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她漫不经心的说,“你真以为这是魔法戒?什么样的魔法有这样的威力?我猜你打一开始就不相信什么魔法之说,但你想不出它究竟是什么,所以只能勉强接受雅各的说法。其实,它是一种光子武器,就算花上三天三夜,我也无法跟你解释清楚它的构造和原理,就像我无法让你明白我的衣服是用纳米材料所制一样。”
她忽然握住锡安的手,旋即又松开。“你的手很凉。”她说,“你穿的比我多,也比我强壮,可是觉得冷的是你,不是我。因为我的衣服可以调解温度,如果现在有杯子,我甚至可以从衣服里倒出一杯水来……你没注意到我衣服的质地和你们所有人的都不同么?当然,你注意到了,所以你换了我的衣服。但是和戒指一样,你不知道这衣服里究竟有什么玄机。你很聪明,可如果我不说,就算你猜上一千次也猜不到。因为,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我们之间,隔着五千年的鸿沟,这不是人类的想象可以跨越的障碍。”
说到这里,锡安终于有了反应。他蓦然抬起眼,这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内迅速的陨落,跌进无边无际的深渊,徒留下一片深邃的痛楚。
被刺痛了么?倪叛咬牙,有谁知道,当她说出“鸿沟”二字时,她也心痛如噬。
可这是事实,事实!
她骤然对这一切都厌恶起来。结束吧,她对自己说,结束这种虐待,你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拿刀割你们俩的心,何必?
于是她摘下光子戒,淡然说:“好了,锡安,我必须走了。顺便说一下,戒指发送返回讯号后,他们将会为我打开时空门,那时我看上去会很像被闪电包围着,但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不等你数到十,我就已经回到我的时代。所以……”她深深吸气,朝他绽放出最后的笑容,“如果你想跟我说再见,那就快说。”
音犹在耳,她已按下了戒指上的按钮。
第二节
从洗手间出来前,艾林博士特意在镜子前站了一会。
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色有点发青,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支棱在头的后半部,露出比常人都宽阔许多的前额,看上去的确有几分“科学怪人”的味道。
科学怪人,是他这个试验小组的成员背地里给他起的绰号,老实说,他非常不喜欢。
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生未娶、无儿无女,除了科学研究一无所好,如此种种在大多数人眼里,的确够得上怪人级别,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怪。
他只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养儿育女上而已。
他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了,履历表却比任何人的都简单:欧亚理工学院毕业后留校,一年后升为“星际磁层物理”科研室主任,二十八岁那年被秘密调入B3基地“超级立方体”科研小组任组长,一直任职至今。
超级立方体,在数学物理概念中表示四维空间上的立方体,其理论基础早在公元1905年就被另外一个科学怪人提出来了,那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众所周知,人类存在的空间是三维的,而爱因斯坦却提出了四维空间的理论,并且用方程式加以证明。简单的说,四维空间就是无数三维空间叠加在一起,如果能够解决所有技术难题,人类就可以自由穿梭于这些三维空间,也就是狭义上所指的时空旅行。
和大多数科学研究者一样,艾林博士奉爱因斯坦为科学领域的上帝,只要一想到这位上帝的理论将在诞生一千四百一十二年后由自己完成实践创举,他就会激动的浑身发抖。
毫无疑问,他将因此而站上历史的舞台,光芒永不灭,就和那个被选去进行首次试验的幸运儿一样!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个年轻女孩得安全返回。
对此,他并不是太有把握,毕竟是首次试验,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预见的问题。但是,他也不算太担心。他把人生中最好的三十年时光都奉献给了这项研究,他相信它迟早会成功,就像相信地球是行星、太阳是恒星一样。
会成功的,他对自己说,这一天总会来。
就在这时,实验室里最大的那台服务器忽然发出“嗡嗡”的蜂鸣。
三秒钟后,包括艾林博士在内,在实验室值班的五个人全都跳了起来。
“返回讯号!上帝啊!”一人大叫着扑向服务器。
“快!快搜寻坐标!”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试验成功与否,就看返回坐标是否能够确认了。艾林博士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研究员展开电子键盘,双手如飞,输入一连串指令。
艾林博士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息,大步走向服务器,打开右下角的一个透明盒盖,将手掌覆在里面的一个红键上,只等找到坐标,便一掌按下。
这一按,开启的将是一个时代。
他开始等待——痛苦而又漫长的等待。
* * * * * *
“……九百九十九……一千。”
锡安停止了计数,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面如死灰的倪叛,语气波澜不惊:“刚才你说数到几来着?”
