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了大鬼……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
他追了上去,叫道:“等等我啊!你们打算抛下司机自己走吗?太没良心了吧!”
叫声在幽静的林间飘荡,有些妩媚,有些撒娇。
更多的却是狐狸般的狡猾和清冷。

  9.加穆的礼物(上)

  “收服了大鬼做部下啊……净砂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如果师父见到你现在的模样,一定欢喜死了。”
加穆一边夸张地感叹着,一边把腿翘在桌子上,整个人懒洋洋地。
窗外大雪纷飞,却是难得的春雪。
净砂没理他,安静地低头看她的帐本,但其实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澄砂在家里睡觉,袭佑躺在医院里治疗,奶茶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温暖柔腻的味道。
加穆说了半天,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干脆一巴掌盖住空白的帐本,叹道:“小姐啊,好歹我在和你说话,难道那空白的本子比我有魅力吗?”
净砂将本子合上,抬眼淡淡地望着他,半晌才轻道:“袭佑怎么样了?住院已经三天,他的伤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按道理说,一天就该痊愈了。
他们这种人,在与妖魔的战斗中受的伤也与众不同。
好象这种感染阴气的伤势,在医院的诊断居然是“重感冒”,天晓得那些医生是怎么给袭佑治疗的。
加穆耸了耸肩膀,暧昧地看着她,然后指着自己的心口轻道:“身体的伤好得快,不过这里的伤可难痊愈。你伤了他的傲气自负,还指望他会回来丢脸吗?”
净砂微微叹了一声,“你是在指责我赢了这个十七岁的小鬼么?怪我没留情面?”
加穆摇头,“NO,NO!”
他捉住净砂的手,柔声道:“我一直相信你能赢,因为你舍不得我被人抢走,对吗?净砂,你真好。”
她的脸顿时染上红霞,急忙将手抽回来,嗔道:“你自说自话的本事一点都没变!谁说是为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站了起来,心慌意乱,手脚都觉碍事,干脆转身去吧台,好逃开这个让她慌张的人。
“净砂。”
他突然在后面唤了一声,声音温柔。
“我说过给你带了礼物,你想要么?”
她愣了一下,转头望着他,“你果真带了礼物?我还以为你说着玩的呢!”
加穆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盒子是典型东方古老式样,上面镶着黄金的花边,一颗拇指大小的碧绿宝石做锁,异常漂亮。
净砂的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凝固。
“那是……?”
好眼熟的盒子!她分明见过!
加穆轻轻扳开宝石锁,一根食指将盒盖顶了开来,露出里面枣红色的丝绸垫。
垫子上安置着一只黄金手镯,是用一股股头发丝一般粗细的金丝编成,上面零落地点缀着数颗璀璨红宝石,滴滴如血,艳丽夺目。
净砂倒抽一口气,喃喃道:“你……竟然……把师父的东西偷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这只巧夺天工的黄金手镯是师父的最爱,连她和加穆这种受宠爱的弟子都绝对不敢碰上一下。
以前她经常能见师父对着它发呆,皱着眉头,似乎正思考什么困难的问题一样,少女喜欢怀春,她和澄砂总是猜测那是师父心爱的女子留下的饰物。
此刻突然见它被加穆拿着,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将手镯偷了出来!
加穆合上盖子,委屈极了,“什么偷?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入流的贼吗?这是师父要我带给你的好不好?”
净砂急忙走过去,将首饰盒接了过来,打开怔怔端详。
“师父……?他怎么会要你把这镯子带给我?他有说什么吗?”
下山以来,师父给了她好多东西,她已经有些愧疚,如今又把这手镯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等一等,这镯子……似乎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啊……?
原本如同夕阳一般纯粹温暖的红宝石,现在却成了血一般的暗红,一眼看不到底,红得妖异浓厚。
她疑惑地瞪着加穆,却见他嘻嘻一笑,“你发现了?是我将宝石换了,所以严格来说,这应该算我和师父两个人送给你的礼物,高兴吗?”
“你怎么可以擅自动师父的宝贝?好好的换宝石做什么?原来的宝石呢?”
