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轮流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奏来,无非是上司跟高相造反了,下属和郑相失踪了,粮草消耗过快,百姓动荡不安,城中时时有人杀人放火,乱党时时煽动混乱。
一大堆的事,听得我头晕脑涨。
后来索性他们在下面奏他们的,我在上面想着如何应对。
大臣们都跑了,官员体制崩溃,现在必须将所有官员的空缺补上是要紧,这样官员们各司其职,知道自己做什么了,就不会如无头苍蝇一样瞎忙了。
我借口天色已晚,让众人散去,嘱咐他们明天照样早朝,让他们将要紧之事写成奏折呈上来。
我单独留下了天佑和张子悦。
我于朝事不算热衷,仅有的几次上朝还是为了和狄浩轩换取见南生的机会,因此对这些官员不了解,甚至有些部门主管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我必须借助天佑和张子悦的力量,来给各位官员定位。
天佑还是老样子,过于瘦削,那宽大的朝服穿在他身上,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真不知道小时候那些小胖肉都哪去了。
见我留下他,他倒没有什么不解的样子,眼睛清澈的很,看来是心中有底。
张子悦长得貌不出众,不过很有喜相,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再加个矮胖胖的个子,颇象一尊无忧无愁的弥勒佛。
“两位都是聪明人,我留下你们的意思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也不绕弯了,现在形势极为严竣,我暂摄皇权,请两位暂居左右二相,辅助我共理朝政。”我开门见山,直接提出我的想法。
这个想法草率也罢,轻易也罢,我都没得选,在别人都不认识的情况下,我只能把重任交给认识的这两个人了。
两人跪倒在地:“臣遵旨。”
天佑仍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样子,张子悦的笑脸倒是越发的可爱了。
接下来半宿,我们反复斟酌到底该立谁为什么官,掌管哪个部门。
好在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算友好,对朝中官员也很了解,倒是没太费劲,就把各部的官员给补好了,虽没有完全补全,但也不碍事了,空缺的等以后从地方官员上提拔就好了。
时近半夜,两人才退去了。
我刚想回凤坤宫,方子安派人来报,高相得知我进宫,还毒死了他那么多人,发疯般的开始攻城,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这事我早就料到了,高相一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城,就是因为他知道狄浩轩朝不保夕了,只要狄浩轩一死,城中必大乱,到时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会得了京城。何况狄浩轩昏迷不醒,发不出圣旨,请不出兵符,各地军队无圣旨兵符,敢擅自来援,就会被视为犯上作乱,是以他想以一种轻松的方式夺取京城。
可惜他漏算了我,他以为那么厉害的瘟疫,我是必死无疑的,他万万没想到我如此好命,不但没死,反倒把瘟疫给解决了,而且还杀回了京城。
我的回来打翻了他全部的计划,他不慌,不乱,那才怪呢。
我预计接下来这几天,高相会一直持续不断的攻城,消耗城中的兵力和粮草。
不知道苏风华是不是把旨意兵符平安送到了各地驻军将领的手中。
想起苏风华,又想起了南生。
心中越发苦涩。
城墙那里打得热火朝天,喊杀喊打的声音震动整个京城。
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战况,知道离破城还远呢,这才放了心。
回到凤坤宫,狄浩轩仍在昏睡,问过祥贵,知道药早就喝过了,我按了按他的脉门,果然比那时好了些。
