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那双殷切的眼睛,即使隔着雾气也能感受到。
原是个走投无路的人了。
“好,这个事情我接手了。钱您先收回去,等事情完结再说。”
她站了起来,从衣架上拿起大衣,正要披上,却听袭佑冷笑道:“假惺惺!你若当真想做清高,干吗不干脆说不要钱?!”
净砂眼光微微一闪,正要说话,袭佑却又转身对那中年人说道:“大叔,这事情交给我!我一分钱不要你的!保证替你把麻烦解决!怎么样?要不要委托给我?”
净砂再也忍不住,冷道:“你处处作对,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和我对决一番?”
袭佑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亮了一下,俊美的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
“好!你说的!我们就对决一番!看谁先降伏那只鬼怪!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离小穆远远的,再不许骚扰他!并且公开承认他是我的人!”
加穆咳了一声,尴尬极了。
净砂冷冷看着他,淡然道:“如果我赢了呢?”
“那我就承认你和加穆的关系!我从此对他死心,再不纠缠,并且承认他是你的人!”
话音一落,净砂厉声道:“好!就这么决定了!一言既出……”
袭佑接了上去,“驷马难追!”
加穆左右看了半天,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中年男子满头问号,呆呆地看着波涛暗涌的两人,丝毫不明白自己成了法师对决的契机。
“大叔,您先回去吧,明天下午三时整,北郊鬼屋门口,不见不散!”
袭佑一说完,立即转身拉住加穆的手。
“小穆,”他温柔地看着他,眼睛变成了浪漫星海,“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从那魔女手上夺回来!等着我!我先走了,记得想我……”
彩色的泡泡弥漫在两人之间,背景成为了粉红色。
澄砂用吸管一戳,泡泡“啪”地一声炸了开来。
“罗嗦的男人,老男人好象都这种德行,无趣死了。”
她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不行,都这么迟了,今天我有场子要赶,姐,我走了!你要加油,别输给那个变态。”
她套上羽绒服,戴上手套和帽子,挥了挥手,飞快跑出店门。
“居然说我是变态……那丫头……”
袭佑额头上青筋直暴,“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法师?!我要和她决斗!被人侮辱的恶气我无法忍受!”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净砂和加穆同时开口,说着一样的话,倒让他呆住了。
加穆微微一笑,“她虽然不算真正的法师,不过为了自己着想,还是别招惹她比较好。将她逼急了,谁也没好果子吃。”
他弹了一下袭佑白净的额头,笑道:“你快回旅馆吧,死小子,说自己是二十六也不知道害臊,明明才十七岁。你先回去,晚些我会去看你的。”
那小子立即踩着云彩飘走了,轻快得好象要飞上天似的。
奶茶店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壁钟滴答作响。
净砂放下了大衣,坐在加穆对面,忽然沉声道:“你笑什么?看什么?脸皮在抽筋吗?”
加穆笑吟吟地摇头,叹道:“我可没想到一向以冷漠著称的天净砂居然会为了我和一个十七岁小鬼决斗……我是不是该荣幸得流泪?”
净砂难得有些发窘,顿了半天才轻道:“他的态度……太嚣张了……我……”
她的手被人温柔地握住,她觉得全身都软了,暖洋洋地,连心也要跟着融化一样。
“我非常高兴,净砂……总觉得,终于稍微了解了一点你的心思似的。”
他柔声说着,狭长妩媚的狐狸眼里满是爱昵喜悦,唇角微扬,笑得宠溺。
“袭佑从小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天生具有强大的灵力,所以被人排斥,我在那个小岛上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原是极冷漠不擅与人相处的孩子。他对我的喜欢应该类似亲情,我像他一直以来渴求的父亲和兄弟,所以难免过于纠缠了。你不要误会什么,我这个人虽然很烂,而且满身桃花,不过也不至于去勾引男人哦……何况他还未成年。”
他握着净砂的手,低声说着,说到后面自己都笑了起来。
净砂没有说话,只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得入神。
忽听加穆柔声说道:“我度假回来了,你不欢迎我吗?我可是带了很多礼物的喔!”
她终于笑了起来。
“那,欢迎你回来,烂桃花的狐狸,我等着你的礼物。”
他淡淡一笑,狐狸眼底有冷光一窜而过,凌厉阴森。
“当然,我的礼物,哪一次让你失望过呢?”
