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侍读笑容满面,倒似胸有成竹,不知有何高见?”
这老太太的一句话,说得一屋子的人惊得惊,愣得愣,傻得傻。
便是王诗老自己,也多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痛快问这些呢?便是出了气,却也并不光彩…而且,免不了,要得罪…一时间呐然竟也不敢逼问。
白梅却差点把自己噎着,一口点心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心里郁闷得很。这些人怎么就都这么喜欢找别人麻烦?还每次都是那一句——“不知有何高见?”,不觉得俗套么?而且…白梅把点心咽下,慢条丝理地拽出块绢子来擦擦手,想着,她们刚才正说什么来着?
选君侍?貌似刚已被炎帝黑着脸给否了…
那么是…春猎?似乎已经交给哪个安排妥当了…
那…刚她们是在说什么,现在来问自己的“高见”?
白梅眼波流转,看到安平炎轩尚且惊诧之中,知道大概不能指望有人帮自己开脱了。
于是敛容,起身,轻咳,浅笑,挑眉,话音软软:“王诗老过誉了,小女不过初初及芊,怎及得各位大人博学,能在一旁倾听已是三声有幸,岂敢乱言是非?”
厄…王诗老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开头,一时间楞住。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对答,白梅就已经话锋一转,继续说了下去。
“况且各位大人和陛下商议,定会有英明的决策,怎是我一个小小丫头能质疑的?还是说诗老果真不仅在诗词上称王,便是政事…也愿称老,另有想法…”
啊?!各位大人们立刻精神了起来,竖起耳来仔细听着。
“有想法很好啊…但为什么不直说却要我来呢?虽说…虽说…”白梅垂了头,神色黯然,“虽说陛下疼丫头,却也不会因此偏听…虽说前儿个丫头轻狂了些,冒犯了诗老,按礼儿是该赔的,却不能拿这个赔啊?我母亲常教导不能太不知事,更不能置各位大人于无视…”
嗯?!安平炎轩也眯起了眼睛,怀疑地打量着一脸惊诧和无辜地王老婆子。
白梅却已经憋红了眼睛,向着王诗老一拜:“您要我说的话,我实在…实在是说不出口…我总不成愚弄陛下和各位大人…您要是恼我,我…我任您打骂…只是,只是这个…不成…”
王诗老颤颤地看着白梅,无力辩白。
而白梅表情真挚,便是安平炎轩,也信了三分。
“伊诗读,你先下去…”
白梅暗松一口气,浅浅一礼,咬着唇退了出去。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却没有拦住所有的声音。
——“王大人未免也太…莫非真是…”
——“读书人怎可行此下…伊诗读还好,若真是谗佞之人,为一己之私而…”
——“如何担得起…王大人太草率了,不把我等小臣放在眼中也罢…好歹陛下还在…”
没有人关心,白梅方才是不是无礼地在上书房吃点心喝茶走神…
没有人关心,白梅那一番话是真是假…
现下这人显然是引了陛下不快…之前这人显然与自己也没少有纠葛…那么…谁还会去管那个是非?添油加风都是不够的。
屋内,安平炎轩冷冷地看着这混乱地一切。
屋外,白梅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冷冷地笑——瞧?一不小心,我这祸水又祸害了一个人呢!
不过显然祸水本身,还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的,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找自己的麻烦…闲来无事自当惹事。于是,微笑,倾身,凑近身边垂着脑袋的小小男孩儿:“你也是这宫里的宫侍?”
“是,大人。”
反应很可爱啊!“抬起头来看看?”
红彤彤的脸,水盈盈的大眼,唔…
“梅姑娘!”侍琴远远看见白梅带着暧昧地笑,离那男孩子越来越近,忍不住叫到。
白梅笑眯眯耸耸肩,嘟囔了几句什么,转身大步向侍琴走去。
深青色官服的衣摆和袖子,在她身后翻飞出优美的弧线。
那男孩儿站在那儿,呆呆地,脸依旧红扑扑的,手指却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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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蕙红兰芳信歇,
金蕊正风流。
应为诗人多怨秋,
花意与消愁。”
所谓风流之姿,大抵也不过如此。
——安平炎轩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那旋转于杏花之间的漂亮女子,默默感叹。
诚然,白梅的笑容,竟将那死板的暗青色官服也穿出了几分灿烂的洒脱超然和妩媚,连带着把这宫禁之中开的落莫死板的杏花,也映得色泽光鲜。
安平炎轩忽然有些后悔,不知这样的女子,在那日的诗会上,在那样艳丽的红梅花间,该是怎样的风景?怎么自己就推脱了没有去呢…不过…
炎帝忽然想起那让自己皱眉的事情,于是开口问:“梅,那日那诗,是你做的?”
