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感到二老爷的身子僵了僵,二老爷果然冷哼,“她那是——”却是话才说口就停了,低下眸子瞧着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怎么说呢,他喜欢女人有点小聪明,这样小小的激将法,却偏偏中了。
二老爷抚着花姨娘的光滑的背,笑着,“那便依了你。”
“什么?!”第二日二太太听了这事气得一把拂去了案几上的器皿茶具,霎那间满地的狼藉,小丫头们哆哆嗦嗦地进来收拾,头也不敢抬一下。
金妈妈道:“太太您消消气,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那多不值当啊。”
二太太胸口还在颤动着,气得又连摔了几个青花瓷瓶,屋子里乒呤咣啷一阵响,金妈妈冲着蹲在地上的小丫头没好气道:“还收拾什么呀!出去出去!”
自己亲自关了门,扶着二太太坐下,苦劝她,“您这样大的动静,大太太知道了怕要笑话死。”
二太太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我气得何尝是花姨娘那贱婢,我气得是老爷!他这是打我的脸啊妈妈… …”二太太此时无顾忌地像个少女一样哭起来,泪水涟涟,怎么也止不住,“我欠他们家的?我欠他们家的?!这会子老太太也没有动静!”
就一个姨娘有喜了,竟是闹得和正房的太太有喜似得,满府的人都去送礼,风光个什么?!二太太越想越气,一想到连老太太都默认了二老爷的做法,老太太这次竟是没有帮着自己… …
金妈妈叹气,她最是了解面前这位贵妇人,她的心酸,她想什么自己都知道,此时却只能尽力劝解,“太太想,府里是多年未闻儿童啼哭声了,这在老太太看来也是件大喜事,老爷自己也是喜得忘了分寸,定是那花姨娘在床上给老爷吹了枕边风,才说得老爷让她个没见识的姨娘得以养着孩子给了她这份恩典。”
她边说边拍着二太太的背,给二太太顺着气儿,二太太脸色果然稍霁,恍惚地看着金妈妈,“是了,你说的对… …定是这个贱婢吹了妖风,老爷不至于这么下我的脸,我们是结发夫妻… …”
金妈妈口中应着是,心里想:太太最在意的果然还是二老爷对她的看法,一关于二老爷,她就自乱了阵脚。
耳边闻得鸟儿叽叽喳喳,老太太不悦地皱了皱闻,往屋里去了,吩咐龚妈妈,“叫她们今儿别请安了,说我身上不大爽。”
宝梳搀扶着老太太从廊上走回了内室,龚妈妈朝廊上的笼子里的鸟儿瞅了瞅,摇摇头来到了院子外面,就看到姑娘和爷们都来了,脸上自然是摆上了笑,“今儿老太太身子不爽利,爷们姑娘们就自便罢,免了今日的请安。”
几人面面相窥,云二爷自是乐得如此,吹着口哨走远了几步,又回身来找霄三爷,“三弟,今儿帮我与牛先生说一说,就说我拉肚子,上午的课我就不去了。”
霄三爷虽是弟弟,却有几分哥哥的架势,他张了嘴就想劝他,谁知云二爷嘴快,伏在他耳边笑道:“三弟不知道,今儿可是个大日子,春风花语楼里的紫钗姑娘今儿——”
霄三爷登时就红了脸,他虽不去这些地方,安能不知道云二爷在说什么,他秀气的眉毛就纠起来了,最恼他无边无际在这处姊妹们都在的地方,就说起这样的事情!