他柔声说道。
好好等着吧……

  8.幸福的大鬼(下)

  第二天下午三点整,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北郊那栋闹鬼房屋门口,连一向不插手灵异事务的澄砂都兴冲冲地跟过来看热闹。
袭佑穿着雪白的短大衣,咖啡色的头发全部抹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如果不注意他的暴戾和孤僻,其实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少年。
自从到了这里,他就开始用挑衅的眼神瞪向净砂,仿佛告诉她:他今天势在必得!
净砂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喷出。
“周先生,里面可能会很危险,您留在这里。澄砂,你也留下,照看委托人。加穆,你若想帮忙就进来,如果不想,就留在外面好了……”
袭佑不待她说完,立即抗议,“你居然要小穆这么娇贵的人来帮你?!你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肮脏的鬼还有长相难看的妖魔吗?!无礼的女人!决斗居然有脸让人帮忙!”
净砂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却没说话。
“姐,我陪你进去吧,让加穆留下来照看委托人。反正他一向懒的很,讲究的事情又多,与其让他进去聒噪,不如给我们一个安静地方。”
澄砂把加穆往委托人那里一推,又笑道:“我也有很多年没看老姐怎么除灵了,今天刚好有机会让我开开眼界。”
净砂将吸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一脚踏过。
“澄砂,小心一点,这里很古怪。如果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即逃跑,知道吗?”
这栋古老的房屋里面,弥漫的不是妖气。
事情的确如同委托人周先生说的那样,这里作祟的是鬼,而且还是非同寻常的大鬼。
冬日天暗得早,才三点,太阳就已经有西沉的趋势。
鬼和妖不同,天色越晚,它们的力量就越大,黄昏时分正是鬼怪蠢蠢欲动的时机。
眼前这栋古老的房屋周围弥漫着黑色的鬼气,似乎可以穿透稀薄的霞光,灼灼跳跃,甚是可怖。
只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如此强大的鬼气,却丝毫没有压迫寒颤的感觉。
难道说它并没有伤人之意吗?
净砂回头问道:“周先生,您曾说过有人被鬼吓病了,请问他们有生命的危险么?我的意思是,有谁突然暴毙吗?”
周先生想了一会,摇头道:“那倒没听说……可是虽然现在没死人,但也不能保证以后就不死人啊!鬼毕竟是鬼,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谁愿意和妖魔鬼怪沾惹上什么关系呢?”
是啊,谁愿意和妖魔鬼怪扯上关系呢……?
除了他们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法师,即使不想也没办法躲避。
他们的命天生就注定该这样走,抱怨痛恨都没有用,只能这样走下去。
她回头看一眼袭佑,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也背负着与他们一样的命运,所以他的怪异和刻薄也变得可以容忍了。
“喂,你到底想不想进去?要是不敢和我决斗,明说就是!省得等会被我打败了丢人……”
“澄砂,我们进去吧。”
净砂冷冷地打断他,再也不打算同情那小鬼。
这种坏脾气和烂嘴巴,恐怕只有菩萨才能容忍他了。
推开大门,一股年代久远的腐臭霉味扑面而来。
墙壁上面挂满了蜘蛛网,灰扑扑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地上堆满垃圾和杂物,还有许多碎玻璃。
这里没有生气……连只老鼠也没有,必然是因为有鬼作祟。
净砂将头发用火红的筷子盘上去,一边掐指算着阴气的方位。
这个房子保留着古老东方建筑的特点,一进门是一个大堂,左右两边各自有一扇门,看样子是通往东西不同的方向。
如果她没算错,阴气的来源应该是右边那扇门内。
“澄砂,你站住。”
她低声嘱咐着,探入口袋里,捏紧了烟盒,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抽出一根来吸。
这里的一切都极诡异,她还没能摸透大鬼的能力,暂时先别轻举妄动为好。
“让开让开!我先进去!”
袭佑卤莽地撞开她们俩,一脚踹开右边那扇门,飞快地奔了进去,一边还冷笑道:“确定一下方位都需要花这么久,你还是退休吧!今天我赢定了!”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已经跑了老远,白色的身影一晃就没了踪影。
澄砂顿时恼了,张口刚要追上去骂两句,却被净砂拉住了胳膊。
“别理他,我们做我们的。澄砂,你能感觉到阴气的存在吗?是多少年的鬼?”
