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应了几声,柔声道:“孩子,别管那么多,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那少女直直盯着净砂,仿佛根本没听见母亲的话一样。
“她……是不是和怀明有什么关系……?怀明现在是我的老公!我不许任何人把他抢走!”
她双眼带着嫉恨,死死看着净砂秀美的脸蛋。
净砂沉默了一会,忽然傲然道:“怀明是我男人!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幻想也要有个限度,你们早就分手了!他爱上我了,他才不要你这个黄毛丫头!”
温太太差点被这几句话吓得栽倒在地。
琴渝愤恨地吼了起来,“你胡说!胡说!他两个月前才和我结了婚!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马上他回来后,我们还要去度第二蜜月!你胡说!他才不会看上你!”
喔,快了,将她逼急了,马脚就快露出来了!
净砂挑了挑眉头,妖媚一笑,“什么孩子?是你自己做梦吧?怀明人一直在我那里,他要我过来告诉你,他已经受够了你的纠缠。你说他和你结婚了,人呢?照片呢?证书呢?拿出来给我看啊!”
她突然发觉自己很有演戏的天分。
看着那小丫头恼羞成怒的模样其实也挺爽的,她掏出烟,点燃,得意地深深吸上一口,再喷出来。
“什么都拿不出来的小丫头,也只配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白日梦而已。哈哈!”
琴渝急得眼泪都迸出来,转身就在床头的柜子里乱翻,将里面的东西全丢了出来。
“我找给你看!我找给你看!……刚才明明在这里的!……为什么没有?!我和怀明的结婚照片呢?!刚才明明在这里啊!”
她哭着,将抽屉整个翻过来,“哗啦”一声全倒地上,她就在一堆废纸片和杂物里面绝望地寻找那幻想中的结婚照片和证书。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妈妈!”她再也无法承受,站起来扑进温太太怀里,哭喊道:“妈妈!你知道的!你可以做证!昨天晚上我和怀明还和你们一起吃饭聊天啊!你怎么不告诉她?告诉她啊!”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事实的残酷,一味认定幻觉的一切才是真的。
温太太搂住她,陪她一起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净砂安静地看着她,轻道:“因为你从来也没和他结婚,也没为他生孩子,你的一切都不过是被蛊惑的幻觉而已。”
“你胡说!胡说!”
琴渝尖声吼了起来,突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她。
“破坏一切的恶魔!你去死!”
话音刚落,净砂只觉房间里突然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她暗叫一声不好!
原来还有更强大的妖魔藏在这里吗?!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平空突然张开一付血盆大口,腥气扑鼻,呼啸着往净砂咬过来,牙齿尖利如刀。
原来那些下人就是这样被杀的?!
她闪身让过,飞快从口袋里掏出符纸,然后点燃一根烟,将那符纸烧着,穿透。
“着!”
她大喝一声,急速点上那只大口,燃烧的香烟头立即发出吱吱的怪声,符纸跟着剧烈颤抖。
眼看符纸要被烧光,而那只古怪的大嘴却依然没有降伏,净砂急了。
她反手抽出固定头发的那根火红筷子,“唰”地一声,三千青丝披泻而下,在空中扬起一道妩媚的黑色弧线。
“伏!”
她用力将筷子插进那大嘴里的舌头上。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吼声从左前方爆发了出来,净砂心里一喜,总算找到那只大妖魔的原身了!