又去看了看狄明辉,小家伙倒是挺警醒,我一进门就张开了眼睛,看了看我,打了个小呵欠,又闭上眼了。
在他嫩嫩的小胳膊小腿上摩梭了一番,这才回房睡觉。
从破马关出来开始,殚精竭虑,风声鹤唳,就没有睡过一顿好觉。
一躺下去,感觉眼睛刚一闭上,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好沉,要不是祥贵叫我,我感觉我能睡上三天三夜。
梳洗穿戴好,带了祥贵急匆匆去上早朝。
等群臣跪拜过后,先宣布官员的任命,临时官员体系才算基本完善。
然后各位官员奏事。
我听到了几件很不好消息。
高相自立为王,占了京城旁边的分部城,国号为高,自命高王。
郑相也拥兵自立,占领了宁国东部的庆元城,国号兴,自命兴王。
这两人商量好了的吧,看来是要平分天下的意思了,不过我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京城里面叛乱呢,还跑那么远的地方另立个山头,后来才想明白,原来他们没有掌握京城的兵马,在城中,他们无兵可调,只有跑去自己掌管的军中,才能起事。
这两件事过后,还有一件让人烦心的事。
逍遥王一路向京城逼近,已经打到离京六百里的地方了。他倒没有自立为王,而是一直打着消除乱党的旗号来的。正因为如此,他的旗下反倒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爱国义士。
一时间,大宁国四分五裂,战火迅速蔓延。
到了此时,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狄浩轩一命呜乎了,我会马上抱起狄明辉出宫去找苏风华,这个天下姓什么,谁掌管我可以统统不再管,只管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就好。
可现在狄浩轩没有死,如果我走了,他的结局只有一个,而且是很惨的那个。
我虽然对他并没有爱,但总算做过两年夫妻,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却也是办不到。
想到他病歪歪的样子,我咬紧了牙,坚强的坐着那个位子。
京城的禁卫军护城军不过十万,而高相的大军是二十万,郑相也在向京城发兵,得到的情报是十万。
我迅速召来方子安,问他京城可支持几日。
得到的结果还算让人满意,军民拼死抵抗,一时半会儿是破不了的,毕竟京城的防护系统还是很牢固的,我们完全有时间等到援军。
不过战场之事,变数很多,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大宁王朝,真真正正飘摇在风雨之中了。

  谁的运气有我好!

  城中的官员开始有序的运作起来,新官上任,干劲都猛的很,各种事情处理起来相当的快。
我着人将各种储备也彻查清楚,形势很不错。
皇仓之中广有余粮,照现在这个消耗法,支撑最少一年半。按规矩,京城皇仓之中本来是应该储有三年的粮食的,可惜这个数量被官员缩水了一半,不过有这一年半的粮食,也算是没误事。
兵器战车,装备药品等战略物资储备的还都不错,跟得上消耗的速度。
只要战士们英勇,退敌不敢想,守城是富富有余了。
又一轮攻城战开始,我被方子安请去城墙之上振奋军心。
望着身上血汗凝固却仍誓死杀敌的众士兵,我心中也激起了一种豪情。
军队最是能激发人的热血的地方,战斗是残酷却又是最壮烈的事情,而战士,则是最可敬又最让人感动的人。
我立于烈日酷阳之下,看着一张张质朴又坚定的脸,看着伤痕累累还坚持着立于城墙之上的人们,说出了一通鼓舞人心的话:“各位将士,宁国不会忘记你们今天所流的血汗,本宫会让人记住你的们功劳,待得平定叛乱,本宫亲自派人敲锣打鼓将有军功之人的赏赐和表彰送到你们父母妻儿的手中,想想你们父母因为你们而生的骄傲和荣耀吧,想想你们妻子眼中的喜悦和爱慕吧,想想你们儿女心中的崇拜和自豪吧!今天,本宫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看你们如何将今天的战斗写入历史,写入你们家人的心中!”