澄砂虽然没有惊人的灵力,作为法师也没任何特长,却有天生一双好眼睛和敏锐的直觉,无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她立即就能知道其强大与否,甚至成精多少年都能精确说出来。
“嗯,让我看看……的确有阴气,但是感觉似乎是被极力压抑着,如果我没感觉错误……应该是上三百年的大鬼了。”
澄砂脸色有些发白,又轻声道:“这样的大鬼……很难对付啊……”
净砂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不一定要对付它,我觉得它没恶意,或许商量一下就能解决。”
她走进右边那扇门,回头笑道:“澄砂,你留在这里别进来了。你若跟着我,我会分心,没办法集中精神呢。”
澄砂啐了一声,急道:“你还当真要和那无聊的小子玩什么公平决斗啊?!让我怎么能安心一个人待这里等着?!”
净砂微微一笑,“决斗什么的只是玩玩而已,我只是不想让你危险罢了。乖,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她转身就走。
澄砂忽然叫了起来,“姐!要是输给那小子,我可不饶你!”
她挥了挥手,黑色绣银线的大衣一闪就消失了。
刚走没多远,忽听前面传来袭佑恼怒的吼声,似乎在和谁争吵着什么。
她顿了一下,屏息听去。
“……谁要听你这些唧唧歪歪的废话!你等谁也不关我的事!快给我乖乖离开这栋房子!不然不要怪我下手狠重!”
喔,还挺意外,她原以为这冲动卤莽的小子一见到大鬼就会出手呢!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传了过来,过道里的灰尘随着哭声上下浮动,气流顿时开始紊乱。
那哭泣声非男非女,悲伤之极,好似有满腹忧愁说不出口一般。
原来竟是怨鬼!
这下麻烦了呢……
她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阴气随着她口中喷出的烟雾渐渐稀薄,仿佛溶入清水里的墨汁,渐渐扩散变浅。
哭泣声顿时停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净砂飞快往前走去,将头上的火红筷子轻巧抽出,夹在两根手指间,慢慢把玩。
没走两步,又听袭佑吼了起来。
“死女人!坏我好事!谁要你帮忙了?!看我一个人就将这鬼收了!”
随着他的吼声,房子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
“唰”地一声,平地突然爆发出一道白光,将原本阴暗的角落照得亮如白日,呼啸声四起,仿佛有无数道厉风盘旋交错。
净砂大惊,暗叫了一声不好!
那小子居然卤莽到在大鬼面前施展净化术!这不是自找死路么?!大鬼如果那么轻易就被净化,早就被收拾了!
她再顾不得悠闲,疾步奔过去。
刚进入那房间,入目便是一道道白龙似的光线四处乱窜,而那个卤莽的肇事者得意地立在房间正中,双手结印,企图一举将大鬼收服。
风声凌厉,袭佑斜眼看见净砂奔了进来,大笑道:“我赢了!小穆是我的人!”
他双手陡然打开,那一道道白光顿时跟着分了开来,在空中唰地一下变成一只巨大的手,扑头盖脸地砸向角落的那团黑影。
“笨蛋!快住手!”
