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千丈,一根根飞舞起来,我骇然发觉,他身后有九条雪白巨大的尾巴,惬意地摇摆着。
啊,他居然是狐狸精!九尾狐狸精!
我突然想起含真刚来的时候,和尚尚说的话,他说,那只白狐狸迟早会找上门,所以他不走,他和尚尚一起等。
他说的白狐狸,是这个人吗?
他朝我这里走了几步,停在不远的地方,然后缓缓蹲了下来,紫水晶般的狭长眼睛定定看着我。
我读不出他是恶意亦或者什么别的,我让不开他的眼神,无论我看什么方向,都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这种感觉真是诡异极了,我又开始发抖,低头看看若林,他却早就晕过去了。
我靠,这只妖怪居然比我还没用!
没办法,我鼓足了勇气,和这只雪白的狐狸精对望,一对上他的眼神,我的心里就打个寒颤。
不,不,他不是在看我,他在看什么?到底在看什么?尚尚有一次也是这样看我,眼珠胶着在我身上脸上,却不是在看我。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这句话本来很有气势的,但结结巴巴,自己都觉丢人。
他不说话,忽然抬手,朝我脸上摸过来,我吓得赶紧后退,却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他摸上来,手掌抚在我脸上,柔软温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身上放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这样问我,声音低柔清冷。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
“我看不到你的魂魄,你身上放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那只猫,对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靠,你们怎么都来问我?!我要是知道,还会被你们抓来抓去?!
“他是不是把血琉璃放在你身上了?”
怎么可能!都说了人类的身体和魂魄容不下血琉璃的!你是九尾狐妖,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说不出话,舌头在打结,只好在肚子里大叫。
谁知他竟好像能读懂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点点头,站了起来,拨了一下雪白的长发,神态柔倦慵懒:“算了,找错人了。把她丢下去吧,别留活口。”
什么——?!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难道不是算了放了她吧?
他·要·把·我·丢·下·去?!

  妖言咒印

  那两团泥水怪物又开始蠕动,滴滴答答地朝我走过来。
我再也顾不得寒冷,跳起来转身想逃,可是,我该往哪里逃?脚边还有个昏迷的若林,这里是天台,压根无路可走啊!
我只犹豫了一下,后面的泥水怪已经摸到了我的肩膀,湿漉漉凉冰冰。
真恶心!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死怪物不要碰我!”我回头猛然甩开它们的“胳膊”,如果一团泥巴也能算胳膊的话。
触手软绵绵地,它就是一团泥。
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收手,眼睁睁看着它们胳膊上,被我推得凹进去的泥印子慢慢恢复。
我的天!
眼看它们又黏糊糊地搭上来,一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呢喃声,我再也顾不得若林,掉脸就跑。
该跑哪里?我该往哪里跑?!我不知道!
后面传来泥水怪踩地的粘腻声音,擦刮着耳膜,好像刻在了神经上。
难道我真的会死?被它们从30层高楼上丢下去?
啊,我看到了小门!是安全通道!
我没命地奔过去,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能跑这样快。跑到门边,伸手一拉——居然上锁了!昏,分明是故意的!哪里有这么狗血的剧情?!
我还没骂完,后背突然一凉,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浸在冷水里一样。完蛋!被抓住了!
我张口本能地想叫,然而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呻吟,一条软绵绵如同泥巴一样的东西狠狠砸在脸上,把我的口鼻捂住。
好臭好臭!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让我死成一团泥块吧?!
眼前突然一花,身体一下子腾空,我眼睁睁看着楼顶阳台边缘离我越来越近。
我突然感到无比的恐惧。那只白狐狸,他不是说着玩玩,他是真的要杀我!我曾经在这栋30层的大厦下面走过,它当然不算很高,S城有比这高两倍的建筑。但此刻,它的高度却让我心惊胆战。
我死命挣扎,然而手脚被困在泥团里,怎样也动不了。
NND,死猫,死狐狸,死神仙!该来的时候怎么不来?老娘都要被你们连累死了!
楼顶的风刮在脸上,下面的城市漆黑一片,似乎张开双手期待我投入大地的怀抱。
不,我不要死!这样莫明其妙被泥巴妖怪丢下去,摔成肉泥。
我还没有……快活够呢!
