度瑞拉突然性格扭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竟然不是因为哈尔雅,而是因为……雨果?
难道说,仙度瑞拉真正喜欢的不是王子,而是雨果?
嫁给哈尔雅,是为了气雨果,故意让他担心着急?
看着泪流满面哭的毫无形象的仙度瑞拉,一颗心就那么幽幽地沉下去,沉下去,沉了下去。

拥抱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
只知道仙度瑞拉嘤嘤的哭泣声一直回绕在耳边,像诅咒一样,挥之不去。
那哭声令她浮躁。
高跟鞋在地面上哒哒作响,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而一抬眸间,就那样自然而然的看见了以撒。
长长的走廊,以撒站在通道的那头,斜倚着一扇窗子,绛红色的天鹅绒窗帘随风轻轻飘拂,前一秒遮住了他的脸,下一秒又露出来,周而复始,他的头微微的垂着,睫毛密而长。
动与静在此完美融合,勾勒出一幅绝色画面,赏心悦目。
然后,静止的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眸如水清浅润泽,唇角则俏皮的上扬:“嗨。”
西露达的脚步有它自己意识般的停住了。
视线往下,落到他的右腿上,纱布还未撤去,虽已不似前几日那般臃肿,但仍需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
内疚像潮水一般袭漫过来,她动了下唇,想说些抱歉的话,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踌躇半天,才逼出一句:“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我在等你。”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突然悸颤了一下,像把琴,突然被人轻轻拨响,发出清越激昂的音符,久久回荡。
这种感觉……好怪异,有些羞涩局促,又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心底却又非常清楚的知道,一定要有所回应,必须得说些什么,不能任由这份契机再次溜走,同以往无数次一样,最终落成残败。
于是,她走过去,非常努力的走过去,回视着他的眼睛,问:“等我做什么?”
以撒朝她招了招手,表情神秘兮兮的,她心生好奇,走到窗口同他并肩而立,看向楼下的花园。
花园的东边,是加里王子的住处,此时,被薰衣草围绕的花圃那边,立着两个人影,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但从那王子特有的衣饰来看,正是加里与哈尔雅。
他们认识?!
一些画面电光石火间蹿进脑海——
哈尔雅书房挂满画的墙壁;
书桌地图里弗罗萨上的那颗红心;
他执意要找十二神蜜蜡的决心,不惜为此出逃、私离王宫,甚至假结婚;
加里住所楼梯拐角处的蜜鲁夫人的油画;
“他说要去拜访一位故人,所以我先过来了。”
“与其说他喜欢蜜鲁夫人,不如说他喜欢的是那幅画吧。据说那是他的一位同学画的。”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画,为什么不挂卧室,反而挂在楼梯上呢?”
“卧室里已经挂了一幅了,那位同学画了很多。”
“原来如此,他和那位同学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我说过,殿下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
当把这些因素全部串联起来时,某种隐藏的东西就开始浮出水面——
哈尔雅,是加里的同学?!
他们关系非常良好?!
他们为着某种理由在同时寻找十二神蜜蜡?!
西露达的脸变了又变,扭头,盯着以撒:“对于他们两个,你知道多少?”
“嗯,怎么说呢……”以撒用一只手托腮趴在窗台上,有些懒散的回答道,“我们都是皇家军校的学生,而玛亚和奥卡比斯两边的军校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互访,他们是同一届的,是各自这边的NO.1……”
西露达突然插话:“他们是NO.1,那你呢?”
祖母绿色的眼珠转了一圈,露出小狗般无辜的眼神,“这个……你知道的,本少爷一向是不屑于争那种虚名的……”
偏西露达不肯罢休,追问道:“第几?”
以撒只好垂下头,慢慢伸出三根手指,西露达扬眉:“第三?”
手指旋转一圈,指尖向下。
于是西露达明白了:“倒数第三?”
以撒耸耸肩膀,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
西露达则很平静的看着他,说了一句:“果然是个笨蛋。”然后提裙离开窗口。
见她要走,以撒喂了一声,“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又不理我吧?”
西露达横他一眼:“别胡说了,我没这么无聊。”停一下,分明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解释了,“我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