她将镯子拿了出来,责怪地看着他。
加穆叹了一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黑色丝绒袋,丢了过去。
“拿着拿着!袋子里是原来的宝石,由于年代久了,光泽度和鲜艳度都大为逊色,所以我才给换上更昂贵的红宝石,那可是有名的血色宝石!给我加了祈福咒法,可以护你平安。连个谢谢也不说,连个笑容也不给我,你好狠心!”
净砂有些羞涩,微微红了脸,细声道:“谢谢你……我很……高兴……”
加穆扶着她的肩膀,突然飞快地在她脸上印下一吻,然后对着愣住的她笑嘻嘻地。
“感谢的酬劳我收下了,算来算去,还是我划算。”
他秀长的睫毛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一阵细微的瘙痒,直直刺进她心底,刺出一个小坑,埂在那里直折腾。
她的脸红得更厉害,急忙将这只色狐狸推开,捉着手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师父交代了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宝贝?”
她低声问着,任由加穆替她把镯子戴在左手腕上,然后捉着她的手再不放开。
“我去度假的时候,经过师父隐居的山,顺便就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也把弟子们最近的情况汇报一下。他当初虽然狠心将我们全部赶了出来,但还是很记挂我们这些孩子的。我们聊了很久,我告诉他我和你的近况,还有三师弟佑冉,他已经脱离了法师这个行业,自己开了公司,身价上亿呢!看样子我们几个弟子里面,就老三混得最好了。他说他很想念你,觉得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有天分的,当初将弟子全赶出去的时候,他就后悔将你也赶出去了。后来他就把这手镯给我,要我转交给你,据师父说,这镯子本身就有平定人心的作用,可以提高拥有者的灵力。”
加穆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又笑道:“他对你也真好,连我也开始嫉妒呢,他从来也没给过我什么宝贝,老是想着你念着你。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把我们迷得团团转。”
他捏了捏净砂的脸,爱昵温柔。
净砂从来没有遇过这般爱语温存,完全不知如何应付,只好绷着脸不敢抬头,一颗心仿佛兔子一般,几乎要跳出胸膛,脸上烧得滚烫,她想现在她一定窘迫得要命。
无论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她都不怕,甚至眼皮都不动一下,但是,独独对加穆这种温柔,她的表现实在拙劣到可笑。
“反正,礼物我带到了,话我也带到了,我的宝石你也收下了。你说,我下面应该做什么呢?”
加穆柔声问着,似乎故意要看她羞涩的模样,一双眼幽深异常,直直地看着她。
净砂觉得浑身都开始发软发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想笑,想说点什么别的话题,偏偏嘴唇动了动,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该死的,这狐狸男用了什么蛊惑?再这样下去,她的脸面全没了……
“叮叮”两声,店门开了。
净砂终于得了逃避的机会,急忙挣开他的手,回头望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冷傲的表情,却竟然是袭佑!
他脸色有些苍白,有些狼狈,却依然坚持着瞪她,眼底的厌恶之情虽然没减,敌意却弱了很多。
净砂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他走到面前,一把拿起桌子上自己喝过的奶茶,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她呆了一下,然后他狠狠将杯子掼到桌子上,开口大声道:“好!我输了!我承认加穆从此是你天净砂的人!日后我再不骚扰他……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
说到后来,他开始哽咽,眼睛慢慢变红,却给他拼了老命压住,嘴唇都咬破了。
净砂见他如此模样,倒更说不出话来。
加穆起身将他揽住,叹道:“你是男人吧?是男人就不许哭,要哭也找一个秘密的地方偷偷哭。打赌输了就这种模样,是想让人看不起么?”
袭佑用力揉着眼睛,吼了起来,“谁哭了?!只是进来的时候被沙子迷了眼睛而已!你别瞎说!”
加穆摇了摇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净砂淡然道:“你的伤势好了么?”
袭佑哼了一声,傲然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根本没受伤好不好?!那些狗屎医生是误诊!我根本没事!”
她有些想笑,虽然鼓足了勇气来认输这一点值得称赞,但他的坏脾气和烂嘴巴还是一样让人讨厌。这个小子的傲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既然没事,就留下来吧,偶尔有人和我抢抢工作也蛮有意思的,我想加穆一定也舍不得你离开。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袭佑呆了一下,又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安什么心?想让我留下来看你们亲热吗?我才不受这种窝囊气!”
