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许来娣,我到底还算个过来人,可当我扭头准备看许来娣尴尬表情的时候,这厮简直就是立地变身为长着驴耳朵的禽兽一号,脖子比谁伸得都长,听得比谁都认真,我暗自叹息,这世间若还有什么是许来娣所为难的,那必定是鬼神泣的。

恕我跟她一起睡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然,颜如*不利索,但嘴口功能良好,我听见他那时而支吾,时而嘶嚎,时而惊悚,又时而哼哼唧唧的各种反应之后,心里也生出不忍出来。

“罪过,等着颜如玉恢复过来,第一个要掐死的人就是我。”

许来娣抿嘴一笑,用手肘拐了一下浑身僵硬面如猪肝的杨胥,窃喜道:“好羞人哦,人家好羞涩。”

我瞪她一眼:“你脸皮厚也就罢了,还恶心人。”末了苏良辰也附和了一句:“来娣不是我说你,你的确恶心人了。”

也不知是颜如玉被折磨了那么久,还是那女人被颜如玉蹂躏了那么久,总之颜如玉再出来之后对我的脸色就从没好过,任凭我怎么讨好,全都无效。

“师父,品茶。”

沉默。

“师父,喝粥。”

继续沉默。

“师父,吃肉。”

还是沉默。

我怒,拍桌:“颜如玉,我这要不是为了能让你熬到回教里讨解药,哪里用浪费这么些银子给你招妓,我这里存粮也没了,还不都是为你?”

颜如玉瞠目,跟着拍桌:“许招娣,你这是给我招妓,还是给她招小倌,我被她活活压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女人又老又丑,皮松肉糙,你这不是害我还是什么?你道是把为师的人格置于何地,为师脸面何存,为师雄风何在?”

颜如玉越说表情越狰狞,最后把我逼入绝境,咬牙切齿道:“就在让我痛不欲生的情况之下,你居然还残忍的率领其余三人扒窗根儿听音儿看热闹,为师下辈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说罢,颜如玉操手站在我面前,斜眼看我:“许招娣,我跟你没完,没完。”

我自觉理亏,寻思了一会儿,跟颜如玉讨价还价:“这样吧,为了表达我这做徒儿却曾经严重操作失误的份上,我决定陪你一起去教里走一遭如何?”

颜如玉脸上乌云消散,顿时两目闪烁万丈光芒,原先那凶神恶煞的神色早不知被甩出去几条街去了:“小招,你这话当真?”

我点头:“谁骗人谁孙子。”

颜如玉喜上眉梢,只是那眼色入了我的眼,反倒让我没有真正感觉出他内心里的喜悦来,于是听颜如玉不以为然念叨:“没想到你还真的挺怕死的。”

我心头一紧,笑道:“师父难道不怕死?”

颜如玉朝我眨眼:“怕,谁人不怕死?”

我又笑,拍他肩膀:“你跟我的亲人一样,由着你们自己乐意死我还不依呢。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儿一早就起程陪你上囫囵山,师父好生养着身子,早些休息吧。”

颜如玉闻言有一瞬间的闪神,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样,其实他不知道,苏良辰曾跟我说起过,若是我们肯就此与颜如玉分道扬镳,也可直接南下去苗寨里头帮我寻个解蛊的神人来解决问题。魔教到底不如人家专业,何况蛊虫也是发源于那里,这叫直捣黄龙,治本找源头。

可我总不乐意就这么任颜如玉一个人自生自灭,想着若是让他得了解药熬上这一整年也可以带着他一起去苗寨解毒。当然,我也知道,颜如玉这个人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不肯信任别人,他也不信我,至少不全信。而在我心里,那副水墨乡野生活图里至少要有颜如玉在才是最美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们就得启程,颜如玉因为得了阴精补身于是稍有生龙活虎起来,没见着再吐血过。我们在镇里头就买好了几件袍子,据说这是囫囵山上什么神教的教众服,小兵一类都穿这种鲜红鲜红的宽袍子,立在那里活像一根大蜡烛,而颜如玉本身也算是带点头衔的,他穿暗红色袍子。

