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睡了。”
我们往外走,安桑从角落里走出来,默默的跟在我们身后。
苏风华眼珠转了几转,低声对我道:“你在这等我会儿。”
他几步就消失在了院子中,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卫晨睡眼惺松的跟在他后面。
不过当他一看到安桑的时候,立刻就如嗑了伟哥一样,精神百倍了。
今晚的月色果然很美,圆圆的月亮如同碧玉盘一样,高高的挂在天上。
银色的月光安静的照耀着这片刚经过一场劫难的大地,让我吊了这么多天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苏风华抱起我,无声无响的窜过围墙,在屋顶上纵跃而行,想要逐月一般,抱在我在风中疾驰。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这个为我出生入死的男人,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
我忽然想起从前,那天当我无助的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踏空而来,不顾一切的将我带走。
当时也如现在一般,我被他抱在怀里,在他安全的怀抱中,生出了第一缕爱情之火。

  月下柔情

  茂密的庄稼如排列整齐的士兵一样,在这广阔的田野里静静的生长着,偶尔会传来它们啪啪拨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的清晰。
苏风华抱我跃上一棵最高的树,把我放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与我相依而坐。
从来就不是淘气的人,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爬过树,乍一坐在这么高的树上,还真有几分新鲜。
我左顾右盼,将整个田野尽收眼底。
月光下,草木庄稼上面就象笼了一层银色的薄纱一样,带着朦胧的意态,格外的静美。
路旁一株株的柳树,如同含羞带怯的美女,在银纱中若隐若现。
虫鸣声唧唧吱吱,象是极远又象是极近的飘向耳朵里。
微风过处,带来清新的草木清香,让人闻之清心,直忘了世俗的存在。
我的心如同这些草木一样,安安静静的舒展开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是愉悦的,是满足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陶渊明先生的诗,真个写出了我心中所想,我的性子,是真真切切爱着这美好的大自然的。
比起朝廷的勾心斗角,这种安静的生活,更加适合我,也更加让我欢欣。
我闭上眼,平缓呼吸,感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远处传来衣袂声响,只听苏风华在我耳边轻声道:“卫晨和安桑。”
我低头望去,安桑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来到了我和苏风华所在的树下,抬头向我们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又极快的低下头去,静立不动了。
卫晨的功夫明显没有安桑好,跑得有点喘。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学武之人,呼吸相对来说有些粗重的原因,卫晨竟然也察觉到了我和苏风华的位置。
他也向我们这里看了看,然后对安桑道:“咱们离远点。”
安桑不理他。
他伸出手去拉安桑,安桑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了。
他又去拉,又挨了一巴掌。

我觉得卫晨应该改名叫小强,真顽强啊。
最后小强被打急了,不要命的照着安桑就亲了下去。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
卫晨偷袭得手,向后就跑。
安桑连犹豫都没犹豫,径直追了过去。
不过跑了没多远,卫晨也跳上了一棵树,安桑紧跟着也跃了上去,然后树冠开始剧烈的摇晃。
苏风华轻轻拽了我一下,我回过头望他。
他假装不满道:“别看他们,看我。”
我失笑,这个家伙。
不过我这人一向从谏如流,他让我看他,那就看他吧。
眼前的人美丽到了极点,精致的如同翩翩画中仙。
展颜一笑间,足以令月华黯淡。
我伸出手,沿着他的脸庞细细摸去。
“扑哧”一声,这个家伙竟然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摸小猫小狗啊。”
何为大煞风景?
