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一看到我,急得只是叫:“春春小姐!救救我!我绝对不是想害你!”
我赶紧点头,刚要走过去,尚尚却拉住了我。
“别鲁莽,我和你一起去。”
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护在身后,走到若林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低头在他身上闻闻,然后抬头看含真。
含真点头:“早闻出来了,是那混帐的味道吧。怎么办,留下来还是杀了?”
尚尚沉吟一会,回头看看我,才轻道:“别杀,留下来是个线索。这猴子看起来挺傻,估计什么也不知道,杀了也没用。”
他才说完,含真就把若林放了开来,他一落地就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猴子,两只眼睛如同鲜艳夺目的红宝石,泪眼汪汪地扑上来,在我肩膀上瑟瑟发抖。
我抱过猫,抱过狗,抱过兔子。我抱过很多动物,唯独没抱过猴子,特别是,他还是一只猴妖。
含真在后面揪他耳朵,若林吱吱直叫,委屈极了。
尚尚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若林一眼,轻道:“走吧,回书店。以后不要随便乱跑。”
我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为什么不给我一个人出来?为什么要在屋子里画结界?为什么,我身边的妖魔越来越多?
我的疑问很多,尚尚似乎看了出来,他却没说话,只是把脑袋别过去,猫耳朵微微一动,说道:“春春,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你明白这个就行了。”
大春小姐你要啥?
我其实很想问尚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一连好几天都没变成猫过来和我抢被子。或许是在躲避我的追问。
我想他一定不愿说。
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尤其这事情貌似和我还有点关联,虽然至今依旧懵懂,不了解本质是什么,但人的本能还是有的。
我的生活第一次这样“多姿多彩”,从搬到K市之后就和以前平淡的一切说拜拜。
一开始我挺乐在其中的。
人就是有这么点贱,无聊的时候就渴望来点刺激的,刺激过多了就说平淡才是真。
我现在就属于快要刺激过头的类型。
但,尚尚,你一定不了解我。我钱大春虽然平时鲁莽又任性,却从来不真正强迫别人。你只要不想说,我绝对不会勉强的。
为什么我不离开这个是非呢?真正和尚尚谈一次,告诉他我不要报恩了,然后一切回到认识他之前的原点,这样不是什么猜疑也没了吗?
我不知道。
尚尚以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乍一听很好回答,却让我沉思到今。
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做设计师那时的?还是和妖魔鬼怪住同一屋檐下时的?
真的不知道。但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告诉我,再等等吧,再等等,或许什么事也没有,都是你多想了。
但愿是我多想。也可能我在测试自己的忍耐度,看看自己到底能接受多少匪夷所思的物事。
另外,我舍不得尚尚。
不要问我为什么舍不得,他不是我老公不是我朋友不是我亲人不是我情人不是我宠物……他啥也不是,就是来报恩的一只猫。
可他对我的意义,却是十分特殊的。在我钱大春的生命里,尚尚有着与任何人都不同的地位,无法替代。
我不管妖怪有情无情论,我是人,不和妖怪谈这些。
所以我舍不得他,天经地义。
想通之后,郁闷一扫而光,顺便一说,那只死狐狸已经被我辞退下岗了。他的不务正业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所以现在他只是寄住在书店的一名食客,尚尚供养他。而猴妖若林成为书店新聘的员工。
若林人形时候的样子文秀讨喜,加上他年轻,脸皮子又薄,说不了两句话就脸红,所以让那些钟爱“男色天堂”的女学生们趋之若鹜。
若林刚来的时候,每天诚惶诚恐,就怕做错事。因为他做错一点什么,含真就会磨牙霍霍,一付要把他怎么怎么的邪恶表情。
听含真和尚尚的对话,若林好像是他们敌对方的手下,但最后还是让他留下了,对他也没啥警惕心。我提出要让他来做店里员工的时候,尚尚只是点了点头,说个“好”。
店里现在有三个美男,我不得不在落地橱窗上加一层黑色窗帘,因为每天都有许多人在门口晃悠,趴在窗缝上往里看。
上次含真的态度把那些学生给惊住了,没人敢再放肆地围着观看,所以她们开始偷看。
我不是很习惯被人偷窥的生活,好像现在,明明有个灵感在脑子里折腾,却总是画不出来。
我无奈推开键盘,回头望过去,书橱前站了两个女孩子,都装出挑书的样子,实际上一个眼睛在瞄看连续剧的尚尚和含真,一个在偷看擦窗户的勤劳若林。
我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下午三点半了,这两个孩子在店里耗了足有四个钟头,沉迷也要有个限度吧!