白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朵杏花上晶莹的露珠,无心间随口回答:“怎么可能?我哪里会做,那几句不过是…”说着,才发现自己失了言…不过是什么?难不成还告诉面前这皇帝那是上辈子背的,这辈子刚好抄袭么?不由暗自恼怒,果真是清闲太久了,怎么越来越没有戒心,越来越笨了呢?
笨蛋白梅!真真是活该…
炎帝看她表情变幻,问:“怎么?不舒服?那…”
白梅重重叹气,摇头,说:“不,只是忽然想,我连句诗也做不出来,也真是…”
安平炎轩无语,想不到怎么安慰人,只好试着转移话题:“那么,那诗是平安王…”
“不,不是。”白梅苦笑,斟酌着词句:“幼时学曲,师傅让背过不少词赋,虽不大明白,但总归是牢记得了…那日…太突然,来不及…就…抄了抄别人的…”
安平炎轩惊异:“啊?若有人做出过如此出色的诗词来,怎么大家会都从未听过?”
白梅浅笑:“啊…抄的不是一个人的,是许多人的…我把以前背过的,还有之前她们现做的那些…跟花有关的,每句里面择出几个字,一凑,就出来了…”
安平炎轩惊诧,他却是知道如今这做诗少有用新词的,多半都是如此凑一凑…但凑到这样的地步…难道面前这女孩子竟是个天才不成?
惊诧过后却有些伤然,这样聪慧的人,却被耽误成一个众人眼中的玩物,如今才…自己的打算,究竟该不该继续下去呢?
白梅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炎帝的矛盾,眼见这正主不说话找自己麻烦了,乐得自在地转头去看花,心情甚好…
原本白梅以为,这炎帝对自己态度暧昧,或许会就此把自己留在宫里。
但只在梅苑住了三日,就被平安王接回了王府。
紧接着,便有旨意下来,赐银,赐仆,赐府,升官为拾遗,依旧不大,却依旧是近臣。
没过两日,又一条见君不跪的圣旨恩赐下来。…俨然圣宠正眷的模样,羡煞了旁人。
坊间传言…这伊小姐,怕是从此平步青云,也要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了…
平安王找人给白梅安置了一个两进的房子,炎帝则让侍琴负责安排这房中上上下下伺候的一干人等。
太丑的不要,太漂亮的不要;太笨的不要,太聪明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太天真的不要,太世故的不要…林林总总,折腾了好一阵子。
而这房子的主人,白梅,却是清闲得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享用就好。
清闲得,连白梅自己,都有些惭愧不安了。
暗地里旁敲侧击着问侍琴,却只见那沧桑的男子淡漠地笑笑,说:“只要你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对他好些,就好…”
那笑容,一时让白梅感觉混身发凉,极度地想问:“什么叫对他好?”
对一个人好,有很多很多种可能。
比如,敬她如父母师长,乖巧孝敬…
再比如,尊她如上司主人,鞠躬尽瘁…
再再比如,爱她如亲人朋友,细心体贴…
但白梅却总觉得,安平炎轩是不缺这些的。
虽然上位者多孤独,但安平炎轩在白梅眼里却已经是一个例外了,这判断倒也似乎没错…身边有着像宁德一样二二虎虎的搞笑将军和周到细致的侍琴帮忙,任谁也不会成为一个孤僻寂寞的寡人,又何况传说中去世的太凤后又极为宠爱炎帝,已故的先帝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但…安平炎轩要的还能是什么呢?
