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安红拎着软尺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踏进大门,那表情跟看见苍蝇吃屎了一样厌恶,因为她看见坐在桌边悠哉喝茶的颜如玉。
“小招,夫人说了,要给你量一身儿衣服,中秋之前就打算给你和大少爷摆喜酒,迎你过府。”
我点点头,给吃饭的阿福擦擦嘴:“恩,那就量吧。”
安红没走多久,许来娣就跟着来了,一进门便拉高嗓门:“招娣,听说你要结婚了??跟谁??”
我看她一眼,有气无力道:“反正不是跟你。”
许来娣笑着眯眼,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的坐在桌前,倒茶就喝:“颜如玉,你昨晚那事我跟杨胥说了,他也觉得甚好,我们明日就起身。”
我纳罕,望向来娣:“起身?你们去哪?”
“去西天取经。”
“…”
颜如玉闻言精神一振,开始眉飞色舞起来:“此话当真?他乐意?”
来娣点头:“当然乐意,不乐意我能放过他吗?不过我们也是有要求的,可不是白白便宜你。”
“什么要求?”
“事成了给我家招娣取虫子。”
“一言为定。”
“谁食言谁孙子。”
我站在一边一头雾水,阿福不知到底看见什么兴奋的画面,两只肥手狠狠拍着桌子,高喊:“谁孙子,谁孙子。”
颜如玉心里的那个百叶结似乎被来娣给解开了,于是高兴的愿意主动为我分担忧愁,去哄阿福睡觉去了。
“来娣你跟颜如玉在我背后到底商量过什么?”
来娣笑:“没什么,我们明日起身要离开刘家了,招娣你且先还得在这待上一段时间。”
我看看她,又举头望明月:“如果你们不救我出去,我就跟颜如玉在这里守着阿福三人相依为命了。”
“哈哈,招娣,你这性子,放在哪都能顽强的生活下去,只不过,你遇见的人是苏良辰,他肯定不会由着你性子来的。”
许来娣摸摸我额头:“其实,苏良辰这人也还不错,嘴皮子是溜了点,不过是个豆腐心。说到底你跟他在一起,咋呼的是他,背后腰板直的是你,这厮就长了副气管炎的嘴脸。”
顿了顿,来娣靠向我身边,喃喃道:“说来说去,我也做不到苏良辰这么死皮赖脸,就算我是新时代女人,可倒贴的勇气也不是无下限的,这次若是能帮你顺利取了虫子,我打算回奈良县了。”
我一怔,认识许来娣十六年,我还第一次看见她能如此灰头土脸,心灰意冷的:“那个杨胥到底是太含蓄了,还是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如果是后者,你还是放弃了吧,天下何处无芳草,其实一生当中也没什么人值得我们低三下四到如此程度的。
年轻时候犯的错,那是冲动,可归类在年少无知,或者年少懵懂,误入歧途之类,等到你七老八十,连牙都没了的时候,你在想起来,真是臊的连屁股都是红的,只想着当时究竟中了什么邪,犯得着这么不要脸的贴过去吗?再说了,芦花不是常说一句话老话,叫便宜的东西不香吗?女人也是这个理。”
来娣看我,弯弯嘴角,眼圈发红:“招娣,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耸耸肩膀,安抚来娣:“女人这辈子,就找个喜欢我们胜于我们喜欢的人吧,什么激情,什么爱慕,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等到你的白马王子也牙塞菜叶,打嗝放屁的时候,我保证你心里的那些美好全部毁灭。
杨胥上了岁数也会不举,去了茅房也不洗手,牙掉光,脑袋秃顶,你说还哪里可爱?可他就凭着你喜欢她多点就自持不凡,这种人最可恨了。”
来娣破涕为笑,抹了抹眼睛:“来娣,其实苏良辰那天真的是被刘三小姐给挡在半路了,你懂得,男人一旦皮相好了那么一丁点,又拿着扇子自诩风流,很容易招蜂引蝶,而苏良辰本身又有点自认为重要的脸皮厚,刘三小姐再有点热情洋溢激情似火,就…”
我挑眉,若无其事的看她:“来娣你可知道,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道理?”