杨胥本来是死活都不肯就范的,他只是想不清楚,不就是打算在奈良县里头捉个采花贼吗,为什么会不知因为所以的就一路跟到了这儿,装过刘府上门的友人,还扮蒙面强抢了我这个良家小妾,再化身为某魔教里头的无名小卒,他心里犹豫又挣扎,感觉自己的变装人生快要崩溃了。

后来听来娣说,为了穿与不穿的问题他就坐在院子里仔细又严肃的思考了一整夜,等到早上时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来娣以你不穿,我就脱给你看吓得杨胥比谁穿的都快。

等到了囫囵山山脚下的时候我们方才放慢了脚步,眼看就要到中秋,从全国上下汇拢而来领药的教众得论拨儿数,也许是这教平日里太缺德干了不少坏事,导致这一时间段镇上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少之又少,我们好不容易在客栈蹲了一夜,简单的策划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其实点灯熬油的研究就总结成一句话即可:一小官,四小兵。

别看平时颜如玉的形象基本都走猥琐路线,可一到了这囫囵山上,猥琐的他马上变得高大起来,大小说来也是个护教的官职背着呢,用他的话来说,人可以死,但气势得在,这让我想起我那气势凌人的外婆来。

囫囵山不算太高,爬到山顶可见一座不小的建筑群,我们站在来往不断地人流中抬头一瞧,匾上有歪歪扭扭的大字两个“神教”。

我当下一汗,问颜如玉:“师父,就只这两个字?”

颜如玉重重点了两下头:“恩,就两个字,多了教主也写不出来了。”

许来娣闻言笑喷:“不怕流氓本领大,就怕流氓没文化,莫怕,这不是西游记,这里不是有背景妖怪的天堂,我们人多力量大,五个人足以顶过一个半诸葛亮,对付个不识字的神教教主有啥难的,冲啊。”

我寻思着摸摸下巴,狐疑道:“莫非教主姓神?”

颜如玉的脸顿时瞬息万变,乐得跟开了花似的,一把搂住我脖子,往死了揉我的脑袋:“聪明,真聪明,还是我家小招聪明。”

“颜如玉,你再对招娣上下其手,我就把你的手折断。要么…”

苏良辰掏出一柄新的扇子,悠哉的扇起风来,那表情非常腹黑:“我就把你被花如雪和山下花大妈骑的丑事儿都给你抖搂出来,看你脸往哪搁…”

掐蛇掐七寸,只是苏良辰这一手有够低级的,颜如玉恨恨的收了手,拍了拍袖子上的皱褶咬牙:

“走着瞧。”

入教是件相对简单的事,只要有相关的联系人担保就成,但遭罪的在后面,比如要由自己顶头的上司赐一个纹身以表自己所归属的主子和队伍,但这纹身并非是刺青上去的,而是一种带毒的蛊虫在植入身体后死在皮肤下,经过腐烂及痊愈而形成的一个看似纹身图案的疤痕。

颜如玉因着是自己人,所以在蛊虫上动了手脚,就算中了蛊日后也有解药可得,苏良辰不信,坚决不吃那药丸,杨胥算是没头脑,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吃,他想的应该是到底要不要吃。

我想了想自告奋勇的把药丸子都要了来,并主动承担下残害同胞们的任务下来,颜如玉对我表现无比满意,连连说:“日后决不亏待我家小招。”

我笑笑,但没说一句。

在神教里的日子是悠闲的,没忌口,教规松弛,可早睡晚起,可男女关系混乱,开大会还允许迟到,要不是前来此处解蛊顺便搭救颜如玉,我真的要爱上这里了。

闲来无聊的时候我们四个就去教后面的崖上看日出日落,山顶风大,卷起身上的宽袍子就像迎风招展的酒旗,用来娣的话说:“英雄就该如此,立在太阳下,蹲在悬崖边,顺便抖搂几下袍子,展望一下山下美景,然后感慨几句站着说话不会腰疼,冲着风不怕扇了舌头的大话。”

杨胥表示压力很大的蹲在石头上一言不发,我已经很久没从他嘴里提起过捉贼这码事了,人就是如此,被荼毒久了不仅意志力严重缺失,连智商也不能幸免于难。

苏良辰坐在我身边,在许来娣那一番激昂的狗屁倒灶之词过后扭头瞧着我问:“招娣,心软吃祸害,颜如玉明明是头狼,你非当狗养,日后肯定会后悔。”

我笑笑:“我们来试试看,看我赌得几份赢?”

