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宁愿转让股份,也不愿意和他结婚,就像当初,她宁愿跟一个恶劣的诈骗犯谈恋爱,也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怒火又烧了起来,很快被他强行压抑下去。她刚回国,为这些事吵起来实在煞风景,更何况,大叫大吵起来,他和以前的自己还有什么区别?
谭书林低头将餐巾纸折成一只纸飞机,随手抛出去:“好了,不说这个。换衣服去吧,我带你逛逛。”
——所谓带她逛逛,就是来故宫吗?
海雅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再抬头望向谭书林,问:“来故宫‘逛逛’?”
她本以为随便找条商业街看看,要么就是去人民大会堂啊天安门啊,再不行还能去水立方啊鸟巢啊,甚至后海的酒吧一条街她也能接受,来故宫是什么意思?
谭书林摩拳擦掌兴致勃勃两眼放光:“我早就想来玩玩了,今天总算有了个机会。”
这位大少爷,到底是他陪她,还是她陪他啊?
更倒霉的是,海雅穿的是细高跟,走了不到半小时就萎了,找了条石板凳坐着,死也不肯再起来。
谭书林还趁机羞辱她:“你平时不是挺能吗?就这点体力?”
她干脆装死。
谭书林丢下她去买饮料,排队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他转头望过去,原来是一对学生情侣闹别扭,男孩子丢下女孩子大步朝前走,那可怜的女孩一路小跑追着他,拽着他的袖子,小声哽咽地说着什么,可他就是不停,把头仰得高高的,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他突然就想起高中时的自己与祝海雅,他们从没一起逛街玩过,一直都是她可怜兮兮地在后面求着他,而他骄傲得什么都不听,折磨她,令她时常泪流满面,他却始终笃定她一定会永远跟在后头。
心里有一种无可抑制的难受,她曾经把自己稚嫩的感情完完整整地奉献给他,他却像踩蟑螂一样把它们彻底踩烂了。再也找不回她温柔的目光,她为另一个男人改变,那个人不是他。
谭书林端着饮料回头,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祝海雅。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眉眼间始终弥漫一种冷淡疏离的气息,这个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想着去美国工作?还是想着要怎样切断谭祝两家千丝万缕的关系?抑或者,想着那个七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男人?
谭书林走过去,把温热的奶茶递给她,随后挨着她坐了下来。
“海雅。”他低低地唤她,突如其来地问了一个问题,“留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追你,你一个都没答应,为什么?”
海雅揭开奶茶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好久,她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谭书林放下奶茶,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他的手握在一起,手指无意识地搓动,最后低头凝视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开口:“海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两家之间没有什么欠债,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海雅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垂下眼睫,又一次问:“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吗?他也说不清。
“我……给你父亲打钱,并不是想要增加你的负担。”谭书林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欠债的焦虑,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至少对我来说,债务绝对不是最重要的联系,除了钱以外的,我们总该还有别的联系。”
他期待地凝视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情绪的波动,可她的睫毛低垂,他什么都看不到,她用拇指把奶茶盖子拨得噗噗响,就是不说话,她的沉默和规律的噪音令他无比烦躁。
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谭书林久违的傲气又冒头了:“当然,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话音未落,海雅的手机突然响了,谭书林心中竟飘过一丝庆幸:幸好,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更难听的话。
“喂?”海雅声音平静,“妈妈?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妈妈的哭泣声:“雅雅!你爸爸出事了!”
海雅猛然呆住了。
S市的冬季总是阴雨绵绵,湿冷的寒意粘在每一寸皮肤上,令人瑟缩。
谭书林很不喜欢这种天气,尽管这里是他出生的城市,可是气候与N城太相似,时常勾起他想要遗忘的那些不快回忆。
数辆黑色轿车在漫天飞雨中缓缓前行,今天是海雅父亲下葬的日子,他去的那么突然,叫人措手不及,海雅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医生说他是突发的脑淤血,本来这些年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却从来不考虑修生养息,还总爱去澳门赌钱,这次是因为赢了几把太过激动,加上饮酒过度,回到酒店就倒下了,再也没能睁开眼。
沈阿姨一直在车后座低低地啜泣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让谭书林心情更加阴郁,终于忍不住回头轻轻叫了一声:“妈,别哭了。”
去世的是海雅父亲又不是他的老爹,她哭这么伤心实在叫人费解。
沈阿姨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怎么不替雅雅想想?她这么多年没回家,连见都没来得及见一面,她心里什么滋味?祝家顶梁柱倒了,就剩她们母女两个,谁来照顾?你连这些都想不到,还谈什么照顾她!”