一番话说的将士们热血澎湃,震动天地般的高喊呼叫:“为了家人,为了宁国,战!”“谁要怕死,就他妈的给父母丢脸!”“为了我们的妻儿,兄弟们,一定和乱党血战到底。”…
汗…我发现自己很有当政客的潜力,真能忽悠啊。
这方情绪激动,好不容易在众将领的命令下镇静了下来,城墙之下高相就派人来挑战了。
以前没见过真实的两军对垒,现在一看,竟然有些惊奇。
敢情不是象电视里演的那样,噌噌出来两个将领就对砍,而是先派人骂阵。
这个骂阵也大有讲究,不是泼妇骂街式的瞎骂,而是想尽办法用各种言语动摇对方的军心,夸赞自己的兵强马壮。
我灵激一动,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心存反意,有的人并不想反,只不过身在军中,对上级的命令不得不从,迫不得已才反的。
这部分人,如果利用的好的话,可能会省不少事。
我赶紧和方子平商量,让他们在骂阵中加入新内容。
放下兵器投降的士兵,一律既往不咎,如仍想在军中效力,编入宁国军队之中,如不愿继续当兵,则发放退伍军饷,准其回乡务农。
这些条件开出去,虽没有当时就见效,我估计在高相的军队中,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毕竟乱臣贼子不是谁都想当的。
骂得双方耳朵都聋了,看大家的情绪都差不多了,两方正式开战。
京城这边不开城门,而是紧守城门。
高相那边准备了云梯之类,准备攻城。
我正看得目不转睛,方子安却请我回宫,怕刀剑无眼伤到了我。
我知道我在这里是一种负担,他们还得派人保护我,这会让他们无法专心指挥战斗,我只好从善如流,尽快回宫了。
这次战斗直打了三天三夜,高相真是打红了眼,死的人据说在城墙之下都堆起了几米高,他们仍是坚持不懈的向上爬。
三天后,郑相的人马也到达京城附近,京中的形势更加紧张了。
十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我们的敌人又多了一倍。
为了更加激励人心,我着人策划出了军功制度,奖励惩罚一律列的清清楚楚,什么样的功劳,配发什么样的奖励,都下了明文规定。
这一举措,更激励了军心,众将士无不擦拳摩掌,准备为自己博一个荣耀乡里的军功。
在众人的慷慨激昂中,敌人的攻击暂时又被挡在了城外。
事情纷杂如潮,一波涌过去,一波又涌过来。
我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不眠不休把自己当成铁人使唤。
外面忙不完,还得忙里边。
狄浩轩的病情出现过一次很危险的昏厥,要不是当时我恰恰在他身边,背不住人就过去了。
无奈之中,我施展了一次金针保命之法,虽然帮他度过了危险期,但他的寿命肯定是有所损耗,得少活几年了。
好在这次之后,再也没有危险发生,他的病情逐渐的稳定了下来,于性命再无大碍,只不过人却迟迟没有醒来。
几天之后,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逍遥王已达城外,到得城下之后,把脸一翻,说狄浩轩猪狗不如,囚禁生母,现在他要救母出宫。冠冕堂皇了一大通,无非是为自立为王找借口。
据探子回报,高相郑相和逍遥王已经会过面了,订好三分天下,京城一带由逍遥王接收,国号仍为宁。而东部靠海一带为郑相的地盘,南部为高相地盘。至于西部和北部,由于有五猎军和黑甲军的存在,他们还不敢打主意。
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划分的挺好,我估计要真是城破了,他们马上会撕毁协议,重抢地盘。
除了这个消息,又有一件好事到来。
苏风华有消息传回来了。
我发出的十三道懿旨,除了有六处已随高相郑相谋反以外,其它各军队,已星月赶往京城。最近的一支,大概要四天左右才能到达。
有援军的到来,大家抚掌相庆。
这对被围困的京城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我本以为这场战斗会持续几个月,但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两天后,京城北边忽然出现了一支不下二十万人的军队。
是敌是友,高相震惊,郑相震惊,逍遥王震惊,我也震惊。
这支军队,竟然绕过了四方的眼线,直接出现在了战场外围。
当四方把视线都放在它的身上时,一场战斗毫无预警的发动了。