泥水怪突然停了下来,我在极度的缺氧状态中,眼前金星乱蹦,然而星星的颜色却是血红的。
那是什么?跳跃的,闪烁的,流水一般的……红。
身上突然一松,我摔在地上,肺里一下子得到了久违的空气,我喘得几乎要死去,再也顾不得鼻子嘴巴里满满的泥水。
红光还在闪烁,我一边咳嗽一边低头看,我的皮肤上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发光的红色小字。我见过这种扭曲繁琐的字体,上次那个仙人想触碰我的时候,它也曾浮现出来。
是妖言咒?
我突然发现身子下面满满的全是浓稠的泥水,那两只泥水怪呢?难道不见了?
“哦,果然有古怪。那只猫居然在你身上下妖言咒印。”
白狐狸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幽幽地。
我赶紧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我身后,满身的雪白,紫水晶的双眸静静地看着我。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站在地上的,他的脚底离地大约有五六厘米。
他竟然是飘浮在空中的?!
“下……下了又怎么样?!”我恶狠狠地说着,然而因为嗓子里全是泥沙,说出来的声音怪异刺耳。
他没说话。风把他雪白的长发和衣角拂起,如果忘记他刚才对我做的那些阴毒的事情,这幅画面实在是很美丽的。他的美丽,与其他人都不同,如果不说他是九尾狐妖,我真的以为他会是天上的谪仙,洁净的仿佛一片安静的月光。
可现在我只觉得厌恶透顶。
“血琉璃果然和你有关。”
他淡淡地说完,我还没来的及说话,他的手就伸了上来。
和上次一样,他的动作并不快,我完全可以躲开,甚至还有空骂他两句。
但,为什么我躲不开?只要他一出手,我整个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背后寒毛倒竖,冷汗涔涔,偏偏就是让不开。
他的指尖刚触到我的额头,我立即听到轻微的“卒”地一声,然后几点温热的水滴了下来,沾在我唇上。
是血,他的血。
和嘉右一样,他的指尖鲜血淋漓。
白狐狸微微一皱眉,把手缩回去看看,喃喃道:“居然下这样重,连我也被骗了。血琉璃真的在她身上?”
“就算和她有关,也轮不到你这个妖孽出手!”
我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暴吼,然后一股大力袭来,我的胳膊突然被人紧紧箍住,不由自主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飞出栏杆,我惊得大叫一声,忽然腰上被人紧紧抱住。
“臭女人闭嘴,你现在臭死了!”
居然是含真的声音,他们真的来了!
我急忙回头,果然看到含真那张不耐烦的脸。他头上还有两只尖尖的黑色狐狸耳朵,左右摇摆着。
见我看他,他皱眉道:“别回头,你现在比一团泥还丑,比茅坑还臭!”
我靠,人家本来还想感动一下的!死狐狸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都是你!害老子半途碰到一个混帐,真是不爽!”
他恶狠狠地说着,眼睛往前面望去,我呆呆地跟着回头,却见仙人嘉右站在白狐狸面前,两人对峙着。
他也来了!我说怎么刚才的叫声不像含真的呢,原来是他在说话!
说实话,他俩站在一起,倒是白狐狸更像仙人一些。
嘉右看了他半晌,才冷冷说道:“狐十六,又见面了。你还敢来人界,真让我吃惊。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狠。”
原来这只白狐狸叫狐十六!名字真怪。
“私自对凡人出手,擅自伤害凡人的性命。你是不是还想尝尝万雷轰心的滋味?”
嘉右还没说完,狐十六却飘然后退,竟是要走的意思。
“站住!这样就想走?!”
嘉右厉声说着,掌心忽然窜起电光,霎时间雷鸣阵阵,天空骤然暗下,竟与他掌心中的雷电开始共鸣。
我看傻了,原来这个牢骚神仙这样厉害!
“这个笨蛋,竟然在人界使用三级以上的法术。”含真突然在我后面低声说着。
“怎么?三级以上?”我想起尚尚以前也说过,在人界不能用三级以上的法术,不然会引起结界混乱,会有灾祸。
“不管他,反正搞出什么乱子受责罚的也是他。和咱们无关。”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原本装点在大厦周围的霓虹灯全部爆裂开来,紧跟着,大半个城市的灯光包括路灯都骤然熄灭,小半个城市陷入黑暗中。
而天空的乌云已经盘旋着降在头顶,如同一个小小的旋涡,以他的手心为中心开始旋转,隐隐夹杂着电光,煞是可怖。
含真抱着我退了几步,站在角落里,我忽然想到若林,急道:“快去救若林!他还倒在那里呢!”