吼声渐渐消失,温太太和琴渝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那只大嘴随着吼声也消散了开来,烟雾散尽之后,地上只留下一根火红的筷子。
净砂弯腰捡了起来,用符纸在上面擦了擦,随手放进口袋里。
“看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走到窗台边,指着放在上面的一盆盆景松树轻松地说道。
不待温太太惊恐地发问,她已经出手如电,一把折断了那根松树。
断口处居然有鲜艳的血液汩汩涌出,恐怖之极。
净砂捧着断开的松树,微微一晃,树枝顿时化身成一只碧绿的妖魔,头角峥嵘,满嘴的利齿比刀还锋利。
此刻它被净砂掐住脖子的要害,一下也动不了,只能用双血红的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别瞪我,你身上全是血腥味,也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人,反正我是不会让你活在世上了。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
她慢条斯理地吩咐着,左手上提着火红的筷子,抵在妖魔的心口,只待它说完遗言就地处决。
“小生……的确杀了人……但是小生并没有吃他们。”
净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它会这么说,不由一呆。
那只妖魔痴痴地望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琴渝小姐,柔声道:“小生是……是只属于琴渝小姐的许愿树……是她从小细心照料小生,浇水,施肥,什么心事也都不瞒小生……小姐那天伤心欲绝地告诉小生,她因为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加上男友有了新欢抛弃了她,所以简直不想活了……她一直不知道小生其实已经成魔,有一点能力……小生从来都没有伤害小姐的意思,小生只希望她能永远开心,保持笑容……那样小生就是耗尽妖力也在所不惜。”
“小姐一直戏称小生是许愿树,将心底的希望全部告诉小生……但是小生法力微薄,没办法实现她的愿望,但小生实在不忍心见小姐那么悲伤,所以让她做些好梦,尽能力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小姐醒过来告诉小生,她做了好梦,非常希望现实能和梦一样……于是小生就用法力唤来蛊惑妖,让它附在小姐身上,尽绵薄之力博她一笑。可惜小生实在无用,没办法长时间控制蛊惑妖,于是便杀了几个下人,取他们魂魄的力量为己用,方便维持小姐的美梦……”
它痴痴地说着,一点懊悔的神色都没有。
净砂待它说完,问道:“那些下人的魂魄都给你吃了?那身体呢?”
妖魔微微一笑,“法师,您不是早就该知道尸体在哪里么?你一进来就闻到的血腥味……一共四具尸体,只有眼睛还可以再稍微增加一点法力,其他的,小生和蛊惑妖分着吃了。”
眼睛?
净砂微微一怔,立即明白了。
人的眼睛是欲望的集中体,也是灵性最高的部位,因为它总是忠实地实现主人最想看到什么的“任务”。
“眼睛在什么地方?”
“在盆景里,把土挖开就能看到了。”
净砂走过去,拿起窗边的小铲子,用力挖开土壤,拨了一会,立即见到了八只鲜红的眼。
呵,许愿树么?
最后也不过是结出血红之眼的魔树罢了,即使要得到虚幻的幸福,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些下人,死得好冤。
净砂沉默了半晌,轻道:“你确信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她,原本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你是错或者对,但你不该拿这个理由来杀人。无论是为了满足谁的愿望,无论是真心想让谁快乐,也不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你的话说完了,现在受死吧。”
她反手将筷子一戳,立即穿透那只树妖的心脏。
只听它痛呼一声,叫的却是,“小姐!小姐!小生……好歹曾让你快乐了一些日子……小生……只想看你对我笑一下……小姐……”
它唤了半天,却只见到琴渝惊恐骇然的眼神。
那双美丽的眼,惊骇地瞪着它,又是不屑又是恐惧,那样鄙夷地一瞥而过,眼角也不肯再施舍。
它顿时默然。
“妖魔本是妖魔,天地灵气的集合,你无辜动了情欲,自以为是杀了许多人,而这个罪过日后要跟随她一辈子。你太天真了,这里毕竟是人类的世界。”
净砂一个用力,筷子完全贯穿它的心脏。
它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地化成一团绿色烟雾,渐渐被拢进她袖子里。
净砂将筷子一抽,收回口袋里,转身淡然道:“任务完成。”
温太太急忙奔过来,也不敢碰她,只知道一个劲地说谢谢。
净砂看着发呆的琴渝,轻声道:“现实总是比美梦来得辛苦一些,所以从现实得来的幸福更珍贵,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你的人生还很长,路,总是要自己走自己面对的……”
话没说完,却听琴渝哭喊了起来,“我就愿意沉迷梦境!我就喜欢做梦!我就不要醒过来!你为什么这么多事?!我面不面对现实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要你来教训我!”
温太太连声呵斥,“琴渝!住嘴!好不容易让你清醒过来了,你又发什么疯?!还不快谢谢天净砂小姐?!”
琴渝哭泣着,绝望地摇头。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只希望能让自己按自己的心愿而活……我没有想害任何人的心……为什么?这么一点快乐也不肯给我……?看我痛苦生活,就能让你们开心吗?”