苏良辰微恼:“荒唐,当初就不该由着你跟没心没肺的许来娣胡闹。”

我拄着下巴看着不远处许来娣手舞足蹈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他:“出来这么久了,你不想家?”

苏良辰想也没想回答我:“不想。”

“真冷血啊。”我摇摇脑袋。

“我跟你不一样,许来娣跟你也不一样,你别用你的眼光衡量我跟她,自然也不要太相信她对你的感情,招娣,有很多事情是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我起身,风大的撩起我的头发和袍子,像要把我吹跑了一样,我认真的看苏良辰的眼,笑问:

“因为你们穿越的缘故吗?你其实不需要故作神秘,我都全知道了。”

苏良辰闻言一怔,霍地站起身,愣头愣脑的径直朝许来娣那边走过去,边走边叨叨:“说好这个由我来讲的,这个没信用的东西。”

我扯住苏良辰的袖子,笑道:“谁说不一样,你计较个什么。 你们离开刘府前一晚上,来娣找我喝酒叙旧,几杯黄汤下去什么都招了。许来娣这厮根本不顾及我情绪,自顾自唠叨的涕泪横流,反倒得我哄着她开心。不过好在我抗打击能力非同一般的强大,以至于你看杨胥得知这噩耗之后神色是愈发的呆滞,而我仍旧生机勃勃。”

苏良辰还不不解道:“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其实…”

我摆摆手:“无妨,无妨,你跟来娣到底是从哪来我不是很介意,我介意的是你们要到哪去,和谁去,什么时候回来而已。”

说到这苏良辰七手八脚的挠起脑袋来:“估摸着回不去了,你看来娣都过来十九年了也没个转机。哦对了,招娣,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啊”

我佯装认真的思索了下他的问题,答道:“应该是改嫁吧。”

“你…”

我摊手:“人不都说着眼未来嘛,你们都走了,我还缅怀过去干嘛?”

“…”

“这比我说给许来娣的好听多了。”

苏良辰狐疑:“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负手,悠哉往回走,边走边道:“我告诫她要是离我而去,我就把杨胥压倒奸了再奸,为所欲为。”

苏良辰呲之以鼻:“你以为许来娣怕这个啊。”

我朝后摆摆手,满面笑容:“论了解她,我比你更有把握,何况来娣跟我说过,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杨胥,我还不一掐一个准儿?”

“你真卑鄙狡猾。”苏良辰如是一针见血地评价了我。

我走出林子,抬头看天,还是一肚子疑惑,穿越吗?真有这种怪事?那来娣和苏良辰原来的世界都是什么样的,比现在这里还要好吗?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什么,只觉得白日刺目,周身有点冷。

“小招,小招?”我收回眼,循着声音望过去,但见一边的树丛里有人朝我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颜如玉。

“师父找我?”

颜如玉瞧着左右没人,扯我过去,小声道:“花如雪回来了,这贱人真会赶点儿,眼看着教主出关要用圣女祭教封天,她这才回来。”

我闻言一悚,学我娘掐鸡的手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师父赶紧把握啊,扳倒花如雪师父才有出头之日嘛。”

颜如玉点头:“这花如雪在外面赚的盆满钵满,我们若是就此下手恐怕捞不到什么好处…”

“对了,圣女祭教封天是什么?这跟花如雪有什么关系?”