谭书林哑口无言,他当然不会没想到,可难不成他也要跟老妈一样哭哭啼啼么?那是女人的发泄方式,何况,她为之心疼的对象,迄今为止一滴泪都没有掉过。
他回想起海雅得知噩耗后的神情,还有她终于见到她父亲遗体的神情,她的平静让人不由得心中产生畏惧,连他也不例外。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有时候他觉得她非常清澈好懂,然而有更多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读不懂祝海雅这本书。
始终保持沉默的谭叔叔忽然开口:“老祝走了,他的公司只怕也是一团乱,本来就半死不活。书林,你找个机会和海雅谈一下,把股份转让给我们算了——她不是成天想着还债么?这个就当还掉了,既然迟早是一家人,迟就不如早,早点把这事定下来。”
沈阿姨犹豫了一下:“可是……雅雅愿意吗?之前跟老祝提了那么多年他都没答应,就是小惠那关也难过吧?”
谭叔叔呵呵一笑:“小惠哪里懂这些,她只要日子还和以前一样过就行。何况海雅也不是小女孩了,到现在应该知道这些年的债绝对不是她个人的能力可以偿还的,再说本来也没有债不债的说法。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爱钻牛角尖。”
说着他拍了拍谭书林的肩膀:“你们都是年轻人,有些话好说。你不如劝劝她,不要去美国了,留在国内,她自己家的公司她怎么能当甩手掌柜?”
目的地到了,谭书林先一步下车,朝海雅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不施粉黛,没有了化妆品的掩饰,她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分外触目。她怀里抱着骨灰盒,微微低着头,眼脸也低低垂着,浓密的睫毛把眼睛挡住,使她看上去有一种适度的悲哀。
她妈妈却一直在哭,下了车沿着台阶一层层往上走,走得越远,她的哭声就越大,沈阿姨紧紧揽着她,不停在她耳边低声安抚,但似乎并没什么效果。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从来受不得惊吓,曾经还因为海雅的事发了心脏病,谭书林真担心她突然又晕过去。
冰冷的雨水淋湿了每一个人的头发和肩膀,大理石的墓碑也湿淋淋的,海雅将骨灰盒轻轻放下去,一颗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滑下来,像是一颗泪珠。
她静静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爸爸还很年轻,精神焕发双目有神。她又记起自己终于见到他遗体时,他胖了太多,巨大的肚皮,灰色的皮肤,还有这些年添加在脸上的纹路。
不光是爸爸,还有妈妈,还有奶奶,七年时光的影响力超越任何想象,不知不觉,她长大了,而他们却老去了。身后的妈妈还在断断续续地哭泣着,她注意到她没有染发,头顶一片花白,蜷缩在沈阿姨怀里的身体显得佝偻而苍老。
意识到他们都老了,再过一些年,妈妈和奶奶也都会去世,海雅心中忽然慢慢浮现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空虚,还有点惶恐,夹杂着悲哀。
他们曾是她的神,她的天和地。
那时候她幼小而柔弱,他们年轻而强大,她是多么的害怕他们,又是多么无助的依赖他们,满心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好孩子,得到他们的爱。他们自私,知道公司半死不活却依旧不放弃玩乐;他们也无情,明知道她不愿意,却还是逼着她嫁给谭书林;他们还会口不择言,气头上连把她嫁给有钱老头的话都能说出来。
他们给了她一个家,遮风挡雨,不必颠簸流离;他们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不必为钱财奔波,风吹雨淋;他们养育她长大,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祝海雅。
时至今日,一切都反转过来,现在,是他们脆弱地依附她的时候,她成了他们的神。
睫毛上的雨水很沉,海雅眨了眨眼睛,又一颗雨水掉在唇边,冰冷的。
她悲伤吗?她是悲伤的,至亲离开人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她的悲伤深邃刻骨,可她却流不出眼泪,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她的心已经被麻木和空虚吞噬。
爸爸,你在地下看着我,我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有没有变得成熟?还是变得冷酷了?
