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男子掐尖了嗓子娇嗔,又别过脸去似是要赌气:“你把奴家看成了什么人?我、我怎么能…别人都能去逃命,独我不会。”
“…”
“陛下以为我适合青衍一样的人么?她有逃命的法子她自去用,都不来顾陛下一顾,一点子也不顾姐妹情深…可我、我却是陛下的人呐,我只在乎陛下…”
“你说什么?!青衍有逃命的法子?”
“陛下,你不是说过,暗影是由青衍负责的么?暗影那么神通广大,会不能保了青衍逃命?”
“…你说的对。”青岘忽然露出一个笑:“若是…我不会亏待你的。”
“陛下,我不求你怎样待我,只是希望你好…”
只要有一线生机…
…
“多好,已经下午了。”白梅说。
阳光正暖,暖得让人犯倦。
“是的。”莫殇然回答,然后问:“你要不要去看看苏彦,自你回来,还未见过他。”
白梅垂下了眼,没有人看到她眼底的愧疚,她说:“我正要去看看辰国送来的几位大臣,其中有一个叫做孟吴的,据说是辰国的大儒,通读古今,关心民生,是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官。”
“白梅!”
“莫莫,你该知道,我去看谁不去看谁,是有着我的苦衷的。”
莫殇然磨牙,却只能无语。
一只精巧圆润的紫砂壶,被白梅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茶案上。
茶案边一只小炉,上面烧着一只铁壶,壶里刚刚打上来的井水,静静地依旧还透着凉气。
“白梅,我不明白,”孟吴说:“你想要颠覆我们的国家,却还希望我们为你服务。”
“不,我只是要灭尽不守承诺,违背天道,威胁到我凛国安宁的辰国皇族,而不是要让我凛国的铁骑踏遍每一寸辰国的土地,让现在的辰国民不聊生。”白梅取出两只茶盅,一一涮洗,摆在两人之间,慢悠悠说:“百姓是无辜的,她们应当得到官庭的照顾。”
“说到底,你是要取辰国而代之。”
“使辰国灭亡的,从不是凛国,更不会是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白梅抬眼看看孟吴的脸色,说:“恕我直言,辰国是灭亡在于辰国的君王不够爱护自己的百姓,不够信任自己的官员,不够明白理智…”
“也请恕我直言,”孟吴似乎是被这批评冒犯到了,颇有些着脑的仰起头来顶撞:“凛国的皇帝亲近女色,妄宠奸佞,就是明白理智?不须我多言,白梅你该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也配来指手画脚!”
白梅笑了,并不恼,伸手探了探那壶开始沸腾的水的温度,拎起壶来,开水浇在茶盅和紫砂壶上,留下温润的,湿漉漉的痕迹。
没有得到回应,孟吴微微有些平静而羞愧起来,为了自己过激的言论,面前这个温和,谈吐自如的女子,虽然并不如凛国百姓间所传诵的那般神勇,但也显然并不是辰国宫廷间传说中的不堪。
“孟先生,我听说辰国西面和凛国南面一样,气候潮湿温暖,本是好天气,却多山岭沟壑,无法种稻谷,反而荒芜。”
“是。”
“四年前,凛国有人创出梯田之法,变荒山为良田,已是养活了好几个省的人家。只是虽两处离得近,却是不通消息,这凛国富庶,辰国却依旧因缺粮而挨饿,边境上有不少人试图偷偷逃进凛国的国土…若是辰国为凛国所并,梯田之法自是可以推广。”
“…”
“我还听说,辰国北面和凛国北面,都紧邻胡族。胡人游牧,每逢秋冬无产,常常大举入侵。三年前,凛国与其签订条约,通婚、通商、互不侵犯,自那后凛国的粮食布帛换了胡人良马骏骑无数,也够得不少铁矿石,将士装备大大提高。辰国却依旧不能和胡人达成共识,年年战火依旧,苦了边疆百姓…若是辰国为凛国所并,胡人之害也是可以缓和不少。”
“…”
茶香四溢,白梅笑眯眯把一盅茶递到孟吴手边。
“我还听说…”
“你是不是还听说,我辰国的臣子不知廉耻忠诚,一盏香茶便能让我们易主?”
