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的、故意的在躲她。
果然,她之前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就轻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会帮她?这一切不过是个诱她入局的陷阱而已,让她怀抱希望,却又亲眼看着希望破碎,在最最痛苦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抛弃她!
西露达发出一声尖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种最为沉重的幻灭,令她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瞬间死去。雨果,那只妖孽,果然比所有的人类都要厉害!哪有人类能伤她至此?
万念俱灰。
她僵硬的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艾力克紧张地跟着他,生怕她又做出奇怪的行为来。
下楼梯,穿过道,上楼梯,来时风驰电掣,归时目断魂销。
棕色橡木门,二楼,第三个房间。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里……这里……本该在三天前,就推开的一扇门里,有她十四年的成长时光。
而此刻,它在慢慢的死去。
她蹲下,靠墙坐在地板上,用手抱住自己的腿,感到冷。白兰地所带来的热量似乎在刚才奔跑的过程中全部挥发掉了,留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那寒意渗透进五脏六腑内,连血液都变得冰凉冰凉……
艾力克看着瑟瑟发抖的她,正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玫兰妮出现了,顿时如同看见救星一样,迎了上去:“哦,玫兰妮小姐,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你的朋友,她的模样很不对劲……”
玫兰妮走到西露达身边,搭住她的肩,轻声问道:“西西,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温柔淳厚,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西露达呆滞的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依稀泪光,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寻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堤口。
“玫芝……”
“我在。”玫兰妮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起了一系列的变化,如同一个僵硬的面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裂开,变成粉末逐渐消逝,面具下,是深埋着的从不曾示给人看的脆弱,稍加碰触,即成伤害。
“我……”她反握住玫兰妮的手,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拼命拼命的吸气,才能挣扎着说出下面的话,“好……害怕……”
玫兰妮的心顿时揪起,看着这个样子的西露达,听着说出这句话的西露达,她觉得好悲伤,连忙将她揽入怀中。
“我好害怕……玫芝……”西露达在她怀里,哽不成音。
“没事的,亲爱的。”她抚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
西露达低声说:“我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十三岁时,也有这样一天,也是这样的坐着,听一墙之隔的门内,传来爸爸的咳嗽声。他一直一直咳嗽,我听了很害怕……”
玫兰妮怔了一下。
“再后来,他不咳了,我走进去,看见他躺在床上,死了。”以撒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夜,是她一生中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夜,也是她平生唯一一次哭。而此刻,她坐在以撒门外的地板上,同样的感觉再度来袭,可怜她毫无招架之力。
离开玛亚时,她毅然决绝,要将所有的过去通通抛弃,到奥卡比斯后,偶尔想起,便又很快丢于脑后。他平安时她恨不得尽量远离,但他一出事,她却比谁都要着急。想象着门里在进行一场怎样生死一线的抢救,她就好象听见了爸爸的咳嗽声。
一下一下,如针一样扎在心上,痛楚难当。更何况——她还对以撒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西露达,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我们还没有感情好到可以吵架的地步吧?”
“可以和好吗?”
“我想,没有必要。”
惨白的月色下,少年睁着雾蒙蒙的一双眼睛,问她:“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
这句话成了最可怕的诅咒,鲜血淋漓的呈现在她面前。她看着他倒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在微笑的他,突然间,变得没有呼吸。
心脏痛得不能承受。像是爸爸又死了一次。
西露达突的站起,吓了玫兰妮和艾力克一跳。
“以撒,你给我听着!”她对着门,手握成拳,用尽全身力气的高声喊道,“你刚才问我的问题,现在我回答你——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玫兰妮与艾力克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别想着可以这么得意,凭什么?你折磨了我整整14年,14年啊,一句对不起便可以弥补以往种种么?我告诉你,有本事就给我活下去!你不是不甘心么?既然不甘心,那就给我活着啊!听见了没有?维拉·以撒,一直以来,都是你对我发号施令,现在轮到我命令你——想要我原谅你,就给我活着!活着!活着!”