颜如玉伸胳膊搂过我脖子,硬是把我拖进了草丛之中,脸贴脸的细细说起来:“教主每年都得闭关一些时日修炼功夫,他练邪功也是跟月盈月亏有着必然的关联,月盈之时必是功亏之时,也是一年当中身子最弱时。

而教主培植的蛊虫却是跟着反过来的,功亏之时它必然愈发强大,这样如若等到中天之时还得不到解药,那中蛊人就必然会毒蛊发作,浑身溃烂,口鼻窜血,四肢抽搐,然后体内的虫卵孵化出来,幼虫顺着身体里所有脆弱的地方钻出来,人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着身子差不多都给钻漏了也就该咽气儿了。”

我越听越发寒,听颜如玉又绘声绘色接着道:“你别看神教不大,可人数不少,教主这都是靠圣女祭教封天的神汤发展人头得来的,这神汤头拨也得有至少五六十种毒物一起熬着,整熬着一年,时逢三个月添一次水,平素密闭着严实呢,熬到最后也就是中秋之前一日再添一次水,再往里送个圣女一起煮了,中秋月上中天之时,水熬干剩下干活再挤出汁水来就是神汤。”

我听着反胃,又想起之前颜如玉吞虫子演特技的那一次,不禁胃里翻江倒海起来,我掩了掩嘴,欲吐。

颜如玉忙捅咕我两下:“你还别打恶心,这东西听着玄乎功效可是非凡的,花如雪这么费尽心思也就是为了能分一杯羹,这神汤对身子里有毒蛊的练武人有绝对滋补强功的功效,你要知道如果真的能喝到,谁还怕身子里头的毒蛊了?”

我抬头瞅了瞅颜如玉的脸,斟酌问:“你,不想解毒?”

“想。”颜如玉回答的很痛快。

“但是你不想离开神教,你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颜如玉朝我媚笑:“小招,做奴才的日子不好过,可做主子还是很好过的。”

我跟着咧嘴,僵笑:“一来我并没打算留在这里做主子,二来花如雪你都处理不了,何况是教主?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颜如玉倒也无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别忘了到底中秋夜半时刻也是教主功亏之时,至于花如雪,你怎的说定她没这个心思?被教主控制了这么多年,又遭了无数的苦罪,这囫囵山上怕是没有一个人没尝过毒发的滋味的,谁人不想翻身?何况教主当年夺权时候也不见得就光明正大,他可以做,缘何我们做不得?”

说到这颜如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朝我身边凑近,伸手捏上我手腕,只掐了半刻不到便蹙眉道:“你…”

颜如玉到底也没说出个四五六,只是神色诡异的先打头回去了,等我回屋子里头的时候,许来娣表情夸张的扯了我就往院子里头怕跑,边跑边道:“招娣快去看圣女。”

院子里头早是人满为患,看来想一睹圣女风姿的人不止我们几个,简单说,圣女就是穿着一身半透明的白纱给绑在木桩子上的女人,看来年纪不大,画着大浓妆,面如吊死鬼,连本来模样都看不真切,只是哭哭啼啼过后,脸上留下两道深色泪痕可以看出这女子本就是不乐意的。

“做圣女还哭,我这做妖女的不知道找谁诉苦去。”许来娣看的津津有味。

“你要是知道圣女是干什么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知道啊,圣女干什么的?”

“煮汤喝的。”

“…”

“来娣,你说我们那事可是保险?颜如玉知道了之后会不会…”

我抬手制止许来娣下文,摇了摇头:“如果不成,那就只剩下一个字。”

许来娣朝我奸笑:“溜…”

我咧咧嘴,没说什么。

晚上回来时候的苏良辰正在屋子里喝茶发呆,自从来到囫囵山我发现他倒是变得安静了许多。我

们现下扮作神教教众,各自有各自房间,苏良辰一般不多过来,他怕我们的关系太过引人注意反而容易泄露身份。

“找我有事?”我坐在他身边自顾自倒茶喝。

苏良辰摇摇头:“没事,只是过来看看你。”