含真给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关老子屁事,他本来就是白狐狸那里的人!这下正好物归原主!”
若林是狐十六的人?!
我想起他告诉我的那个关于琉璃仙人的故事,他说血琉璃和我无关,柔声细语地,最后我们俩抱在一起取暖。
“就算他是狐十六的人,他也没害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再说,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们找来的吗?!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这些妖怪神仙抓来抓去?!”
我甩开他的手,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些莫明其妙的事情,火就不打一处来,我现在还满身是泥呢!
含真冷笑一声:“哼,人类的毛病又来了!迁怒!算了不与你计较!反正老子不会去救那只猴子的!”
“动不动就人类人类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高等动物?你敢说这些麻烦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瞪他。
含真不理我,只是抱着胳膊给我耍大牌。
“还给我下什么咒印!我不是实验品!”我搓着皮肤,虽然它现在恢复了正常,但刚才一直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怪物似的。
真郁闷!这都什么事啊!前段时间我还悠闲地过着白领生活,现在却提心吊胆,动不动有人找麻烦。难道我真的被霉神看上了?
一阵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寒颤,鼻子一痒,喷嚏登时滔滔不绝,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到最后喷嚏停了,我的眼泪却停不下来,混在脸上一会冷一会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脏死了!”含真不耐烦地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用力往我脸上擦过来,痛的我大叫:“别擦了别擦了!皮要破了!”
肩上忽然一重,他的外套盖了上来。
“死猫说的不错,人类果然麻烦!”他冷声说完,忽然飞快窜到楼顶中央,一把提起昏迷的若林,跟着回头大嚷:“白痴仙人!你要是想整个城市电力系统被你毁了,就尽管用法术吧!上啊上啊!”
嘉右浑身一震,好像终于自觉过分了,忽然合紧掌心,电光骤灭,天空里盘旋的乌云也逐渐散去。
对面的狐十六始终不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一幅画。
过了一会,他才幽幽一叹,整个人如同轻烟一般,缓缓散开,不留一点痕迹。
嘉右呆了半晌,才恼怒地回头和含真对吼:“让他跑了!谁要你多事!”
含真哼哼冷笑两声,反手把若林往我这里丢过来,毫不客气。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让可怜的若林摔在地上,再把他扶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上面果然一个大包。
“他的事情就算了,你们的事情不能算!这个女人得跟我走!”嘉右皱眉说着,往我这里走过来。
含真一闪身,挡在前面,笑道:“你说跟你走就跟?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私自干扰凡人生活,你要犯仙界律条么?”
“她不是普通人!她和血琉璃有关系!不然为什么那只死猫在她身上下妖言咒印?!含真,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再和仙界作对,我绝对不手软了!”
嘉右面色阴森,拳头攥起来,蓄势待发。
含真冷道:“有妖言咒印就说明血琉璃和她有关?你怎么不说凡人的身体根本容不下血琉璃呢!你还要我们说几次?血琉璃我们没拿到!它突然丢失,和我们没关系!至于这个女人,只是十三年前救了死猫一命,所以他回来报恩的!在恩人身上下妖言咒印,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十三年前?”嘉右笑了起来,“我真后悔,十三年前你们偷血琉璃的时候没杀了你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没拿到血琉璃?我再废话一次,这个女人,我要带走,你若敢阻拦,哪怕把这个城市的电力系统毁了我也不再客气!仙界的责罚,我一肩承担便是!”
含真跟着笑,突然转身让开,摊手道:“随你,你来带吧。只要你能把她带走!我没任何意见!”
我昏,死狐狸就这样把我推出去?
我扶着若林,眼怔怔看着嘉右踌躇着朝我这里走过来,他面上还有一点后怕的意思,想来我上次给他的教训很深。
我不动,由着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犹豫着说道:“你……得和我去仙界一趟。只要确定你身体里没有血琉璃,我一定送你回来,我保证不伤害你。”
“我不要。”
“这个和你的意愿没关系,就算你不要也……”
“我说了不要,你耳朵聋了?!”
嘉右呆了一下,突然沉下脸,冷道:“你是逼我动手?”
我怕你?!我瞪回去:“你敢动手?神仙就可以随意扭曲凡人的意愿?我说了不要!不要!我不是实验品!凭什么你们怀疑了我就要合作?!你给我合作费了吗?!你有正规的合同文件吗?!”