温太太拼命呵斥,一边回头对净砂强笑道:“您别怪她!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净砂摇了摇头,“请在三天之内将酬劳电汇齐,告辞。”
一直走出了温家大宅,琴渝凄厉绝望的哭声还依稀飘荡在耳边。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一个人想要幸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不过是想沉迷梦境而已,没谁有资格指责她什么。
如果,那树妖的法力充沛,不需要杀人就能让她一直幸福地生活在梦里,那个时候,她还会出手降伏吗?
她想了很久,还是得不出答案。
幸福,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
她有什么权力剥夺呢?
不明白。
天下父母心啊……
掏出香烟,点燃,深吸。
这些问题,终究是没有答案的,如果当真要面对的时候再思考吧。
*******
“姐,你袖子是怎么了?怎么湿了一大块啊?”
澄砂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盯着她的袖子,上面湿淋淋地,难道她走路不小心跌交了吗?
净砂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淡然道:“哦,那是一个伤心妖魔的眼泪,我看它可怜,哭湿我的衣服也不怪它了。”
澄砂莫名其妙。
“您好,这是您点的牛眼睛,祝您有好胃口。”
说话间,有服务生端上来一盘圆溜溜的牛眼睛,笑吟吟地放在净砂面前。
净砂顿时变了脸色,撑着额头叹道:“澄砂……这眼睛是……?”
真恶心啊……下午刚看了八只人眼睛的说……
“牛眼睛啊,很好吃的,来,我帮你串起来烤。”
澄砂殷勤地拿起竹签,立即就要串眼睛。
净砂急忙推开,“不……我不想吃……今天没食欲了……快拿开……”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喊饿吗?”
澄砂瞪着她,这人未免太古怪了,下午到底接了什么事务?
净砂苦笑着,连连摇头。
“那个……我暂时对眼睛过敏……我喝汽水就好……”
天啊,饶了她吧……

  7.幸福的大鬼(上)

  圣诞节过后,迎来新年,一月份安静无事。
二月初,加穆终于要从南半球某个不知名小岛度假归来,昨天刚发了短信。
这天天气很好,雪霁云开,阳光灿烂如金,撒在茶色玻璃上,为窗前坐着的两个慵懒女子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辉。
澄砂百无聊赖地半躺在座位上,把腿翘得老高,叹道:“姐,再这样下去,你会破产的,连续一个月,店里几乎没一个客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你还是安心做除灵师吧,别想着开店做老板什么的了,我们这种人的体质生来属阴,做生意不受欢迎的。”
净砂面前摊着帐本,上面空空如也,她却看得很专心,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我说过了,不在乎有没有客人,关键是满足我的愿望而已,就算没客人,谁也不能否定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她合上帐本,又叹了一声,“普通客人几乎没有,来这里的总是要求处理灵异事件的委托人,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奶茶店要换性质成为灵异事件处理所……”
真是,她泡的奶茶不好喝吗?一个个都不给面子,连踏进来一下都嫌麻烦似的。
正在感叹,忽听店门“砰”地一声,被人用力踹了开。
两人都是一呆,抬眼望过去,却见刚刚度假归来的加穆满脸黑线地直直奔过来。
“净砂!”
他一看到净砂就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忙跑过来将她一把拽起,挡在身前。
“救救我!我要死了!”
他贴着净砂的耳朵,低声哀求着,两只手死死捉紧她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难得见这个狐狸男逃跑的狼狈模样,净砂奇道:“怎么了?度假不愉快?还是又勾引了哪个大老的女人被人追杀?”
反正不外乎两条,一是烂桃花,二是遇到他最讨厌的妖魔类型。
这个狐狸男满身烂桃花,走到哪里都会招惹不该招惹的女人,为此他已经被无数大老追杀过。而且他身为结界法师,却神经质到了极点,一旦遇到自己讨厌的妖魔类型,是绝对不会接手处理的。
一句话,一个超级大烂人罢了。
加穆连连摇头,脸色难看之极。
“都不是!不是!总之你要救我!不管谁来,告诉他,我是你的人!”
听到这话,澄砂满嘴的奶茶撑不住一口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笑,故意望向净砂,她的脸不出所料,早已经忽白忽红了。
“净砂!他来了他来了!快!快挡住我!”