来娣歪歪嘴,表情略有狰狞:“我就知道,最阴险的人就是你,感情苏良辰也不是个聪明的主,到底还是栽你手里了,我真是冤枉他了。”
我冷哼:“想知道我的经验之谈吗?说起来也挺简单,谁先动情,谁就输了一城,谁若是先按耐不住,谁就失了先机,是坚持到最后,谁就胜利。”
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见到苏良辰与某个女人看看月亮,折朵鲜花就气得头顶冒烟,上演一出“我不听,我不听,你不爱我。”之类的闹剧的女人。
苏良辰喜欢我,我自然清楚的很,可我不乐意学杨胥,总做姜太公钓鱼,这招其实不高明。要知道,姜太公能钓上的鱼,肯定有智障,就属于鱼类中的刘阿福,况且现下连阿福都学聪明了,何况苏良辰这人精呢。
钓鱼嘛,鱼钩还是老实的弄成弯的比较好,套住了,就不容他逃脱,别说我狡诈,我这叫遵循客观规律。
是夜,如我所料,月上树梢的时候,帐帘又被掀了起来,我背对着外面佯装睡得很死。
“招娣,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女人搭讪,要是女人敢拦着我,我就对她痛下杀手,你看成不?”
不响。
“老婆,你怎么罚我我都没有怨言,可你也要共体时艰,这里没有遥控器,但洗衣板总是有的,抓紧时间吧,眼看剩不了几个时辰天就亮了。”
还不响。
“当家的,你别生气了,小的保证以后为你马首是瞻,为你守身如玉,目不斜视,生是你的活人,死是你的死鬼,你信我,我对天发誓。”
仍旧不响。
“喂,你够了撒,没见你这么哄不好的女人。”
根本就没打算响过。
“许招娣,你就仗着我爱你,可你也不能这么过分,你要是再不吱声,我可要下手了。”
我转过身,坐起来,斜眼看他。
苏良辰瞧我表情,眨了眨眼,并拢双膝,跪坐在一边,样子很是乖顺,寻思了半晌,斟酌再三后,小声道:“你先别喊,跟我说句话行不?”
我伸手,摊在他面前,苏良辰看的一脸莫名,问我:“您这是要什么?”
“扇子。”
苏良辰听到我不是要刀子宰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家祖传的棺材铺我也双手奉上,只要你别再生气了就成。”
苏良辰老实的把扇子交到我手里,我看看他,双手掐牢扇子两端,往膝盖上一顶,扇柄应声断成两段。我甩手,把扇子扔出窗外,然后拍拍手,保持优雅而矜持的微笑看他。
苏良辰傻眼了,看看扇子再看看我,无语。
我面色和蔼可亲,语气轻柔如水:“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拎着扇子到处招摇,我就把你折成扇子这样的,懂了吗?”