看此君。
美景赏完了,有些事情也得商量商量了。
“我和他有了一个孩子。”我首先开口,我得确定一下,在他的心中,这件事究竟会不会有阴影留下,如果有,严重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在乎的很,那么我宁愿带着现在还美好的爱情离去,也不愿让他委屈的和我在一起,然后在慢慢的争吵煎熬中,将这份感情破坏的干干净净。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他不答反问。
我略一沉思,轻轻摇了摇头:“不要问我,问你的心。”
苏风华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脸上的表情相当郑重:“要是我把你保护好了,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你掳走,要是我的实力足够强大,武功足够高强,也能把你抢回来,护你周全。可事实上,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清颜,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你?男子汉大丈夫,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不能拿自己的无能来责备你的无奈,我这么说,清颜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可昭日月。
有人说比大地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襟。
那么,这个男人当真有可包容海洋天地的胸襟。
月光下,那双丹凤眼煜煜生辉,那张绝世的容颜更是动人心弦。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向他笑道:“你可想好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的,万一以后你要是觉得委屈了,没有后悔药吃的。”
他喟然道:“爹爹活着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不要觉得委屈,委屈是你对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付出的代价’。清颜,我要得到你,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不管是什么,我都要付出的,要不然…有人可是会寻死的。”
…前几句听着还挺有哲理,后面的…明显是在奚落我。
我白了他几眼,寻死怎么了,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托生呢。
他将我抱入怀中,轻轻道:“清颜,你的清白是我占来了,南生是你为我生下的,你心里那个人也是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这精力,想想咱们一家三口怎么过日子吧。”
“苏风华。”我叫他。
“嗯?”
“如果狄浩轩一直将我关着,你救不出我,你打算怎么办?”
“找高手学武功,学成了就去救你,救不出来再去学,学完了再去…一直到把你救出来为止。”还真是执着啊,这种精神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又小小感动一把。
我感慨间,他继续说道:“等把你救出来了,估计我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数一数二了,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儿子有儿子,要老婆有老婆,谁还能奈我何!”
我抽搐,这个人真是很不搭调,明明可以让你感动的不行的话,让他说出来,立刻就让人没了那份感动的心思了,还招得想让人扁他一顿。
“我服毒以前曾经想过,我那样被囚禁在宫里,始终拖累着你,不如早早去了,放你一条生路。没准以后你会再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也好过你在外面抱着飘渺的希望孤独一生。”
“清颜,你说爱情是生活的全部吗?”他截住我的话,忽然问道。
“当然不是了。”最起码在我看来,自由比爱情更重要。
“我觉得也不是,我从小就有个志向,就是要问鼎武功最高峰,即便有你以后,我的这个心思依然没变过。爱情对我来说,不需要太多,只有一次就行了,女人也不用太多,有一个就够了。”他稍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将精力全部用在武功上面,不会觉得寂寞的。”
“一辈子也不寂寞?”
“嗯,一辈子也不寂寞。咱们的感情那么好,就是不能相守在一起,也足够我回味平生了。”
如果一个人可以为你出生入死一次,你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可以说是凑巧,那三次呢?是不是可以毫无疑问的说这是爱呢?
苏风华为我一次又一次冲进皇宫,几度生死,却仍没有一点怨言。
不再问什么,这个男人我要是再不把握住,那我可是蠢到没救了。
唇上微温,苏风华的呼吸浅浅可闻。
我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身,与他唇齿相亲。
微微带着香味的气息是这样温暖而又熟悉,熟悉到好象我们从未分开过。
苏风华轻轻的在我唇上辗转反侧,象要是将我溺毙在他的温柔中。
我感受着他带给我的一切,安心,爱惜,温暖与柔情。
此天此地,此生此际,此时此刻,此情此意,不用再多的言语,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良久良久,苏风华才放开我,我睁开眼睛,他那双含情的眸子亮得可与明月争辉。
我略略喘息的靠在他的胸前,他揽住我,不停的在我额上轻啄。
我抱紧他,心中溢的满满的,全是满足。
“其实这次出来,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回去了。”我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真的吗?”苏风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喜。
他猛的捧起我的脸,照着我的唇狠狠吻了下来。
原来,他还是没有他说的那么洒脱!
我说过,我和狄浩轩之间,再无遗憾。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仇,都在那一夜,斩付的干干净净。
我是存了与他决绝的念头,来与他告别的。
他对我再好,终归不能给我我想要的生活。
我始终衷情于碧海蓝天,莽莽山川,郁郁丛林。
我不愿这一生都委屈着自己,住在那个精致的牢笼里。
他的好也罢,他的坏也罢,在自由面前,统统渺小到可以忽略。
对那个冷冰冰的儿子狄明辉,当然也有留恋,也有不舍。
但比起南生的寄人篱下,他的条件无疑又好许多。
现在的情况是注定要伤害一个的,那么,狄明辉,请原谅你无奈的母亲吧。
“清颜,清颜,你说我把你藏哪好呢?这一次千万不能再让那个家伙找到你了。”苏风华皱起眉头,显然是在思索。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抬头问道:“清颜,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有什么计划?