我瞧了瞧他的神色,佯装思索了很久,开口问:“容我猜猜,猜你最近在想什么事情。”

“招娣,我还想着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生一群孩子,像你说的那样,等着八十了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啃地瓜,可现下为了颜如玉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些,我不想你趟这浑水,不如跟我去京城安居乐业的好。”

我蹙眉看他:“那来娣怎么办?我们一走,杨胥也会跟着带兵来缴囫囵山,颜如玉这辈子非得被他追到天涯海角了不可,如果杨胥死心眼就跟颜如玉花如雪纠缠个没完,那来娣下半辈子该怎么过?为了我,来娣愿意跟着来囫囵山,那我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让来娣的下半辈子没着落,总之,我要对每个人都负责。”

闻言,苏良辰那双俊眸突兀地变得深不见底,我磕巴的又补了一句:“当然,这也包括你在内。”

苏良辰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什么想法,只见他极其幽怨的地转过身,忸怩地跟我嘟囔了一句:“许招娣,你不爱我。”

我闻言,顿时丹田气涌,喉头发甜,这厮是在跟谁撒娇呢。

当然,身在魔教也不是一点事都不用做,那山里头坐着的老妖怪还没出关,教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多半由几个护教负责,白日里我和来娣就跟在颜如玉身边,苏良辰和杨胥则是留在了厨房帮忙。

遇见花如雪并不奇怪,这女人非但神功强大而且官职还不小,但看她穿黑色绣红纹的袍子就知道,再者她身后跟着的教奴绝对比颜如玉的要多。

“是你…”

“师娘…”

颜如玉恼,往后扯我胳膊不让我上前:“你乱喊个什么。”

花如雪那是相当豪迈之人,听闻我这么喊笑的花枝乱颤,朝着身后几个男男女女交待:“颜如玉这徒儿我很是喜爱,你们可别想着动她,谁动她,我可不饶。”

说罢又转过头来,朝颜如玉如此暧昧的眨了眨眼,调笑道:“几日不见,你气色又差了。听说佟护法死在广西分教回不来了,教主准备提拔一人顶上去,你平时功利心那么强,可别由着这到嘴的肥肉便宜了别人才是。”

颜如玉挑了挑眉,倒也是恭恭顺顺的俯了俯身,就让花如雪过去了。

等着花如雪走的够远,许来娣跑上前去话不经大脑,问:“颜如玉,你说你要对付这种尤物谁信啊,当初你龇牙咧嘴的痛骂人家是伪心的吧,男人应该见了她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才对。”

颜如玉朝走不见影的花如雪望了一眼,随即声也没出一个,调头就走。

“招娣,颜如玉很诡异。”

我含糊道:“他从来都精神不好,跟你有一拼。”

是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来娣小姐表示自己毫无压力可言,睡得口水横流,四仰八叉。

我披着袍子出门的时候月亮正挂在树梢,这囫囵山上的夜晚格外冷清静谧,我这会子睡不着完全是拜颜如玉所赐。

颜如玉若是只想着怎么取那魔教头子而代之,不想着怎么农夫山泉有点田,恐怕我之前的想法必然会落空,我很想让颜如玉推心置腹的找我谈一谈,顺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给他洗脑,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走,我也不准备再为难他,只当世事难两全,转而专攻摆平那个死心眼的杨胥,等到许来娣要的东西到了手所有那就算大功告成。可在使尽浑身解数劝过颜如玉之前,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别看山上白日里还挺暖和,到了夜晚倒是风凉的很,我裹紧衣襟,走的步履蹒跚,心情格外沉重,劝服颜如玉?我其实心里真的没底儿,只是不住的在想,可如果颜如玉并不愿意脱离魔教,那他让我们一行人跟上囫囵山又是为了什么?