净砂突然觉得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有理也没办法和他说。
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向吧台,打开头顶的一盏小小电灯,拿起一本书,轻道:“随便你,反正我话已经说出来了,愿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要看书了,你们如果没事,可以离开这里。”
袭佑还想再说点什么赌气的话,却被加穆用力揽住了肩膀。
“那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什么新任务,别忘了打我手机哦!”
加穆笑吟吟地说着,拖着袭佑就往门外走。
一直开了门,他忽地回头,狐狸眼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净砂,”他轻声唤着她,“那手镯可别脱下来,不然就不灵了哦。”
他抛了个媚眼,拖着袭佑很快离开奶茶店。
净砂低头看着黄金手镯,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甜,有些涩,有些晕忽忽的。
她觉得自己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耳边传来大鬼快乐的歌声,她的心又沉了一下,渐渐陷入莫名的沼泽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秘密即将揭开,答案却一定不是她喜欢的……

  10.加穆的礼物(下..

  昏暗的小房间,只有墙上的一方通气小窗透过些微光线,无数灰尘在阳光中荧荧闪烁,仿佛小小的钻石碎屑。
靠角落安置着一张巨大的床,从天花板上坠下重重黑色纱帐,影影绰绰,将里面躺着的人遮去大半。
空气里流淌着暗哑的香气,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动自觉地缠绕上来,带着一种甜蜜的血腥味和腐烂的肉味。
她推开门,慢慢往里面走,她的视线是惊疑又恍惚的,从灰色的墙扫到黑色的帐子上,飞快转个弯,又定在阳光里的灰尘上。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纤细,柔软,幼小,是幼童的手。
她怎么……还是一个孩子吗?
这个屋子,是如此熟悉,这种香味,仿佛一直以来都深深记在心底。
这个地方,她原是十分熟悉的。
她本能地往床那里走去。
直觉告诉她,那里藏着一个秘密。
她已经选择忘记的,可怕的秘密……
只是越向前走,她就越想逃开。
香味……越来越浓腻……带着腐烂的尸臭……
她想吐……
胆战心惊,却又恍然如梦,她停不下来。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细微的倒抽气声。
床单,是一种年代久远的血干涸后的暗红,仿佛被人用血浸透之后,再慢慢阴干,得出那样一种晦涩妖媚的红。
然,此刻,却有一层一层崭新的鲜红一点点铺上去,缓缓渗透,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发出玲珑剔透的声音。
“滴答”,“滴答”……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颤抖,随着那节拍不由自主地晃动。
耳边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一般。
『好孩子……过去看仔细一点,如果见到一个会发光的东西,立即拿过来给师父,好不好?』
她惊恐地听见稚嫩的自己快乐地答应了一声。
然后画面开始摇晃,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开始快步走过去的原因。
师父在身后喃喃地说着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完全。
『……笨蛋……以为设下血亲结界我就没办法了么?』
『……那果实终究是我得到了……』
『……死了两年还有身孕……』
『产下什么怪物……』
他的声音纠结成团,仿佛渐渐绞乱的磁带,在脑海里不断重复,不断扭曲。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短促,紧张,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震得发痛。
她突然开始无意识地颤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越来越近了,那张黑色的,神秘的床。
伸出手去,极慢极慢地揭开帐子,浓厚的血肉味道扑鼻而来。
她的脑袋瞬间变成了空白的。
入目的,只有早已模糊的血肉成团,依稀能看出一个人形。
可是……可是……
那如何还能称得上是人?