如果这次苏风华没有来的话,那么我会想办法先脱了身,找个没人深山老林藏几年,待事件慢慢平息以后,再去找他和南生。
现在不用去找他和南生了,就只剩下如何躲过狄浩轩的查找了。
回西柳庄不可能的,那正如狄浩轩所说的了,回去了就等着再一次被灭门吧。
“我想带了南生找个地方隐居一段时间再说。”虽说率土之滨,莫所王土,但要是真的在苍茫天地中找寻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然当初狄浩轩也不会用了六年的时间也没找到我了。
“为什么只是你和南生,我呢?我呢?”苏风华一听他不在我的计划内,顿时着了急,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你的大仇得报了?西柳庄不用安排一下?等你这些办好了,再去找我和南生吧。”
苏风华蔫了下来,郁闷至极:“那我们还得分开一年。”
我轻拍他的背,安慰他道:“一年很快会过去的,以后咱们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的。”
苏风华无奈道:“好吧,等我报了仇,立刻去找你们。”
“哎,苏风华,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见到我一点也不生疏啊,拉我的手拉的那么自然?”我见他情绪有点低落,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了我这话,苏风华惊讶的看着我,好象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生疏?我对着自己的女人干吗生疏?”
…算我白问了,因为狄浩轩的事,我心里挺不自在的,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这倒好,合着我白别扭了,人家压根就没多想。
“嘿嘿,我的女人。”这个家伙象是想起了什么,盯着我的眼睛开始冒贼光,一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
我紧紧按住他:“老实点,卫晨和安桑可在那边呢。”
苏风华向那边瞟了一眼,哀怨的的看着我,小声道:“那亲亲可以吧。”
我环住他的脖颈,慢慢向他靠了过去。
树叶掩映的,是紧靠的人两个。
月光投射的,是相偎的影一双。

  溜

  这场声势浩大的瘟疫来得快,去得也快,二十多天以后,终于彻底消失了。
它带走了近百万的人口,宁国南方一带真是千里无人烟了,看来疫后重建也将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狄浩轩的信一封接一封,催着我尽快回宫。
我知道我抽身的时候到了,于是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深明大义的皇后为了救治黎民,亲赴灾区,不幸染上疫症,医治无效,为国捐躯,这个理由相当冠冕堂皇吧。
我站在城墙上,望着我经手的最后一批物资离开破马关。
从我重生到这个世界,救治了这片土地上无数的人,玉莽山是起点,那么这里,破马关,就让它成为终点吧。
我病死疫区,瞒得住天下人,绝对瞒不过狄浩轩,他肯定会猜得出我是借机远遁,以他的性格,不见到我的尸体是不会罢休的。
以后要低调行事了,我那手诊脉的医术太引人注目,我决定以后不再行医了,找个地方,带了南生,过普通人的安稳生活。
苏风华走上了城楼,微风吹起他的衣袍,颇有谪仙欲乘风归去的样子。
“怎么了,准备的不顺利?”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我担心的问道。
苏风华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有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我帮你参详一下。”
“高相反了。他调动了手上所有的兵力,围困了京城。”苏风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轻轻笑道:“就这事?”
他点头:“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还是担心宁国?”我反问道。
苏风华不解的看着我:“你怎么好象事先知道了一样啊,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
我笑,我当然事先知道了。
离京前的那一夜,我和狄浩轩前半宿做夫妻,后半宿将所有能发生的事情全都猜想好了,又商量了对策。
这其中,当然包括如何应对混水摸鱼的人,尤其是如何对付野心勃勃的高相。
从狄明辉出生后,高相的反意越来越明显了。以前狄浩轩只有一个儿子,是他的外甥,他还算收敛。
现在有了狄明辉,而狄浩轩的意思很明显,以后的太子必是狄明辉无疑,最后一点点希望破灭,他怎能不生反意?