加穆躲在净砂身后,死死贴着她的背,无尾熊似的,怎么也不放手。
净砂无奈,正要回头教训一下这个无聊的狐狸男,却听店门口的风铃轻轻地响了起来。
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衣的少年。
咖啡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一双眼黑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竟然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净砂微微一怔,这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同类相吸,一见到他就感觉他与他们是一类人,而且,灵力似乎很高的样子……
少年打着碎碎的微长发,神色淡漠,先草草环视了一下周围,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躲在净砂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加穆身上。
“小穆!”
一声深情的呼唤,澄砂嘴里又一口奶茶没撑住,“扑”地一声喷了出来。
“哈哈……咳咳……小、小穆?!哈哈!”
她笑得打跌,用手指着脸色发青的加穆,困难地说道:“你叫他……小穆?搞没搞错!他已经是二十四岁的老男人啦!还是换个称呼吧!”
少年瞪了澄砂一眼,神色间又是桀骜又是不屑。
“有什么不对,我二十六了,难道没资格叫他小穆吗?”
二十六?!
这下连净砂都有栽倒的冲动,这个少年,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八九岁而已啊……
世界果然很奇妙。
少年顿了顿,直接走过来,一直走到净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颇有些不屑的模样。
“你是天净砂?加穆的女人?”
澄砂再也不敢喝奶茶了,她怕自己全浪费在地板上,抬眼想看看老姐有什么反应,却见净砂冷着脸,似乎有些恼了。
“不关阁下的事。”
净砂一把将畏缩的加穆推出来,转身坐回座位。
“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过你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我懒得插手。”
少年显然已经没注意净砂在说什么,他的眼光温柔灼热地定在加穆身上,突然奔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小穆!我因为忘不了我们那个霹雳无敌红粉热情之夜,所以一直追着你过来了,你就不想再和我说点什么吗?”
霹雳无敌红粉热情之夜?
加穆满头冷汗,背后承受着两道冷光,刺得他发寒,老天,饶了他吧!
澄砂贴近脸色铁青的净砂,悄悄说道:“姐,什么无敌红粉夜?你听明白了吗?难道是说加穆和他发生了什么暧昧的事情吗?”
净砂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加穆抓耳挠腮的可怜样。
早知道这个狐狸男是满身烂桃花,却没想到他终于有一天把桃花花在男人身上了!
她绝对不承认这人是她师兄,太丢脸了……
“那个……袭佑啊……那天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已经……那个名花有主了……所以……所以……”
加穆嗫嚅,不敢看对面和背后同时杀过来的冷光。
袭佑瞥了净砂一眼,冷笑道:“就是这个女人吗?我先前还当加穆一心挂念的是怎样一个绝代美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冰块木头人而已!加穆,她配不上你!我绝对不承认!我要把你抢过来!”
加穆强笑着,往后退两步让开这人过于热情的身体。
“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我从小就只认定……她一个人而已……”
情势所逼,净砂,别拆穿啊!
他在心里祈祷着,却听身后的凳子“咣当”一声倒地,然后他身体忽然一寒,一只手软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想抢人,也不该当着我的面。加穆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是我的人,你趁早死心吧。”
净砂低柔的声音响在耳边,然后他的腰忽然一紧,被她用力搂了住,差点被挤成两截。
加穆动也不敢动,只对着袭佑傻笑,腰上生生做痛。
好家伙,净砂真够狠的!
袭佑没有说话,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陡然变成了寒冰,冰冷地看着她。
净砂毫不示弱,给他一一瞪回去。
有什么帐等打发走了这怪人再算,她天净砂是绝对不允许别人鄙视的!
澄砂和加穆屏息看着他二人目光在空气里缠斗,似乎还能听见电流的哔波声,刺啦刺啦溅出蓝色火花。
“叮叮”一声,门又开了,但是没人回头招呼。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略带惶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有一位天净砂小姐……就是很有名的除灵师的那位……在这里吗?”
“啪”地一声,电流中断,净砂回头淡然道:“我就是,请问您有何贵干?”
门口站着一个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是典型普通上班族,手里提着公文包,似乎还不敢进来。
“您……听说您擅长处理灵异事件,所以……可不可以劳您大驾帮忙处理一下我的问题……?”
