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除灵师,只负责死亡之后,或者生者被蛊惑的事件,而这个温太太三番四次跑来求她,都是要她调查她家下人无缘无故死亡的原因,太荒谬了,为什么不报警?当她天净砂万能吗?
“温太太,我再说最后一次,首先,您并没有把情况详细说明,这是您不信任在先;再来,死人的事情不是我的处理范围,我只接手死后的事情,如果您觉得您家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或者人有什么不对劲,随时欢迎您前来光临,到时候我一定专心为您服务。”
温太太的眼泪都出来了,哀求地看了她半天,这个冷漠的少女却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她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吗?
净砂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小说,又道:“请您考虑一下,如果您不将所有事情说清楚,我是没办法接手的,毕竟这种灵异事件不安定因素太大,如果事前没有完善的准备,我们也会很危险的。什么时候您决定了,再来吧。如果您家里只是单纯的死亡事件,我建议您去报警,警察的专业比较对口一些。”
来找她帮忙,却什么都不愿意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温家是传统的商人世家,做生意做成了本能,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摊底牌,要她就如此卤莽地接手,难,难!
温太太在她面前杵了好久,眼见她再也没抬头,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小说,当她是空气一般。
她无奈,只好转身走出这家奶茶店。
她原以为,这里是最后的希望了……
难道她注定要绝望吗?
推开门,刚迈出一步,旁边突然冒失地跑过来一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她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定地,被这样一吓,几乎要跌到地上。
一只手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了出来,飞快地扶住她,然后一个少女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真抱歉,是我走得太急啦!您不要紧吧?”
她麻木地摇头,随意瞥了那少女一眼。
入目是一头浅浅的金色长发,那少女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羽绒服,洁白秀美的脸被衣服帽子上的一圈毛边挡去半个,足上套着巨大的军用防滑靴,有些古怪,却挡不住她浑身迸发出来的娇媚气息。
她有些发怔,盯着那少女年轻朝气的脸,突然想起那被重重院门遮住的另一张少女面容。
同样是芳华少艾啊,为什么那人却如此疯狂……
“太太,您没事吧?要不要进去坐坐?”
澄砂见这个贵妇瞪着自己发呆,有些尴尬,她不会被撞昏头了吧?
温太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急忙对她抱歉一笑,转身就走。
街角处停着一辆白色丰田,她飞快地上车,绝尘而去。
澄砂推开白垩时代的门,一边缩着脖子对坐在吧台里看书的净砂笑道:“好冷好冷!我看这天很快就要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净砂见她来,不由放下书站了起来。
“今天来得挺早啊,我以为你昨天夜里去PUB赶场子,今天起不来呢。”
她冲了一大杯滚烫的珍珠奶茶,递给坐在吧台前的澄砂。
澄砂飞快脱去羽绒服,里面穿着高领的白色毛衣,得了命似的端着杯子就喝了一大口。
“昨天晚上差点没把我冻死!一出门就后悔了,打了电话请假,后天再去。”
净砂笑了笑,从小澄砂就最怕冷,别人一分冷,到她那里就成十分了。现在也不过才四五度而已,她穿那么多,冬天可怎么办啊。
澄砂四处打量一番,笑道:“几乎没客人嘛!你做赔本生意啊?”
净砂耸耸肩膀,“无所谓,开店的初衷也不是挣钱,我还不缺这点钱,不过是儿时的梦想罢了。拥有自己的一家店面,我坐在吧台后面做老板娘……呵呵,你呢?你想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是当飞行员吧?”
