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娘艰难地把头仰起来,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面上温温的鼻息提醒她公良靖的脸近在咫尺。官娘知道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说不得自己上一回拿花瓶砸他的事儿那厮还记在账上呢,等着什么时候要教训自己一顿。
她实在摸不透公良靖的性子,他手上用的力道又大,把她箍得生疼生疼的,官娘渐渐红了眼眶,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盘任人宰割的鱼肉,是一个物件儿,后娘随随便便得就把她卖了,前脚后脚的马上就有瑞桂来买,她的尊严,在这个世界仅剩的那么一丢丢尊严,早就一点一滴被这些人啃噬得干干净净。
公良靖说完却久久听不见官娘的声音,不由探手摸到她脸颊上,触手却是湿漉漉的一片,方知她是哭了。要是旁人也便算了,他想要个女人还没有么,哪个不是上赶着贴上来。
偏偏怀里头这一个,他刚儿还因她要躲起来觉得不悦,然这会儿官娘一哭,公良靖只觉得她的泪水算是淌到自己心尖上了,手指上沾了官娘的眼泪,风一吹指尖上便凉凉的,公良靖不自然道:“你哭个什么,你底细想想我可曾对你有过甚不规矩的举动。”他若真想要她随时随地皆可,却这般好着性儿耐着她,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他对她这般上心她竟不觉得么。
黑暗中官娘红着眼睛斜了这说话不打草稿的男人一眼,好么,合着上一回叫小厮在外头守着门把自己和他关在一处的人不是他公良靖啊?居然还说没有过不规矩的举动,要不是自己勇猛那不早就被他——
官娘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一面从公良靖怀里退出来,她是看出来了,这九郎是打上她的心思了,可她关于自己未来的计划从来没有与人为妾这一条的,不对,说不得她想做妾最后还做不到呢,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整个公良府里头绝没有她何官娘的良人。
况且,官娘一点也想不明白就自己这小身板儿公良靖瞧上她什么了,真是个眼光古怪的男人,又或许只是贪新鲜罢了。因而蹙着眉绞尽脑汁想着,想着要怎生才好摆脱公良靖,却又不叫他生气,并且无话可说?
这实在是一个大难题,官娘沉吟良久,眼泪也忘记淌了。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来,官娘眯了眯眼睛,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白光。有了!她怎么把这茬儿給忘了呢,便软着嗓子对他道:“郎君万不可再如此了。您莫不是忘了奴是娘子放在四郎身边伺候的人,虽这会子还未… …不过那却是早晚的事儿了,你我最好还是不要有牵扯为好。”
官娘的顾虑公良靖不是没有想过,觊觎兄长的女人这虽说实在说不过去,可没法儿,他现在时不时得总会把官娘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过上一遍,每每都恨不得把她收在自己身边才好。
一个女人么,公良靖暗想自己若是开了口,想来公良甫也不会不应的,公良甫现如今把那云牡丹当宝贝一般宠在身边儿,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瞧那意思,哪里有心理会官娘了。
于是摇了摇扇儿满不在乎道:“官娘大可放心,你若有心于我,只消一句话儿的功夫,我自可要得你在身边… …怕只怕,”他挑了挑眉看着官娘模糊的影子,凉凉道:“怕只怕,是官娘自己心里头存了旁的心思。”
官娘心里一咯噔,没想到公良靖这么难缠,却也难怪,自己要是有心于他还会用花瓶砸他的么,不觉委屈上来,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还有这个变态的男人!她倒宁愿他因自己砸了他恼上来,要么就打自己一顿板子出出气也罢了,怎偏得被打了还要念着她的,什么毛病。
“不错,郎君说的对极了。”官娘缩在袖子里的小拳头紧了紧,虽然知道公良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还是无惧地看着他,梗着脖子道:“官娘不喜欢郎君,其实官娘中意的是…是我家四郎。”
这话儿说得抑扬顿挫的,公良靖面上罩上一层煞气,折扇也不摇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好得很。只千万记得今夜的话,过后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她一定会后悔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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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话说公良靖走后官娘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何时月亮从层层叠叠的浮云后探出了头,整条路上只她一个人,官娘这才记起自己原先的打算是叫公良靖給自己带路,她好回去的,现在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摸着黑,顺着方才公良靖离开的方向走,就这样,直到了寅时才摸到了她住的小院门口,官娘只觉身心俱疲,摇摇晃晃开门进了屋。
却说到了第二日,孟婆子早早地就到了小楼前,她先是凑到门上听了听,里头半点声响没有,暗道是两人在里头还睡着,便咳了咳,伸手去敲门。
里头的璎玉被惊醒,手摸到自己后颈,嘴角咧起“嘶”了一声,昨夜的情景一幅流动的画卷似的在他脑海重现,不由暗道,这丫头好生厉害,便是不愿学习,只明说也便是了,何必下次狠手。外头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响起来,孟婆子在外道:“二位可醒了?官娘啊,一会子四郎可就醒过来了,身边还需人侍候着。”说着拿起钥匙就要开锁。
璎玉暗咒一声,对外道:“孟妈妈稍等!”说着迅速穿好衣裳,在自己后颈捏了捏,方走过去。门一开,孟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跨将进来,一看璎玉只觉他面色不对,又一瞧,却哪里有官娘的影子?