暗红的浸透了血液的被子安稳地盖在那团血肉上,那人的头脸是完全的腐尸,牙齿白森森地乍在那里,两只黑漆漆的眼眶里还残留着干涸的眼珠。
只有枕头上铺满的柔顺乌黑的青丝,能看出这人是一个女子。
她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不能够。
偏偏她一步也逃不开,一眼也无法回避,她唯一的选择只有直直地看着。
暗红色的被子开始产生一波一波执著却缓慢的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从下面破茧而出,羽化成巨大的怪物。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然而甜腻的香味也跟着增加,附和着浓烈的尸臭,薰得她张口欲呕。
忽然,那团人形的血肉猛然动了一下,那对干涸的眼珠突然就攫住了她的视线,准确地对上了她的。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脊椎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格格”声。
那对干涸的眼睛里,居然有笑意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狠毒却畅快的笑,竭斯底里地,终于得偿心愿似的,有一股玉石俱焚般的烈。
她好想逃走,她再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可是,没有选择,她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呼”地一声,那人突然猛地翻跳了一下,就好象床下面有一双手在奋力打击她一般。
被子被那人的动作弄得卷到一边,露出隐藏在里面的,光裸的,腐烂的身体。
她的肚子里面有东西在动……!
有一种类似撕裂的沉闷声音震荡在她耳边,然后,有一股冰冷的,腥臭的液体喷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抹。低头一看——
暗红色的血。
有一双细嫩的,属于婴儿的手从那人的肚子里缓缓撑了出来,裂腹而生。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死,不是死在惊恐里,就是死在那破腹生出的怪物手里……
一只小小的,巴掌大的头颅从腹中挤了出来,原来居然还是有眼睛的……!!
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仿佛野兽,间中一条血红的瞳仁,灼灼地看着她。
血流成河。
暗红和鲜红的花盛开在腐尸的身体上。
那个通红的婴儿弱弱地,执著地挤了出来。
她觉得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那只小小的婴儿爬了过来,每动一下,就有大滴的血液被它的动作带得甩下来。
她逃不开……逃不开……
一只冰冷的小小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然后——
『姐姐……姐姐……姐姐——!』
它这样唤她。
一边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
不……不……!这是噩梦!
老天!噩梦!噩梦!
她觉得自己再不能承受,无数话语,无数笑声,无数鲜血,一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她要死了……!
『姐姐……姐姐!姐姐!』
它还在唤她。
“姐姐!喂!老姐!喂!天净砂!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赖床了?”
两种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一股大力猛然袭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激烈地,不顾一切地伸手推了开来——
“别过来——!”
她凄厉地叫着。
眼前忽然大亮,血腥味,香味,腐尸,全部消失。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窗帘,白色床单和被子,还有……
“你干吗?叫得和杀猪一样,差点给你吓死诶!”
澄砂莫名其妙地瞪着她,浅金色的长发随意盘在脑袋上,穿着家常的睡衣,抱着胳膊站在床边。
原来一切真的是噩梦……
她虚脱一般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面布满粘腻的冷汗,连衣服都湿了。
“澄砂……给我……倒些水……”
她沙哑地说着,心跳如擂。
澄砂端了一杯水过来,奇道:“你果然做了噩梦?真是希奇诶,我从来也没见你做过噩梦。除灵师不是有摒绝一切梦境的本领吗?”
净砂慢慢喝了一口冷水,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梦?她已经有十年都没做过梦了……
“你梦到什么了?突然推过来,好象有人要杀你一样。”
澄砂坐在床边,替她理着凌乱的发,一边又随手拿了一件家常毛衣披在她肩膀上。
净砂给她一问,愣了一下,努力想了半天。
“奇怪……刚才还记得了……怎么突然全忘了?”
她梦到什么了?那么害怕……?
澄砂拍了拍她,说道:“记不得也好,除灵师可不适合做噩梦,我们本来就是属阴的体质,再被噩梦侵蚀,那可什么任务都没办法做了。”
净砂笑了一下,“对了,难得你会来叫我起床,有什么事吗?”
澄砂站了起来,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还不是那个加穆?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要你十点之前一定要去白垩时代,好象又有新委托人要来,现在已经九点了,快起来吧,省得让你家老公等得心焦。”
净砂瞪了她一眼,揭开被子下床。
有一个冰冷的事物突然触碰在她手背上,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一缩,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又捉了过来一般。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
一样金光灿灿的东西映入眼界,原来是昨天加穆给她的礼物,黄金手镯。
手镯上数颗小小的红宝石如同血滴,妖异艳丽。
她觉得这种颜色出奇地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到底,她梦见了什么?