澄砂大笑起来,“你居然还记得!不过我的梦想太多了,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她拈起胸前那只小角,目光变得温柔伤感,“现在的梦想,就是再见纪都一面,虽然是无法实现的,不过我坚持。”
净砂沉默了一会,轻道:“妖魔……如果有心,最后也能有魂魄的。你要相信它,总有一天,你能用自己的能力将它从黄泉里唤出来,它一直看着你等着你呢。”
澄砂点了点头,喝一口奶茶,突然奇道:“加穆呢?当真去南半球度假了?我还以为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你呢。”
一提起加穆,净砂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和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他喜欢给别人添了麻烦之后拍拍袖子走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给我牵线找来刚才那个温太太,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等他回来,我要好好和他算帐。”
澄砂暧昧一笑,“姐,以前在师父那里,你们的关系就特别亲密,他老护着你了。结果下山之后,你们居然还维持联系,而且越来越亲密。现在灵异界的人都知道你们俩的大名呢!说你们是黄金搭档,天生一对……”
她没说下去,因为净砂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她转了转眼珠,乖乖低头喝茶,不敢去撩拨恼羞中的老姐。
净砂沉默了好久,终于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别提那个无聊狐狸男了,走吧,天也快黑了。我们去超市买一点火锅材料,晚上吃一顿丰盛的。”
她套上大衣,打开了门,“我先声明,坚决不放辣椒。”她最讨厌辣椒。
澄砂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娇声道:“一点点,就放一点点嘛……哪里有火锅不放辣椒的,就你事多。”
“免谈!不然吃泡面好了。”
“你好恶毒!赚了一百五十万美金居然就请妹妹吃泡面!”
“那稀饭好了,家里正好还有一点宝塔菜。”
“好啦好啦!不放辣椒就不放!真没见过你这么挑剔的人!”
“喀”地一声,门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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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一片寂静。
温太太默默挟了一筷子芦笋,吃在嘴里却好似一点味道都没有。
对面坐着她的先生,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黑色阴影。
她知道,为了那件事情,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睡好了。
她站了起来,拿起一个空碗,柔声道:“道云,我去替你盛点汤吧,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我特意让卢嫂熬了鱼汤,你喝了早点休息吧。”
先生没说话,只重重叹了一声。
家里的下人早上一致提出辞工,再没人敢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天晓得什么时候横祸临头,自己也和那些倒霉的人一样突然暴毙……
现在偌大一个庭院,只剩下厨师和司机,一夜之间温家大院清空,被流言蜚语渲染成可怕的鬼屋。
“琴渝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他沉声问着,声音里沉淀太多的烦恼痛楚。
一听到这个名字,温太太颤了一下,手里的汤跟着溅了出来。
她硬是把泪逼住,勉强笑道:“那孩子……精神很好……我看很快就会好了……”
话音刚落,却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直直奔进来,“呼啦”一声,餐厅的拉门被人飞快拉开。
“爸爸妈妈!我们好饿哦,能不能再吃点饭?”
随着欢快的声音,闪身进来一个少女,明明天气寒冷,她却只穿了一条薄薄的夏裙,一张脸青春明媚,笑颜如花,极其甜美。
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温先生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说话,温太太急忙抢道:“饿了就来吃吧!最近总也不来餐厅吃饭,我刚才还和你爸爸念叨呢!”
琴渝笑吟吟地坐了下来,腻声道:“人家喜欢和怀明窝在一起吃饭嘛!刚才他还说今天卢嫂炖的牛肉很棒呢!妈给我们多盛一点啊!”
说罢往左手边温柔一笑,甜蜜爱昵。
然而,左手边却只有空气。
温先生再也无法忍受,厉声道:“琴渝!你到底发什么疯?!你要把我们折腾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你是要父母都陪你一起操劳死吗?!”
温太太脸色惨白,紧紧捉住丈夫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
琴渝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对着左手边神色甜蜜地喃喃自语,然后又回头对他们笑道:“爸爸你就别烦恼了,怀明说工作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已经找到新的了。”
回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仔细看她的神色,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古怪,但她却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一般,自说自话。
温太太慢慢盛了一碗豆腐,今天卢嫂根本没炖牛肉。
琴渝接过去,一边吃一边笑,“卢嫂的牛肉炖得就是好!”
“对了,前两天我和怀明去巴黎玩,给爸爸妈妈带回好多东西呢!一直放在屋子里没拿出来,我马上去拿!有老妈最想要的香水哦!”
她站起来,对左手边的空气娇媚一笑,转身跑了出去。
温先生温太太脸色苍白,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你……今天去找了那个有名的法师……她怎么说?”
温太太绝望地摇头,“她……不愿意接手,怪我们不把详细情况告诉她,还说死人的事情要去报警……可是怎么能报警?琴渝……琴渝她这种模样,传出去要怎么和别人解释!第一个逃不了嫌疑的就是她啊……”
温先生沉默了半晌,忽地用力将筷子和碗掼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个个都是这样!这个世界怎么了?!有良心的人都死光了吗?!一点也不知道体谅人家的痛处!详细情况……什么详细情况?!要我告诉她我温道云的女儿突然成了有可能杀人的疯子吗?!”