“对不起,今天店里有事,要关门了。两位请回吧。”我干脆站起来,走过去赶客。
她们脸上的失望表情让我有点不忍,只好再说:“你们不用上课吗?下午没课?”
两个女孩子没说话,涨红了脸往外跑,老远了还忍不住回头再看看若林,他友好地挥手道别。
“若林,下次不要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这些孩子还小呢,学习第一!别让她们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若林笑吟吟地答应:“好的,春春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我干咳两声,把脑袋别过去不看他灿烂的笑脸。不要说那些少女了,就连我这种年纪的,看到妖精的美色也会偶尔心驰神摇。
楼上的老鼠精又跑了下来,叽叽咕咕地告诉我,家里没酱油了,只能去超市买,他们这样子不好去超市。
勤快的若林赶紧说:“我去吧,正好窗户擦完了。”
我伸个懒腰,觉得浑身没劲,干脆穿上羽绒外套:“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正好天气不错,权当散步了。”
天知道对面正沉浸在剧情里的两只妖怪耳朵是什么做的,我还没说完,尚尚就跳了起来,跟着穿外套,一面说:“我也去。”
我看看含真,他正不甘不愿地关电脑,抬头见我盯着他,不由哼了一声:“看什么?要走快走!”
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每次只要我出门,他俩肯定会跟着,和保镖似的。
超市人不多,但我们走到哪里,人就涌到哪里,这是我身后三个绝色妖怪带来的灾难,和我没关系。
其实带他们出门虽然麻烦点,但也有一个好处,他们三个力气都出奇的大,简直可以媲美一辆小货车。别看若林纤瘦的样子,人家提两桶纯净水气都不喘一下,胳膊下面还夹着两瓶酱油。含真那死狐狸更吓人,直接提了两袋100斤重的大米,用小指头勾着,抬手去拿架子高处的爆米花。
尚尚进超市从来都不管别人,永远只挑自己喜欢的零食,而且都捡批发的大袋装,我们在零食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本正经地向花痴状营业员询问哪种瓜子更好吃。
回头见我们来了,尚尚的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叫我:“春春,你看是奶油瓜子好还是酱油瓜子好?”
我太了解他了,无论我选哪种,回家他都会一直念叨另一种肯定更好吃,所以干脆塞了两种口味给他:“两种都好,你全拿着吧。”
尚尚连连点头,一面流水价地从架子上拿薯片,饼干,话梅……最后购物车都装满了,他才叹一口气:“算了,先买这么多吧。不够的下次再来。”
我靠,无语,这人绝对是个败家子!
我翻个白眼,正低头要看购物单上还有什么没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你是……大春?”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然而又是那么陌生,我的心好像在那个瞬间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使劲晃。
赶紧回头,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站在我身后,他手里还挽着一个女人,当然也是我认识的。我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松驰开,跟着便是深深的麻木。
啊,是他,是她。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最近真的要全部忘记了,如今乍一见他,过去的一切好像突然又回来了,鲜明在目。
“真的是你,我差点要认不出来。”他笑了起来,笑容温柔。他这个人永远是这么温柔,无论做什么残忍的事情,都是一付不忍伤害你的模样。一面温柔地对你笑,一面吐出绝情冰冷如刀的话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胸口有点闷,本能地露出一个职业化笑容,说:“好久不见了,闻,小甜。你们现在也在K市?”
现在从嘴里说出他们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不再像以前,凌迟我的喉咙和舌头。
小甜还是以前的样子,时髦冷艳,她的话从来都不多,只是对我微微点头,就望向别处了。闻也一如从前,望着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无比温柔,好像告诉你,你对他是最特殊的无法替代的。我曾被他的眼神沉溺,无法摆脱。
他们都没变,好像变的人只有我。
闻上下打量我,笑道:“怎么,来K市寻求新发展么?不在S城做设计师了?”
我干笑:“换个环境嘛,人是需要变动的,老呆在一个地方会发霉啊。”
他也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谁都嬉皮笑脸的。大春,你比以前漂亮多了,刚才差点都不敢上来认。”
“啊哈哈,谢谢。你也一样,越来越帅了。”
我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估计很怪。
闻和我寒喧两句就转身走了,没走两步,突然回头,深深看我一眼,轻道:“大春,你还在恨我么?”