这支军队兵分两路,迅速插入高相和郑相的军中,一场大混战正式上演。
“五猎军,是五猎军!”方子安突然高兴的喊叫起来,城头之上,欢呼雷动。
五猎军果然英勇,长年的与敌奋战,磨练出了他们的杀气,在他们面前,这些没经过太多风雨洗礼的内地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战场出现了一边倒的局势,高相郑相节节后退,五猎军步步紧逼。
逍遥王一见势头不好,早就撤退了。
我一见如此,正好坐收渔人之利,着城上将士齐声大喊:有投降的,扔掉兵器,速度跑到城墙之下,皇后有令,既往不咎。
这一喊,高相郑相的人噼里啪啦扔掉了手中的刀剑,蹭蹭的往这边就跑。
如此一来,高相郑相溃败的更快了,幸好他们鸣金收兵的早,要不然这几十万人全扔到这里了。
待敌军退去,五猎军并没有追赶。
程子平将军催马向前,驰到城墙之下,见我站于城头,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请皇后娘娘恕罪,五猎军救援来迟,皇后娘娘受惊了。”
这从天而降的士兵可是解了围城之困,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会怪罪他们呢。
我朗声道:“程将军救驾有功,本宫感激不尽,本宫替全城的将士,全城的百姓,谢谢五猎军了!”
我弯下身形,郑重的向五猎军行了一礼。
五猎军整齐的跪倒在地,发出的喊声气贯长虹:“保护京城,万死不辞!”
我下令大开城门,请程将军入城,同时让方子安去收编投降的战俘。
如此大胜,当得是大快人心,晚上我下旨,大宴群臣。
宴席之上,程将军先是请罪,然后从头细细交待了他到来的过程。
五猎军自军权全收归程将军后,慢慢扭转了与前林国的战局。
而狄浩轩又征招了一批士兵加入了五猎军,五猎军的人数扩张到了四十五万,经过数次战斗,南林国已经彻底被压了下去。
自从我被高相太后设计到疫区之后,程将军就已经猜出了高相的意图,他一方面着人紧密监视着京城的一举一动,又和下属仔细的谋划如何保住大宁江山。
宁国规定,没有兵符诏书,不可擅自调动军队,否则会被视为叛乱,附近驻军有权将其诛杀。
高相反后,程将军眼睁睁的看着京城危难,急的团团转,奈何没有传诏,不能入京。
后来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我赐于他尚方宝剑时曾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立刻召集部下,分出二十万人马来,拿了尚方宝剑,直奔京城。遇到阻碍之处,宝剑一晃,倒也很是管用。
高相和郑相万万没有想到,在与南林国交战之际,程将军竟然敢调出一半的兵马来围剿他们。而程将军为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来了个秘密行军,是以才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事情的发展如此的峰回路转,让我都欢喜的有些傻掉了。
想想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强。
从重生那天起,我的运气就一直不错。
首先在我惊惶无措的时候,捡到了那本让我受益终生的医书。而那把蛇愈草,不但解决了我的温饱问题,还让我有了读书写字的机会,从而学会了更多的医学知识,更主要的是认识了先生和天佑。
那些年的行医历程,现在回想一下更是幸运百倍。别人很难采到的珍贵药草,如灵芝,如人参,我总是会很轻易的发现,而每当我想学什么医术的时候,总会有游方的大夫,隐居的医师,高明的医书出现在我面前。我的金针术,千里无人烟的配方,都是在极为偶然的时候得来的。
青凝峰上的意外,是我那么多年来惟一受到的一次伤害,但那次伤害的后果却还是不错的,它为我带来了南生和苏风华。
一脉香的解决,更是很富有传奇色彩,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疫区的死里逃生,五猎军的突然出现…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除了感情之事以外,我这些年,竟然是如此的好运。
这里要是有彩票就好了,我去买几注,不知会不会中他个几百万!