他暴吼着,额头上青筋直蹦,一双眼几乎要被瞪裂开来。
温太太急忙扑上去安抚着他剧烈的喘息,一边哭一边道:“你别急,别气!我明天再去求她!你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吧!忘了你有高血压吗?女儿也这样,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我还能活吗?!”
“求什么求?!别求了!温家还不至于沦落到去求一个黄毛丫头的地步!大不了我将那丫头锁在阁楼里,一辈子眼不见为净,就当没生过她罢了!”
说着他就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走,口里嚷嚷着找绳子把那丫头绑上什么的。温太太魂飞魄散,死命地拉扯着他,两人在餐厅闹了起来。
“当当当当!快看!我的礼物!”
一声娇呼打断了两人的拉扯,一起回头,却见琴渝把手摊在他们面前,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笑道:“这个是给老爸的领带夹,是纯金的哦!漂亮吧?怀明帮我挑的!”
她手指捏着空气,很得意地在父亲面前晃着,然后又做出拆包装纸的动作,一边拆一边说道:“这个就是给老妈的香水啦!一盎司要九十美金呢!天价啊!”
她把手举在空中,做出要喷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用力嗅,“老妈快闻闻!很淡雅的香味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温太太再也无法忍耐,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孩子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怀明早就和你分手了啊……你这几天哪里都没去,一直闷在屋子里啊……老天!你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住了?你说啊,妈妈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琴渝甜甜地笑着,“老妈你喜欢就好啦!不用谢啦!这些都是怀明挑选的哦!我们蜜月期还去了米兰和埃及呢!等会把照片给你们看……”
她突然有些娇羞,红了脸,放轻声音说道:“那个……我有好消息要宣布……我……我有孩子了……两个月……”
温先生大吼一声,脸色突然血红,浑身筛糠似的抖着,忽然往旁边一歪,倒在了地上。
温太太尖叫了起来,肝胆俱裂,急忙过去将他扶起,却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这……这可不是……噩梦吗?”
她哭到几乎不能呼吸,反身拉住琴渝的裙子,厉声道:“你……你连你爸爸也不放过吗?!还要杀多少个人你才甘心?!”
琴渝娇羞地笑着,脸上的红晕如同烟霞,娇美动人。
“爸爸,妈妈……”她柔声唤着,“医生说再过一个月才能确定是男是女呢……你们先别激动嘛……”
温太太几乎要绝望,手里扶着高血压发作昏迷的丈夫,身边一个发了疯的女儿。
『请您考虑一下,如果您不将所有事情说清楚,我是没办法接手的……如果您觉得您家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或者人有什么不对劲,随时欢迎您前来光临,到时候我一定专心为您服务。』
那个冷漠少女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她咬了咬牙,奋力将丈夫从地上拖起来,转身就去找电话。
声誉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庭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破坏啊!
“琴渝……你再忍忍,妈妈马上找人把你从幻觉里救出来!”
她低声说着,眼泪滑了下来。
6.许愿树(下)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窗外一片银白世界,晶莹琉璃。
茶色玻璃上布满浓厚的雾气,澄砂在上面无聊地画着莫可名状的图画和文字。
她身边坐着净砂,对面是一个端庄却忧郁的贵妇,如果她没记错,这个贵妇就是昨天被她不小心撞到的那人。
原来她是本市著名商人温道云的太太。
温太太脸色苍白,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奶茶,神不守舍地喝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净砂面前。
“这就是方才我对您说的,我们的女儿,她叫温琴渝,今年十九岁。”
她低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浅绿色洋装的少女,长发,瓜子脸,看起来非常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剔透莹润,仿佛会说话一般。
净砂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轻声道:“您刚才说,令嫒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入理想中的大学,是么?而自从两个星期前她开始陷入幻觉之后,现实中所有不理想的事情在幻觉里都美满了起来,分手的男友也和她复合并且结婚了,她甚至还认为自己怀了孕?”