孟婆子道:“官娘呢,怎的不见?”璎玉在心里略一琢磨,横竖自己这趟不能白过来不是,此时不如骗她一骗,把银子拿到手再说,便回说官娘是一早便回去了。孟婆子心下生疑,门锁得好好的是如何回去的,便拿眼睃着璎玉,璎玉也不慌张,见前门完好无损,便把手随意往后门方向一指,“从那儿出去了。”
孟婆子将信将疑,璎玉跟过去,不想后窗上砸出了个大窟窿,孟婆子兀自呆若木鸡,璎玉也是吃惊不小,他把脑袋从窟窿里探出去,目光所及,只见不远处树上两只小鸟儿“叽叽”叫着,乌溜溜的圆眼睛瞅着自己,不禁呢喃道:“好个野蛮的小娘子,竟力大如斯… …”
孟婆子听了半耳朵,惑道:“你说什么?”
“… …啊,”璎玉把头伸回来,按了几下脖子,笑呵呵道:“对不住,昨夜官娘一定要回去睡,我也是推脱不过,夜里没看清楚,如今一瞧才知昨夜下手狠了些。”
孟婆子知道他是在指这窗户,摆摆手道:“不妨事。”说着摸到腰间钱袋,璎玉眼睛一亮,孟婆子却停下手,倏地凑近他耳边询道:“如何了?可都教会了她?”
璎玉了然笑道:“妈妈还信不过我么。”孟婆子一听就笑了,整个钱袋子都交到了璎玉手里,“下回再有这差事绝少不了璎玉你。”
璎玉垫着钱袋的手差点打滑,微一怔笑道:“有劳妈妈念着。”
再说另一头,官娘头靠在碧纱橱上,眼睛也睁不开,里头花玔儿正在研墨,墨香一缕缕飘进官娘鼻子,她扫了一眼,心说公良甫这人极少动笔墨的,现下又不在,花玔儿磨什么墨呀,害得她也不能回去休息。
里边花玔儿望着官娘,手下动作慢下来,忽道:“你昨夜做贼去了,一早起来就没精打采的,亏得郎君不在,不然瞧见你这样却要不待见的。”官娘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水汪汪的,也不回复她。
花玔儿摇了摇头,打量着官娘今儿这一身衣裳,看来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要露脸出头了,有幸在郎君身边伺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她却素面朝天,头上也不是没装饰,只细瞧之下却能发现那只簪子竟是插得十分变扭,歪在一边,身上套着那件外衫,瞧着怎么像是昨日那一件?
她俩人如今的体面都是乔瑞桂给的,什么首饰衣裳,一天一套不在话下,花玔儿如今是真有些看不懂官娘了,起先她还道官娘是怕生,因而在四郎跟前话是不多的,可渐渐她发现官娘私下里和自己话却也不少,这么看着她似乎也不是那么个腼腆人儿,却怎的不思在四郎跟前表现… …
这时画虎儿走进来,几乎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萎靡不振的官娘,摆上笑脸儿朝里边花玔儿道:“郎君在前头和几位朋友吃酒,本想叫几个唱的来,却忽记起花玔儿姐姐有一手弹琵琶的好技艺,差我来寻你过去呢。”
花玔儿喜上眉梢,她自小就被那主家养着练习琵琶,又有一副好嗓子,正愁无处在公良甫面前表现,如今可不是来了机会,忙理了理衣襟问官娘,“你瞧我这样成不成?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昨儿试过的那条樱草色的裙子会不会更妥帖些?”