  苏醒

  五猎军毕竟是驻守边关的军队,现在边关仍有战事,不可能在京城久待。
程将军虽然把边关的军权暂时交给了副将,但主帅长期不在,仍会造成军心动摇,所以程将军必须马上赶回边关。
我深知其中厉害,如果让南林国乘机攻入,那宁国就更加危险了,想到此,也就没有阻拦程将军的归程。
几天后,援军陆续到达,京城虽无战事,但高相郑相逍遥王仍是各占山头呢,于是命援军乘胜追击。
程将军要回北疆了,临走之前还送了我一份大礼。
他带领着五猎军没有直接北行,而是从郑相离京不远的山头绕了一个弯,没用几日,就攻下了分部城,高相自裁,兰妃死于战乱之中,而狄明伟则被程将军派人送了回来,然后程将军马不停蹄,立刻赶赴北疆。
高相的失败鼓舞了所有的宁国士兵,打起仗来个个生猛百倍,军功奖励制度全军推行,更是激得这些士兵们热血沸腾。再加上我的怀柔政策,只要投降,一切不再追究,晚上偷偷摸摸来投降的人数不胜数。
没用几次正面交锋,郑相也溃败了。这老头有先见之明,一见情况不妙,在手下人的掩护下,早早跑路了,所以攻打起来根本没费什么劲。
只有逍遥王,负隅顽抗,和宁国的军队死嗑到底。不过这回换他坐困愁城了,我们这方的军队将他压缩到了一个不大的城镇,胜利指日可待。
外面形势一片大好,我也终于有了一丝半点的闲瑕时光。
叫人抱来狄明辉,这几天光顾忙了,都没时间抱抱这个小东西。
狄明辉虽然长得不如南生漂亮,但也是个很好看的小人儿,他的相貌基本上随了狄浩轩,狄浩轩也称得上是个英俊的男人。
南生偏柔,一看就知道长大后和苏风华一样,是个纤细柔弱的美少年。
狄明辉却随了狄浩轩的硬朗线条,骨骼偏大一些,不难看出长大后会更有男子汉的气概。
狄明辉的眼睛很象我,眼白很象鸭蛋清,眼珠又黑得很剔透,就象黑色的围棋子。黑白格外的分明,眼睛也显得格外的清澈。
不过他的眼睛和我还是有区别的,我的眼睛比他的灵动,他的眼睛比我的冰冷。
我抱着他,轻轻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尖,他皱了皱鼻翼,也看不出是不满还是不耐烦来。
我再点了一下,这回连鼻翼都不皱了,小眼睛安静的扭向一边,不再理我。
还就不信了,我连这个小人儿都拧不过,我把他的头扳过来,非得和他对眼,我这边挺有斗志的,可惜对手是狄明辉,如同野火碰到连天雨,却是怎么烧也烧不起来。
狄明辉小眼一闭,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当我不存在了。
唉…我叹了口气,这个小家伙不会有自闭症吧?
我正在这边胡乱猜测,这个小家伙竟然又睁开眼睛了,不过没看我,而是扭过头去看床上的狄浩轩去了。
我随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狄浩轩的眼皮急剧的抖动,应该是要醒过来了。
我看看狄浩轩,看看狄明辉,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小家伙怎么知道狄浩轩要醒啊,莫不是真有父子连心之说?
