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炎轩有些郁结。
“轩轩,”小白却忽然笑得暧昧“有没有兴趣看看我的舞呢?”
“不,没有。”
“真的?”
“…他们,都看过?”
“工作需求么…”
“…”
“喂,不要磨牙,那个对牙齿不好。”
“我要看。”
“什么?”
“你的舞,我要看。”
“好啊。”
“现在就跳。”
“好啊。”
“以后再也不许跳给别人看!”
“好。”白梅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轩轩,你说什么,都好。”

一举手,一回眸,一个轻佻地勾唇。

“喂,轩轩,你怎么把鼻子捂上了?”
“我看看?诶呀,怎么就忽然流了鼻血?”
“天啊,等着,我给你找块帕子来…”
“最近吃得清淡些,怕是上火了,唉唉,轩轩你要注意身体。”

“白梅!”
“在!”
“你离我远点儿,什么就都好了。”

□(下)

捉奸(下)
近日里来白梅心情不错,常常笑眯眯哼着歌,黏在安平炎轩身上腻腻糊糊不肯下来。
安平炎轩第二十三次把白梅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很严肃很严肃地说:“你凑这么近不觉得热么?”
小白伸手一指,窗外正有一篇枯黄的落叶飘过:“不会啊,现在天气凉快了!”
安平炎轩愣了愣神,一转眼小白已经第二十四次黏到了他的身上。
“轩轩,我们吃火锅庆祝立冬吧,好不好?”
“吃什么…锅?!”可怜的皇帝向后仰着身子,磕磕巴巴地问。
近些日子越来越色,越来越不要脸的小白,叭嗒一口亲在皇帝露出的脖子上,随后一路上移开始啃皇帝的嘴唇:“先吃轩轩,然后晚些再去鼓捣锅…”
轩轩其实也早已吸取的教训,不再脸红气喘不知所措束手就擒,一翻身扑倒小白:“凭什么吃我不吃你!”
小白呆住,而后魅惑地笑:“好啊好啊,轩轩你吃吧你吃吧吃吧…”
“…”轩轩再一次不争气地脸红了,气势全消。
小白却已经自己很利落地解了衣带,敞着衣襟黏了上去扭啊扭的:“轩轩你吃啊吃啊不可以嫌弃我啊…”
安平炎轩咬咬唇,义无反顾地堵住了小白呱噪的一张小嘴。
你猜,最后是谁没有起来床?
反正传说中的火锅没有吃到,因为没有人去鼓捣。
有没有火锅吃,并不影响幸福着的人儿们的心情。
莫殇然今日里来心情也很好。
——小整了一把白梅,直接结果却是白梅和皇帝关系愈加亲昵,于是白梅似乎心情不错,白梅心情不错,莫殇然心情也就不错。
她得意地把手中的一锭小银子抛起又接住,再抛起…
咦?!
莫殇然大惊,怎么凭空里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染着艳红艳红指甲的手就那么把银子劫去了?
定睛再一看,诶呀呀!
怎么这手的主人的一双眼睛,一眨一眨地倒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而后那眼睛的主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那叫一个轻柔那叫一个勾人那叫一个带着性感的沙哑和温润:“您可算是来了,进来坐坐?”
爱情有的时候是没有道理的。
莫殇然就这样陷入爱情的泥沼了,虽然过程是她如此不屑的一见钟情,虽然另一位,其实不过是个风尘男子——尘欢。
对于莫殇然,尘欢是唯一一个男人,说来可笑,她一向虽看似潇洒其实却自律得很,年至三十余却还是老处女一个。
对于尘欢,莫殇然却不过是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虽然这一个格外奇怪了一些。
尘欢的年纪大了一些,客人少,于是常常斜倚了门框招揽银子——没有客人,就没有银子,就没有饭吃。