官娘睁开一只眼,她不用看也知晓,花玔儿时时刻刻都是最完美的样子,哪里用得着换什么衣裳,倒是公良甫唤花玔儿到前头去唱曲儿… …听闻云牡丹不也是很会唱么,琵琶弹得多么多么妙,这时候怎不叫她,偏偏是花玔儿。说到底去,还不因为云牡丹是公良甫心尖子上的人,旁人轻易见不得,花玔儿就不同了,就这么着叫出去唱曲儿,当她是外头那些粉头么。
官娘看着面前花玔儿不停摆弄她那裙子,也不想扫她的兴,何况公良甫都让画虎儿来叫了,花玔儿又怎么能不去,就回道:“这样已十分好了,你快去罢,回头叫郎君等着惹得他恼了可不好。”
花玔儿于是跟着画虎儿去了,她一心想要表现,又确实有两把刷子,到得席间连着唱了几首句子,声线儿娇柔,模样又生得着实好,惹得几个人一眼不错地把这小娘子瞧着,却也都知晓这不是外面的粉头,这是公良甫身边的人,于是也只敢拿眼觑着。
公良甫也是越看花玔儿越是顺眼,搂着她到身旁陪着吃酒,大手不安分在她身上揉搓着,花玔儿使出浑身解数着意奉承,到了晚间,竟是被留在书房里过了夜。众人都道这只怕是一夜的光景,却不想接下来几日公良甫皆是与花玔儿睡在一处。
有人欢喜有人愁。
乔瑞桂得知后乐得喝水都呛着了,心道自己的眼光果真不错,这花玔儿真是有几分本事。又想到官娘,她不禁把孟婆子叫到身边道:“那日不说是成了,怎的到如今还未听说被郎君收用?”她当时选中官娘,就是相中她的身段儿,她至今都是笃信的,就不晓得这其中是出了什么缘故。
孟婆子道:“娘子可是心急了,便是那些个都学会了,可如今什么情形儿,这不是郎君和花玔儿那丫头打得火热,哪里就能顾得上官娘?想来总有机会的… …”
乔瑞桂听罢舒心许多,拿起一把银制剪子对着廊前那株并蒂牡丹就剪了下去。花茎一断,层层叠叠的花苞滚到泥里,乔瑞桂蹙眉,回身吩咐道:“回头叫人把这些牡丹都连根拔了,没的看到它们就想起云牡丹那贱蹄子。”
却说另一头,长廊深深,美人独坐。
云牡丹怎么也想不到这几日竟是一点公良甫的影子也不见了,往常他哪里肯舍得离开自己,哪一日不巴巴地跑来,哪一样不是迁就着自己,难道如今真就喜欢上花玔儿那丫头了不成。云牡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该当,花玔儿虽俏,却哪里敌得过自己?便是要爱上别人把自己厌弃了,然那人若是花玔儿,可叫她怎么甘心!
思及此,云牡丹什么也顾不得了,领了个丫头一径儿往书房院去,料此时公良甫并不在家中,若是他归来时见着自己,不定就把那花玔儿抛开了,念起自己的好来。
院门口守着个小厮,一见着云牡丹先是一愣,后心里头暗暗想,这几日郎君虽说不曾去她那里,可她一个未被纳进门的,如今却独自住着一个院子,身边婆子丫头的伺候着,好不惬意,郎君对她的宠爱简直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便是这几日不得意,保不齐什么时候郎君腻了那里头的花玔儿,到头来定还是宠着眼前这位,却不好得罪她的。
周四于是堆起满脸的笑把云牡丹迎进院中,云牡丹瞥他一眼道:“郎君什么时候出去的,可知几时回来?”周四笑道:“郎君晌午时候出了门,几时回来却不知。”
云牡丹还待问个底细,冷不防花玔儿的声音却传过来,“哟,我当是谁呢,这是什么风儿把牡丹姐姐給吹来了,真真稀奇!”