温太太点了点头,哽咽道:“没错,我们感觉她似乎完全活在另一个时空里面,完全自说自话。其实这样也算了,只要她能开心……您不知道,两个星期前,她因为学业和感情上面两重打击,整个人都变了,大病了一场,我和先生都心疼到不知道怎么办。只要她能快乐,哪怕当真变成疯子,我们也甘愿……可是……自从她开始发疯之后,家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人,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下人了……昨天,我先生也给气得高血压发作,现在还在医院里动弹不得……再这样下去,我们温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啊!”
净砂微微眯了一下眼,拿起照片又看了半晌,问道:“在她发作的前一天,您记得家里有什么古怪么?我是说……例如突然增加了什么陌生的事物,或者突然来了什么陌生的人之类的。”
温太太摇头,“什么都没有,小女那天刚出院,怕人来会打扰她休息,所以我们谢绝了一切访客,连从小照顾她的奶妈都没让进她房间。”
净砂点了点头,又道:“自从她发作以来,她几乎从不出自己的房间,对么?”
“是,就昨天晚上突然出来说要吃饭,以前从来不出房间的。有时候打扫房间的仆妇会听见她在房间里面自己笑,自己说话,好象旁边真的有人陪着她一样。”
净砂吸了一口气,将照片递还给温太太,沉声道:“好,我接受这件事情。”
温太太激动得立即站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显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净砂起身套上锈银丝的大衣,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掏出两张纸。
“这是我们的合同,首先,您对除灵师所做的一切行为不得过问和干涉;其次,无论令嫒随后会发生什么异常反应,都不得阻挠除灵过程;其三,除灵师有权力随意进出您家里的任何地方;其四,除灵师的一切道具和行动,没有义务向当事人解释;其五,除灵行动结束之后,需要有三天的观察期,不得阻止除灵师的行为;其六,一旦行动失败,当事人可以不负酬劳,但是十万订金不会退还。事成之后,五十万酬劳请按电汇方式汇入以下帐户。您同意吗?”
温太太忙不迭地点头,急忙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到净砂面前。
“这里是十万订金,请您过目。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吗?”
净砂将纸袋抛给澄砂,回头笑道:“麻烦你,替我看店。如果不出差错,我晚上七点之前就能回来,我们去吃烧烤。”
言语间,温太太已经在合同上牵了字,一式两份。
净砂将合同随意一折,放入口袋里,拢拢大衣的竖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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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大宅地处郊区,占地面积极大,属于典型的古老大院型。
白色丰田一驶进院门,就是一大片空地庭院,两边地上铺满高级草皮,中间空出一条平路专供汽车行驶。
一直行了约五分钟,才来到正式的主屋。
门口空荡荡地,半个人影也没有,温太太殷勤地替净砂拉开车门,一边赔笑道:“抱歉,天净砂小姐,下人昨天都辞工了,一时没来得及再招新的,招待不周请见谅。”
净砂没有说话,她的眼光从下车开始,就落在被围墙包裹住的主屋上。
“那里,东边三楼是不是令嫒的房间?”
她问着,掐指一算,心里微微有了底。
温太太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连连点头。
“您怎么知道的?!天啊!您真是……太厉害了……”
净砂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红色的筷子,将头发全部盘了上去,然后摸出香烟,点燃,深吸。
“温太太,您不用担心,事情还可以挽回。请您将屋子里除您女儿之外所有的人都带出来,如果我没有出来,一律不许进入。”
说着,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抱歉,请您允许我在里面抽烟,多年的本能,办事的时候喜欢烟味,一时改不过来。”
温太太急忙道:“不介意不介意!请您尽管抽!不要客气。只要能让琴渝恢复,我们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这就进去将下人全叫出来。”
净砂趁她进去的空挡,在外面将主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房子虽然古老,却几乎没有邪物滋生,可见温家人心地还是很正统纯洁的。
唯一古怪的就是东边三楼有粉色窗帘的那个屋子,即使关着窗户,都能感觉到里面充斥弥漫的血腥味。
奇怪,虽然血腥味重,却没有任何死亡的气息,她已经知道必然是妖魔作祟,但是却没有邪恶的妖气。妖魔是寄托在什么媒介上?它要那些下人的性命做什么?迷惑了温家的小姐,它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不明白。
那个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净砂立即感觉到妖气的移动。
啧!是想趁这个时候跑掉吗?!真是妄想!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色的小飞镖,用尖端刺破手指,飞快地在一张小小的符纸上写着什么,然后穿透符纸,轻巧地将飞镖抛了出去,正中窗户。
“啪”地一声,玻璃被飞镖砸出一个小洞,那支镖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洞上,那团妖气顿时无法动弹,被她的血困住身影。
原来只是一只小妖,根本不堪一击,一道符纸就能将它镇住。
刚才听温太太说得那么夸张,她还以为是什么高级大妖,白兴奋了一场。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个时候,温太太也已经把三四个下人带了出来,一个个略微惶恐地站在车子旁,时不时偷偷瞥上一眼净砂,却不敢多看。
温太太脸色有些发白,急急走过来低声道:“天净砂小姐,我女儿……好象感觉到什么了……刚才一个劲吵着要我放她出去,我狠心将她关在房间里了……您现在可以进去吗?”