怕什么来什么,云二爷的声音不小,周遭的几位都是听见了。六姑娘脑子里转着春风花语这四个字,拿眼瞅周围的几个姊妹,却见她们都一脸好奇的看向了云二爷和霄三爷,难道只有自己最不纯洁… …
六姑娘抿了抿唇,眼观鼻鼻观心,却在瞧见霄三爷涨的通红的脸时忍不住差点笑出来,然后就看到七姑娘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二哥哥、三哥哥,春风花语楼是什么地方?好玩吗?二哥哥竟是为了这个不去上家学了?”货真价实的一脸懵懂。
霄三爷被七姑娘问的,秀气白净的脸皮更红了。云二爷却摇了摇扇子,笑得那叫一个… …用六姑娘的眼光来看,真够□风骚的。
作者有话要说:…………..XD


遥远

六姑娘看不下去,就仰着脸笑盈盈看看霄三爷,“三哥哥,春风花语楼是酒楼这样吃酒的地方吗?… …我还想要吃上一回哥哥带回的鸽子玻璃糕和奶油菠萝冻。”
霄三爷愣了一瞬,顺着六姑娘的话就说道:“是个酒楼,”又看云二爷,“二哥,帮妹妹… …别忘了把这两样点心带回来。”
云二爷挑了挑眉毛,摇着手上那柄大到奇葩的折扇神气活现地走了,还回过头来道:“三弟,可别忘了帮为兄在牛先生跟前遮掩遮掩!不然我怕到了春风花语楼妹妹要的糕点却买不着啊。”
他就那样张扬地消失在石子路尽头,二姑娘、四姑娘说要去大姑娘屋里坐坐,五姑娘也粘过去。剩下没几个人了,霄三爷原还板着脸看着云二爷消失的方向,回身看到两个雪白可爱的妹妹却没了脾气。
七姑娘憋着嘴巴,大眼扫了六姑娘一眼,问霄三爷,“三哥哥,鸽子玻璃糕和奶油菠萝冻为什么我没有?哥哥只给六姐姐买,却没有昀儿的… …”
小姑娘吃醋了。
见霄三爷的眉峰已经耸起,六姑娘忙道:“那是三哥哥前一段时间顺带着买了给我吃的,也不是什么纳罕东西… …”这样说了,她自己心里却也不大舒服,又怕霄三爷误会她咬重了“纳罕”二字,心里会不快。
抬头看霄三爷神色,却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了,眼里似乎是一种类似于疼惜的感情。
他望着她的眼睛道:“明儿,还记得哥哥跟你说的?”
六姑娘抿着唇,余光看见七姑娘眼睛里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又听见霄三爷的声音,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哥哥会保护明儿,还记得?”
点头。看着霄三爷,总觉得还有很多话是他很想说的,却是难以说出口的。她又用力点了点头,很少在外人面前这样亲昵地对着霄三爷笑,弯起的眼睛好看得像一角月牙。
霄三爷不希望看到六姑娘因为七姑娘而推拒自己的好,他是个哥哥,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有职责。
七姑娘哭得打起了嗝,小小的肩膀抽动着,霄三爷起身站到她面前,她就哭得更厉害了。“哥哥… …哥哥… …”
霄三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柔柔的,“昀儿乖不乖?听不听哥哥的话?”
“听的…”七姑娘小小声地抽噎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哥哥,小手紧紧拽住了哥哥的一截袖子,“我以后再也不会…不会想哥哥只对昀儿好,哥哥,哥哥是昀儿的哥哥,也是六姐姐的哥哥… …”
“昀儿真懂事。”霄三爷就牵住了她的手,回头问六姑娘,“今日六妹妹去家学么?”
六姑娘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笑,“明儿不爱念书,去了也是听不懂的。呵呵呵… …”
霄三爷无奈的摇头,七姑娘却道:“昀儿要念书,昀儿要和哥哥一道念书!”说着眨巴着眼睛扫了六姑娘一眼。
“那你们去罢。”六姑娘笑盈盈站在树下,枝繁叶茂,太阳升得高了。
看着他们走了,六姑娘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了下来,心中有一丝说不清的怅惘,叹了口气,她回头看老太太的院子,想着自己该回去了。雪珠和欢喜说今日要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也不知她们开始了没有。
侧了身,猛不丁的,六姑娘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似是病入膏肓了的,老太爷。对于这个老太爷,她心中有着莫大的疑问,平日里鲜少见府里的人去请安,老太太也不常提及,甚至在二老爷问及的时候含糊而过,说老太爷的身体还是那样。
那样。
是哪样?