与此同时,开米拉的另一个房间“紫珍珠”里,比夫将一个箱子放到汉斯面前,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金币。
“殿下派我来与船王做笔交易,想用1亿瑞尔买您手中的那颗阿耳忒弥斯。”
汉斯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丝,说道:“其实我已经有所耳闻,那个叫鲁的小子这几天都在搜罗这套奥林匹斯十二神,没想到,加里王子对它也有兴趣。”
比夫笑着说:“这种成套的东西,当然是要搜集全了才有意义。”
汉斯没接话,眼睛半眯着。
比夫又说:“船王富可敌国,自然不会吝啬区区一颗蜜蜡,如果你认为这个价钱低了的话,尽管提,我们王子很有诚意。”
“这个嘛……”汉斯翘着个二郎腿,面露为难之色,“倒不是钱的问题。”
“那么是?”
汉斯将烟丝掐灭,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请你回去禀告加里王子,我愿意把这颗蜜蜡卖给他。”
比夫顿时一喜,刚待起身与他握手,汉斯却又说道:“不过,不是现在。”
“船王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鲁也很想要这颗蜜蜡。”
“说是这样说……不过船王不是很讨厌他么?”
汉斯冷哼一声,“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晚几天再卖,只要阿耳忒弥斯在我手里,还怕那小子不来求我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到时候来求我时的模样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开始放身狂笑,表情猖狞。
一旁的比夫见了,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即使身为对手,即使他是完全站在王子那边的,但遇到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还真是替西露达感到无奈,她真倒霉,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这种小人;而且谁不好挑战,偏偏挑战王子。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她悲惨的下场。
超级讨打
棕色像木门突然开了一线。
门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没来的及有所反应,便见阿诺医生探出头来,在各人脸上扫了一圈后,盯准西露达说:“你就是西露达小姐么?”
被点到名,西露达不禁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你进来吧。”阿诺医生将门打开,让出通道。
一旁艾力克连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表弟他怎么样?”
医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很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换来的是所有人的重重一震,尤其是西露达,恐惧在她眼中浓缩,她的瞳孔却开始放大,表情变得非常可怕。
然后,狠狠一把推开医生,冲了进去。
艾力克也想跟着进去,阿诺却拦在了他面前,并走出来把门关上,说道:“至于其他人,就等着吧。我现在回去穿衣服,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去!”
浴巾下修长的腿迈动着走向楼梯,玫兰妮还依稀听他低声咒骂了句什么,扭头朝艾力克看去,发现他比自己还要震惊与迷惑。
“那个……我表弟认识你朋友?”
她想了想,点头:“怎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西露达是从维也撒出来的,她原本是以撒少爷的女仆。”
艾力克的下巴顿时掉到了地上。
门内,一灯如豆。
光线被调至最低,显得整个房间非常昏暗。
帐帘垂放着,床上一道模糊的影子。
西露达必须要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才支撑着走完从门到床的距离,然后,扶着床沿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纱制的床帘,分明轻的没什么重量,但她伸手去掀时,却怎么也掀不开,最后将手一松,埋头在柔软的被褥间,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是悲伤,麻木的一种悲伤。这种情绪是她的老朋友,每次总在最孤独的时候如约来访,像钝刀一样磨碾着她的心脏,她不能拒绝,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我好害怕……”她靠着床,听自己的声音绽放在空气中,有种独特的轻柔,梦呓一般,“甚至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即使你死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继续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分明没有改变,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么这么的疼痛?以撒少爷,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幽幽回荡。
“我问自己,我究竟想要什么?我要变得很有钱,我要很多很多钱,然后用那些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很安逸,我不要看见悲伤,我不要再经历那种眼睁睁地看着某样东西失去而无力挽救的挫折……可是,我现在明明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是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呢?为什么还是会失去呢?”