莫殇然其人,丢着银子走路,在尘欢眼中,简直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银锭子——这银子不仅大,而且还傻:一句话,就勾引进了门,而且花了许多银子,却真的只是安安静静坐一会儿就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居然还日日都来。
日日都来,就不再是许多个中的一个,而是永远都会记得,总是会想起,难免会有所期待的那一个了。
尘欢努力不动心不动情,却依旧忍不住日日笑吟吟地。
尘欢交了好运了,人人都这么说。
莫殇然终于找到上天给她安排的那个人了,只有莫殇然自己这么强调。
白梅问莫殇然:“你真喜欢他?”
莫殇然痴痴地笑:“我要赎下他,给他自由,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俩的年龄怎么也还能再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孩子…就算没有也可以领养五个六个七个…”
绿殷不屑地翘着腿,指着莫殇然对白梅说:“那就是个傻帽!”
白梅弯起唇角,随后垂下眼帘抬起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坏笑。
随后的几日里,莫殇然忽然过得水深火热起来。
尘欢问:“你晚上要不要留下来?”
莫殇然喜:“你希望我留下来?”
尘欢点着她的衣领子,那里有一片胭红胭红的胭脂印:“留下吧,既然来找我,何苦晚上又去找别人?”
尘欢笑:“好漂亮的玉佩。”
莫殇然乐:“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是我特别去订了的。”
尘欢点点头:“隔壁的嫣然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说也是个豪爽的客人特别订了送下的。”
尘欢哭:“你去找你男人去吧,不需要敷衍我。”
莫殇然茫然:“哪里有别的男人?我男人不是你吗?”
尘欢泪流:“有人都找上门来了,说是你男人,骂得好难听…你还说你只有我,就知道不过是戏语…”
莫殇然一时也只想泪流。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掉分子的话却只好在心里重复。
白梅奸笑:“叫你害我?现在也让你尝尝醋坛子被打翻的滋味儿。”
莫殇然的脸几乎苦成一只苦瓜:“白大小姐诶,我还约着要和你姐姐一块儿办喜事呢,再添乱下去你可就抱不着你侄女儿了!”
凤三翌站在白梅身后,眉毛一挑:“我下月是一定要把他娶进门的,你要是搞不定我可不等你。”
白梅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那是那是,谁敢耽搁本殿下抱侄女儿?莫莫你是希望尘欢那里再热闹一点儿不?”
莫殇然无语望天。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若是时光可以倒退,她绝不设计安平炎轩来给白梅捉奸。
虽然尘欢虽然小闹闹,其实很好哄,可是她会心疼尘欢的难过尘欢的自卑尘欢的…尘欢过得很累,不该在添上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
累?!
呜呜呜…她知道错了,原来是因为小白心疼皇帝劳累了,所以在整她?!
“最最亲爱的梅花儿啊,我去把那些贪官都砍了,将功折罪给你家皇帝赔罪,成不成成不成?”莫殇然腆着脸问。
白梅横她一眼:“用不着,结婚那天要让我们闹洞房。”
“好。”
“生出小莫莫不许藏着不让人见。”
“一定。”
“还有,若真是娶了,就好好对他。”
“废话!不然我娶他干啥?”
“嗯?”
“不是废话不是废话,梅花儿你说得就是真言就是真理就是…”
白梅忽然撂下正喝着一半的茶,起身:“不和你瞎侃了,轩轩差不多批完折子了,我要看轩轩去。”