中年男子不敢走进去,这家奶茶店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古怪,似乎进去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净砂拉开椅子,说道:“既然这样,请您进来详细说明,如果有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接手。”
那人终于还是犹豫着走了进来,刚一坐下就急着从公文包里掏东西。
“请您看一看,这张照片。”
他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推到净砂面前。
所有人都把脑袋凑过去看,却见照片上只是一团模糊的黑色,隐约呈一种狰狞的姿势,仔细看上好久才能看出那有一点点像一只头角峥嵘的怪物。
净砂扫了一眼照片上的时间,刚好是昨天下午。
“这是您照的?在哪里?”
她问着,将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才轻道:“其实事情要说起来很复杂……这是一块位于北边郊区的地皮,而我,是打算买一块自己的地,退休后在那里悠闲养老。当我开始留意各地的房价时,就发现北郊有一块偏僻的地区异常便宜,那里原来是一栋老式房屋,后来没人住了就开始废弃,房地商买下那块地皮之后原本打算翻修,高价卖出,结果……那里总是发生事故,常常不明不白就有工人被吓晕,醒来之后只说看到了鬼……事情越闹越凶,结果房地商觉得无利可图,就放弃了那块地皮,结果……给我发现了。”
他似乎很有些紧张,杯子也端不稳,撒出许多奶茶在桌子上。
“我们一家人都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见那块地便宜,而且环境幽雅,空气也好,就商量着用超低价格买了下来。可是,去看地皮的那天,我女儿就被吓病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满嘴胡话,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只说有鬼。这件事情让我很为难,相信您可以看出来,我并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光买下那块地就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现在要说另找房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想着既然买下了地,无论发生什么,也该由我来解决,所以我昨天大着胆子一个人又跑了过去……其实那栋老旧的建筑还没有拆除,虽然破烂,但也是有门有窗,我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气氛,反正就觉得邪气,那里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净砂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您的这张照片就是在那里拍到的?如果当真如您所说是鬼的话,照片上是绝对显示不出来的,您是不是因为紧张导致了一些幻觉?我看照片上那团影子并不很像鬼怪,有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您错把屋檐什么的当鬼了。”
话刚说完,后面的袭佑就哼了一声。
“这就是所谓一流除灵师的态度?什么都还没看就先否定人家,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突然凑进那中年人,低声道:“大叔,不如把这事让我来处理吧!我和这女人不同,我可是真正的灵媒!什么鬼怪我都能看见并且制服,要不要考虑一下?”
净砂还没什么反应,澄砂先开了口。
“喂,老兄,上门抢别人的生意这行为是不是太可耻了一些?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工作啊!”
她咬着珍珠丸子,冷冷地瞪着袭佑。
仿佛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注意到净砂身边还坐着一个金发的小妖精,一时竟愣住,没接口。
净砂轻道:“请您继续说下去。”
“您说得没错,这张照片就是在那里拍的。当时我虽然觉得气氛不对,但还是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了一段,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左手边一个破烂房间里传出类似哭泣的声音……当然,我不是说什么哭泣的女鬼之类的,那种都是电影上乱编出来的……我听那声音虽然是哭,却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反正我知道有人在哭。我吓了个半死,本来是立即要逃跑的,可是我又不甘心,好歹要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鬼怪作祟啊……所以我从门缝里看,由于光线问题,我并没有看清那是不是真正的鬼怪,但它会动,会哭,就算不是鬼怪,也一定是什么脏东西!我偷偷照下了它的样子,您看的这张照片就是了。我会来这里找您,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温先生推荐的……他告诉我这里有一家奶茶店,老板是异人,所以我今天才大着胆子来这里麻烦您……无论如何,请您至少去看一眼……如果是鬼怪,请一定将它灭了!我感激不尽!”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纸包,用报纸包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一面犹豫着推了过来。
“这里……是我最后剩下的一点积蓄……只有六万块而已……您看看,如果不够,我再去借,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没有能力换别的房子了……”
六万块?
净砂挑了挑眉毛,这点钱连订金都不够啊……
她没有说话,开始打量面前坐着的这人。
半旧的西服,发黄的衬衫,领带也有些脱线,头发乱糟糟的,眼镜上还结着雾气,颇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