净砂大吼了起来,脚下急驰,立即就要去将那小子救出来。
袭佑哼了一声,“你还不死心吗?分明是我赢了……”
他的话没能够说完。
因为那只巨大的手停在黑影上方约三尺的地方,颤抖着再也抓不下去。
袭佑脸色巨变,抬手打算再结印,却见那团黑影忽然站了起来。
血红的阳光透过那团人形的影子,变成了暧昧的暗红。
那只鬼慢慢走了过来,从它脸上不断有漆黑的泪水落下,落在地上顿时消失。
它轻轻地,哀伤地开了口。
“我在等她……她说过一会就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来?好过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呢,我乖乖听话一步也没走开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来?你告诉我……告诉我……”
它的声音诡谲,妖异,却又有说不出的缠绵悲伤。
半空中白色的光一点点地,无声地被侵蚀成黑色,啪啦啪啦地掉落在地上,瞬间化成灰烬。
风声立止,一切突然变得极安静,只有那只大鬼的哭泣声,越来越凄厉。
袭佑脸色惨白,似乎不能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房间里慢慢变成了漆黑一片,浓厚妖异的黑暗沉沉盖下,压得人无法呼吸。
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它的鬼气缠住全身,一下都无法动弹。
黑暗里,大鬼的面目渐渐清晰。
或许是由于被怨念束缚在这里无法离开,它的脸早已没有人的形状。
一张巨大的嘴巴,獠牙是惨绿色的,眼睛又圆又大,眼珠却出奇地小,不断有漆黑的泪水从里面涌出来。
那是一张既恐怖又滑稽的脸,好象一个被人弄坏的人偶,无法言语的悲伤。
它一步一步走着,慢慢接近袭佑。
净砂大惊,这只鬼的阴气过于沉重,如果袭佑没有任何保护法术这样贸然让它接近,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她吃力地用筷子挑断缠在身上的鬼气,行动如电,一闪身窜到袭佑身边,那小子的脸色早比白纸还白了,显然已经被那鬼的阴气逼迫到几乎休克。
那只大鬼已经凑了过去,把它那张巨大的诡异的脸贴近袭佑。
它的眼睛里,泪水不断滴落,然后它慢慢张开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她一把捞过袭佑,筷子轻巧地耍了个花样,直直划过大鬼的眼睛,试图攻击它最薄弱的地方。
“啪”地一声,那根火红的筷子从中间断了开来,大鬼眨了眨眼睛,好象根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净砂不由一阵骇然,那筷子可是万年檀香木加了灵力做成的法器啊!居然那么轻易地就断了!
“告诉我……告诉我……她……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为什么?”
大鬼一个劲问着,又将它那张大脸贴了上来。
净砂急忙跳开,将无法动弹的袭佑护住,却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谁……谁要你救……我可不承……你这个情……”
她冷道:“闭嘴!就是一只狗成你现在这种狼狈模样,我也会救的。”
袭佑大怒,偏偏半点也动不了,连恼怒的话也没气力说,只好在那里干瞪眼。
“……为什么?为什么?”
大鬼一边问,一边凑过来。
净砂已经看出来它没有伤人的意思,但即使这样,它身上沉积三百多年的阴气还是致命的利器。
而且……这只鬼似乎有点神智不清了……总是问同一个问题,说同样的话。
它受了什么刺激?
眼看已经无路可退,而那只大鬼还慢慢逼近。
净砂咬了咬牙,将大衣的扣子飞快解开,然后飞快握住卡在腰间的一个冰冷事物。
一旦用上这个,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了……
她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把握完全控制那“东西”呢……
大鬼低下巨大的头颅,张开嘴巴傻傻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来?告诉我……”
净砂只觉一股剧烈的阴气直压身体,顿时头昏眼花。
她用力抽出那东西,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有完没完?!给我闭嘴!”
唰地一下,一道银光闪过,转瞬即逝,带着一种古怪尖锐的鸣声,鸟一般。
她推开袭佑,长发在空中甩了一个利落潇洒的弧度,一步踏上,右手画出一道漂亮的斜线。
银光随着她的动作飞舞,闪电一般。
大鬼被那道银光砸个正着,狼嗥一般吼了起来,惊天动地。
它突然倒退了好几步,抬手指着气喘吁吁的净砂,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净砂右手里握着一把约有一个小臂长短的银色短刀,诡异的是那短刀在她手里不断震动,似乎根本不服管。
她光是要制住那刀就花了许多气力,它简直和疯狗一样,根本捉不住。
银色的光就是从刀身上发出,耀眼却美丽,大鬼对那股光线似乎极恐惧,不断后退。
净砂双手用力握着刀柄,手腕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该死!这种情况和三年前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是没办法制服这把厉日刀,用上全身的气力也不行。
“你已经成三百年的大鬼,一直待在这里会给人类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伤害。我知道你没有伤人之心,但是无论如何,你必须离开这里!不然休怪我将你收服!”
她吃力地握着刀,厉声说着。
她恐怕根本撑不了几分钟了……厉日刀太强悍,非她现在的能力可以使用。
师父给她的时候就说过,起码要等她三十岁之后才有资格用这把极阳之刀,她的功力还差了十年啊……
大鬼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你……你……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它的眼泪一串串掉落,灰尘被它的哭声带动着到处乱飘。
净砂愣住了。
“你等的人……是我?”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非凡的大鬼,按道理说根本没办法忘记的啊……
大鬼痛哭着,“你终于来了……养着银光的女子……我等了你好久……你让我待在这里不可以乱跑……我一直乖乖听话……你让我不许伤人,我连一个手指头也不碰他们……我原本以为你不来了……”
它哭得伤心,却痛快。
净砂怔怔地看着它,轻声道:“养着银光的女子?你一直在等这个人?她长什么模样,你记得吗?”