* * * * * *
“找不到坐标?”倪双阳缓缓以手撑着桌面站起身,紧盯着可视电话中艾林博士的脸,一字字问:“什么意思?”
虽然试验失败对艾林博士的打击不小,但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反应也还算快。听倪双阳这样问,立刻把电脑和可视电话连上线,说:“您现在看见的,就是超级立方体的模拟图像……”
倪双阳这边的可视电话屏幕上,出现一个稍小一些的分屏,上面显示着一个巨型立方体,由许许多多小方块叠加组成,数目之多,完全不可目测。
“这些小方块,就是一个又一个如我们现存空间一样的三维世界,它们的时间、空间和质量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四维空间,一个以亚光速高速旋转的空间。按狭义相对论的理论,高速运转会使时间变慢。比方说:如果一艘飞船以亚光速从地球出发向遥远的星系飞去,按飞船时间,来回旅程仅仅几年,但在此期间地球上却已过去了几千年,这就是时空穿梭的理论基础。”
倪双阳点点头:“你们就是根据这个理论建造了这个超级立方体,再利用终端进行计算,从而准确的把人送到任何年代?”
“大致上是这样。”
“可是,”倪双阳两手一合,“你们能把人送过去,却接不回来?”
“事实上,先生,”艾林博士纠正说,“如果能找到坐标,还是能接回来的。”
“从这里面?”倪双阳扫了眼电脑屏幕。
“是的。”
倪双阳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小方块,一颗心不断下沉再下沉,半晌才问:“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个三维立方体?”
“先生,这恐怕不是数字的问题。”艾林博士想了想,尽量以最浅显易懂的话来说明,“广义相对论表明,时空不是平坦的,而是弯曲的。在四维空间里,时空交错缠绕在一起,犹如复杂的管道,虽然彼此相连接,却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3317年下面就会紧接着3318年……它……它是混乱的,3317年有可能连接着1117年,也有可能是这一瞬连接着1117年,下一瞬却变成了4317年。所以,我们接到了返回讯号,却无法确定坐标……”
“哦,”倪双阳轻声打断了他,脸上一派云淡风情,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却还是告诉我可以进行活体试验?”
他的双眼,陡然射出利剑般的锋芒,厉声道:“那个进行试验的人怎么办?她有可能就此迷失在你的四维空间里,再也回不来了!你想过没有?”
“请原谅,先生。”艾林博士脸上浮现出茫然不解的神色,“我不明白,这关我什么事?”
倪双阳一怔。“你说什么?”他怒极反笑,“你的试验根本就没有完善,却欺骗我说可以进行活体试验,你居然还问我这关你什么事?”
“欺骗?”艾林博士蓦然明白过来,跳起来道:“不,总指挥官先生,您不能这样指责我。科学试验从来都没有一次性成功的,我们的研究不是到了‘可以’进行活体试验的阶段,而是到了‘必须’进行的阶段!于是我们通知了您,因为我们需要试验者!我是个科学家,我只能对我的研究负责,至于那个进行试验的人的命运,我不认为该由我来负责。另外,我们虽然预料到会出现意外情况,但这只是广义上而言。如果不进行活体试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问题将以何种方式呈现,以及该如何解决。事实上,我以为这次试验是很值得的,因为我们成功收到了返回讯号,这说明在我们的超级立方体里,空间和时间至少有一方保持着正常秩序,只要我们找出正常的那一方,那就能对混乱的一方进行调整,总有一天能使超级立方体正常运转……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比一个试验者的命运更重要吗?”
别说他不知道那个试验者就是倪双阳的女儿,就算他知道,他也依旧会这样说。他是个科学家,只关心他的研究。而且站在科学角度,谁也不能否认他这番话的合理性。
可是,倪双阳不是科学家,他是一个父亲,那个迷失在四维空间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怎么办?他该怎么去救他的女儿?