白梅很仔细地思索,会不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之处,而自己还不知道…但,即便如此,这炎帝在拉拢自己之前,总该对自己调查过才对。可初见的时候,他却要她唱一首曲子,告诉说久闻自己唱得好曲…这般荒谬的事情都能发生…看来,炎帝把自己弄到身边只是随兴之举。
那么,难道还能是一见钟情不成?白梅为自己的推论笑得眉眼都眯到了一起,想不到逍遥这许久,当初那被称做没半点情趣只会埋头干活的自己,也会自恋到如斯地步。
如果没有青衍的存在,或许白梅真的会动炎帝心思…但,毕竟还是已经有一个青衍,强烈地打击了白梅对自己吸引力的自信,让白梅想要找一个爱情体会一下的心思冷淡了下来。白梅在那之后养伤的那几天,痛定思痛,她觉得以下位的身份去和上位的人在一起,本身就太困难。而她讨厌困难…那么,体验爱情的事情,她准备留到争取到自由以后,随便去那里捡个看着顺眼的人,再试着来。
如果白梅知道安平炎轩其实是个男人,或许也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这一自恋到极点的推论。毕竟这个世界男女颠倒,那么由上一辈子的经验推算,男人跟着感情走,追逐爱情不顾一切的可能性要远大于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一个男人百般小心地这样对一个女人好,多半是的确有了关于某些暧昧方面的遐想…但,因为男女颠倒,导致白梅已经几乎很难从生理以外的方面去辨别她人的性别。行为、像貌、声音、语言…对于只接触过极少“男人”的白梅来讲,她还分不出具体的特点,辩不出雌雄。
白梅不知道安平炎轩的性别,只知道他是个皇帝。皇帝,就算有爱情,也该是和那深宫禁院的温婉…男子,或者江湖之上骄傲叛逆而又专情的哪个少年之间发生,而不该是和一个可以窝在任何一个女人怀里的伶女。况且,若炎帝真对自己有这般图谋,哪里会把自己就这么放出宫禁另立门户了呢?
于是,就这样,白梅一面笑着自己的突发奇想,一面与真相错过。
却不知,再另一边,安平炎轩也在苦思苦想,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真的,仅仅是找个人,依赖自己,像个情人一样对自己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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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庆祝乔迁之“喜”,这几日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踏破了白梅小小府第新修的门坎…当然,作为补偿,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礼品,也堆满了三间屋子。
白梅当时却只感觉到头疼。很不喜欢与一个个这样虚假的人应酬,由着她们在自己面前“推心置腹”,但,却没有选择。
白梅再一次深切地感觉到,红袖馆里悠闲的幸福生活,把自己灌出了些毛病。想当初…却也不由黯然,还当初呢!原来,自己也落到要靠回想当初,才能愉快的地步了么?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真的闲了下来,白梅却更加头疼,只能颇有三分无聊地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看着窗外的雨,提不起半分精神。
安平炎轩的所有行为,都不在白梅的盘算之内,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安。她懒散,没有斗志,不想再做太多的算计,可并不意味着她希望自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摆布,这一切,竟多多少少让她对炎帝有些怨愤起来…难道这做皇帝的就不能按理出牌么?
院中却传来人声。
白梅懒懒地挑起眼,看去。
是平安王,称着一把油纸伞,在管家的引领下走过来。
不是没有吃惊的。对于平安王,白梅自认应该是个尴尬的麻烦,按道理说没有人会愿意找这么个身份暧昧,低贱的女子,做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所有人的。如今怎么自己都搬出来了,这平安王还自己往上贴呢?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平安王看着那趴在窗户处,微挑着眉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心情却是不错,在梅雨霏霏阴霾冰冷的天气里,竟感觉到很是幸福。
她显然,是不知道,白梅对她是有抵制拒绝之心的。
白梅会担心别人在她身上另有算计图谋,会担心被卷进去以后再脱不开身,会担心万一真的陷入了这温情会使自己万劫不复…
但平安王,如何能知道这看似天真纯良的漂亮女孩子,存了那许多心思?
她只觉得,白梅最多最多,无非是像嘴上所说的,担心身份…但,自己都不在乎了,这高攀了的白梅,想必适应适应就会好的,也就不需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落烟花之所的男男女女,平安王见过不少,却从没有见过白梅这样依旧能保持着“最初的本性”的。
乖巧,聪明,善良,纯真,而且好学——这便是平安王眼中的白梅。
便是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怕也不能如白梅一般让人感觉轻松和贴心——这便是平安王分析后的结论。
错误的印象和结论,使得平安王不仅对白梅没有当初那样半分的警惕,而且甚至是越看越喜欢,越来越想亲近,以至于真的有些感谢炎帝把这么个妙人划到了自己门下。
于是平安王快乐地,把伞随手扔个一个下人,拦住正要行礼的白梅,眼角眉稍全是笑容:“说过多少次,叫我母亲,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呢?莫非,还嫌弃我不成?”