老太爷为什么久病不愈,老太太又为什么含糊其辞。
受了什么力量的牵引,六姑娘蹑手蹑脚地绕到了院子的后门,见大门关着,门上的漆斑驳残旧。她有些遗憾,就绕着围墙走了一圈,隐隐听到了咳嗽声,虽然那声音只响了几下。
是老太爷!
六姑娘欣喜地趴在门边上,举起手准备敲门,可门却未卜先知似的,“吱呀”一声开了。门里门外两人俱是吓了一跳。
门内站着宝敏,瞪大了眼睛道:“六姑娘?你怎么——”宝敏说着飞快地瞥了一眼她身后有无旁人,压紧了手里的布包,这才笑着对六姑娘福了福。
六姑娘朝里看了看,一脸的踌躇,吱吱唔唔道:“宝敏姐姐… …我,我来看看老太爷。”
宝敏闻言朝庭院里看了看,身子也往一边侧了,“那姑娘进去罢。”六姑娘的眼睛只在小布包上打了个转,就进了门。听到身后宝敏关门的声音,回头看时,门上簌簌掉了些屑子,宝敏已经拿着那布包出去了。只那布包,却不知装的是什么。
让六姑娘吃惊的,老太爷竟然躺在庭院的躺椅上悠哉地晒着太阳,阳光暖乎乎的投射在老人家的身上脸上,就显得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记忆里那副病弱之躯的样子一下子就不真切起来。
老太爷听到声音,朝六姑娘招了招手,“我当是谁,我这里一般着实无人来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六姑娘想着走过去,走近了,就能看清老太爷的表情。那寂寥的语调是他的,可镇定红润的脸庞也是他的。乖巧的行了礼,问了老太爷好,六姑娘站在一边上,准备说些好听的逗逗老人家开心。
“老太爷身子看上去好多了,比上回精神气儿足!往这里一坐活脱脱就是个老寿星呢。”六姑娘说完老太爷果然咧开嘴笑了半晌,岔了气又咳了几声,立马就有几个丫头端了水过来服侍着饮下,老太爷渐渐平了气,摇了摇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让我小孙女儿笑话了。”
“没有没有,”六姑娘方才一见老太爷咳嗽就后悔得不行,现在更是蹲到了老太爷身前,仰脸看他,“太爷,您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儿孙满堂您就忙着享福呢。”
老太爷听了六姑娘的话,苍老的手抬起,在她脑门上揉了几下,眼神却深不见底,像一汪没有尽头的深潭,带着历经岁月的沉淀。他又咧开嘴,干干地笑了,然后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小孙女,“你是个好孩子… …你父亲也很孝顺,咱们这个家啊,有你们祖母,咳咳… …”
六姑娘递过了边上丫头手中的茶盅给老太爷,他却摆了摆手,面容苍苍,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六姑娘放回茶盅,小声说:“那孙女儿先回去了,太爷好好休息。”
老太爷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宝敏看到六姑娘走了,回到老太爷身边,老太爷蓦地睁开眼,眼睛里亮光一闪,宝敏忙把靠垫垫在老太爷身后,就听到老太爷问道:“都处理好了?”
宝敏回道:“回老太爷,都处理掉了。”
“嗯。”老太爷眯着眼睛看着宝敏,一双眼睛像蛇一样犀利,默了会子,又躺回去,才幽幽道:“近来用量少了,是她吩咐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宝敏偷眼看了一眼老太爷,见他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便回道:“.... …也是为了老爷们的仕途,老太太让奴婢酌情减少着些,说是,说是就让您多活几日… …”
暖风吹动树叶,一片碧油油的叶子坠在地上,老太爷的脸色并未有变化,他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咧开嘴,看上去很像在笑。
宝敏垂眸恭谨地站着。
“她再问起我,你便说,尚可。”老太爷脸上的笑意终于扩散开来,“究竟我还该多陪她些时日… …”
宝敏出了老太爷的小院,走在曲折的长廊上,对于老太爷这夫妻俩讳莫如深的往事纠葛她知道的并不分明,只是夹缝中求生,她最终偏向了老太爷。
若要问缘由,是否老太太在害死老太爷之后,会留下自己这个知晓内情的人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虽没那么壮烈,宝敏却也知道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她不过是个婢子,为了活下去。
眼角见宝梳匆匆地从长廊那一头经过,宝敏叫住了她,“这是怎么了?这样急急忙忙的什么样子。”
宝梳倒没注意到宝敏来时的方向,她拉了宝敏的手道:“不是我急,是事情急,二太太方才气势汹汹地往花姨娘那里去了。我得去告诉老太太!”