屋里头官娘眉心一跳,视线从博古架上那一对看上去很值钱的玉碗上移开,透过支起的窗子往外头张望。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十五回

只听云牡丹恨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我还不能来了么!”
她说着看到花玔儿头上簪着的和田白玉福字簪,又见她全身上下无一不精,穿戴得体面无比,心下不由一怒,纤纤玉指直指到花玔儿鼻子上,“你是什么东西,便是郎君宠了你一两日也该拎拎清自己是什么身份,这会子偏生跑出来找我的晦气!”
“牡丹姐姐说这话倒也好笑,我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哪里比得了你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呢?这会子巴巴地来了作甚,郎君又不曾回来,便是回来了,谁就知道愿意见你了?”
花玔儿这话不说便罢,话开口却如泼出去的凉水,迎头盖脸得一股脑尽浇在云牡丹头上,把个云牡丹气得手指颤抖,五指成掌挥起来就要扇到花玔儿面门上。
花玔儿素来不是个任人揉扁捏圆的软柿子,上一回吃云牡丹扇了一巴掌的事儿她记到如今,打脸最是伤自尊,何况又是女孩儿,脸蛋不比什么来得重要,她看云牡丹故伎重演又要来打自己,当即就利落地躲了开去。
院子里众人瞧着暗暗悬着心,却是一个也不敢上前拉拽开二人的,孰料花玔儿躲过了不算,性子泼上来,一个猝不及防间倒还还了云牡丹一巴掌,不偏不倚正落在云牡丹娇嫩的脸颊上,好清脆一声响,惊得屋内官娘再也看不下去,在窗子里叫了花玔儿一声赶忙就踅身出来。
官娘跑到院子里时云牡丹已是急红了眼,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花玔儿,仿佛怎么也料不到花玔儿敢打她的脸,倒是云牡丹边儿上的丫头翠英一撸袖管,劈头盖脸就朝花玔儿脸上打去,花玔儿性子里要强,她打小就被家人給卖了,什么苦没吃过,自来靠得住的就只她自己,这时也不管不顾,柳眉倒竖,与个翠英扭打在一处,难分难解。
周四和这满院子里大小的婆子丫头都惊呆了。一见官娘露脸,周四忙就扯着道:“这可如何是好,郎君回来若追究起来,我们这起人可还有个活路么!”这是暗示官娘上去拉架呢,周四心里怕啊,心道这云牡丹早不来晚不来,偏就郎君不在的时候她来了。
赶巧这花玔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两个炮仗凑在一处还不是一点就燃么!翠英又是为云牡丹出气才去打花玔儿,他们自是不敢去拉拽,可若是她把花玔儿伤着哪里,回头假使郎君追究起来,他们怎么摘得干净呢!
官娘看了周四一眼,上前强行把花玔儿拉到了一边,耳边花玔儿呼哧呼哧喘着气,官娘凑上去瞧她的脸,幸而没什么抓伤,官娘就小声道:“不信你心里不清楚郎君更看重谁,这会儿把气出了也便算了,还真要闹大么。”
花玔儿气力也用尽了,那边一众人见此情景纷纷也去劝云牡丹,云牡丹一看今日闹成这样,倒给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去,何况自己脸颊上不知什么情况,还要回去涂些药膏才是,临走时狠狠挖了花玔儿一眼,“哼”了一声才走了。
掌灯时分,公良甫才家来就听说了今日云牡丹来过的事,心中一喜,暗道自己故意冷落她几日,果真就见了成效,往日她哪里肯主动来找自己的,却又听画虎儿回说云牡丹是因挨了花玔儿一巴掌才回去的,不由急躁起来。
画虎儿暗暗瞧着,郎君这是沉不住气要去寻那云牡丹了呢,还对花玔儿动了怒。可自己收了花玔儿不少的好处啊,况且云牡丹那性子,以为自己得了郎君的宠便自认是个主子了,成日的不给他们下面人好脸色。画虎儿稍一寻思,凑上前道:“郎君这时候更该沉住气,女人可不是靠哄——就能哄出来的,您是要立规矩呢,这时候正在节骨眼儿上… …”
几句话说的公良甫硬是按下了去瞧瞧云牡丹的心思,笑道:“你小子倒精,这事儿若真成了,我回头給你指个好媳妇儿家去。”画虎儿忙跪下磕头。
公良甫转头就回到后院里,院子里几个粗使丫头把廊上一排的四方灯笼都挂好了,官娘背对着公良甫立在门首,侧仰着头瞧着灯笼上的彩绘,是仕女图,眉眼勾勒得十分精致,底座下垂着长长的柔软的须,随着夜风微微飘曳,四面画屏上的仕女仿似也要乘风而去一般。
公良甫脚步一顿,目光渐渐凝在门前那一抹窈窕婀娜的身影上,看着看着,心里不禁痒痒起来。遂走上前去,假意道:“这是在瞧什么?”