“当然不,”白梅被打断了话,却也似乎并没有为此不满,只是抿了口茶,道:“我只是听说,辰国有一位孟吴先生通古今,晓时事,甚是关爱百姓生死,在乎民生存亡…现下原辰国的西部边镇,又是灾荒,我凛国既已占有那里,自是运去了救济粮草,却苦无了解环境之人,行动间颇为受阻,若是先生改变主意,愿意帮上一帮,想必于百姓有益,与民生无害。”
“你说的对。”孟吴咽下了茶,很是勉强地应承:“白侯,我想我改变主意了。不过,你要保证,至少会善待我辰国的百姓。”
“她们已经是我凛国的百姓,孟先生。而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凛国的百姓,她们安居乐业,我方才能高枕无忧。”
“白侯,再给我一个星期。”
“好。”白梅微笑:“一个星期,先生不妨安排好家人打点好行装再上路。”
“不,一个星期,我替您说服剩下的人。”孟吴说道:“就算是我,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为您做的第一件事。只是,您要记住您说的话。”
白梅深深一躬:“如此,拜托先生你了。”
只要她们愿意支持我,我就会给她们生的机会。
白梅拈着茶盏,笑得纯良无害。
下面,该去见一见辰国的另一位倒霉将军才对,也可以和她讲一讲,凛国军士的待遇,讲一讲,凛国上下平等的军法,讲一讲,凛国的皇帝绝不会为了自己一时的苟安,交出拥护自己为自己流血拼命的将领。
哦,或许…
…
莫殇然忽然推门而入:“梅花儿啊,辰国有动静了。青衍果然动用了所有暗影,寻找逃离躲藏的方式,按照你说的,我们只是记下了接头地点,还没有打草惊蛇。青岘也知道了青衍在动手脚,已经对她开始疑心警惕。”
“不错。”白梅点点头笑:“可以收网不必留着那豁口,让她们误以为还有一线生机了。”
“是啊。”
“哦,对了,最后一点小把戏,派个人射一封书信给她们,我们不再信辰国皇帝青岘的鬼话,若真要谈和降服也不是不行,我们要青衍的承诺。”
“唔?”
“我要让青岘帮我昭告天下,是青衍放纵了败势,是青衍通敌以求个人的安宁…”
“我要让青衍不得不反击,是青岘让她失望,是青岘的决定导致了辰国现在的绝境…”
“莫莫,我要让辰国的皇族,自相攻击,把她们的肮脏丑陋暴露给所有的百姓来看。我倒要看看,她们就算保存了性命,是不是还能够一呼百应东山再起。”
登高
一个国家要亡了,不仅仅是把人杀了把城池占了这么简单的。
然后呢?