“这有什么,”宝敏白了宝梳一眼,两人就在长廊上坐下来,见着四下里此时无人,就道:“二太太是该去杀一杀花姨娘的威风的,自以为得了脸面,讨了二老爷的好,竟是公然打正房夫人的巴掌!这是什么事儿,二太太再不去也显得懦弱,再说你看二太太是懦弱的人么!”
“可咱们老太太不也没说什么… …”听了二老爷要把花姨娘生的孩子给了花姨娘自己养,老太太喝茶的手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可见是护着花姨娘的,肚子里怀着小少爷呢!”
“你怎么不想想昔日老太太对二太太的看顾,花姨娘这样的角色算得什么,恐怕是戚姨娘才会让老太太出手,老太太不是不闻不问,也不见得是默许了二老爷的做法,妾养孩子毕竟是乱了规矩的,将来要是个哥儿就更不可能了。我看啊,还是在等着二太太自己出马呢。”
“你真这么想?”宝梳听着宝敏说的不无道理,也点头道:“看来是了,将来孩子出世怎么也不会放在一个姨娘身边养着的,咱们府里从没这样的规矩。”
“所以啊,且看着罢。你慌慌张张报信儿只会惹老太太不悦,瞧你不稳重,你只安稳把这事儿给老太太一提便罢,她老人家心里有数的。”
宝梳笑着站起来,“你比我想的周全,这两日也是太忙了… …京里大老爷来了信,说是和裴家已经接上了,就是不知道成不成呢,看来还需费些时日。”
“成了也好啊,大姑娘嫁出去了就是二姑娘,除了最小的七姑娘,咱们老太太统共这么两个宝贝嫡孙女儿,若都嫁得好呀,她老人家也了了心事。”
宝梳不住点头,“是呀,嗳,那我先去了。”
宝梳果然稳稳当当说了二太太正往花姨娘院子里去。老人家脸上淡淡的,手上圈着串佛珠子,静静道:“她不去,也不是她的个性。”
说完就继续念经,宝梳退出了佛堂,关上房门,最后一眼看到佛案上的菩萨,睁着眼,面无表情看着这尘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冷呀~~现在就盼着元旦了(*^__^*) ~


掌掴

大片的阳光铺洒在院子里,晃得人眼昏,二太太领着大小婆子仆妇风风火火往花姨娘的院子里去,一路上不少人瞧见了,纷纷为之侧目。
这花姨娘的院子当初还是二太太自己亲自给选的,就在仪门附近,仪门外二老爷的书房就在不远处,这可是个好位置,住在这里头,就见得是受到了恩宠的。
却说花姨娘是从何而来?有个缘故,二老爷一次在外交际应酬,下面的人有事儿求到了头上,因事先打听了知府大人的爱好。男人有什么爱好知府大人就是这个爱好了,那小官一打听,知道知府大人喜欢美人儿,尤其是削肩瘦腰、婀娜身段的,就这样,花姨娘作为一个别人送给二老爷的礼物,一乘小轿子就从知府侧门抬了进去。
初进来之时,整个屋里除去几个二老爷瞧得上的几个通房丫头,那剩下的日子就是戚姨娘的了,多年如一日,都说是宠之之甚,前所未有。三姑娘的生母纪姨娘是病死的,要说当年也是个尤物,再有就是五姑娘的生母方姨娘,那是先二夫人薛氏的贴身大丫头,开了脸做了姨娘,后来生了五姑娘,直到薛氏去了,也是个本分谨慎的人,容色也只是清秀。
二太太自己抓不住二老爷的心,而自己弄进府里来的戚姨娘她却控制不了,最终还反目了,实在是一场悲剧。她见得花姨娘年轻貌美,比之戚姨娘,更是年轻了不知多少,又看着是个好控制的,眼皮子浅,便有了老把戏,就像后宫里的皇后培植自己的势力,二太太自认很聪明,开始把新来的花姨娘当自己人。
好地段的屋子住着,好的吃食供着,距离二老爷的书房又近,至少比戚姨娘不知近了多少!二太太就一个目的,彻底把戚姨娘的风头压下去。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水蛇一样的妖精花姨娘,自小就是培养了出来伺候男人的,她的本事就是讨男人欢心,她也只会这一样。二老爷果然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看到戚姨娘闭门不出,二太太感到很欣慰,可渐渐的,她发现这个花姨娘,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