他凝注着办公桌上摆着的倪叛的照片,良久良久,忽然目光一荡,挪至可视电话上,挺起腰板,一脸肃容道:“你说的对,艾林博士,我收回刚才的话,并为此向你道歉。”
是的,他是一个父亲,但他更是欧亚联盟的总指挥官。这是一个科学试验,现在它失败了,他应该秉承军方素来的惯例:封锁消息、加紧研究,而不是因为试验对象是自己的女儿就乱了阵脚。
他开始下达指令,冷静沉着、恩威并施,既肯定了此次试验的成果,又让艾林博士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最后,他问道:“依你看,超级立方体需要多久才能完善?”
“三年,至少三年。”艾林博士说,“科学试验一向是精密而复杂的,希望您理解,这个时间已经是我们科研小组的极限。”
“我理解。”倪双阳点头,“我只希望内华达那边不会比我们快。”
“他们不会。”艾林博士傲然道,“他们的科研组长不是我。”
倪双阳盯住他,半晌,一笑道:“好极了!希望下次通话,你能带给我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见,博士。”
他伸手关闭电话,由始至终,都没有再提那个“进行试验的人”一个字。
第三节
“我说数到十。”倪叛忽然转脸问:“刚才你数到多少?”
她的神情太过冷静,连一向灵动的双眸都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锡安心头隐隐感到一些不安,盯了她好一会才说:“一千。”
倪叛眼中冰霜之色更浓,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锡安也不问,静静的牵了马跟上。
这夜无星也无月,天地间窅黑一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那黑色仿佛有生命似的,从四面八方挤过来,逼的人透不过气。他和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彼此间没有说一句话,连那匹马都静悄悄的不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她忽然停了下来。“我累了。”她说,就地坐了下去。
锡安在她身边坐下,毫不犹豫的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过来。”
她没有拒绝,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半晌,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说:“我觉得我真该死。”
“嗯,”锡安应得云淡风清,握住她的手问:“你做错什么了?”
倪叛摇摇头,毛茸茸的鬓角摩擦着他的裸露的肌肤,带来一阵钻心的搔痒,他微微侧了侧脸,目光一垂,正见她光洁的前额以及卷翘的睫毛……这时天边已隐隐透出些亮光,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沙,朦胧中她的眉眼呈现出异样的柔顺和温存,他的心猛然一跳,声音也不由的更加温柔起来:“那为什么还说自己该死?”
倪叛沉默了一会,说:“时空门没能打开,我很吃惊……震惊。还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就像走路走得好好的,忽然间一辆满载着货物的车翻了,那些货物全砸在我身上似的。我不明白这事怎么会被我撞上,好一阵子回不过味来……”
锡安安抚的拍了拍她:“这不怪你。”
“是的,不怪我。”倪叛的身子震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她仰起脸看向他,唇边果然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慢吞吞的,她说:“刚才我一路走一路想,我是否做错了什么,结果却是:没有。我所做的一切都照足了他们的吩咐,来之前他们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所以,问题,肯定不是出在我这里。当我想明白了这一点,知道么,我居然有点高兴。”
“因为错不在你?”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最多会觉得轻松一点,但现在我的感觉是高兴。”倪叛叹息,“你知道对我来说回不去了意味着什么?我的雄心壮志,我的锦绣前程,我十几年来梦想渴望的一切,全都泡汤了。我本应该站在权利之颠,接受全世界的鲜花和掌声,可是现在,只有一堆沙子包围着我……换你是我,会觉得高兴么?”
“我不是你。”锡安笑了笑,“反正我是很高兴的。”
“你!”倪叛一怔,随即把眼瞪了起来,“我打赌你从一开始就巴望着我走不成!”
锡安想了想,居然承认了:“不错。”
“你数到一千时,发现我还没走,心里一定笑死了!”
“事实上,我数到一百时就在笑了。”
“你幸灾乐祸!”
“有一点。”
“你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如果你有觉得痛苦的话。”
“过分的家伙!别高兴的太早!”倪叛呼的跳了起来,好像完全忘记了觉得高兴的人并不止锡安一个,恶狠狠的说,“那边早晚会把问题解决的,我早晚会回去的!你等着瞧!”
“不用瞧,”锡安悠悠然道,“你回不去的。”
“才怪!哼!”
锡安扬扬眉,看了她一会,也站起身来,慢吞吞的从手里展开一条链子,慢吞吞的挂到脖子上……
这链子,怎么这么眼熟?脑中蹦出这一念头的同时,倪叛赫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啊啊啊!这家伙居然趁握她手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了她的光子戒!