善后的事自然有那些喜欢唠唠叨叨乱扣帽子的文臣们去负责。
白梅笑眯眯往榻上一软:“我累了,歇歇,事情都差不多了,我就不管了。”
莫殇然无奈摇摇头,转身出门,自去逗弄近些日子来传送消息累得要死的鸽子们玩儿。
安平炎轩运笔如飞,折子批得飞快,他准备批完了这些公文,就上门找白梅一起歇着去。
一场大战终于快要结束,每个人都迫不及待。
苏彦没和白梅打招呼,直接叫了管家收拾好行装,自顾回了京。
一入白侯府,就看见两只小小白笑呵呵摇摇摆摆地连跑带走地奔了过来,口齿不清地叫着:“爹爹爹爹…”
苏彦微笑,眨眨泛红的眼。
如果有一场雨就好了,他想,刚好可以来遮掩他的泪。
白梅不在,他没有一个拥抱可以用来肆意流泪。
…
仿佛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实际却又是两周十四天过去,捷报传遍了南北。
辰国的皇城内已经被围困得断了粮,终于青岘自焚于宫禁,而后等到青衍捧着印玺诏书,大开了城门,屈膝一跪,宣告了辰国的灭亡。
那一日,云层翻滚,大雨倾盆。
白梅笑歪歪地去看热闹,险些一跤滑在泥里,幸而被莫殇然扶助,不由悻悻:“我讨厌这雨。”
莫殇然无奈:“夏末秋初总会有这么一阵子,要下几天大雨的,然后,天气就凉了。”
“唔,我喜欢凉快的天气。”白梅展颜又笑开:“咱们快能回去了。”
她俩身后打着伞的寅微微一笑,算日子,回去来来得及给自家的小子过六岁的生日。
…
按照约定,凛国要留青衍一命。
平安王怒吼吼抗议:“把她留我眼皮底下我定是要杀了她,不然还要看着我的女儿侍候她不成!”
尹清虹不理不睬,只是梳好了发,一面在镜子面前研究哪一根簪子更适合自己,一面慢悠悠答:“我不管,她不在我眼前我不放心,天知道你们会不会害死她。你去和白梅说要留她一命,白梅就答应了。你再去和白梅说就把她留在咱们府里软禁,白梅也一定会答应的。”
平安王无奈:“这不可能…”
“你当初去说留她一命,白梅就应了。”
“…那怎么一样?”
尹清虹却只是冷冰冰地坚持:“你去说,去说。不去就休想我再认你这个娘。”
“你…”她很想回一句有这样的女儿还不如没有,可又分明感觉心疼舍不得,这是她欠她的,平安王想。
…
白梅“噗嗤”一声笑了,指着平安王对安平炎轩说:“你瞧瞧这个,真是闺女大了不由人,生生要气白老娘的头发。”
安平炎轩摇摇头叹息:“无所谓。当初青衍做过什么你最清楚,你怎么安排都好…说实话,我虽恼恨,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灭了这个国家。”
白梅双手一拍,一双大眼里流光溢彩:“你倒来装好人了,活像是我要灭了谁一般。若不是因为她欺人太甚不让人好好过日子,我至于么我!”
“…”平安王默然,而后忽然开口:“这么些年,我也看出来,清虹那孩子扶不上墙,我只求她以后平安。”
“所以,白梅你给她口饭吃,养着她,照顾着些吧…”
“这王的名号,我会上折请陛下撤了,再担不起的。至于我的部下,能用的,也都介绍给你,兵权,是要交还的,看陛下安排…”
白梅手中纸扇一合,弯起眼笑得无辜又大度:“若是平安王也想去养老了,我倒是有个好地方推荐。”
“唔?”
“那地方清静,也单纯,有山有水,就是清苦些。”
“清苦怕什么?”平安王苦笑。
“…那最好。”白梅手中的纸扇“唰”地一下又打开,遮住了她的坏笑,只留下一双大眼在外,笑意盈盈。
平安王才退出,白梅的扇子就开始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安平炎轩耳边煽风:“轩轩啊,你看我处理得怎么样?”