大鬼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就是你……长发的少女,黑色银丝大衣……我再也忘不了的……我已经等了7300次日出日落,终于将你等来了……”
净砂大惊,7300次日出日落?!那不是足足二十年吗?!
黑色绣银线的大衣和厉日刀都是师父送给她的饯别礼物……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吗?
她脑袋里混乱了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大鬼。
大鬼突然跪在她面前,虔诚说道:“主人……主人……7300个日出日落终于把您盼来了……这次请您一定要将我收下,从此之后,绝对服从差遣,如有不服从,让我魂魄散尽,永无来生!”
净砂默然,事情发展成这种情况,实在出她意料。
眼看那只大鬼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等她收服成部下,打上记号,她一时竟完全茫然起来。
二十年前,有一个同样穿黑色银丝大衣使用厉日刀的女子经过这里,将大鬼驯服并且承诺日后一定过来收它为己用。
是……这样吗?她应该没推理错误吧?
她原以为大衣和刀都是属于师父的东西,难道竟然不是吗?
为什么师父什么都不告诉她?
这只大鬼等了二十年,倘若她没有接手这个任务,说不定一生也没机会得知这件事情。
“大鬼……那个女子……没有和你再说些别的什么吗?你能全告诉我吗?”
她喃喃问道。
“您只说要我在这里等您……说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了,当时跟在您身边的那只带玲珑角的妖魔呢?它怎么没来?大鬼我很喜欢和它聊天呢!它是个智者。”
净砂只觉背后全是冷汗。
它是在说纪都?纪都已经被师父杀了啊……
一时间,过往的一切都笼罩上迷团,她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然,她有天分,于是成为师父得意的弟子,因为学艺精湛,所以下山时得到了最多的礼物……
其实一切根本不是这样……对不对?
师父有事情瞒着她!
这个认知令她浑身发软,茫茫然不知何年何月。
她将厉日刀用力插回刀鞘,它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摆动,安静下来。
“大鬼,今天起,你就为我天净砂所用,我为你打上记号。他日若有谋害人类之心,立即消灭,绝不留情!你愿意吗?”
她淡然问着,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大鬼叩首于地,“绝对不敢起逆反之意!”
她从口袋里取出镇魂签,咬破手指,龙飞凤舞地写上熟悉的咒文,然后用力贴上它的后背。
只听“兹”地一声,那道签飞快嵌入它半透明的身体里,大鬼的身体顿时实在起来,虽然仍是黑漆漆一团,却有了影子和实体。
它叩首不止,感激不尽。
净砂又从腰带上取下一个青铜小牌子,轻道:“你先将就着住在这个小牌位里面,日后我能力再长,必然给你换一个好些的。”
大鬼应了一声,整个身体突然化成一股轻烟,袅袅地盘旋在那块牌位上,渐渐渗透进去,没了动静。
她将那块牌子挂在胸前,隐约还能听见大鬼快乐的歌声,显然它是真的在高兴。
它得尝心愿,幸福万分,但她呢?却得了满肚子的疑问。
她转身将袭佑从地上拖起来,飞快走出这栋阴暗的古老房屋。
门外,澄砂,加穆,还有委托人周先生都是一脸焦急地等待。
一见她出来了,他们全部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净砂对周先生勉强一笑,“您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大鬼已经为我部下,这房子从此安全,您大可安心住进来。”
周先生感激不尽,抖着手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微微一笑,“至于酬劳就免了,我得了一个好部下已经是最好的酬劳。您安心去医院看您女儿吧,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加穆抱着昏迷的袭佑急忙跟上,连声道:“怎么回事?那鬼很厉害吗?袭佑伤得好重!你没事吗?”
净砂抬眼看他,张嘴想将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一看他那双妖媚的狐狸眼,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加穆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有些是她完全不能摸透的情绪。
这个人,她虽然与他很亲密,却始终无法完全不设防,她感觉他有秘密。
于是她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他太卤莽,大鬼很强,不过我还是收服了。先将他带回去疗伤,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她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拉着担心的澄砂,径自往前走去。
加穆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