苏良辰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小的懂了。”
我调过身躺下,轻声道:“懂了就睡觉吧。”
苏良辰一时难以消化我的行为,梗了半晌,然后翻江倒海的朝我猛扑过来。
“招娣,明儿一早我就要走了,你看今晚能不能多来几次?”我被他晃得头昏脑胀,身子又虚又软,像是飘到了天上。
“招娣…”
“不成,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为什么?”苏良辰喘着粗气在我耳边问我,闹得我耳朵痒得要命,我欲躲,又被他扯回身下。
我睁眼,看他一头汗,卖力的很,不禁笑道:“要保证质量,不然我没感知你留下的美好,很有可能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你给忘了。”
苏良辰眼色一暗,恼道:“你敢。”
我复又闭上眼,伸出胳膊,环住苏良辰的脖子,悠哉道:“当家人说话,从不打诳语。”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万里的,说更就更,总算码完了,不许霸王我,乃们这群没良心滴。
34狼狈为奸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良辰就起来穿衣装扮,我嫌冷缩在被子里眯着眼瞧他。
据说,每一个无情无义吃抹干净就准备拍屁股走人的男人都一定会有个绝情的背影,可在我半眯的眼睛里却是看见一个腰酸腿软,双脚发颤的可怜形象来,那一刻,我是如此的可怜苏良辰。
看吧,逞能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另外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并不自觉的将自己与她紧密的联系起来。其实,我倒是可以相信许来娣救我出水火的决心,便是颜如玉也可信上一信,唯独苏良辰这得是划出去单算的一个。没期望就没失望,这道理总是不错的。
“招娣,你且好好在刘府里等着我回来,熬不了几天我就来接你,你要小心千万别让那傻子给占了便宜去。”
我含糊点了点头,又听他站在床前唠叨:“男女这事尝过味了就跟抽大烟儿一样,那刘傻子是开过荤的主儿,保不齐哪天他调猴儿变老虎,你得防备着。”
说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而精悍的匕首,郑重的递到我面前且态度严肃道:“你听好,这不是拿来给你削水果皮用的,关键时刻你得用它对付那半吊傻狍子,记得往深了捅,不解恨的话再转个一圈半圈的,让他一点救都没就地断气儿。”
说罢,苏良辰很是语重心长撩了衣摆坐在我床边,顺道像我爹劝我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般和蔼的摸了摸我脑袋,又道:“招娣,我们的目标是,不怕他死的快,就怕他不死了,你懂不?”
我闻言,不禁心头一跳,视线往下移了移,但只见冷清的月色下,一道寒光划过,于是撇嘴:“杀人偿命啊,你怎么不给我准备点别的,张嘴就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要是跑不走隔日就得浸猪笼挨砍刀,这可是谋害亲夫的大罪。”
苏良辰挪过身子,朝我额头一吻,面容十分美好:“你这么狡诈,估计阿福也奈何不了你,可为夫就是不放心。”说完用手摸着没毛的下巴,寻思道:“总得防患于未然,对于那傻狍子而言,不分美与不美只分是不是母的,这才是我心难安的根源嘛。”
看,是谁说男人的心胸宽广来着,我这面不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吗?我哼了哼,无谓道:“我就等你到刘府娶亲那天为止,你要是不来救我,我索性就真的嫁给阿福,然后生出至少十个小阿福出来。”
苏良辰闻言恼了:“你敢…”
话音刚落,门口又有脚步声,苏良辰回头,瞧见有人端着烛台正鬼鬼祟祟外这边来,我听着脚步声,裹着被子抻长了脑袋往外瞧,果然见有人被摇曳的灯影晃得一脸青灰色,活像个吊死鬼儿一样,然后传来了颜如玉的贱音儿,还微微发颤:“我的小招,为师最亲爱的小招。”