不会有回答,冰雨刺痛她的头皮和肩膀,她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化作白雾袅袅散开。
墓室被完全合上,妈妈的哭声骤然变大,她突然抓住一旁谭书林的袖子,涕泪交流近乎哀求:“书林!你千万别不要雅雅!我们已经没什么人能依靠了……你别不要雅雅……”
谭书林急忙扶住她,连声安慰。
一阵淡幽的冷香慢慢靠近,海雅走过来轻轻搂住妈妈的肩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远在天边的淡漠:“妈妈,别哭了,小心身体。”
妈妈抱住她,哭得快要断气:“你不要再任性了,不要再任性了……雅雅……你爸爸都去了……我只有你……你和书林好好的不行吗?不要让你爸爸在地下也担心……”
海雅没有说话,只低头静静看着她,她平静的神情让妈妈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回去吧,再淋雨要受凉了。”海雅扶着她转身下台阶。
谭书林愣了一小会儿,反应过来后急忙追上帮忙搀扶。祝海雅的平静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小声说了一句:“海雅,节哀。”
她轻轻“嗯”了一声,扬起睫毛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温柔,她说:“谢谢。”


第十七章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

  空虚的生命又一次被填满,高亢的愉悦呈几何倍数增长,
海雅完全无法抑制地发出惊呼声。不要离开她!
这绚烂的、活着的感觉,仿佛她不曾心如死灰,仿佛她不曾失去爱的能力。
海雅父亲突然离世带来的震荡,在历时一个多月后,终于渐渐趋于平缓。奶奶和妈妈不再每日以泪洗面,家中低沉的气氛也开始缓和。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失去至亲的伤心人,终究要习惯以后的生活。
这天出了太阳,海雅和妈妈推着轮椅上的奶奶,在小区里散步晒太阳。爸爸去世后,奶奶太过伤心,中风也更严重了,以前还能说话,最近连话也不能好好说,只能用浑浊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走了一段路,盖在奶奶膝盖上的毯子滑了下来,海雅立即弯腰去捡。妈妈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腰身,忍不住说:“雅雅,我知道你在操心公司的事,书林上次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公司的事还是交给男人……”
似乎明白家里的主心骨从海雅的父亲变成了海雅,妈妈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改变,强硬的命令再也没出现过,随之而来的,是她越发苍老的外貌。海雅有时候甚至对她明显的衰老感到惊恐,她只有柔声安抚她:“妈妈你别操心这些事,养好精神就行了。”
妈妈还是不放心:“书林两天没来看我们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上次你沈阿姨说他身边经常有美女围着……雅雅,你得把他抓牢一点啊!不管怎么说,先把婚结了才能放心。”
海雅未置可否,将毯子重新盖好在奶奶腿上,继续推着轮椅慢慢朝前走。妈妈跟着走了几步,突然又开始小声哭泣,海雅觉着她那低低的啜泣快要将自己脑中一根线扯断了,她没有回头,低声说:“我知道了,你别哭好吗?”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妈妈不理她的安慰,絮絮叨叨,“养个女儿不听话,年纪轻轻跟外面的野男人鬼混,现在丈夫突然死了,她还是不听话……这个家怎么办?以后没钱了要我去要饭吗?”
她哭哭啼啼说了很久,海雅扶着轮椅站在路边等了很久,她什么都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等着,直等到妈妈的情绪渐渐稳定,她才开口:“什么都会和以前一样,妈妈你放心,不要想太多。”
妈妈带着惶恐望着她,海雅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是的,什么都不一样,她完全变了,再也不是记忆里七年前的孩子。自己的严厉换不来她的柔顺,自己的泪水也换不来她的服从。像是受到惊吓般,她又一次沉默了。
“我会和书林好好谈的。”海雅推着轮椅继续走,“现在你不要再想这些,放松心情,看看风景。你好了,我才能放心。”
妈妈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始终有一块心病,先前海雅跟谭书林一起留学,相处融洽,她便从来不提,可如今两个人都大了,相处还是不冷不热的,她的心病便又开始冒头。
“雅雅,那个男的……叫苏什么的,你不会还想着他吧?所以才不肯跟书林在一起?”
海雅的脚步顿了一顿,她回过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皱着眉,忍耐般望着妈妈:“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妈妈支吾了一会儿:“你跟那个男人……有没有上过床……书林该不会是因为这个……”
“妈妈。”海雅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听你再提起这些,我和谭书林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张开嘴,还想再说,忽然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让她双眼重新绽放出光彩。
“书林!”她近乎激动地叫了出来,对面匆匆而来的人正是谭书林,他含笑问好,体贴地从海雅手里接过轮椅,陪她们一起散步。
久违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妈妈脸上,她挽着谭书林絮絮叨叨只是聊家常,对他越看越喜欢。这孩子长得好,脾气也是越大越好,听说公司更弄得有声有色,这么好的男人,海雅怎么就看不上?那个姓苏的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诅咒?