我哽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直到尚尚拍我的肩膀,我才猛然回神,闻他们早已经走远了。
“你以前的朋友吗?”他问,心不在焉地。
我胡乱点头:“嗯,是啊是啊。老朋友了,好久没见了……啊,东西买好没有?咱们走吧!去付款!晚上吃火锅!”
我很想逃离这里,逃回去,回书店。在这里站久了,好像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从头到脚都空荡荡,快要被暖风机吹化。
站在柜台那里,我发呆。对面有个落地的穿衣镜子,镜子里的我胡乱扎个马尾,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点发青。
见鬼,这哪里叫变漂亮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乱说鬼话。自从开了租书店,我就再也没往身上涂过一点化妆品,加上尚尚讨厌那些气味,我又过上了素面朝天的日子。
怎么会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到他们?如果早知道,我就……
如果早知道,那又如何?
心里有个声音冷冷问自己,钱大春,你就是不甘心罢了,你该知道,就算你打扮成天仙,也不过为了赌气,无论他看不看你,你都是失败的。
我的心又开始空落,抬头看看镜子,手指无意划过嘴唇。
好像,回到了那天,他捧着我的脸,看着我满脸的妆容。
那是我第一次化妆,什么都不会,嘴唇涂的猩红,煞是狰狞,我自己却不知道。
他的手指温暖柔软,划过我的唇,轻轻叹息:大春,口红颜色很好看,和她的一样。可是,你不适合。放在你身上,很丑。
大春,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但我爱上她了,你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不对?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他走的时候,真狗血,居然是倾盆大雨。我应该更狗血的追上去,抱住他使劲叫别走别走我爱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然后大雨把我们浑身打湿,天雷地火,神哭鬼泣才对。
但我居然没追上去。
追上去做什么呢?男人爱上女人,是很简单绝对的事情,他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中间可以有灰色地带,装点红粉知己之类,但我不要做红粉知己。
他们不会因为怜悯而爱上女人,对他们来说,爱是爱,怜悯是怜悯,那是不同的,南极北极的区别。
钱大春,要付出就是全部的爱情,要得到,也要全部的爱情,那些替代品,是自欺欺人的道具,没用。
回到书店,觉得恹恹无力,很想睡觉,于是把买来的菜交给老鼠精们,自己上楼睡觉。
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身边被子突然有了动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钻了进来,靠在我后腰上,温暖柔软。
我反手把它捞到身前,紧紧抱住那团温暖。我不想离开它。
感觉好像做了很多梦,乱七八糟,莫可名状,怀里的东西突然沉重起来,压着我的胳膊很痛,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黑暗里,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软软的触感。
伸手去推,手掌却摸到一片光滑的肌肤,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差点跳起来,赶紧睁眼。
尚尚的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如同阴森的鬼火,乍一看十分吓人,我骇然瞪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你干什么?”
尚尚竟然变成人,他从来也没在我睡觉的时候变成人。他一手环住我的肩膀,一手摸我的头发,这个姿势暧昧到让人想喷血。拜托,尚尚,你是猫好不好?!
他没说话,突然翻身,我身上一重,他压了上来,吐息纠缠,他的味道温暖馥郁。
“你是不是在难过?想要我么?”
他低声问我。
没有灯,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我却很庆幸屋子里一片黑暗,至少他不会那样快看清我脸上的炸红。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我我什么时候难过了,你你你快下去!快快!”
我开始口吃。
“我可以让你快活,我不会离开你。春春……你不想要我么?”
他在我脸上吹气,好痒,痒到了心底,脚趾都要蜷缩起来。心里有根弦却突然一紧,我用力把他推开,尚尚没有抵抗,被我推得躺在了一边,只是仰头看我,双眼中光华变幻。
“谁教你这样做的?!快说!”
我跳起来,抓着他的脖子使劲摇,尚尚没出声,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把我的手分到两旁,我重心不稳,摔在他身上。
“若林说……女人在伤心的时候,男人就可以趁虚而入……这样很容易就会获得好感。春春,你现在喜欢了我么?想要我么?我会让你很快活……想和我结婚了吗?”
他问得一本正经,我原本狂跳的心却奇迹般地慢了下来,尴尬的气氛登时变了。
“放开我!什么趁虚而入!”