苏良辰站在床帐前抄手,道:“你给被子掖好了。”又朝走过来的颜如玉道:“人妖,哪有你这种进来不敲门的。”
颜如玉猫腰进了屋子,伸长了脖子朝我小声道:“小招,为师来跟你告别,顺便送你点独家秘技来着。”说罢扭腰拱了拱苏良辰,倒出空来就往里挤,还不忘瞪他一眼:“你个爬床头儿的少废话。”
我围着被子坐起身,颜如玉靠过来,可怜兮兮的看了我一眼,吩咐道:“这东西可用于刘府里任何一个对你不规不距之人,记住了这个只能近距离使用,千万得下得了狠手,扎进去了往外一带,只管是肠子给他捞一地去。”我低头,见床上多了把袖珍的小勾子,月色一反,又是一道白光划过。
我眉头难以抑制的抽了再抽:“男人要是狠下心来果然胜女人不知道多少筹啊。”
两人倒是前所未有的步调一致答我:“必须滴。”
隔日,这几人离开刘府的排场办的还挺大,尤其是刘三小姐,跟死了情郎一样,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安红一双眼八成不够用,看了苏良辰又望着杨胥,眼看两只流油冒热气儿的肉包子被丢过来,遗憾的是她却一个也接不住,任由包着自顾自飞走了,那抓心挠肝的心情着实可以理解。
“颜小来,这不知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苏公子想…”刘老爷尴尬的干咳几声,复又接着道:“你且就跟着走吧,只当是日后要恪尽职守,好生伺候苏公子才是。”
颜如玉闻言,俊脸一沉,貌似很想冷哼一声以表不屑,然后再骂句娘,只道是时机不对隐忍没敢发作,由着苏良辰热情洋溢的一把扯过胳膊捞到自己跟前儿抱住了,暧昧的笑道:“多谢刘老爷成全,阿来,还不谢过刘老爷。”话音刚落,我能听见他身后一竿女眷泣血之声,我朝前头一望,刘三小姐早已背过气去给下人麻利的抬走了。
许来娣站在我身边眉毛高挑,尤其听到刘老爷这话,乐得眉毛就快要飞出那张脸去了,咂咂嘴小声道:“说实话,这对攻受还真是美型又养眼,要是招娣你不第三者插足的话结局肯定美好。”
我撩眼朝许来娣道:“这是什么年代了你还玩守株待兔的把戏,吃不着也活该。”
来娣中招,蹙眉看我:“有种你教我好使的招数试试。”
我耸肩:“好招也不是没有,这…等我出了刘府再说吧。”
她瞪我:“狡猾的妮子。”
刘府的人七送八陪的总算是把这一行不入流的怪胎团体送出去,我带着阿福回到屋子里头顿觉有些冷清,不过冷清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清净,况且我这人又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最会的就是闲里偷更闲。
每天吃完午饭就带着阿福靠在院里的墙边晒太阳,要不就是把毫无用武之地的一刀一勾拿出来摆弄。阿福这几日倒也安分的很,吃饱喝足一晒太阳就昏睡。我比他好一点,我至少能撑住一段时间看几页书再睡。
结婚前的日子总是忙碌的,不过我不是忙碌的人,我是看别人忙碌的人,也因为吃喝拉撒太过安
逸,又没谁气我闹我,以至于没过几天我发现自己圆润了不少。
安红进门给我送喜服的时候,那神色我懂,她是想狠狠地把那件粉红色扎眼的喜服摔在我脸上,再骂我一声“小娼妇”,但我笃定她没这个胆子,只见她咬牙切齿的把东西安安稳稳放在桌子上,我很像模像样的说了句:“恩,搁在那就好,我一会儿自己试。”
成亲我没经验,但好在我以前经常坐轿子,据说我这种出身不祥的外来户嫁入府里,是绝对不能大喇喇的就给抬进府里去,我得由轿子抬着绕着刘府方圆走了几圈再从人家侧门里送进去才成。我坐在轿子里实在是无聊,可供我消遣的也只有手上捧着的那只求平安的苹果而已。
参看我娘,我不要做悍妻,看我二娘,我不要做小,等看了众多娶妻还纳妾的老爷们之后,我突然萌发一个念头,就一如我跟苏良辰说的那样,我不嫁人,就这么搭伙过着也挺好的,既不耽误洞房也不耽误生子。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在我遇见许来娣之后,又遭遇了苏良辰,再碰上了颜如玉,我觉得我完全有立场有资格这么憧憬,思及此,心胸顿时宽广而畅然,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奔着那个红润有光泽的苹果不留情的一口咬下,大嚼了几口,撇嘴,啧啧,不咋甜。