安平炎轩无奈地看着白梅闪亮亮的大眼,不忍心打击她,却依旧忍不住吐槽:“你本来不就打算把青衍和尹清虹放一起,发去个清静地方看着么,居然还好意思装得像是给了平安王一个面子。”
白梅笑得更欢快了一点:“平安王总觉得我该是恨青衍入骨,甚至也觉得我应该和尹清虹一并过不去,可实际上…我没有那种强迫症。轩轩,青衍死了,你凛国的口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
“是啊,而且你也占不了平安王那么大便宜了。”
“哪里哪里,对了,我听说城西的绿豆糕点做得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吃?”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聊?!”安平炎轩忿忿,点着桌子上一沓沓奏章:“你自己玩儿去吧,我还要忙。”
…
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
青衍一身锦衣,骑着高头大马,刚刚游完整个儿曾经的辰国京都,如今凛国的顾城——取名为顾,只是因为新安排的太守姓顾——用以昭告天下已经太平,一切和和美美。
顺带坐实了她贪生怕死出卖了辰国的罪名。
百姓们大多木然,并不感兴趣,以为这许些日子对于辰国的最后一丝崇敬已经被磨光。
凛国军队涌入这个曾经繁华如今却满是荒芜惊惧的城池时,白梅和苏彦名下的商号同时入住,带来了粮食、药品和生机。
青衍目光黯然,任由士兵牵着她的马前呼后拥地走过。
只是路过一座生了杂草住了乞丐已经荒废了的楼阁时,她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的红袖楼,也曾雕梁画栋描金镂银,夜夜笙歌燕舞,欢声笑语,迎来送往。
白梅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再也看不到当日的浮华。
楼门大开,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杂草丛生。
曾经满园的虞美人开得前所未有的落魄而凌乱,倒是狗尾巴草长的齐齐整整翠翠绿绿的。
大风刮着落叶一吹,花叶瑟瑟地抖做一团。
白梅怀里抱着一包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绿豆糕点,回过头对呆愣愣的尹清虹纯纯一笑:“饿不饿,我这儿有新鲜点心要不要来一点?”
尹清虹抿了抿唇:“好。”
话音未落,忽然雨又下了起来,噼里啪啦淋了一头一身。
尹清虹惊得一声尖叫。
白梅哈哈笑着拉了她躲进那破败的楼里。
…
楼内,一个面上带疤的,佝偻着身子的乞丐惊恐地看着两个贵小姐打扮的女人闯进。
其中那个白衣的笑眯眯掏出点心:“呐,一边吃点心一边上雨,也是乐事乐事。”
那点心果然做得好,香气扑鼻。
乞丐咽了口口水,被尹清虹的一个目光吓得又向墙角缩了缩,却见白梅笑得灿烂:“既然都在这屋子里,也是有缘了,一起来吃吧来吃吧,我买得本来也富裕。”
尹清虹摇头叹:“你现在倒是大方起来。”
白梅弯眼笑得没心没肺:“我现在终于有了资格大方。”
“你不肯把她来给我照顾,把她要送到哪里去?”
“西边。”
“你的地盘?”
“算是,不过也算不得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我也要跟着去。”
“唔,会很清苦。”
“我不怕苦。”
“…”白梅略略沉默了下,抬眼,问得很是认真:“你真的是喜欢上了她?”
“我就只跟着她,跟定了。”
白梅弯起眼睛继续笑,拍拍手上的点心残渣:“好说好说,你娘平安王,现在已经早一步派人过去在收拾你们一家子的住处了。”
“啊?”
“我估计着,她是想开了…没有哪个做娘的,不希望女儿好的,她先前闹得厉害,一是真的伤心,二是担心你。”
“我明白。”
…
“殿下,我说的话,你真的明白了么?”云璃牵住青衍的马,掩不住眼底的担忧。
“明白,怎么能不明白?”青衍苦笑:“其实我宁愿死了,只是既然你们要我活着,那我便活着。我当初对不起你们的信任,如今不能再对不起你们的期待。”
“白…侯,”这两字云璃似乎说得很艰难,“这些年再见变了很多,性子倒显得平和了,想必不会太过难为你。若真是为难,也就…”
“我会忍。”
“殿下,你…”
“其实我早就学会了忍耐。这几年,青岘她…我只是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中了她,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到临头她却只能歇斯底里…”
“唉。”云璃叹息,转而看看邃信:“好好照顾主子。”
邃信沉默地点点头。
青衍打马要走,却又忽然回头:“白梅似乎还肯信你,有空帮忙问问,红…尹清虹怎么样了,我最对不起的,其实是她。”
“好。”云璃点头。
…
“我以为,你既然来,就是要在她走前和她说几句什么的。”莫殇然望着青衍在许多兵丁“护送”下离开的背影,问:“我又猜错了?”