我甩开他的手,打开床头灯,床上的尚尚一脸期待表情看着我,抓开身上的被子,还想上来抱,一面说:“我不会让你痛的,这事我很擅长。”
我一巴掌PIA上他的脸:“滚远点!你只是一只猫!老娘还不至于和一只猫上床!”
我穿好鞋子,回头再看,尚尚已经变成了猫,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尾巴摇来摇去,眼巴巴看着我。
“我还没脆弱到那一步!做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受伤,动不动就绝望,日子还怎么过?”
我打开门,尚尚委屈地说:“可是若林说……”
“你管他说什么!老娘找他算帐去!居然教坏动物!”
我飞快下楼,尚尚追上来,跳上我肩膀,一面问:“春春,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真搞不懂。”
我懒得理他,冲下楼,楼下居然也是漆黑一片。黑暗里,又有两簇鬼火闪烁,是死狐狸含真的眼睛。
“哟,我的天使醒了。”
他低声说,性感得可以,然后不知从那里开始响起音乐声,居然还是慢拍伦巴。
我呆。
两簇鬼火突然凑过来,然后我腰被人一扶一带,不由自主转了一圈,头昏眼花,然后他的手猛然一放,我往后栽倒,后背抵在他腿上,眼前碧光闪闪,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春春,想要我么?”
他问。
我无语,肩膀上,尚尚早就跳下来,不知跑什么地方了。
灯光突然大亮,我眼前除了含真那张欠扁的俊脸,还多了一束不知他用什么东西变的玫瑰花,血一般的红。
“鲜花送美人,春春,不要伤心了,好男人多的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暂时忘记烦恼……”
我一拳揍上他的脸:“忘你个头!放开老娘!你们一个两个都发神经呢?!晚饭在什么地方?!”
含真捂住鼻子,手里的玫瑰花嗖地一下变成几片烂树叶,他埋怨:“臭女人一点风情都不懂!难怪被人抛弃!”
我再踹他一脚:“要你多管闲事!”
含真耸耸肩膀,坐回沙发上,懒洋洋说道:“还不是那只死猴子,说什么人类女人感情脆弱,受伤的时候需要抚慰。今天你脸色和死人一样,作为室友,当然要稍微表现一下关心。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要什么东西你才肯让死猫报恩?我都烦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后面若林苦着脸走出来,拉着我的衣服说:“春春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以为这样你会开心点!我我我不知道人类女子喜欢什么……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默然看着他。
他说:“春春小姐,你到底要什么?要怎么样,你才能开心?”
他们三个都瞪着我看,无比诚恳。
我……不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填平心底那一块空地?
我真的不知道,所以,别问我。
抽烟的仙人
学校放寒假了,书店的生意没有以前兴隆,然而每日在门口晃悠的人却越来越多,那些学生有事没事就爱坐在对面的面包店里望这里看,乐得对面的沈老板脸笑成了开花馒头。
对于这个现象,我们都已经采取无视态度,连若林都学会了含真的冷脸,对那些女生的眼神视而不见。
渐渐的,来看的人也少了。毕竟谁都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这两天特别冷,天气预报说寒流来了,提醒市民注意保暖。
然而店里我这个脆弱的人类还没生病,尚尚却先染上了流行感冒,每天无精打采昏昏沉沉,窝在我被子里流鼻涕。
“春春你不能一个人乱跑,就这样陪着我吧,我好难受。”
这只猫趁着生病和我撒娇,鼻音浓重地卖乖。
“睡你的觉,病猫不许说话。”
都是为了照顾这只猫,我把电脑都搬了上来,他扭麻花似的不给我出去,我只好在卧室里画图。
鼠标还没点两下,猫爪子软软搭了上来,尚尚有气无力地埋怨:“我发烧了,春春你摸摸我额头,是不是很烫?啊,我觉得好冷……”
我无语地看着他毛茸茸的脸,谁能摸出来猫发没发烧?反正我没那个本事。
“冷你就回床上,别和我废话,当心病情严重感染肺炎,到时候我就要把你扔了。”
“你好冷酷啊,好无情,好冷血……自私,暴燥,没良心,忘恩负义……”
我提着猫脖子,忽啦一下拉开窗户,打算把他丢出去,从此世界清净。
尚尚手忙脚乱地用爪子勾住我的衣服,一面叫:“我是病人!我有特权!”