*****
十点整,净砂准时到达白垩时代。
店门已经打开,想来必然是加穆干的好事。
她推开门,不出所料,加穆早已经喧宾夺主地把吧台后面的电炉打了开来,冰箱里放着的珍珠粉圆也给他提了出来放在下面的柜子里。
吧台乱七八糟一片,这人做事好象永远留着邋遢的尾巴。
她暗叹一声,先将大衣脱了放在衣架上,然后转身往大厅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加穆修长劲瘦的背影,微长的头发垂在后脖子上面,柔顺却又有点凌乱。
这是她二十年来最为熟悉的加穆,虽然人长的很俊美,却总有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对他自己也一样。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目阴冷严厉的男子,正低头喝着奶茶,见她走了过去,一双倒三角眼立即紧紧地盯了上来,警惕而防备。
这人恐怕不是什么正经角色,他身上有杀气,而且见到陌生人本能地防备排斥,只有染黑的人才有这种习惯。
加穆从哪里找到这种委托人?他的路子未免太广了吧。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站在加穆身后,他立即回头。
“哟!亲爱的你终于起床啦!”
他笑容满面,站起来揽住她,低头就想给一个火热的早安吻。
净砂一巴掌堵住他高高撅起的嘴巴,冷道:“又有什么任务要接?早点说吧,别总这么无聊。”
加穆也不恼,笑嘻嘻地揽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手腕,捉住了那只镯子。
然后,他对她微微一笑,轻道:“你做了好梦吗?亲爱的?”
她一惊,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惊讶。
她摇头,“别说废话了,这位先生有什么委托?请仔细说明。”
那男子没有开口,只看了一眼加穆,他立即会意,立即说道:“是这样的,净砂,这次我可能会和你一起行动,因为事件比较特殊。”
净砂愣了一下,加穆也要跟着出任务?
印象中,只有遇到没有把握对付的妖魔时,加穆才会出手。
难道这次是大任务么?
“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启盛房地产公司的开发部经理米先生。米先生,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著名除灵师,天净砂小姐。您有任何疑难问题都可以直接告诉她,我们斟酌情况来看要不要接手。”
加穆轻松地说着,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米先生瞥了一眼净砂,微微哼了一声。
“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么?我的事情可是很严重的,万一给她搞砸了,我怎么和上面的人交代?给我换一个老练一点的法师过来。”
加穆眨了眨眼睛,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净砂冷冷地说道:“信不信任我的能力是您的问题,不过我还没说要接这个任务,倘若我们判断之后觉得不值得接,您也就不存在交不交代的问题了。”
米先生的脸色变了一下,杀气顿时从倒三角眼里流露了出来,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加穆挥手,试图打圆场。
“别急别急,米先生,或许她的年纪不大,不过经验是绝对丰富的,这一点我可以和您打包票。何况这一次我也会跟着,您尽管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让您有一个完整的交代。”
净砂坦然接受着他的杀气,一派轻松,眼里仿佛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米先生看了她半晌,放出去的威胁和杀气都好象打在石头上一样,一点回响都没有,不由也有些佩服。
“那样也好,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他将眼光撤回来,说道:“订金五十万,事成之后酬劳两百万,现金支付。”
净砂摆了摆手,“先别说钱的问题,将您的情况说一遍,我们的酬劳是有级别的。高难度的任务酬劳和订金都会成倍上涨,如果是超高难度的,还要委托人代买保险。”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满了字的纸,递过去。
“这里是我们的规定,请您先过目,之后再酌情商讨。”
米先生接过去飞快地扫了一眼,目光停在超高难度级别上。
却见上面写着:『此类级别变数极大,订金五十到一百万之间,视情况而订;酬劳最低两百万,无上限;另外,委托人要帮法师买保险,一旦发生生命危机,受益人为法师的亲人。订金一概不退还。』
他笑了笑,将合同递了回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立即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小陈,立即给我送五十万现金过来,地址是……”
他将地址报了一遍,挂上了电话。
“订金一百万,我的委托任务是超高难度的,还请两位听我说原委。”

  11.堕落之饕餮(一..

  “相信两位能看出我是什么身份的人,我也就开天窗说亮话,不需要装了。启盛房地产公司是我们老板纯兴趣而开的一家可以洗钱的公司,当然,我们也会做生意,为老板的朋友买下地皮,造别墅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