绕过月门,我抬眼张望,原是已不自觉的走出自己院子很远一段距离了,这处鲜少有灯光,只有头顶一轮圆月冷辉尽洒,看得这人间更是清寒孤寂。我不想再远走,就转身打算往回走。

“好你个颜如玉,果然心狠手辣,倒是当初我看偏了你。”声音由远及近,我只模模糊糊听见远处有人说话,也可辨认出那声音就是花如雪的。

心头一跳,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立住脚,靠在月门的石墙后不敢再动,伸长了耳朵想得更详细一些,谁知顿了顿,稍后竟一点声音也没了。

毕竟颜如玉和花如雪都是习武练功之人,传说这种人耳力极好,听见脚步就能知道来人是谁,我暗想自己这三脚猫都还算不上的身手就不要再妄想能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了,于是我等了许久,久到够颜如玉回去洗个澡再吃顿饭最后小睡一会儿,耳边只有乎乎的风声,我浑身僵直又挺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敢把脑袋慢慢探出墙角,看半夜里不肯安分的人还在不在。

我方才转过脑袋,只感到一阵凉飕飕的风急促的刮过我的侧脸,余光里掠过一道暗红色,鬼魅般从天而降,直直落在我正前方。

“小招,夜半里的风景还好看吗?”我扭头,看见颜如玉那张森然冰冷的俊脸,说话的语调似乎掺了冰丝儿在里头一样,让人顿感透心儿凉。

“师父…”我张口叫他,明显底气不足。

“你跟踪我?”

我摇头否认,不过想了想只觉得摇头实在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于是我抬头看颜如玉:“不是我跟踪师父你,而是师父你怀疑我。”

颜如玉衔笑:“现下是遇见我,若是落到花如雪手里,你还想着活命?”

我又摇头:“师父你太狡诈了,我等了这么久你居然才出来,害我僵在墙根底下吹了这么久冷风。不成了,我现在鼻酸眼花,我看我得回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了。师父,我先走一步。”

我转身要走,却被颜如玉一把扯住胳膊:“小招,现下才想着走会不会有点晚了?”说罢,颜如玉两指把住我脉间,眉头一撩:“小招,你难道不该跟我说一声,缘何你身体里的蛊虫不见了吗?”

我又转回身,挣了挣,未果,颜如玉摆明了不打算放过我,他死死盯着我的脸,表情有股子狠劲儿。

“要听实话吗?”

颜如玉不置可否的换了个角度瞪着我,我清清嗓子:“我其实也不清楚原委,如果师父非要我说的话,大概就是上次你给我把脉之后,我才自己注意到这事有些蹊跷。”

“难道你是真人?”颜如玉愈发游疑问。

我扯扯嘴角,觉得颜如玉问这话实在太侮辱他自己的智商了,遂答:“应该不是假的。”

“你别跟我贫嘴,如若你真的是真人,就等着给教主扔药锅里头熬神汤去吧。”颜如玉死死捏着我手腕,喝道:“跟我走,给我老实点。”

“走?去哪?”

“去我房里。”

我浑身僵硬的躺在颜如玉的床帐里头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小招,你们这一行人其实挺笨的,怎么什么人都肯相信?”

我瞧着他问:“自己人为什么不能信?”

果然,颜如玉的脸色微微一紧,尴尬的站起身,并不看我道:“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令则警告你一下,如果你不安分让花如雪发现了,我保准明年这时候你坟头上的狗尾巴草都开花了。”

他起身要走,我忙道:“颜如玉,你别做让我恨你的事来,你跟我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那么多人进来。”

颜如玉身形一滞,没回我话,径自走了。

其实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的虫子会突然就不见了,兴许是我平时的仁慈和善积了德,兴许是无师自通不必修炼就可直接达到第三重功夫,兴许是颜如玉本就是个半吊子以至于号脉误诊,再兴许…

我即将成为吃人老妖怪的滋补圣品,是囫囵山上炙手可热的拍马必备良药,颜如玉囚着我应是跟这缘故脱不了干系,当然也包括花如雪在内。

这一刻,我躺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心里头竟还是对上囫囵山一点后悔之意也没有,只是隐隐感觉到心底翻出来的点点疼,仔细说起来,是有那么点失望,有那么点难过,搅做一团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