“以撒,你真是个私自鬼,从小就是。只顾自己的感受,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连死都是。”她的视线没有焦距的看着那盏床头灯,灯光不安稳的闪烁着,映的她的脸,明明灭灭,“可是……我还是……原谅你了。”
“以撒,我原谅你,因为,我不能让你真的带着我的怨恨离开,正如你的不甘心一样,我、我……我不舍得。”
她终于哭了出来。
呜咽的哭声,如四年前的那个夜晚,痛不欲生。
一只手从床帘里伸出来,迟迟停停、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头发上。
西露达吓得立刻跳了起来,满脸泪痕的瞪着那只手。
“听见你说出‘不舍得’三字,即便我真的死了,也没有遗憾了……”随着低哑的语音,帘子被手掀起,露出以撒的眼睛。
那是一双,因欣喜而无比明亮的眼睛。
大脑顿时空白了几秒钟,尔后,像画一样,在纸上渲染出层层颜色,扩散开来。
她看到了刻意调暗的灯光;看到了整洁的地板和空无一物的纸篓;医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盖子虽是打开的,但里面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动;空气里没有药水的味道;房间的窗子还开着,有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帘子不停飘拂……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此处并没有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可她为什么之前却没有看出来?
“你没有死?”因为害怕看见的是幻觉,她逼紧了嗓音再次确认。
以撒温柔的笑,低声答她:“如果死了,怎么能听的见你的真心话呢?”
西露达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点点头,突然间,发了疯似的跳起来,拉过一只枕头狠狠往他头上拍去:“你敢骗我?以撒·维拉,你、你居然骗我!拿这种事情骗我?用死亡来逼我,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她一连说了三句太卑鄙了,脸上的表情由原先的极度悲伤转为极度愤怒。
“哎呀,疼疼疼疼疼。”以撒连忙抱住头,却不敢逃,乖乖的由着她打,
“疼?你也知道疼吗?这算什么疼?比之我刚才所经历,不及万分之一……你还是干脆死掉算了!”她将枕头一抛,转身就要走,以撒连忙顾不得腿上还绑着绷带,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她的腰。
那一刹那的感觉异常复杂。她看见地上他和她的影子交缠着,拖拉的很长,在那样的昏沉里,一颗心飘飘荡荡,有点阴郁,又有点不着边际。
“对不起,西西,我道歉!”
“放开我。”
“我道歉,我错了,但是请你听我解释!”因为心知一旦放手,便再也没有靠近她的机会,因此以撒用力抱住,不让她挣脱。
西露达咬牙,冷笑:“好,你解释啊,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以撒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抬起眼睛时,表情变得说不出的黯然:“因为我没有其他办法……”
西露达双眉一挑,又待发火,以撒已无比悲哀的接了下去:“西西,你从没给过我机会,任何一个可以真正靠近、彼此坦诚布公的机会,不是么?”
西露达一怔,情绪如原本沸腾的气泡,一下子沉淀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半边身子都快掉地上的以撒,心里像被某样冰凉的东西浅浅划过。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真希望自己不是维也撒的少爷,而你也不是女仆,如果我能在十六岁后才遇见你,我一定不会顽皮恶劣,惹你讨厌……然而,我们认识的实在太久了,十四年的朝夕相处,让我的缺点暴露无疑,所以,在你面前,我毫无形象可言。”以撒苦笑,眼睛里浮现出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问,“可是,西西,那个永远欺负你捉弄你、毫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就是真正的、完完全全的我——以撒·维拉吗?”
西露达垂下眼睛,睫毛的影子覆盖下来,遮掩了她此刻的表情。
“自码头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已走到了僵局,我想要转机,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直接问你,你的答案肯定是,不。”
“所以你就装死骗我?”西露达不可思议的说,“这个玩笑你不觉得开得太大了吗?是死亡啊!是将一切归结为零的死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
以撒沉默着,最后低声说:“请原谅我。”
西露达一口拒绝,“我不会原谅你的。”
以撒的脸原本就很苍白,听见这句话后,更是死灰一片。
“没错,以撒少爷,我不得不承认你布的这个局把我给骗了,逼我说出了心里话,你肯定觉得很得意吧?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样子我们的关系就会起死回生,从此改善,那就错了!”