官娘才发现公良甫来了,忙转身給他行礼,低着头回道:“没瞧什么。”说着就要把公良甫往里边引,一边偷眼打量他神色,料是知晓了云牡丹和花玔儿的事情,别是来兴师问罪来的。却见他长眉微扬,看着自己的眼中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官娘垂下头不再看他,孰料腰间陡然一紧,惊呼一声就被公良甫抱了起来。
夜色下公良甫细细端详官娘的脸,眸光愈亮,不想这小娘子竟是十分的标志,倒叫他把公良靖曾说过的话记了起来。
那时公良甫不觉得什么,现下近距离一瞧,但见翘鼻棱唇,一双汪汪的眼,婷婷楚楚似泉水清洌,身如巧燕娇生烟,男人哪有不喜的,怪道那时他叫官娘离去,连他那一向眼中只有陌表妹的弟弟也不错眼地把这丫头瞧着,果真娉婷多姿,很是不错。
官娘强自镇定下来,好在公良甫只是抱着她走了进去。屋里花玔儿知晓公良甫回来,忙着在置办酒菜,听见声响打眼望过去,不由就是一震,讷讷瞧着说不出话来。公良甫却只瞅了花玔儿一眼,兀自带着官娘坐下。
那一眼瞧得花玔儿手脚冰凉,原以为他不去云牡丹院子里瞧她便是不在意的,如今看来分明是为着云牡丹恼了自己了。花玔儿勉强笑着上去布菜斟酒,公良甫却看也不看她,注意力倒都放在身畔一动不动的官娘身上。
“不会吃酒么?”公良甫把杯盏推到官娘面前,抬眼看了看花玔儿,慢慢道:“你先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花玔儿咬了咬唇,只得放下酒壶走出去,临到门首处回眸瞧了一眼,官娘的视线正看过来,两相一对视,花玔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是立即撇开眼,其实她心里头并不怨官娘,想来,即使没有和云牡丹这一事,官娘迟早也是要被收用的… …想着就拔脚出门去了。
公良甫亲自执壶为官娘把酒盏斟满,正要凑过去,孰料官娘突然站起身道:“奴是下人,哪有让郎君斟酒的道理。”官娘说完也不敢去看公良甫是何表情,拿过那酒盏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呛着了,捂着嘴巴咳个不住。
公良甫不说话,官娘咳完了就拿过酒壶,须臾“唉哟”一声,说道:“这酒冷了,奴拿下去热一热再过来!”
“冷了?”公良甫哼了一声,猝然一把将官娘拉到膝上,扳过她的脸对着自己道:“我喂官娘尝尝,你就知这酒水是冷是热。”
说着自饮一口,手上下力气捏住官娘的下巴,要以口对口把酒哺进她嘴里。官娘只觉得恶心,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两手撑在公良甫胸膛上推拒。
“你不愿意?”公良甫冷嗤一声,眸光冷然打量着她,不轻不重拍拍她白生生的脸蛋儿道:“莫不是心里头念着旁的什么野汉子不成,亦或,这是在欲拒还迎?”他说着嘴角牵了牵,“你说清楚,我倒搞不懂了。”
官娘怔怔的,不期然间,心头迅速掠过一条人影。
她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旋即猛摇头道:“不是,奴不曾在想着什么人,也不是欲拒还迎…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九郎就会出场了 Q A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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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九郎正式介入官娘的人生,老纸写啊写,虽然今天没有双更,但是有五千多个字呐! ^ 人^
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办。
官娘是乔瑞桂买来送给她夫君的,这是所有人的认知,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官娘委身于四郎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可在官娘看来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可以将就的,一个非处,做最好的打算日后她可以自赎身出去,试问在这样的地方,谁家会娶一个像她这样的人?