前面说了,花姨娘只有一个本事,人家专业是讨男人欢心,还真不知道怎么讨得当家主母满意。人红得发紫,她自己又轻佻仗着一点子小聪明,渐渐就不把二太太放在眼里了,却是对戚姨娘颇为忌惮的,最嫉妒的就是戚姨娘有儿有女,可她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她早便计划好了,姨娘这条路,最终得有个孩子傍身,这孩子还得自己从小养着大了,才和自己贴。
二太太一直忍着,当家主母,不跟一个小小姨娘一般见识,只要花姨娘压得住戚姨娘,二太太想,她还可以容她。性子清浅自骄总比戚姨娘表面恭顺口蜜腹剑来得可爱。
可是直到她听到花姨娘向二老爷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二太太只觉得这一两年的火气都噌噌噌往上窜了!竟是敢爬到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正房嫡妻的头上拉屎撒尿了,当她是死人么?!
金妈妈一面看着二太太阴沉的脸色,一面上前,门口的两个婆子见是金妈妈来了,脸上霎时都堆满了笑,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讨巧的话儿呢,就看到二太太站在后面,身后一帮子的仆妇,这阵仗,两个婆子面面相窥,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慌张和惧意。
两个婆子忙给二太太行礼,几乎是立刻就大开了门把二太太一行人迎了进去。二太太一进院门,见到院子里花木扶疏、蝴蝶飞舞,一边的红蔷薇开得如火如荼。
真刺眼啊。二太太给了金妈妈一个颜色,金妈妈上去一脚就给踹翻了,彭林乓啷一阵乱响,花姨娘吓了一大跳,由秋分搀扶着出来了,她穿着身丁香色事事如意的妆花褙子,头上点缀了珠翠,人又年轻貌美,甫一出现就引得二太太皱起了眉。
花姨娘倒还沉得住气,小步上前半蹲着给二太太行礼,只是脸色青白着。二太太瞧着花姨娘的肚子,再把视线移到她比那蔷薇花还娇艳的小脸上,唇角就勾出了一抹笑,道:“花姨娘近来不到我院子里,倒令人想得慌。”
这是说花姨娘不守规矩,不在二太太面前立规矩伺候着,花姨娘怎么听不出,她却是自从站直了身子,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脸色稍稍好转了些,还多了些得意,低头道:“太太不知道,婢妾这些天来着实是身子不适,不然就是借给我一千一万个胆子,婢妾又怎么敢不去您身边伺候着。”
这话一出,众人都瞧向了花姨娘的肚子,大夫诊过了,才两个多月,还不显,小腹如今还是平坦的。只是这里头到底是多出了一块肉,花姨娘心里得以非常,就乍着胆子抬头想瞄二太太一眼,想瞧瞧二太太此刻是什么表情。
却一抬头就掉进二太太阴沉的眼睛里,只见二太太笑了笑,道:“是我大意了,你如今到底是双身子的人,不宜在外头站这么久。”说着就让金妈妈把花姨娘请进屋子里。
说是请,可众人瞧得分明,花姨娘竟是被金妈妈驾着进去的,二太太也进门了,院子里一片死寂,均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花姨娘的丫头秋分也被拦在了门外,她脸上却不见半分的焦虑,垂着眼睫看着地面。几个眼尖的注意到她,这才记起这秋分原就是二太太在花姨娘初进府的时候送到花姨娘身边伺候来的。
不是很久的时间,屋子里传出了响亮的掌掴之声,“啪啪啪”几声过后,门重又拉开了,金妈妈站在门边,二太太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头上的步摇微微的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荧光。
二太太走了,花姨娘院子里几个丫头婆子都靠向了秋分,“姑娘进去瞧瞧罢?”