这次瘟疫的到来,全国上下心心惶惶,他们应该会趁机有所行动。
怕我帮狄浩轩出谋划策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他们千方百计的要逼我出宫。
狄浩轩虽然精明,但他的脾气一上来的时候,和个笨蛋差不多,没有我在旁边,狄浩轩的脾气得不到牵制,会更容易让他们激怒。
好在我和狄浩轩也不白给,早就商量好了对策。
如果不出意外,高相成不了大事。
我抬起手想帮苏风华顺了顺头发,忽然想起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又讪讪缩回了手,向他笑道:“没事,不影响咱们的计划。”
苏风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轻轻道:“我还真怕你会回去。”
“放心吧,他一个人能对付的,我不用回去。”给他个眼光,向他示意回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城墙。
刚下来,就见卫晨急火火的跑了过来,拉住苏风华问道:“你们…那安桑回去怎么交差啊?”
苏风华捂住他的嘴,拖起他就往屋里走,进屋后咣一下把他扔到椅子上。
“你个笨蛋,清颜都走了,她还回去干吗,找死啊?”苏风华没好气的瞪着卫晨,嘲笑着这个被安桑迷去了魂魄的可怜男人。
这个家伙苦着脸道:“她执意要回去的话,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打不过她。”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今天看到卫晨,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苏风华望着卫晨一顿暴揍:“你个笨蛋,就用毒药扔我的时候聪明,你就不会给她下点药,扛起来就带走?亏你还是个大夫。”
卫晨被打得象猪头一样,听了苏风华的话不怒反喜,咧着嘴道:“好主意,我这就给她下药去。”
“笨,等我和清颜要走的时候再下啊,现在下有什么用啊?”苏风华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从今天早起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看见卫晨,我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
安桑象个背后灵一样,天天跟在我后面,今天都半天了也没见她的人影,以安桑的性格,不到爬不起来是不会离开我的,即便她与卫晨“切磋”,也从没离开过对我的保护范围。
今天这事太反常了,该不会是卫晨…
我给卫晨添点堵吧,让苏风华再奚落他一顿,好给我那小心眼的孩子他爹多个嘲笑卫晨的机会。
“哎,苏风华,你看见安桑了没,今天半天都没见她,不会是被坏人绑走了吧。”我故意惊叫一声,用眼睛瞟了瞟卫晨。
卫晨老脸一红,闷头就要往外走。
苏风华当然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一把揪住他的脖领道:“小晨晨,你跑这么快想去哪啊?哎呀,我想起来了,头有点痛,走,去你房里帮我拿点药。”
卫晨一脸的惶恐,结结巴巴道:“我…我房里…没人。”
什么是贼不打自招?
人家又没说他房里有人,他自己倒先承认了,这卫晨,真没有当贼的心理素质啊。
“小晨晨,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帐得从头算算了?”苏风华一脸奸笑,拉着卫晨出去了。
房里寂静了下来,我稳定下心神,开始琢磨高相造反的事情。
五天前,狄浩轩就没有信件寄来了,我就知道京城肯定出事了。
高相手中能调动的士兵有三十万,而离京最近的两个大营有士兵近十万。
这两个大营狄浩轩一直想方设法的想收回来,可惜高相老奸巨滑,每每都让他借故拖延,始终是要不回来,这次到底还是让他给用上了。
高相要造反,别处不用管,只管闷头攻打京城,斩了狄浩轩,他的事就成了,其它全国各地留待以后慢慢收拾就好。
我和狄浩轩早就料到他这种情况了,对策也订好了,只要狄浩轩依计行事,高相不足为惧。
我想起我那冷冰冰的小儿子,心里有些刺痛。
儿是娘的心头肉,即便这个孩子和我不亲近,但我又怎么可能冷血到一点也不想他呢?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兼得,取谁舍谁都是痛。
我也想把两个孩子都捧在手心,呵护着他们,疼爱着他们,抚养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人。
可事实上,我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
如果选了狄明辉,势必让南生寄人篱下,如果选了南生,狄明辉必将失去母亲。
那么万能的神明,谁来告诉我,面对这两个孩子我该如何来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剜掉哪一块都让我痛彻心扉,可痛又如何?痛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在两个儿子无法同时带在身边的情况下,我该何去何从?
我自私,我狭隘,在被我放弃的那个儿子面前我不配称为一个母亲,那么谁伟大到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请你来告诉我吧,告诉我到底该如何来两全其美?