她立刻猱身扑了过去:“还我!”
锡安也不闪也不避,等她到了身前,忽然闪电般出手,准准的箍上她的手腕,向后一拧,反缚至她身后,然后往自己面前一带——她立刻紧紧的贴到了他的胸前。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隔着衣服散发出迫人的张力,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他的男性气息就像汪洋大海般淹没了她,使她窒息,使她无力……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消失的机会?”他居高临下盯住她的双眼,一字字问。
这一刻的他,身后霞光隐隐、云峰峥嵘,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那光芒并不耀眼,只是红,血一般的红,映着他的眉眼,冷峻中带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奇异魅力。
她不禁屏气凝神,半晌才张开嘴,刚说了个“你”字,太阳猝然冲破云隙,跃出地平线,刹那间,夺目的金光点亮了天地万物,射痛了她的双眸。
她下意识的“唔”了一声,别过脸,眯起眼。她不知道她这副樱唇微张、睫毛闪动的模样有多诱人。
锡安的眼神陡然炽热,理智在这一刻是不存在的,本能和直觉成为绝对的主宰,他甘愿听令,没有丝毫犹豫的俯下头,噙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比他想象的还要可口,又甜又软,仿佛只一触便会溶化在他的唇里,他的脑中轰轰作响,好像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爆炸,直要将他炸的尸骨无存……欲望的温度节节攀升,他在攫取她的蜜津的同时,舌尖不断划过她敏感的上颌和舌床,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了她整个口腔,连带着使大脑也停止了运转……
直到他放开了她,她还是浑身发软,根本站立不住,将头贴在他的肩窝上失神的喘息。
好一阵子,他和她都没说话,最后到底还是男人恢复冷静的速度比较快,锡安先开口了:“你真叫我发疯!”
他的嗓音,沙哑的不成样。
倪叛在他怀里仰起脸,双眸氤氲着朦胧的水气,呢喃道:“那么,你介不介意再疯一次?”
“介意?”锡安深深的看着她,俯下头,“永不!”
淡淡的男性气息再次萦绕于倪叛的口腔,她抱紧她的腰,闭上了眼……
高兴?不,现在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现在唯一仅有的能够用来形容此情此景的词汇,就是——幸福。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这里的空气永远是清新的,这里的天空永远是蓝色的,这里处处可见动物的影踪,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人,和她同经患难、生死与共,他不会把她扔在陌生的国度不闻不问,不会任她迷失方向而弃之不顾,他抱住她就绝不会再松手。
她跨越了整整五千年的时光,才在尽头找到了他。这样的际遇,这样的契机,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抗拒的。
可是,相知相恋、相依相守,名垂青史、不朽功名,究竟哪个更重要?
即便是在这样旖旎无限的时刻,脑中跳出的这个问题还是叫倪叛怔忡了一下,然而随着唇齿间的温度因为摩擦噬咬而不断升高,这个问题带来的阴影很快就被焚为灰烬……
管它呢,她模糊的想着:反正也回不去了,不是么?
第四节
“唔……嗯……”在发出一连串自己听了都脸红的呻吟后,倪叛猛地挣脱出锡安的怀抱。
马蹄得得,马身轻晃,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中,好一阵子头晕目眩,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为严重缺氧的大脑补氧。
现在才知道,原来接吻竟然是件体力活。从坐到马背上起,他的唇就再没离开过她的,深尝浅呷,挑逗嬉戏,一刻不停,大有不把她的热量全消耗殆尽不罢休之势。她也很喜欢跟他唇舌缠绵的感觉啦,但是……咳,身体重要,身体重要,嘿嘿。
她发出两声傻笑。
“笑什么?”身后的男人凑上前来,轻含住她的耳垂问。
她痒的直往他怀里钻,喘息着喊:“别闹,我好累,让我歇一会。”
锡安轻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昨夜一战,体力消耗的确太大,先靠着我歇一会,等回了绿洲再好好睡一觉。”
“嗯。”她窝进他怀里,半眯着眼问,“我们杀了那些库什战士,此地还能久留么?”
“在沙漠里巡视一圈需要四天,等大部队发觉这支巡逻队失踪了,我们早已做完交易离开了,不妨事。”
“然后我们去哪?”