他的气势又消了,退两步,苦笑:“合同文件是……?”
白痴了吧,连合同都不知道,还神仙呢!
我在泥泞的口袋里掏啊掏,好容易掏出一张废纸,是购物单,作样子给他看。
“合同是一式两份,A4大小的纸,上面有公章,有甲方乙方的各自声明!你要请我给仙界合作办事,解决血琉璃的问题,至少要给我一个保证!凭你空口说的,我干嘛要相信?你又不是总统!什么时候你写好了合同,告诉我合作费多少,以及保证我仙界旅游的衣食住行,还要保证我绝对毫发无伤,我才能考虑答应。”
哼哼,人类的规则,学着点吧,白痴神仙!
“这……这个……”嘉右挠着脑袋,陷入为难。
我继续进攻:“仙人难道不都是光明磊落慈悲怜悯的吗?这点要求都无法达到?当然,你完全可以出手把我打昏强行带走,我反正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办法反抗。但我告诉你,就算你带走我了,我也绝不合作,把我魂魄揪出来,就算放油锅,我也绝对不原谅你!”
他又退两步:“不……不会,怎么可能!你要是真的不愿,那我……回去写个合同就是了……”
“要盖你们仙界的公章!不然我不承认的!那是诈骗!”
他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含真,含真同样无奈地耸耸肩膀,好像在说:看吧,我说了。
嘉右愣了半天,只好转身:“好吧,今天暂时算了。”
他跳上栏杆,回头对含真冷道:“这事我总不会放过去,你把这话转达给死猫。先别太得意。”
说完,他纵身一跳,竟然从30层的楼顶跳了下去!
我吓得赶紧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却见他的身形如同大鸟一般,缓缓落在地上,毫发无伤,站起来就往前走。真不愧是仙人,果然身轻如燕。
正在发呆,肩上忽然被人拍拍,含真说道:“回去吧,泥巴团。死猫一直担心你呢。”
我站起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若林扛在肩膀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直和做梦一样,到现在我才回神,手脚又重又酸,几乎走不动路。
“含真,妖言咒印到底是什么?尚尚……干嘛要给我下这个东西?”
难道我还是和血琉璃有关系?若林不是说凡人身体和魂魄根本装不下它么?
含真回头看着我,嘲讽地笑了:“妖言咒印是妖类的类似誓言的东西,下在谁身上,就证明他决定要保护那人一辈子,一直到他死。你说死猫给你下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还要问我吗?”
我的心中猛然一动,是……为了保护我?真的吗,尚尚?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们去仙界确实没有偷到血琉璃。因为我们去那里的时候,血琉璃已经不见了。仙界后来会派人来通缉我们,也是我们不明白的。这些事本来和你就没关系,你非要和自己身上靠,我们也没办法。”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含真,你真不了解人类,我们人类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的时候,一定会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应该看着我说这些话。
算了,他俩是妖怪,不了解这些,我也不强求。
我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叹息:“含真,我走不动了,手脚和灌了铅似的。你能背我吗?”
他不客气地甩开我的手:“没门,自己走!走不动就爬回去!老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找你就够仁慈了!”
真冷血!我还想说,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
他忽然回手一把提起我的胳膊,不耐烦地说:“真麻烦!快起来!”
我嘿嘿笑了:“含真,你还是不错的嘛。比那个白痴仙人好那么一丁点。”
“再说就真把你丢下来了。”
“比尚尚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子不管你了!”
“好吧,你是个大好人……不,好妖怪。”
“……”

  尚尚的控诉

  我想,大概再也没人比我更狼狈了。
满身是泥的回到书店,尚尚早就等在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尾巴不耐烦地摇来摇去。
远远的,看到他小小的黄色身影,我心里突然一酸,鼻子也跟着酸起来,真想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和他好好哭诉唠叨一番。
不等我扑上去,尚尚先扑了过来,我赶紧张开双手要接住,谁知他刚窜到我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猛然停下,逃也似的掉脸就走。
“春春你身上好臭!天啊,是掉茅坑里了吗?”
他用爪子捂住鼻子,苦着脸看我。
“我的天,你看上去简直像团泥巴!含真,这是怎么回事?她遇到什么了?”
我晕,尚尚,我知道我很狼狈,但你也不用表现的这样直接吧?