“我讨厌下雨。”白梅嘟嘟囔囔,却仿佛没有听见莫殇然的疑问。
莫殇然抬头,又有雨点落下,在她脸上冰凉冰凉的。
然而白梅紧了紧衣领,却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说,如果青衍到了地方,看到尹清虹,会是啥反应?吃惊?还是惊喜?”
莫殇然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个白梅啊,最近变得格外爱笑了,而且不是以前那种怎么看怎么完美的假笑,而是多了戏谑多了情感。
不错,真真不错。
…
雨终于停了。
城楼上望去。
夏日那些郁郁葱葱的翠绿,已经渐渐染了枯黄,却依旧广袤苍凉。
“这天下,你我共享。”安平炎轩说。
“不,天下是你的,你是我的。”白梅答。
安平炎轩的脸微微地红了。
——两人的双手,不知何时牵在了一起,十指相扣,纠缠得紧密。
【翻云覆雨·完】
□(上)
“白梅。”
“嗯?”
“这一次,论功行赏,该赏你什么呢?”
“轩轩,不必。我的权势,已经足够,再多,会动摇国政的。”
“怎会?我信你。”
“你信,却不代表别人也能信。”
一瞬间,安平炎轩以为,他在白梅眼里看见了感伤和黯然。
然而再去看时,却见白梅笑意盈盈:“轩轩,赏我个随便什么官职,让我平日里也能多见见永琰吧。”
“好啊。”他也跟着笑开——自己又多心了,他想。
…
一弦一柱,思华年。
莫殇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白梅呼朋唤友,兴高采烈地拽着一群狐朋狗友酒囊饭袋拥进了自家的小倌馆——醉不归。
当初这名字还是白梅起的——在自己的领地,她拒绝开这样的地方,然而进了京城,比起白花花的银子,白梅似乎并不心软——只是定下一条规矩,醉不归的公子们都得是自愿签下卖身契的。
倒是莫殇然,自己往往软了性子,容让着些。毕竟平日也是她在主要打理这些生意,醉不归里还有一些殇花楼的自己人,打探消息都是能手。
天要下红雨?!——莫殇然只有诧异。
谁都知道自从回来,白梅黏糊安平炎轩黏得紧,连家都回得少,那俩小小白成日缠着苏彦要娘,每日却也只能和白梅亲近上不到一个时辰。
今日,怎么居然跑到了这种地方来?
白梅并没有看到窝在暗处的莫殇然,自顾歪头笑得猖狂,对着迎上去的嬷嬷就道:“给我叫上你们最好的倌儿们,看到我身边这些夫人没?伺候好了,有赏!”
莫殇然看着那被丢在桌上的两锭银子,一个哆嗦,直替白梅心疼。
转念却忽然想起这银子是进了自己腰包了,眼睛一转,又乐了起来。
…
安平炎轩又开始想念白梅了。
往日里到了下午,白梅总是会不请自来,大家也都明白,从不阻拦。
可是今日,眼见天都黑了,白梅也没有出现。
安平炎轩开始着急了。
“白梅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却见安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赶来求见。
“陛下,白梅做不得太女的老师,她自己就行为不端,焉能为人师表?”
“哦?”
“今日一早,她匆匆结了学业,竟是约了四五大臣奔了城南的醉不归,那是有名的窑子啊!”
“…”
某皇帝,忽然想起白梅曾经说——若我有一日出墙,你尽管来捉奸么。
捉奸?
唔…这其实是个很暧昧的词。
——非得和一个人有了□,才好去捉她和其他人的□。
…
醉不归。
温柔乡,人自醉,醉又何须归?