想想狄明辉,想想南生,我左右为难,潸然泪下。
有时候,做人真的很难。
南生象只大蝴蝶一样,从外面飞了进来:“娘——”。
我忙接住他,帮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娘,你真不会离开南生了吗?”小小的声音带着欣喜,带着期待,还有一丝丝的怯意。
我含泪点头。
南生拍掌欢呼:“噢,太好啦,娘不会不要南生啦。”
我心酸的厉害,原来,南生的心里,还是怕失去我的。
他说:娘不会不要南生啦。
是不是在以前,他一直以为我抛弃他了呢?
抛弃,多么残忍的一个词。
想到这个词,就又想起远在京城的狄明辉,我忽然想嚎啕大哭。
伤心过了,哭泣过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一边是我爱的人和一个儿子外加自由,一边是我不爱的人和一个儿子外加勾心斗角。
我要选择哪一方不言自明。
自私也罢,残忍也罢,也只是相对来说的。
既然满足了这一方,就不要去管那一方是如何骂我了。
当今之计还是想办法脱身来的实在。
索性将这出“金蝉脱壳”演的漂亮些,就让世人都相信慧静皇后死在疫区了吧。
安桑又象以前一样对我片刻不离了,现在看到卫晨也不会激动了,而是彻底对他无视了。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仅仅知道只有面对卫晨的时候,安桑才象个活人。
安桑虽然很冷,但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人,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她和灰瞳对我和苏风华的接近视而不见,这并不是他们的失职,只能说是狄浩轩的命令下的不全面。
狄浩轩没有料到苏风华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与我团聚,在给安桑和灰瞳下的任务的时候,说是让他们不顾一切保护我的安全。
而事实上苏风华不会对我出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威胁,没有危险安桑和灰瞳当然不会将他怎么样。
皇后的私生活,他们还是没有权利过问的。
一切准备就绪。
我和苏风华相视一笑。
今天晚上,我和他就会带着南生远走高飞了,明天慧静皇后病逝的消息将传往全国各地。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也终于要得到盼望已久的自由了,这一刻我的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欣喜固然有,痛苦却也不少。
卫晨终于对安桑下了药,将她迷晕了。
灰瞳好象知道我想跟苏风华走,他假装不经意的和我说,他和狄浩轩约定的期限马上就到了。
他也没多说,我分析可能是狄浩轩许给了他什么东西,然后他在几年内听狄浩轩的命令,而现在这个期限要到了,就差几天。
灰瞳告诉我的意思就是我和谁在一起他都不管,但苏风华要带我走,必须要躲过在这有限几日内他的追杀。
虽然有些麻烦,但苏风华说他打不过灰瞳,从他手中逃脱却是没有问题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的人生也只有这一回搏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尝试一下。
我和苏风华打点好一切,只等晚上溜之大吉了。

  风云再起

  天边的夕阳,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将它最后的温暖无私的洒在大地上。
通红通红的红霞包裹着夕阳漫天铺开,象是正在做画的仙女打翻的红色颜料。
我站在城墙上,仰头张望这喧闹的火烧云。
浓烈的红色渐渐吞没了最后的夕阳,夕阳如同一位迟暮的英雄,演出了它最悲凉的一幕,最终消失了天空这个舞台上。
于是那云霞红的更加的耀眼,更加的放肆。
我品味着夕阳,品味着那抹最后的光亮。
血色的天空下,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迅速驰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莫名的越跳越快,心底不由自主的暗暗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麻烦来了。
马上的骑士头戴宽大的斗笠,身穿黑色的劲装,他远远的就看见城墙上的我了,他飞驰到城墙下,凌空跃起,准确的落到了我的面前。
“暗六参见皇后娘娘,属下有要事回禀。”他单膝跪倒,神情相当焦急。
“起来吧。”我无奈转回身,带他回书房。
不管发生什么事,敷衍一下就好了,反正过了今晚,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我再无瓜葛了。
我打定主意,死也不回皇宫了。
“说吧。”我关上书房的门,将最后一道红色的光线也关在了门外。
“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病危,太医们说无药可医了。”
“什么?”我心中大惊,脸上色变。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临出京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短短时日不见,竟然说是病的无药可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