探病(上)

太安静了,安静得可以听见窗外麻雀被春日里第一场雪冻得直抖翅膀的声音。
安静或许正常,但是在白梅存在的地方,在一个清醒地没有睡觉的白梅存在的地方,这么安静显然是不正常的。
轩轩瞥小白一眼,小白勾起唇笑笑。
轩轩回过身提着笔刚要继续批折子,却忽然又顿住,猛地转过身,依旧看见小白勾着唇冲他笑。
轩轩却皱起了眉。
——白梅的眼中黑幽幽一片,依旧温柔,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怎么了呢?”轩轩问。
“怎么了呢?”白梅其实也在自问,她最近的心情忽然沉闷了。
轩轩被白梅无辜装傻地反问噎得一怔,转了话题:“你这几日,和永琰处得还好?”
白梅眨了眨眼:“那孩子和我一样任性,和你一样较真。”
“…什么意思?”
“那孩子真是咱俩的亲生孩子呀!越看越是亲啊!”白梅捧着脸,忽然变得幸福而陶醉。
安平炎轩无语,扭头继续披他的折子。
——白梅也会心情不好?那纯属误会,她要是真的不爽,恐怕只会恶整回去,怎会独自郁郁。
白梅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安平炎轩的身后,轻得声不可闻。

“梅花儿,”莫殇然也叹息:“你又有多久,没关心过你白府里,把你当作主人,倚靠你而存活的那些人了。”
“你为什么会不安,是因为你最近虽然过得快乐,可是这快乐是虚的,是建立在对很多事情的忽略之上的。”
“有一日你隐隐约约记起了其它的事其他的人,如何能依旧安心?”
“你和你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你年轻,漂亮,有权势,有能力,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风评。可是,你还有你的亲人,还有你的孩子——哪怕她们不是你亲生的,但也毕竟是你认下的,你名义上的孩子。”
“你喜欢的人不在乎你的权势,他信任你不会威胁到他——我们权且假设他是真的如此信任着。但是还有太女,不知道你身份的太女有一日长大会如何看?还有这朝廷上下的百官,这皇城内外的百姓,会怎么看?”
“苏彦,我知道,你对他足够好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该怎么办?是就这样一辈子孤老下去,守着这个名义上的身份,替你操持?还是,他原本也该有他自己的幸福?他也是人,一个年轻的男人,需要的不仅仅孩子,不仅仅是可以活下去。”
“你的幸福,太自私。”莫殇然说。
“不过其实我们都情愿你活得自私一点。”凤三翌打断莫殇然的话,插口道。
莫殇然瞪她,凤三翌苦笑却依旧坚持:“妹妹你活得太辛苦,放松一些,自私一点又怎么样?你不欠任何人的不是么?”
莫殇然狠狠地跺了下脚,看着目光尤且茫然中的白梅。
凤三翌却依旧在继续她的意见。
“你已经付出了很多,你应该得到幸福。无论是爱情还是对幸福的追求,都不是罪过,而是上天赐予每一个人的福泽。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你牺牲你应得的快乐。”
“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如此说,你不是,我也依旧会这么说。”凤三翌顿了顿,笑得似乎轻松了一点:“至于其他人,他们有他们的命,不该是你的责任。”
白梅愣了愣:“你说得对,莫莫,我有时的确太自私,而这自私,的确不好。”
“至于过得辛苦不辛苦…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活得不辛苦?我也有我的命,但是当初你…”小白犹豫一下,盯着凤三翌,继续说:“三姐你,还有四姐依旧要想方设法地找到我,你们难道不辛苦么?辛苦不是抛弃伙伴和家人的理由,只是推卸责任的借口。”
“那怎么一样?你是我的亲妹妹。”凤三翌反驳,虽然她对于苏彦有很好的印象,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希望白梅为此过于犹新,对于她而言,这种时候还是要偏心于自己的妹妹的。
“在我身边的人,姐姐,都是我真的从心底认可,当作朋友和亲人,诚心希望他们能幸福的。诚然,他们有他们的命,但是这命运早已和我的羁绊在一起。”小白闭了闭眼,笑:“莫莫你提醒得对,我会仔细思考的,我绝不会再这么轻忽我的家人。”
“我要先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一定要想出来…”她喃喃。
白府啊,白梅连白府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只怕都不清楚了——这可真真是失败。
不过,哪怕是白梅,也知道白府有两个人,两个不可或缺的人。
一个是白府的男主人苏彦,另一个…哈哈,就知道你要猜错!不是女主人白梅,却是白府的管家。
话说这白梅每日里上朝入宫,常常在外留宿,虽每日也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在家中,却也不过是抱着那一对儿粉雕玉琢的孩子傻笑痴笑狂笑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内事问苏彦,外事找管家。
白梅?她那任性不顾后果的法子,还是不要来捣乱比较好。
然而终于这一日,在白梅想出处理方法而敢于正面应对苏彦之前,白梅就偷不得懒了。
因为管事儿的病了。
白管家是卧床高热不起,苏彦则更是要命,干脆烧得昏迷不醒。
管家没有了还有副管家勉强支撑,苏彦却是两个孩子外加这一干老小的主心骨。
白梅大怒!
又没有什么流行难治的重症,不过最早只是感冒,怎么会闹成这样?
一面抱了两只小小白柔声哄问,一面恶狠狠盯着手忙脚乱的御医们忙里忙外。
一群废物,干什么吃的?!白梅心里极度烦躁。
御医辩解:“心病难医,病情才会加重,或许需要更多的休息和静养。”
白梅瞪眼:“你是在暗示本侯的正君心有不轨?”
御医瞬间消音,冷汗连连,许久才勉强应承:“不敢,不敢。”
直闹到两个孩子含着泪睡熟了,苏彦才略略有些要清醒又像是病得更严重一样,含含糊糊地呓语起来。小白握住苏彦的手,把耳朵凑近他移动的唇,却只听见他一遍遍重复俩孩子的小名儿。
白梅弯起唇角勉强笑笑,轻声安抚这个她躲避许久的男人:“孩子们都好,都好,只是要爹爹,你要早一点儿好…”
后面的声音却忽然噎在了白梅的嗓子里。
她听见苏彦嘴中冒出了另一个含混,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不能,不能爱,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孩子…白侯她也,也不能容…我只能…”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别的人住进了苏彦的心里了么?
又是从什么时候,苏彦开始如此疏远而规矩地叫她“白侯”或“妻主”,再也不曾称呼她的名…
白梅愣住,忽然觉得自己的指尖有点冷,难怪会觉得苏彦的体温那么烫,烫得她的心都感觉疼起来了。