红烛耀眼,酒气飘香,琵琶叮咚环佩伶仃,一瞬间恍花了安平炎轩的眼。
“呦!客官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醉不归吧…”一个挑得高高的声音想起。
红衣绿袄,云鬓璎珞,一瞬间,已是围上了一群柔媚的倌儿们。
安平炎轩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尴尬退缩起来。
可是身边已经围满了莺莺燕燕,想要退,都退不出去。
眼见一块散发着脂粉香的帕子就要扑到脸上来,一个声音救了安平炎轩。
“住手,都退下,他也是你们能碰的。”
人又都呼啦啦退下,夹杂了一些抱怨的,但甜腻的声音。
轩轩一时颇有几分感激涕零,望去,却是莫殇然靠在涂得朱红的柱子上,指着楼上角落里的一间:“梅花儿在那里。”
他急匆匆要去,错过了莫殇然眼底的一抹算计。
莫殇然玩弄着指尖一锭银子,勾着唇角,颇有几分白梅犯坏时的模样。
…
珠玉为帘,锦绣为毯,醉不归最奢华的房间恐怕也是全京城最奢华的房间。
就是皇帝的寝室,白梅摇摇头,也绝对没有那么铺张。
“把这些熏香都撤下去。”白梅道,侧耳听着隔壁某平日里也衣冠楚楚的大臣刺耳的笑,弯了弯唇角:“把墙上打的洞也堵了吧,听着闹心,明天再打探也一样的。”
“是。”
窸窸窣窣,房间内安静下来。
白梅人也疏散下来,回京前,她其实也是这儿的常客——家中总是很多事情缠得脱不开身,见到轩轩又猜来想去,可是在这儿,软塌轻枕,闭眼睡一觉,要的东西总有人准备好送上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子僵住了。
一个脱得精光的,细腻柔软的身子,缠了上来。
“莫主人让语儿好好伺候夫人呢…”
…
安平炎轩推开了门。
捂嘴差点儿惊叫起来——门里是她的户部尚书正抱着一个男人猛啃。
她急忙又把门关上,通红了脸正犹豫,却听见白梅的声音在叫:“莫殇然你给我上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
“敢什么?”安平炎轩好奇。
一转头却看见白梅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个红红的唇印。
他心里一酸,想发作。
可白梅却先一步抽了抽鼻子,扑进他怀里,泪光盈盈:“轩轩,莫殇然她欺负我陷害我给我捣乱…”
安平炎轩下意识就抱住白梅,回到:“那你欺负回去陷害回去也给她捣乱么…”
白梅在安平炎轩怀里蹭了蹭:“那个男人讨厌死了,不依不饶地,莫殇然居然试图破坏咱俩感情。”
安平炎轩:“…”
“轩轩…”
“的确很可恨,要不,把她拖出去砍了?”
小白崇拜地看着轩轩。
安平低头,一口亲在白梅脸上,伸手抹去了那个碍眼的唇印。
“说,他都碰你哪儿啦?”
…
许多日以后,轩轩忽然很好奇,询问小白:“为什么似乎总不见你有烂桃花缠身了?”
小白懒懒散散:“大家都知道我是皇帝的人嘛,谁敢。”
轩轩:“那么,那一日莫殇然是怎么鼓动那个男人的?”
“莫殇然跟他说,伺候好我,我就会教他跳舞,我教了他跳舞,他就能成花魁。”小白想了想,回答,眼睛中闪着莫名的光。
“这不是胡扯?”轩轩大乐。
“也未必哦,轩轩不知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在辰国可以一舞成名?只可惜被青衍买下了就,不然绝对也是花魁啊花魁…醉不归的现任花魁也有和我学过舞蹈哦!”白梅眯眯眼,许多□这个的师傅只晓得身段,努力要展现身体最美的部分,却忘记了其实遮遮掩掩,将露不露故作纯清的模样,更让尝遍了淫靡妩媚的女人们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