回家的时候,妈妈硬生生把海雅朝外推,非要她把谭书林送回去:“时间还早,你们两个可以在外面吃晚饭聊聊天,怎么说也是几年没见了,你爸爸又突然出事,这次回来你们都没好好在一起过吧?快去快去!家里有保姆做饭,你不用管。”
大门被使劲关上,海雅近乎苦笑地低头看看自己两手空空素面朝天的模样,再抬头看看谭书林,他也望着她,目光中有一种小心谨慎的温柔。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突然被一个软刺轻轻扎了一下,有点疼。如果这样的谭书林早来几年,一切都会与现在不一样。
海雅走近他,仰起头,面上露出近日来第一个笑容:“我没带钱包,恩准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她终于笑了,还能开玩笑。谭书林也笑了:“遵旨。”
他们俩肩并肩走在小区的石子路上,由于出了太阳,她只套了一件家常的灰色粗毛衣,下面配着呢子短裙,清水芙蓉的一张脸,头发也随意散着,以前那个学生时代的祝海雅像是又回来了似的。
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卷发在单薄的肩膀后摇曳,谭书林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她没有惊愕,也没有反抗,一切像是理所当然,她微微靠向了他的身体。
“冷不冷?”谭书林低声问。
海雅没有说话,微微点头,靠着他更近了。
他脱下羊绒围巾圈在她肩膀上,再一次揽住她,她的整个身体都依在他怀中,安静而柔顺,让他渐渐绽放出狂喜。
“海雅,”他情不自禁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你不要太伤心,我会替你父亲好好照顾你的。”
她在他怀中仰头,曾令他魂牵梦萦的那片温柔而魅惑的目光又一次将他笼罩。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忽然又抬手,细白的手指捏着他领口松开的一粒扣子,将它重新扣好。
“或者我们也可以买点菜,我做给你吃,就像留学时那样。”她狡猾地避开话题,却又提起一个更令他兴奋的新话题,他脸上都快放光了。
“真的?”他问。
留学英国的时候,他最喜欢的时光就是海雅偶尔会来他屋子里帮他做饭。她做菜的手艺并不是特别好,也只会做两三道简单的炒菜,让他怀念的,是饭后随意的聊天,有时候用电脑看电影,有时候放点曲子,有时候她还会跟他玩一会儿网游,温馨而愉悦的相处时光是他这么多年来最珍贵的回忆。
她点头,谭书林一把就将她给抱了起来,惹得小区里的路人频频相望。
可乐鸡翅,有点糊。清炒白菜,有点生。芹菜肉片,略甜了点。番茄蛋汤……就这个最正常。
谭书林一面吃一面幸福地挑刺,挑到后来海雅终于恼了,扬手去抢他的筷子:“那你就别吃了!”
他灵活地躲避,还在刻薄她:“你的手艺还没以前好,以前鸡翅好歹不会烧糊。”
海雅懒得跟他继续这幼稚的玩闹,她夹了一块鸡翅放碗里,忽然说:“你上次和我提的,转让股份的事,我觉得也不错。”
谭书林有些意外她突然提到这个,渐渐把玩笑之色收敛起来,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倒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案。”
“哦?怎么说?”
“我了解过,祝叔叔的公司开的是酒店业务,这些年一直半亏损,这个与经营者不善经营也有一定关系。但谭叔叔一直不想转让股份,我也理解,毕竟是他半辈子的心血,现在他去世了,就更不能让这个公司落在别人手里。我有个想法,把祝叔叔持有的股份转让一半,这样我就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第一股东还是你和你母亲,你要是喜欢,把公司的业务改善一下,还是会有起色的,如果不喜欢弄这些,就交给我吧,我不敢保证每年盈利,但绝对不会让你们过得比祝叔叔在的时候窘迫。”
他说完,见海雅还是不说话,只含笑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怦然心动,低声问:“怎么了?这个法子不好么?”
海雅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
“你什么时候想到这法子的?”她扶着下巴,脑袋歪过来,像猫一样。
谭书林脸上有点泛红:“一直都有想。”
他见海雅吃吃地笑,不由又是怨恨,又是牙痒痒:“笑个屁啊!有意见直接说!”
海雅在他脑袋上使劲摸了摸,鼻子微微一耸,露出个俏皮可喜的笑容:“真聪明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能干了?真让我刮目相看。”
谭书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的笑靥近在咫尺,他把正事儿全丢在了脑后,真想将她抓在怀里狠狠亲一顿。
抓在手里的胳膊灵活地抽离,海雅像没事人似的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如同一只慵懒的思维散漫的猫,她的话题又变了:“这房子我以前没来过,是你新买的?”