我这口苹果还没嚼烂,只听见前面抬轿子的人大喊一声,顿时轿子开始剧烈的左扭右摇,我一个坐不稳捏着苹果从左面撞到了右面,最后轿子开始乾坤大挪移,终究容不下我,我顺着前门搭着帘子的出口一下去冲了出去,很是英勇而且姿态高难度的扑倒在地,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疼,疼得我想喊娘,我额头上那滚烫滚烫又肿胀不堪的金包是谁的,干嘛放在我脑袋上?折腾了半晌,我抱着苹果扶着歪在一边的轿子站起身的时候眼前还晕着,鼻子下头两道温暖的液体不请自流,我用袖子抹了抹脸,睁眼的瞬间看见轿子前面站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有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獐眉鼠目来。
我从来都会审时度势,强者面前从来服软且毫无挣扎反抗之意,我淡定道:“大爷,我是妾,还没进门,我没钱。”
马上人闻言歪了歪肩膀,清清嗓,指着我道:“没钱不要紧…拿你…抵了…让刘家人…来…赎…”说罢朝身后人挥了挥手,大喊:“人在这呢,这呢,找着了…”
这演技叫一个烂,我实在看不下去,朝马上人无奈道:“唉,唉,这位大侠,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
马上人朝我看了一眼,目色一暗,只管夹紧马肚子,直冲我奔过来,哪由我把话说完,一个猫腰把我领子提了起来,毫无体谅的打横放在马上,然后扬长而去。
其实扬长而去这不是个好词儿,因为潇洒的只有骑马人的绝尘背影,不包括我这种被当成破麻袋搭在马背上的压寨夫人。我被颠了一路,颠到快要胃出血,只能由着眼泪鼻血倒着流过我的脸,跟我的披头散发混作一团糊在我脸上,只是嘴里依稀还能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又微乎其微的呢喃:
“杨…胥…我问候…你家八辈子…祖宗…”
等我坐在客栈里休息时,鼻子里还插着两团止血棉花,苏良辰跑前跑后的帮我冰敷额头的金包,我怒瞪许来娣:“让做捕头的扮贼抢亲这蠢主意要不是你出的,我这许字倒着写。”
许来娣倒是不以为然,朝我摊手:“你的三流男人无用,不会骑马也不会武功,你那人妖师父最近身子欠佳,正吐血度日呢。余下就只剩下我跟杨胥,他不去,谁去?要是换成我的话,说不准你一嘴的牙都磕光了。”
听了许来娣这话,我心头有点慌,忙问:“颜如玉情况不好?”
许来娣耷拉嘴角答我:“看样子光景不多了。”
我半信半疑的转而看苏良辰,又听他道:“眼看要到中秋了,要是再得不到解药来娣的话就绝对就是一锤定音的最后结局。”
我瘸着腿顶着金包前去探望卧床的颜如玉,但见他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皮肤惨白,眼圈发黑,还印堂油亮。原本躺在床上貌似已经不再喘气儿了的颜如玉见了我,就似回光返照一般,一个弹跳坐起身来,死死扯住我胳膊不放,眼泪巴叉的跟我一诉相思之苦。
我本也因着怜悯之心默默忍受,可等了颜如玉唠唠叨叨说了一个半时辰还没有完结的意思,连客栈里马桶边太凉让他不敢坐下屁股也要抱怨,我深切怀疑杨胥这些日子应该是给颜如玉点了哑穴,这种种惨状完全是给憋出来的病。
安慰颜如玉显然比收服阿福还要困难,我好说歹说,这才等他吃了两大碗肉丝粥睡下之后才出得来。
等我浑身都疼得回到自己房间时候,屋子里头苏良辰和许来娣还在拌嘴。逃出魔爪固然是喜悦的,但浑身的伤痛一时间还没那么容易恢复,我听完两人对恢复颜如玉体能的各种建议和意见之后,发表了作为当事人独家弟子的总结性发言:“办法我有,就是费点银两。”
苏良辰想了想,问我:“招娣,你是真的要救颜如玉?且不说你身上的蛊,但说他身上的毒也非你一己之力能救的。这浑水你要是打定主意趟了,日后说不准得后悔。”
我想了想,心头划过各种滋味,就跟八宝粥那么乱的混做一团。别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本就该对颜如玉负责,就说他还算待我真心真意这点,我也实在没办法弃他而去。
实话实说,我总是不停在想,如果是有朝一日落难的是我,颜如玉又会怎么选择?是丢下我力求自保?还是跟我一样于心不忍,一定要救他安危?