白梅挑起轻柔的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门房处伺候着的一个年轻女孩儿一溜烟儿一样地冲了过来,表情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白梅深深的为自己的运气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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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炎轩坐在那里,静静地,极为认真地阅读着每一本的奏折。间或抿一口茶,浅叹一口气,手中的笔却不停歇地依旧在圈圈点点。
一个黑影,跪在了门外,轻声禀报:“陛下。”
安平炎轩一惊,手微颤,便有一滴鲜红的朱砂落在奏折上,殷了开来。
“进来回话。”他深吸一口气,皱皱眉,把笔放在笔架上,揉揉发疼的额角。
“陛下…梅小姐那里…”
“怎么?有人找麻烦?”他略感吃惊。
“不,是…有位大人给梅小姐送去了两个…男人。这个…”跪伏着的黑影满心的无奈。
安平炎轩的笔落在了地面上铺着的厚厚的地毯上,“你说什么?”
黑影吞吞吐吐:“而…而且,梅小姐她…她还收下了…”
炎帝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柔软的掌心。
许久,他压低了声音:“你回去。…告诉她,我今晚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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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恍然未觉自己又惹了麻烦一般,兀自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礼帖,一边向着自家的管家下令:“…好生照料仔细了。记得添置上衣服首饰,过两日…恩,不!五天后,送到敬王府去…就说…”白梅琢磨着,忽然想到了平安王的存在,转头看去,很认真地问:“有什么好理由么?”
平安王怪异地看着她,问:“既然都收了,干嘛还送人?”
白梅呵呵地笑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是什么身份?哪能收男人在身边?那陛下还能饶得了我?”
平安王又问:“那你干嘛要收?”
白梅收了笑,把礼帖在平安王面前一晃,随后把面前的一杯茶水倒了上去。平安王愣愣地看着那上面的字在水中一点点化开不见,心中一面奇怪这用的是什么墨,一面又问了一遍:“那你干嘛要收?”
白梅回答:“如果是殇花楼送来的,那么,说什么也都得收的吧…”只不知道偏送两个男人来,这莫殇然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自己是消受不起了。
平安王瞪大了眼,忽然想起殇花楼的后续事件,还从来没有问过白梅。
白梅也仿佛才想到,自己竟然就“忘记”交代自己消失的那么多天的愉快经历。于是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把等在一边的管家彻底忘了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平安王叹了口气:“梅儿,遇到了我们,你总该还算是幸运的吧?我们不曾亏待你的…所以,遇到了难事,你该可以放心的和我们说的…”
白梅怔然。她以为平安王会追问她和殇花楼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会追问她为什么不及时向上汇报,甚至于会面目冷凝地警告自己——莫忘记身份。但是…
平安王没有说那些,她只是说:“殇花楼…现在看来,只要你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无碍的。你不要总拿自己的身分自我菲薄。我是…把你当女儿看的,我希望你相信。如果你不愿意,便是陛下,总也不能…大不了,我们…”
白梅却已经从怔仲中惊醒,直直盯着平安王的眼,问:“那么,殿下您的亲女儿呢?”
平安王挑眉,微笑:“原来你再担心这个?你又不是替代品…即便找回来,你总还是你的。无非是王的头衔不能给你罢了…只要我在一日,总会保你一日的…”
白梅垂头,涩涩地笑,点点头。
平安王俯身,问:“那么,现在,叫我一声母亲可好?”
白梅依旧垂着头,尤有三分犹豫地轻声叫:“母亲。”
平安王一时间眉开眼笑,却没有看见,白梅低垂的眼中,满满的清冷。
迷醉
白梅很乖,一直很乖。
尤其在她觉得她应该乖的时候。
所以当安平炎轩让人带话,要她进宫过夜,她乖乖的洗澡,更衣,准时出发。
所以当安平炎轩要她陪坐在一边一起用膳的时候,尽管她不饿,她依旧乖乖地微笑着,一口一口文雅地品尝那些传说中的宫禁美味。
所以当安平炎轩在寝室里,在那张暧昧的大床边,邀请她品酒的时候,她很乖很乖地,陪着炎帝一杯杯地把酒灌下肚子。
安平炎轩灌白梅喝酒的用心,已经难以查考,因为不幸到了最后,醉倒的不是白梅,而是这下套的炎帝。
他以为他专门练过的,久经考验的酒量,不会比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小…但,他却不知道,白梅,并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那酒的确不错,难得的微醺的感觉也挺幸福,所以白梅倒的确是享受着那一杯一杯的酒,直到安平炎轩醉倒。
在那之前,白梅试探着阻止那怪人灌醉自己,说:“陛下醉了,少喝些吧!”