“回歌珊。”锡安垂头吻了一下她的前额,“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歌珊,希伯来人在古埃及的聚集地,位于尼罗河三角洲顶部。接收到电子芯片的提示,倪叛皱起眉:“你竟然跑这么远来做生意?”
“我要的货进不了歌珊。”锡安简单的解释。
倪叛本想问是什么货,转念一想反正晚上就知道了,便闭上眼更深的偎进他怀里,忽觉肩膀处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刚伸手去摸,就被他一把抓住。抬眼,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脑中灵光一现,明白过来,故意板起脸说:“那是我的东西,你就这样夺了去算什么?快还我!”
“休想。”锡安淡然回答,“这辈子你都休想。”
话音刚落,自己都愕了一愕。
倪叛怔忡地瞧了他片刻,猝然别过脸去,轻哼道:“轻言一生一世,锡安,你离万劫不复不远了哦。”
锡安沉默,半晌,说:“我心甘情愿。”
倪叛心头一荡,整颗心都犹如被沁在蜜罐里似的,忍不住重又靠上他结实的胸膛,偏过脸去,星眸半张,娇娇柔柔的唤道:“锡安……”
这一唤,自然又招致他的新一轮唇舌攻击,缠缠绵绵、无穷无尽,她嘤咛一声,似是抗议,最终却还是搂住他的脖子,与他一起沉沦……至于戒指的归属问题,当然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此一路行至绿洲,已是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昨夜的战场已被打扫干净,尸体被掩埋,伤者被挪至新搭建的帐篷里,唯有渗入沙地的斑斑血迹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倪叛刚刚下马,就见斜刺里一条人影窜来,对着她纳头便拜,居然是扫罗。
“扫罗你干什么?”她被吓了一跳。乖乖不得了,希伯来人只有祭祀耶和华时才双膝跪地,这家伙竟然对她行这种单膝点地的礼节,那可是把她视为仅次于神的人了。
“依希丝,你救了雅各,就是我扫罗的恩人。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倪叛恍然,忙去扶他道:“行了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啊不是,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你快起来,快起来!”
扫罗站起身,又说了一箩筐感谢语,其中不乏“如有需要、百死莫辞”之类的誓言,才总算去了。
倪叛虽然被他谢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来古埃及不过几天居然就有fans了,又不禁有些得意,睨着一旁的锡安道:“你手下现在已经有一个成我死忠了,照这样下去,早晚一天我能把他们全收服了,你要是惹我不爽,我就策反了你。”顿了顿,居然还解释说:“不爽的意思就是生气。”
锡安微微笑道:“我不会惹你生气的。”
倪叛心里一甜,正想也朝他笑笑,谁知他紧接着又道:“再说,你人都是我的了,策反来策反去,不都一样么?”
倪叛顿时跳起脚叫道:“什么什么!我是你的?笑话!我告诉你,我可是三十四世纪的新女性,你少跟我耍你那小奴隶主的威风……”
然而那个小奴隶主却不理她,施施然丢下一句“我去看雅各”,就拧身走开了。
倪叛刚要跟过去,他却又转过头来,含笑问:“你不来么?”
“不!我干吗要跟你一起?”倪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锡安眼底笑意更深,摊摊手表示随她便,径自掀帘进了帐篷。
这家伙!可恶!倪叛跺跺脚,算了,晚上再跟他算帐!现在,回去睡觉!
第一节
多年职业军人生涯让倪叛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自从来到古埃及,变故重重,生物钟完全紊乱,她的身体终于先于意识作出反应——几乎是头刚沾枕便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黑,连个梦都没做。
她是被帐篷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只见帐篷外火光闪动、人影憧憧,她顿时清醒过来,跳下床奔出去一看,却是扫罗等人正在把一包包的货物往马背上装,锡安倚在一辆马车边,低垂着头,不知在跟谁说话。
倪叛一觉睡醒,早把上午和他拌嘴的事忘了,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忽然目光一顿,失声叫道:“雅各!”
坐在马车里、紧裹毛毯、脸色苍白的孩子,可不就是雅各么。
“依希丝。”见到她,孩子的唇边浮起一抹虚弱的笑,“你醒啦?下午我去看你了,你睡得真香,我……”
话未说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变,秀气的眉头也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