以撒打断她:“等等,我没有得意,我也没想就此能抓住你。我说过,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翡翠色的眼镜瞬间变成了浓绿,以撒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非常非常慎重地说:“一个给我重新靠近的机会。不要一见面就避开,一接触就跑掉,一要求和好就无视,一请求原谅就拒绝。”
他的手搂着她的腰,慢慢收紧,沉稳而坚决。“就像现在这样,不要挣脱。”
西露达定定的站着,许久都没有动,然而望向墙壁的目光里,却有了几分悲哀。
她想,这多么可怕,明明应该生气,应该愤怒,但被他的手一碰触,整个人就无法动弹,像被石化。
“西露达……”以撒呢喃着低下头,用唇亲吻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念,“西露达……”
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发出,分明是非常好听的磁性声音,却又是令人心悸的咒语,每个音节低沉缱绻,天籁魔音一线间。
被他亲吻到的肌肤,像被火焰点燃了,灼烧般疼痛。
以撒抬起头,露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说:“不要走。虽然刚才骗了你,但我腿上的伤却是真的,一点都动不了,疼的要命,你看你看,是不是肿的像大象腿一样?”
他又来这套。
又爱说谎,还会撒娇,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没错,这就是她所定义的他。然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个永远欺负你捉弄你、毫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就是真正的、完完全全的我吗?”对于这个问题,她却无法回答。
“西西……”他亲昵的唤她的名字,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一点一点猫咪般蹭上去,就在他的嘴唇接触她的脖子的刹那,西露达突然转身,一把将他推开。
以撒顿时掉到了地上,地板触及右腿,啊的叫出声来。
房门立刻被撞开了,艾力克无比紧张的冲进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因被外人看见这尴尬的一幕,西露达更是说不出的恼怒,取过一旁的枕头扔在以撒身上,又隔着枕头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转身飞快跑出去。
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还是艾力克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把以撒抱回到床上,“表弟,你怎么了?那个西露达也太狠了吧?都快死了的人了,还这么用力的踹……你做什么事了?惹她这么生气?”
以撒疼的直咧嘴,却不但没懊恼,唇角还隐现出几分得意,笑笑说:“你知道什么啊,她不是生气。”
“都那么用力的踹你,还不是生气?”
“她只不过是害羞罢了。”以撒抱着留有鞋印的枕头美滋滋的,末了还加一句,“你不懂的。”
艾力克瞪大了眼睛:乖乖,床上的人是他表弟,每年里总有一个月他会来自己家这边小住,因此也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几曾见他有过这样温柔的表情?虽然狡黠依旧,但眉目盈盈,跟沾了水似的清亮。
等等,他不是快死了吗?一个死人能有这样的眼神?
艾力克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像见鬼似的跳起来喊:“啊!难道你、你刚才都是装的?”
以撒扬起一条眉毛,状似惊讶的说:“表哥,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属今天最聪明。”
艾力克听了,这下子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坏消息
而另一边,一口气冲回自己房间的西露达,用力甩上蓝宝石的房门,进卧室看见枕头,也烦躁的一把扔到地上。
当她扔完了所有的枕头再也没东西可扔时,这才坐到床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脸很烫,像是发烧一样。
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如此丢脸。很愤怒,很窘迫,却莫名心软。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她慢慢的放下手,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
明明应该羞恼不安,明明应该生气难抑,但镜子所映呈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静静的坐着那里,眼眸沉静,唇角轻扬,那不是气愤不是窘迫不是害羞更不是郁卒,而是切切实实的感恩的欣喜。
无论如何,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在这一刻,她要把这份欣喜,单独的保存起来,不让任何原因去破坏。
西露达发出一声长长叹息,疲惫的向后躺去。一夜之间,经历这样的大悲大喜,心脏有点不堪负荷,叫嚷着要休息休息。
但上天仿佛存心不肯让她休息,刚躺下没一会儿,便听见羽翼拍打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紫光飞掠而过,在半空中,幻化成人,落地悄无声。
——雨果!