她灰蒙蒙的人生啊… …
公良甫面色更见阴霾。男人看女人,往往比女人想象中更见犀利。他看着官娘闪烁的眸子,心中暗道莫非这丫头真存了什么心思不成?
公良甫正想着呢,外头却忽传来画虎儿焦急的声音,“您不能进去,郎君在里头吃——”话都没说完呢,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云牡丹气势汹汹站在门首,画虎儿脑门子上都是汗。
官娘一呆,这表情她想自己见到过,这就像是电视里老婆撞破了老公和小三的奸|情。接下来,自己这个“小三”很有可能遭到云牡丹这个“正房”的人身攻击。于现状来看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出乎官娘意料的是,云牡丹颤巍巍地站在门首,直直地看着公良甫,霎那间满面泪痕,真真如一朵暗夜临着月光的盛烈牡丹,沾着露水,我见犹怜。
官娘感觉到公良甫身子一僵,但他却没有立刻把自己推开。现在是什么情况?官娘再也坐不住了,尝试着从公良甫身上下来,好在这时候的公良甫与刚儿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点儿攻击性也不见了,任由官娘往门边走。
就要逃出生天了,官娘不禁脚步轻快起来,不想路过云牡丹的时候忽的被她一把拽住,云牡丹泪水涓涓地涌出眼眶,一边扯着官娘,一边哭着向公良甫道:“郎君如今可是好了,想来是腻了奴…既如此,何不放了奴让奴自去,也好过平白受这起子人欺辱!”说着把官娘往门里一推,掩着脸面哭个不住。
官娘踉跄着往门里跌去,其实原本也没什么,云牡丹那点力气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可官娘愣是扑到了一边架子上,撞倒了一排粉彩盖罐,咣咣啷啷一阵凌乱到令人心抽的脆响后,官娘扁着嘴巴,像是哭了,以迅雷之势掩面夺门而出。门外画虎儿颇怜悯地看着官娘的背影,心中暗道她的时运不济。
却说官娘跑了一段路,扶着腰靠在假山边喘气,暗叹幸好自己机敏,否则云牡丹不定借题发挥要把自己怎么着了,看公良甫一副拿她没法子的样子,想来这下子是要被辖制住了,看他还有什么功夫想旁的女人。
小院里静悄悄的,官娘回房时朝花玔儿那里看了一眼,见还有隐约的烛光透出来,就过去敲了敲门。花玔儿开门让官娘进来,倒了杯水,看着她说道:“这么早便回来了,莫不是云牡丹又过去了?”官娘暗赞花玔儿的机灵,拍拍她的手背道:“你知道就好,你瞧她才一出现我不就被赶出来了,这说明什么?不消我说你也该清楚。何必要与她争个什么,是不是?”
官娘满心里不希望花玔儿再去招惹云牡丹,烛影下花玔儿脸上神色淡淡,却突的湛然一笑,“好了,我都知道的,就是心里气不过。”又看了看官娘,官娘也看着她,两人陷入了沉寂。
半晌儿,官娘看天色也不早了,喝了口茶就起身走了。回房后躺在床上,这一夜却是怎么也睡不安生,不知怎的,无论是窗外乍然吹起的风,还是若有若无一声鸟鸣,都叫她生出种不祥的预感来。
第二日官娘打了个喷嚏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裳,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官娘估摸自己是着凉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脑仁儿疼,洗漱完后她就脑袋晕乎乎地趴在院里的石桌上。当花玔儿提着食盒从大厨房回来,入目便是官娘萎靡不振的样子,官娘实在是没有胃口,心不在焉就着小米粥吃了几口馒头,蔫蔫地道:“花玔儿,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