苏良辰这话惹得屋子里一阵沉寂,苏良辰再没多说什么,似乎不愿意给我的打算下个定论,我叹了又叹,听许来娣道:“以我对颜如玉的了解来说,招娣,你若是小道儿里跑了,这厮一定会天涯海角找到你,然后把你削成人彘,把你立在茅厕里日日观瞻解恨的。”
我看了许来娣一眼,无奈笑笑:“若说了解我,别人还真的就不及你。”
许来娣得意朝苏良辰道:“我家招娣的优点既是如此,上心的东西总不会轻易放手,你参看府里的呆子丁墨谙就知道了,何况是跟她共患难过的颜如玉?”
我撇嘴:“许来娣,你果然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
夜里,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苏良辰就躺在我身边,一声不发。他不乐意碰我,哪怕是无意的碰到我的手后又挨烫了一般立马缩回去,那沉默属于不甘心不乐意衍生出来的各种别扭。
“苏良辰,我口渴。”
苏良辰哼了一声,起身帮我倒水,面上没什么表情。
“苏良辰,我额头的金包疼。”
苏良辰又哼一声,下地帮我把帕子用凉水浸透,然后递给我覆着额头。
“苏良辰…”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吾了下,硬着头皮问:“都说小别胜新婚,为什么
我觉得你与我小别之后就跟做了鳏夫一样,我还没死呢。”
半晌,苏良辰闷闷问我:“许招娣,为了个颜如玉你也去冒险究竟值得吗?还是你心里头也喜欢颜如玉?”
我长叹一口气,原来男人心也很小嘛,没比针鼻儿大多少。
“那我问你,如果换成许来娣,你会去救吗?”
“会。”
“杨胥呢?”
“不管。”
“我呢?”
“你干嘛问废话。”
我偷笑:“那丁墨谙呢?”
苏良辰闻言终于看转过身子,狰狞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要把他削成人彘,立在粪池里日日观瞻他毒发身亡的样子解恨。”
我咂咂嘴:“最毒男人心。”
苏良辰扯过我胳膊,拉进他怀里,仍旧不甘心问:“非救不可?”
我在他怀里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阖眼,道:“恩,非救不可,他是我师父。”
苏良辰沉默了一会儿,久到我快要睡着,又听他无比真诚的问我:“那如果换了我呢。”
我含含糊糊回他:“在你死之前,把你阉了,然后用石灰风干宝贝,留为纪念。”
“许招娣…”苏良辰恼了。
我昏沉沉笑道:“苏良辰你听说过吗,农夫山泉有点田,以天为盖地为庐?我听颜如玉说过,我很向往,真的很向往。”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赶紧起程离开客栈,刘府丢了大公子未过门的小妾肯定闹的风波不小,我们还必须在中秋之前赶到颜如玉的教里给他求解药续命,于是离开客栈之后,我们一行人又开始在荒郊野外之地找破庙栖身。
不过我们出城之前,还做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足够颜如玉幽怨而愤恨的念叨我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乱春的实体版已出,但全文还不能全不能全部发出,我会陆续更全,谢谢大家支持理解!
35逼上梁山
那女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彼此心照不宣的把步伐不大利索的颜如玉先给扶了进去,女子身材极好,比起花如雪来不相上下,那媚劲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苏良辰从城里来到破庙时还笑的非常风情,走到庙门口的功夫朝我们撩了撩头发,娇嗔问:“我这是一准儿伺候几位爷儿?”
说这话的间隙眼光还瞥过杨胥的脸,许来娣立马脸色变得难看,催促道:“你要伺候的人在庙里休息着呢,外面这些爷儿都是有了主儿的,你快进去开工吧,别磨蹭。”
女子被许来娣七手八脚的推了进去,临行前秘密耳语了一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朝我们使着兰花指,道:“老娘倒也不怕你们过来看,有好这口的尽管跟进来就是,保准让你们长足了见识。”
自问扒窗根儿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但多半都是单独行动,如今是跟来娣苏良辰和杨胥排排坐的蹲在窗根儿下面听颜如玉床底之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怎么地道,尤其是我,我身份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