探病(下)

可怜的白管家见了白梅,哆哆嗦嗦感觉自己病得更重了。
白梅面色僵硬地瞅着她,瞅了半天,白管家哆嗦得更厉害了,白梅却感觉有些无聊了,为自己之前太过吃惊而造成的无措。
“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么?”白梅问。
管家哆哆嗦嗦从床上爬到地上,跪趴下来。
白梅没有去扶,她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跪着也许会更自在一些,但是当她眨了五次眼,都没有等到管家开口时,只好再次干巴巴询问:“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管家低得几乎贴上了地面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可惜白梅看不见她绝望的表情,只看见管家摇了摇头。
“主子,人是我带来的,麻烦也是由我而起的,只求你看在,看在…看在这些年的份儿上,给他留条活路。”
窗外的阳光很灿烂,是冬季里难得的好日子。
可是管家却觉得天气很冷。
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白梅手中,此时被白梅拔出了鞘,锋利的刃闪着光芒。
白梅的眼睛低垂着,盯着管家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谁都知道,白梅护短,尤其是宠爱苏彦,苏彦的要求,几乎没有不答应的,哪怕她平日里和苏彦再疏远。
所以出了事情,白梅才不会去处置苏彦,只会…

会怎么样呢?

莫殇然呆愣愣躺在屋顶,绿殷踹踹她的屁股,问:“什么事儿闹得你失魂落魄的?”
“苏彦他…”
绿殷叹息,摇摇头:“他和管家一起病的。”
“嗯。”
“相思病?”
“差不多。”
绿殷又叹息:“主子怎么说?”
“梅花儿找管家单挑去了。”
“…”
“…你觉得会怎么样?”
绿殷:“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怕主子伤心。苏彦是什么眼光啊,居然不抓住了主子居然喜欢上那管家。管家虽然还算年轻也没娶亲,但可没咱家主子漂亮也没咱家主子能干更没咱家主子有钱…”
“…”莫殇然无语半晌,问:“谁告诉你苏彦喜欢上了管家?!”
“你刚不是还说…”绿殷瞪大了眼,怀疑莫殇然糊涂了。
莫殇然也瞪大眼睛看着她:“我有说过苏彦看上管家?要真那样就不用发愁了!”
“…”
“唉唉,”莫殇然捶着自己的大腿叹息:“苏彦那是和,和…”
“和谁?”
“…白管家有一个远房表弟,叫做陈芸的,现在在苏彦身边伺候,原本管家是有意过了年就娶了这表弟进门的,可结果…”
“等等,你不会是说…”绿殷惊恐了。
莫殇然叹息:“那日还和梅花儿说,苏彦需要也值得有个好女人来疼,结果勾来的却是个男人,什么事儿呦,传出去可比和管家还要难听。”
“…主子知道?”
“唉,还有将来俩孩子早晚也要知道的,可真真是…管家是愧疚,偏生是她带进来的男人出了事,唉…”