“那就给老娘闭嘴。”
尚尚赌气地躺回床上,埋在枕头下面,只留一条尾巴在外面鄙夷地摇。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我用绘图工具为作品选颜色,正对比苹果绿好还是娇艳粉红好,那只死猫又开始罗唆。
“啊,我好冷好冷好冷啊……没人理我啊……”
我靠,难道猫生病起来都是这么罗唆缠人的?!我把鼠标砸在桌子上,正要狠狠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尚尚却轻轻说:“好冷啊……人界好冷。”
我的心突然软了,他是妖怪,一直生活在妖界,若林说过,妖界一年四季如春,不冷不热。尚尚为了报恩留在人界,不得不忍受四季变化,确实挺难熬的。
“别叫了。”我敲敲桌子,“过来吧。”
他的脑袋从枕头下面露出来,猫眼怀疑又高傲地看着我:“我才不过去,你肯定又要把我丢出去。”
“过来,我不扔你。”
“你求我我就过去,不然我宁愿冷死也不过去!”
“你到底过不过来?!我数到三!一,二……”
三还没数到,这只毛茸茸的猫就钻进了我毛衣里,蜷成一团。
“算了,看你这样真诚,我就勉为其难过来了,下不为例。”
他傲慢地叹气。
我把外套合拢,一手托住他,沉甸甸的,暖洋洋的。
过一会,他忽然动了一下,脑袋蹭蹭,轻道:“还是这里最舒服。”
我突然没心思画图了,干脆抱来一床毯子,裹在身上,一人一猫窝在沙发里,看电脑里的动画片。
看完两集死亡笔记,尚尚突然抓着我的衣服爬上来,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我脖子上,有点痒。
他说:“春春,我想吃核桃酥。”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任性?是不是一生病本性就露出来了?
算了,他生病,宠宠他吧。
“好好,我去买,你在家等着。”
我把他放在床上,谁知他勾住不放:“不,我也要一起去。你抱着我就行了,就和刚才一样。”
说完打个大喷嚏,鼻涕喷了我一手。
我围上大围巾,把他裹起来,放在羽绒服里面,捧着下楼,老远就听到含真大笑的声音。
这只死狐狸不知道又在看什么连续剧,笑得都快断气了。
“死狐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买东西?”我提高声音问他。
含真回头,上下打量一番,突然露出暧昧的笑容,挥了挥手:“算啦,我才不去,省得当电灯泡。死猫,好样的,加油把上手啊!”
“把你个头!”我瞪他,“不要忘了把晚上的菜单写给老鼠!不然回来你别想吃饭!”
他只是吹口哨,不理我。
死狐狸,迟早我要把他赶出去!
“含真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直走出街角,尚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不停地开玩笑,而且他只会说冷笑话。”
一阵冷风吹过来,我冻得缩脖子缩手,不在意地说:“哦,你是说他喜欢在这里生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人界本来也比妖界好玩,虽然又脏又臭。”
“你才又脏又臭!他喜欢住,难道我就该诚惶诚恐?”
尚尚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的爪子忽然在我身上抓抓,轻轻说道:“虽然人的寿命很短,但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觉得这段日子很快活。”
我应该怎么回答呢?感激?还是嗤笑?
我竟然笑不出来,心里有一点点悲伤。总会分开的,我的一生,对我来说是永恒,对他们来说是插曲。
尚尚,你真的能一直陪我到老么?你真的快活么?
天气太冷,超市里的人都很少,我去架子那里拿了一袋核桃酥,正要去付帐,忽然闻到一股烟味。
是的,没错,香烟味。居然有人在禁烟的超市抽烟?
怀里的尚尚突然动了一下,急急探出脑袋:“什么味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我看他那样紧张,不由好笑:“香烟啊,很普通的香烟。但超市是禁烟的,不知是哪个大胆的人这样做。”
尚尚没说话,但耳朵始终摇着,似乎在凝神听什么。
我担心工作人员看到他,毕竟超市是不给带猫进来的,但他不肯缩回去,我只好用围巾盖住他脑袋,快步往柜台走。
没走两步,却见方便食品区那里围了几个女营业员,当中站着一个火红长发的男子,大冷天的就穿一件薄外套,还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
由于他侧对着我,看不清面容,但我却清楚看到他手指里夹着的一根香烟,原来是他抽烟!
那些女营业员在叽叽喳喳说什么:“先生,超市不可以抽烟的,可以请您掐灭么?”
声音里面一点威胁的味道都没有,倒是一派春水般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