含真冷笑两声,把我推进书店:“进去再说,这女人今天晚上逼走一个神仙啊,口才了得!待会让她好好给你说说这些光荣事迹吧。”
由于他们俩都嫌我臭,没办法,我只好先去浴室重新洗澡,一肚子的话先憋着。
头上身上的泥巴都凝结成块了,用水一冲,全是黄色的,恶心极了。我狠狠洗了两三遍,确定身上再也没有一点土腥味,这才跨出浴缸。
今天晚上把我冻坏了,不但是身体上的,心理上也受了一点惊吓,方才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没觉得,现在被热水一淋,只觉一股凉气郁积在胸口,发不出来,皮肤虽然被烫的发红,里面却是冰冷的。
我疲惫地披着浴袍,头昏脚重地走出来,尚尚他们早就等在我房间门口了。
“对了,若林呢?”我问,声音沙哑的让自己都吃惊。
含真指着对面的房间:“早洗干净放在里面了。你没事了吧?”
这是关心我吗?我看他一眼,他还是那种傲慢无礼的模样,鼻孔朝天。我只好苦笑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他点头:“死猫,我都说了她比老竹子还结实,这下没我的事了吧?忙了大半夜,困死了,我去睡觉。再有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他转身就走,我赶紧说:“谢谢你啦,今天晚上。”
他嗤笑一声,没说话,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再也没出来。
什么态度!我真想翻他一个白眼。尚尚跳上我肩膀,轻声道:“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
我疲惫地摇头:“没事,只是很累。尚尚,明天再给你说今天的事情好么?我很想睡觉。”
他点点头,不小心又打个喷嚏,吸吸鼻子,说:“先休息吧。”
我的头发还没干,可我累的不想管它了。
头发是我很讨厌弄的东西,老妈一直坚持是女人就该留长发的老掉牙论调,死活不给我剪短,所以我的头发一直长到腰部,每次打理起来很吃力,光是吹干就要花十几分钟。
而我现在连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啊,不行了不行了……困死我了。”我扑倒在亲爱的被子上,哪怕脖子上凉冰冰的全是水珠,也不想抬手去揩。
“春春,湿头发睡觉容易头疼的。”尚尚这只死猫就不给我安生,在旁边絮絮叨叨,爪子抓来抓去。
“不管它了!头疼就疼吧……”我闭着眼睛,反手把它捞到怀里,“你感冒好了没?可别传染给我。”
尚尚硬是从我胳膊里挣扎出来,跳下床,一面说:“我没事,别忘了我是妖——你别睡,我替你吹干头发,就要几分钟。”
“你怎么吹?一只猫拿着电吹风?哈哈!”我想到这副滑稽的画面,忍不住想笑。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穿衣服,我的眼皮子已经重到不能动,意识也渐渐模糊,再也想不到那么多。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摸我的头发,耳边有轻轻的吹风的声音,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尚尚低声道:“你醒着?正好,来,往外面躺一些,别压着头发。”
我不想动,只觉他托着我的后脑,缓缓把我托起来。
那感觉实在太舒服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难得享受一下也不是罪过吧?被人伺侯……不,被妖伺侯,其实不错的。
我不记得他吹了多久,反正我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钻进我怀里,我紧紧抱住。
唉,尚尚,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是被难过醒的,胃里好像翻江倒海一样,又像有千万根钢针在使劲扎,脑子里面也是嗡嗡乱响,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我捂住肚子,微微转身,想抬手按住疼痛的额角,可是两条胳膊和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我稍微抬起眼皮子,眼睛里面火辣辣地,前面好像有许多小星星在跳,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可在我看来什么都是阴阴的。
生病了吗?我捂住剧痛无比的腹部,胃痛起来本来就要人命,再加上发烧……我现在整个身体好像都成了死肉,动一下都吃力无比,皮肤外面滚烫的,里面却冰冷。
好冷,好疼……我忍不住哆嗦一下,怀里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突然动了,软绵绵地爬到我枕头旁边,跟着用软软的爪子搭在我脸上。
“春春,你怎么了?”他问我。
我说不出话,只好闭着眼睛装死,期待他什么都没发觉,然后乖乖出去,别来烦我。
“你发烧了,春春。”尚尚沉声说着,爪子在我脸上蹭啊蹭。
昏,既然知道发烧,就别再摸我了!快出去!
他撑起身体,床上忽然一重,想来他又变成了人形。过一会,他的手又摸上了我的额头,低声道:“烧得这样重。春春……能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