净砂点了点头,“请您和我一起进去,我需要一些协助。另外,无论您女儿露出什么痛苦的神情哀求,也请您不要心软,不然功亏一篑。”
她推开大门,看也不看,直接走上铺着白色高级地毯的楼梯。
一直上到三楼,立即右转,妖气越来越浓,血腥味也扑面而来,简直如同前方有一个大血池一般。
温太太开始发抖,颤声道:“天……天净砂小姐……无论如何,请您别……伤害琴渝……”
她漫不经心,“这个我理会得。”
天下父母心啊……
门开了。
屋子里面装潢得很清雅,檀木大床,白色帐子,屋子正中的地板上铺着一大块咖啡色的栗鼠毛皮地毯。
栗鼠的毛皮极贵,因为它异常轻软绵柔,而且非常难护理。
温家这样的大世家,也只能在独生爱女的卧室里铺上一块,可见其珍贵。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披着头发独自坐在毛皮上,双手在地毯上动来动去,也不说话。
净砂看了半天,那少女本身并没有什么邪气,看来还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净砂示意温太太唤一下自己的女儿。
“琴渝……”
温太太颤声叫唤着,那少女身体一震,立即回过头来。
“妈妈!”
她笑着站起来,一边说道:“妈妈,怀明刚才还和我说,我们打算再去爱琴海那里度第二蜜月呢!他说我叫琴渝,所以一定要去爱琴海……你说他傻不傻?”
她咯咯笑着,甜蜜无比,净砂那么大个人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如同没看见一样。
温太太脸色苍白,无助地望向净砂,却见她示意自己多和女儿说话,然后她在屋子里慢慢踱步,一点一点寻找邪气的来源,还有刚才被她用血困住的小妖。
奇怪,那小妖刚才分明被她困住才是,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屋子就这么大,它能躲去哪里?还有,血腥味在外面闻得极清楚,怎么一进房间却什么都闻不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怀明刚才说他去公司办一点事情,马上就回来,然后顺便拿机票,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呢!妈妈,还有老爸,你们想要我带什么礼物?”
净砂一听这话,倒转过身来了。
走了?知道除灵师要来,那妖魔挺狡猾么!
她径自往琴渝走过去,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那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以确定她看不到自己。
她正打算再去寻找邪气的来源,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那少女的眼睛怎么了?!
净砂出手如电,一把捏住琴渝的下巴,直直望入她失神的眼睛里。
然后,她笑了。
“原来在这里!你这个兔崽子。”
温太太忽然惊恐地叫了起来,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净砂翘起食指和中指,直取琴渝的两只眼睛!然后另一只手用力往她头顶拍下!
那妖魔藏在少女的眼睛和耳朵里!难怪她听见和看到的全是幻觉!
琴渝被她一拍之下,整个人突然呆住了,愣了足有半分钟,仿佛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净砂三根手指捏住那尾小小的妖,那是一只有着丑陋大尾巴的满身褐色斑点的小妖,被她提在手上,一个劲对她傻笑。
“天……天净砂小姐……这……?”
温太太茫然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琴渝现在到底如何了呢?
净砂将那小妖用符纸镇住,一边说道:“应该没事了,妖魔已经……”
话没说完,只听那少女轻道:“妈妈,这人是谁?怀明怎么还不回来?”
她皱了皱眉头,奇怪,幻觉既然已经消失,她怎么还能记得幻觉里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