谭书林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顿屁股,翻着白眼没好气地开口:“我家在S市有四套房产呢!我又不在这边工作,买什么房。”
结果她瞬间又给他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哦……那就是谭叔叔和沈阿姨不会过来了?真适合做坏事。”
他一口汤活生生呛在嗓子眼里,咳得差点厥过去,这次他绝对不饶她了!他恨得牙痒痒,起身就去捉她,海雅却早已端着碗站起来往厨房走,一面说:“我吃完了,你快点,还要洗碗呢。”
他怎么从没发现祝海雅这么可恶?一旦她卯起来认真对待他,戏耍他,他简直一溃千里,毫无招架之力。
谭书林飞快把汤喝完,端着残羹冷炙进厨房,海雅已经打开水龙头刷碗了。
“书林啊。”她低着头叫他一声,忽然变得一本正经。
这次她又耍什么花招?谭书林把餐具倒进水池,蓄势待发,只要她苗头不对,他就立刻出手,非把她治得求饶不可。
“谢谢你。”海雅的声音很轻。
谭书林愣住了:“谢什么?”
“所有的。”她转头,朝他温柔一笑,“我真开心。”
谭书林快步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我会努力让你一直这么开心。”
所以,请答应他,请忘掉曾经的一切伤痛,这一次他一定好好珍惜她,再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幼稚伤害到她。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忽而仰头询问:“那你帮我把碗洗了吧?”
谭书林只能啼笑皆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厅的液晶电视上,一部清新的爱情文艺片也即将尾声。故事很简单,年轻的男孩和女孩,青梅竹马,女孩子先坠入了爱河,男孩却尚未成熟。可是幸好,结尾他们在一起了,共同种下一颗树苗,携手而笑。
谭书林很喜欢这个结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光明,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挽回,所有的忍耐也终究得到补偿。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海雅,她斜斜靠在沙发里,两条腿蜷起来,只有肩膀微微靠着他。
她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他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脑袋上,她平和深邃的呼吸近在耳边,头发上淡幽的香气笼罩整个世界,他觉得自己快要醉了。
现在他又要说什么呢?脑袋里好像空空的,敏捷的思路都已变得迟钝。
忽然,她柔软的身体完全靠在了他身上,脑袋也倚在他肩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朦胧的沙哑:“天黑了,我该回家了。”
可她的身体却做着与话语完全相反的事情,柔若无骨地依赖着他。他真的不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已经没有能力去弄明白了。
谭书林扶着她脑袋的力气忽然变大,垂下头,嘴唇像是试探一般,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她没有反抗。
他的勇气瞬间倍增,沿着她漂亮的鼻梁向下亲吻,最后,微微发抖的唇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好似羽毛拂过般极轻微地触碰了一瞬。
上天保佑,她没有躲,没有发火。黑暗里,她细细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娇俏。
下一刻他便重重地吻了上去,像是终于发觉宝藏的探险人,急切而凶猛,又有着些许的小心翼翼。吸吮,舔舐,她柔软的嘴唇在他口中好似糖果般美味,他忍不住想要挖掘更多,更深。
她是开放的宝库,欢迎他的侵入,为他开启双唇,与他急躁粗暴的舌头纠缠在一处,摩挲着,包裹着。
深吻令他一发不可收拾,怀里柔软的身体被他揉捏紧抱,像是完全没有骨头。理智像是决堤的水,溃散千里,谭书林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想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快,太突然,他俯身将她柔软的身体压在沙发上,饥渴的手早已穿过粗毛衣下摆,抓住了她柔腻的肌肤。
海雅只觉一颗心要从嗓子里狂奔出去了,久违的情欲困住她,让她的身体无比迎合,可冥冥中又有另一个她在冷眼旁观。
此刻在她身上亲吻咬噬的男人非常陌生,他的力气,体温,气息,方式,都与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人截然不同,这让她理智上拼命排斥。可是这具身体早已成熟,它需要抚慰,那么,谭书林是最好的对象。
就这样吧!把她从苦海中解脱出来,把她从孤独中解脱出来,十九岁的谭书林让人厌恶,二十六岁的谭书林至少不再让她讨厌。就这样继续,所有人都会开心这个结局,改邪归正的初恋,不用偿还的债务,安心的长辈,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