刚才疯狂找他不见人影,这会倒自动冒出来了。
“出事了,西露达。”雨果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西露达懒懒抬眉,哦,真难得,他也知道出事了。不过,先前在气头上,自然是对它无比怨恨,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帮助时偏偏不在,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以撒根本没有出事,因此算不上是它欺骗她,所有的气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雨果的表情异常严肃,沉声说:“我刚从雅各回来。”
西露达一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妈妈和姐姐出事了?”
“不是她们。是仙度瑞拉。”
西露达皱眉,“她?她出什么事了?”
“她嫁给了哈尔雅王子。”
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以为妈妈姐姐出事,西露达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你也很吃惊吧?我也是。等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而赶回去时,仙度瑞拉和哈尔雅王子已经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她甚至之前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雨果显得非常担虑,忧心冲冲地说,“简直无法想象!仙蒂,我最最可爱的小教女,什么事都会告诉我找我商量全心全意的依赖着我的小姑娘,竟然会在婚姻大事上瞒着我,并且在我竭力反对后依旧固执己见不愿悔改……”
“等等!”西露达不得不打断他,“你为什么要反对她嫁给哈尔雅?对于她对王子的倾慕,你不是一直抱着支持态度的吗?”否则也不会又变水晶鞋又变马车的大费周章。
雨果叹了口气,显得更加难过了,“如果那位王子是出于爱情而娶她的,我当然不会反对;但是你心里也清楚,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西露达的脑筋转的飞快,想到了非常可怕的情形,“难道是因为……”
“非常不幸的被你猜中了……哈尔雅王子一直想来弗罗萨,但是自上次逃离失败后就被看管的很严,虽然用尽办法,但最终都一一失败,在不得已之下,他想出了假结婚这条途径。”
“假结婚?”
“是的,娶那次舞会上出现的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女郎为妻,光明正大的打着度蜜月的旗号来弗罗萨。而仙度瑞拉那个傻瓜,爱情遮蔽了她的双眼,就那样飞蛾扑火的一头栽了进去。”
西露达一拳捶在床头柜上,发出好大一声巨响,咬着牙说:“她疯了!”
“我劝了她很久,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明知道哈尔雅不爱她,明知道这场婚姻不会有幸福,她还是非嫁不可。我很难过。”雨果在她身旁坐下,像是要抓住什么寄慰般的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他们现在已经启程了,大概大后天就能到这里,赶得上商会的最后一天。西西,你能帮我劝劝她吗?我想,也许她肯听你的话……”
西露达目光闪烁着,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徒然一冷,“不,我不会劝她。”
“西西?”
“她自己选择的路,她需要自己承担后果,只有吃过苦头,她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就因为你以前事事帮她,惯着她,她才变得不再听你的话。你还想要我重蹈你的覆辙?我不会去劝她的,你死心吧!”
“西西……”雨果的语音里多了许多哀求之意。
西露达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变得更加冰寒。
“但是——”她开口,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悲哀,“我却要找哈尔雅王子好好谈谈。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难道只是为了想要自由,就可以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去牺牲一个少女的一生?在这个事件里,真正做错的人是他,而仙度瑞拉,只不过是个陷入爱情的可怜傻瓜。”
为什么她才离开半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她原本还很欣赏的哈尔雅,会变得这么可怕?
还是他一直如此,只不过她之前没有认清?又或者是分明从他对瓦碧的事件上看出了端倪,却始终没有真正去探实。
“哈尔雅王子是个富有激情的空想家,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比我更加肆意妄为……很多时候,他只会行动,但无法承担后果……”
以撒对他的评价幽幽响起,同时来到的,还有另一句:“十四年的朝夕相处,让我的缺点暴露无疑,所以,在你面前,我毫无形象可言。”
其实他说的对,她对他并不公平。
所以她看他,看到的都是缺点;而看哈尔雅,看到的却全是优点,哪怕它们其实是那么的浮华。
她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