秋分就整了整衣襟,才走出几步,门边就出现了花姨娘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双颊上泪迹斑斑,左右脸颊上两个红色的巴掌印痕尤其醒目,红白分明的,看的人心惊。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去仪门边候着,一看见老爷就把老爷请过来!”花姨娘咬着牙,面向西北方向二太太的院子狠狠啐了几口。
秋分上前去扶住花姨娘,眼神掠过她的脸又垂下,说道:“姨娘万不可如此啊,太太这才走,您就派人去,回头太太知道了又要对付您了。”
花姨娘刀子一样的眼神切在秋分脸上,冷冷道:“吃里爬外的东西!”又朝门边婆子扫了一眼,那婆子忙不迭跑出院子去仪门边候着二老爷。
秋分在花姨娘的瞪视下面色无波,“您是有身子的人,动气则伤身,奴婢扶您回去休息。”花姨娘似是有所顾忌,这才没有推开秋分,由她搀着进了内室。
二太太院子里,金妈妈关上了正屋的门,就对着二太太道:“花姨娘果然让人在仪门边上守着呢,这是要向老爷告状啊太太!”
二太太嗤笑一声,吹了吹茶盅里的茶末子,细细饮下一口,通畅地舒了一口气,才气定神闲地道:“就怕老爷他不来呢,我这正院,他到的还没到花姨娘那贱婢的院子勤快。”
这意思就是由着花姨娘了,金妈妈又拿出几本账册,“老太太的意思,大姑娘的嫁妆一定要丰厚… …”
二太太瞟了金妈妈一眼,笑道:“妈妈糊涂了?那薛氏的嫁妆不就是要给大姑娘的么,怎么用得着我的东西。再者说,老太太她不会把这事交给我,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多少出点血,身为嫡母至少表表心意。”
“广平公白家,大姑娘的嫁妆再厚重也不为过的,何况咱们老爷这些年… …”她顿了顿,自嘲的一笑,“可惜这些银子究竟也不曾落在我手里,呵呵。”说着竟有些感伤,她是他的妻子,却得不到他半分的信任。
金妈妈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大姑娘此番的嫁妆——真是要吓死人了!”
女人嫁到夫家,娘家得意与否是一方面,嫁妆也是重中之重。尤其嫁入那富贵功勋世家,妯娌何多,仆从何多,上下打点需要银子,日常花销需要银子,没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日后行事必然处处受到掣肘,在夫家就挺不起腰杆子。
二太太就放下茶盅,若有所思道:“日后我的昀儿,我必定为她寻一门顶好的亲事,凤冠霞披,嫁给她心爱之人。”她说完又摇摇头,叹道:“心爱之人,心爱之人… ...嗐,望寻个家世人品俱全的,待她好就成,千万不要像我这般,如今连相敬如宾怕是也难了!”
听得二太太这样说,金妈妈知道二太太又钻进了牛角尖,少不得又要宽慰她,“太太放心,老爷虽说宠爱她,却也不会是那宠妻灭妾的糊涂人,花姨娘再哭再闹,二老爷不过看在她腹中孩子份上宽慰几句,怎么会当真就为了姨娘给您脸色看,这说出去也不像样子呀。”
他给自己的脸子还少么?二太太不置可否,只是道:“我最是希望他来寻我的,问问我为何要打花姨娘,问问我为何… …”世人皆有伤心事,可她的心事却要向谁倾诉?
作者有话要说:
(*^__^*)不知道说什么,,晚安~


七姑娘假山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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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下午从云秀楼上完綉课出来就觉得不对,几个姑娘都走得向前了,七姑娘不知怎的,近来和六姑娘不如以往亲厚,六姑娘看着她从自己前面快步过去,在心里暗暗地叹气。
就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为了霄三爷就与自己这样了。看来无论如何都是要等到六姑娘她再大上几岁才能懂事,才会知道,很多东西现在看来是弥足珍贵的,待过上几年了却发现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