我赶紧过去,将狄明辉放到一边,去按狄浩轩的脉门,没错,不是病情反复,这次他是真的要醒了。
狄浩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睛不再是目光如矩,而是变得有些混沌。
目光的焦距晃了又晃,好大一会儿才定格在我的脸上。
一看清楚我,他就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我见他嘴唇费劲的动了动,象是要说什么话,可哆嗦好久,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醒来了,我心中压着的千斤巨石立刻就放了下来,醒来好,醒来好,这个国家,我就不用扛了,就可以还给他了。
狄浩轩费劲全身的力气,脸瞥的通红,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见着他的脸上焦急又现。
我忙道:“你的病还没好,暂时不能动,等过些日子会好的。”这话也是安慰他,血脉凝滞,经络不通,耽误的时间又太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估计得养几年,若是治疗的好,也许能恢复一些,但要想恢复的象正常人一样,还是有难度的。
狄浩轩听了我这话,这才放松了一些,眼睛仍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我,好象生怕我消失了一样。
我抱起狄明辉给他看,他的眼光这才稍稍移开了,去看向狄明辉。
狄明辉对狄浩轩就客气多了,扯了扯眼角,算是打了招呼。
我拉了狄明辉的小手去摸狄浩轩的脸,软软的小手也软化了狄浩轩表情,狄浩轩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片刻之后,狄浩轩的目光又转向我,带着欣喜与痴迷,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很着急宁国的情况,于是将离别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从离京开始,一直到杀回京城,五猎军来援,直讲到现在逍遥王的独木难支。
狄浩轩听我慢慢的讲述,脸上的表情随着我的际遇不断变幻,听着听着,他忽然又显出了焦躁的样子,我一头雾水,猜来猜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显然是很想说什么,可惜光张嘴,就是吐不出一个字,他的右手艰难的颤动,象要抓住什么。
我赶紧拉住他的手,他象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费劲的将手合拢,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然后他才安静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安慰和满足。
看着他的样子,就随他去吧,反正夫妻也做过了,孩子也生过了,在这个时候,就不和他这个病人计较什么了。
吩咐人赶紧去熬些软软的粥来,这么多天他一个米粒没进,全靠药盯着,也难怪他瘦成了皮包骨。
我把粥一勺一勺的喂给狄浩轩吃,他胃口还不错,竟然吃了一小碗。
久病之后,脾胃太弱,我可不敢给他多吃,只这一小碗就行了,少食多餐才是养生之道。
狄浩轩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不愿我离开他视线一会儿。
我笑他倒是越活越小了,和小时候的南生差不多,很黏人。
为了照顾他,我叫人将奏折搬来房间,就在他旁边批,边看奏折,边念给他听,然后看他的表情,猜测他的意思,再表达我的看法,两人也算是有商有量吧,这样我心里轻松些,他也不用无聊的躺在床上瞎想没用的了。
怕他太伤神,看了几本后,让他喝药休息,刚听得他呼吸均匀,就看见祥贵站在门口,向我招手。
我看了眼狄浩轩,见他睡得很稳,这才迈步出了房间。
“什么事?”我问道。
祥贵小声道:“娘娘,文妃求见。”
文妃,是哪个?
狄浩轩妃子不多,有七八个吧,不过在这方面我一向不太用心,只认识高相之女兰妃,郑相的侄女丽妃,这个文妃,还真没有一点印象。
祥贵见我疑惑的样子,道:“娘娘你忘了?幸国二公主来访那回,文妃娘娘吹的笛子。”
哦,想起来了,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女子。
她找我做什么?
文妃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子,行动坐立都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她长得也很漂亮,很象是从工笔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古代美女。
见过礼后,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了,象相面似的,端详了我好半天。
我不知道她来找我什么事,静静的喝着茶,等她开口。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有什么事情让她难以启齿。
我摒退了下人,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我们俩人。
她仍是低头沉思,一时间,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我手中茶杯碰茶杯盖的声音。
过了好久,她象是攒足了勇气,猛的站起了身,扑通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避也没让,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听她说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人。”她羞涩开口道。
哦?我挑了挑眉,继续听她说下去。
“求皇后娘娘让我和他一起走。”她犹豫许久,终于说出了她的要求。
“陛下心中只有娘娘,从娘娘进宫后,他就没再碰过别人,我们几个妃子名存实亡,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中守着活寡。娘娘,我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呀,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我不甘心就这样荒废了我这一生,娘娘,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了,我一定隐姓埋名,不会有累皇室声誉的,娘娘,请你,请你答应我。”文妃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声音凄惨之极,让人不忍心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