而他却坚定地摇头,依旧喝下手中的又一杯酒,然后再递给白梅一杯。
醉倒后的皇帝,在白梅眼中变得格外幼稚和…难以描述的别扭。是的,很别扭,如果你被一个高高大大的人一把抱住,然后他窝在你怀里蹭来蹭去,你也会感觉很别扭的。
白梅想,难道女尊世界里面的女人,也摆脱不了爱撒娇的天性么?
她怀里的人却含糊着说:“梅,你醉了,对不对?”
白梅无奈地拍拍他,回答:“如果没醉,你要怎么办?”
安平炎轩抬起头,看着白梅,呵呵地笑:“那…我们继续…厄?”随即又皱起了眉…“可我喝不下了…唔…你别笑,我没醉呢!”
白梅想,还知道自己喝不下了…总算有救。于是便又安抚地拍拍他,说:“是啊…喝了那么多,我都醉了呢…陛下好酒量。”女人撒起酒疯,是很难看的,白梅想,所以,还是顺着些,防患于未然。
但安平炎轩的下一句话,让白梅感觉,她的防范完全失效。
安平炎轩说:“那…我告诉你,我是个男人,你便可以接受的哦!”
白梅眨眨眼,终于确定,怀里这人一定是醉了。一个女皇,居然都醉到觉得自己是男人的地步了,这可真是…
不能怪白梅的糊涂,换成是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醉鬼忽然说出的,违背常理的话。——醉得都糊涂了,难道还敢指望他说的不是子乌虚有的胡话么?
但安平炎轩,或许是因为相信酒后吐真言这一信条,本想灌醉了白梅,坦白,试探下对方的态度再说,结果虽然是自己醉了,浅意识里却依旧念着这件事情,而且居然很轻松地就那么说了出来,全然顾不得后果。
炎帝又在白梅怀里蹭了蹭,闷闷地问:“你能接受?”
白梅拍拍他,说:“自然,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能接受,我的陛下。”她全当自己是在陪小孩子。
安平炎轩又向她怀里扎去,一边闷声说:“你不接受也没办法…反正我…”
白梅伸手散开他的发,揉着他的头,应着声。
安平炎轩却忽然退出来,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白梅,说:“不对!你…你是谁?你不是梅!”
白梅哑然,脑子中却自然而然罗列出N种推测。
推测一,安平炎轩醉到不认人的地步了。
推测二,此人嘴中的梅,另有其人…而且可能还和自己挺像。
白梅很倾向于第二种,因为这恰好也解释了面前这人对自己的怪异态度。
但是…白梅自打碰上安平炎轩,似乎就从来没有猜对过。
安平炎轩嘟嘟囔囔,说地竟然是——:“梅她恨我都来不及…怎…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
白梅满脸黑线…原来这样拍拍哄哄,就成了对她好?那么…“你为什么觉得她恨你呢?”
安平炎轩皱了眉,嘟了嘴,显出几分平日未有的可爱,很肯定地说:“她就是恨我!”仿佛是为了加强语气,还打了一个酒咯。
白梅微笑,语气愈发和缓:“不会的。你对她那么那么好,她讨好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恨你?”
然后她看见面前那一张透了红晕的醉脸上,挤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我把她人强要了来,心却要不来…对她再好,她该恨我还是恨我…”
白梅愣住,从没想到面前这皇帝会这么想。
安平炎轩却就此打开了话匣子:“恨就恨吧…反正我放不开了,谁叫她…谁叫她那么好…”
白梅无辜地眨眨眼睛,揉揉额角,很想跳起来给安平炎轩两下。她都表现得那么堕落那么放纵那么不要face了,面前这家伙是怎么识人标准竟就非说她好?
“反正…都是她了。…”安平炎轩尤自说着,又软软地往白梅身上扒了过来。
大约是受到了些冲击,白梅多少有些僵硬,试图把这醉鬼推开。
但喝醉了的人,大约都会不太正常,竟然就如一只八爪鱼一样,四肢都缠上了白梅,用力的拥住,不在两人之间留半点空隙。
白梅不自在地扭了一下,随后惊住,“啊!”地一声惊呼,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满是惊疑。
安平炎轩抬起头,唇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抱我,好不好…”
白梅用手指抚上他的唇,那里还隐隐留着咬过的牙印。不可否认地,在那一刻,白梅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厌恶,相反…居然…有点心动!所以…她好像,有点,乖不下去了。
那么…
白梅轻轻用手指点点安平炎轩的额头,说:“陛下可知道我是谁?”
安平炎轩闭眼,涨红了脸,咕哝着咽下口水,点点头,小声回答:“梅…”声音中带了些沙哑和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