苏彦感觉头疼欲裂,紧接着感觉浑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疼,试图睁眼,却无力。
隐约听见白梅的声音:“宝贝乖哈,去睡午觉去,等宝贝睡醒了爹爹就也该醒了。”
他有点儿想笑,这肯定是白梅又在哄那对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孩子的声音总是奶声奶气,很难分出究竟是哪一个在指责白梅:“娘,你昨晚就说等早上爹爹就会醒,结果没有。你骗人!你和爹爹学,爹爹也骗人,总说娘会回来陪着一起吃晚饭,结果娘总是不回来…”
白梅的语气中多了一点儿愧疚:“乖,是娘不对,但…”
另一个很温润,略带了低沉的声音加入了对话:“主子,把小世子交给奴来哄吧,您不在都是奴哄小世子们午休的。”
这声音…苏彦心里一急,感觉到胃里一阵恶心。
他依旧无力动弹,只是紧张地侧耳去听,却只听到一阵安静。
小孩子们开口了:“芸叔叔抱!芸叔叔是好人,从来不骗人…”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守在这里。”又过了很久,或者只是瞬间,却足以让苏彦的心砰砰乱跳了似乎有半辈子那么长,白梅拖长了声音说:“不过既然你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谢主子成全。”那个声音说。
苏彦心里松了松,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白梅坐在苏彦的床边,发呆。
她比较能接受苏彦跟管家爬了墙,却实在不太能接受苏彦是起了同性相恋的心思,真的是因为太寂寞了么?
她无法去苛责别人,自己在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有着违背伦理的爱情。伦理有时不是那么重要,当违背并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时候。
或者不是不能接受,其实同性间或许反而好处理些。只是白梅实在太过吃惊,她总还是记得苏彦窝在她怀里委屈地落泪,那可是为了个混蛋女人而非男人。
陈芸和苏彦有了争吵,当两个人都动了心思,苏彦却退缩的时候。
白管家也和陈芸有了争执,在她的确是一心担心这白府安宁的情况下。
陈芸气得跳脚,脚下一滑,差点儿掉进了水里——白府的鱼池虽然不很深,但淹死一个不会水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苏彦去拉他,自己却不小心滑落进去,多亏了管家水性不错。
一池子冰凉的水,害的两人都染了风寒,闹得三人都备受折磨。
这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戳破。
好多时候,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或者并不是男女问题,而仅仅是,靠得太近,习惯了彼此的抚慰,离不开了。
白梅撑腮,可是苏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搞到了一起去,对于她而言依旧是一个劲爆消息。
这俩人究竟是柏拉图了一把,还是有了更亲密的接触?
谁上谁下?
按照女尊的理论,女性角色占上风。
于是貌似还应该是受在上主动来把后面献给在下的攻,受才应该是强势的那一个?
于是攻应该眼泪汪汪,极其委屈的献上自己,满足受的需求,然后请求受的怜惜和宠爱?
噗…原谅白梅,她不是故意如此八卦的,实在是,忍不住,忍不住。
她望天,究竟是谁如此恶搞,硬生生把苏彦一个如此完美的男子,给掰成了Gay啊,该死,该死,简直是天雷。
虽然,她其实也觉得陈芸这人挺稳妥,若真能让苏彦开心,也不错。无论如何,她只是一直希望苏彦找到自己的幸福,至于这幸福来自谁,都好。
喜欢一个做下人但还算诚恳的男人,总比喜欢看似鲜亮却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强。
白梅安慰自己,决定等苏彦醒来,就告诉苏彦,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个闹得自己半死不活。

执念(上)

她其实早就应该死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她也这么觉得,可是她不肯死。后来没有人再来指着她骂,她被遗忘在这里,每日不过一碗冷饭。
她慢慢记不清她究竟做过什么,记不清她自己是谁,却还是记得自己是一个该死的人,也是一个不肯死的人。
很难说执念这东西就竟是什么,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比如说,她的执念,是活下去,是等着他来看她最后一眼。
眨眨干涩的眼,她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冬天,天气变冷,但她穿的还是秋季的夹衣,她很小心地穿,没有换洗,衣服很脏,但她却只能忍耐。她不过是一个囚犯,被囚禁在这个曾经的柴房,被主人彻底遗忘的囚犯。
她很冷很饿。
她是自作自受,她这么想的时候,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一年没有和人说过话,没有出去过,没有见到阳光,这让她变得越来越迟钝,过去变得很模糊,只是记得,自己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这么活着,不如死去。
可她只是想最后看他一眼,知道他好,她就可以死了,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记不得他的名字他的相貌,只隐约记得那该是个很俊朗的男人,微笑的时候仿佛瞬间就能把寒冰融化成春水。
柴房的门下有一个洞,她盯着那个洞,又爱又恨。
夏天,无数蚊蝇从那里钻进,冬天,刺骨的寒冷也从那里侵入,但是,维持她生命的清水和冷饭,也是从那里被人送来。
她隐约记得,那个男人也是如此,让她又爱又恨。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曾经,疯狂地迷恋过他,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涩涩地笑,把自己交给她。第二日一早,她却得知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暧昧。那另一个女人,却恰是她要讨好拉拢的目标。她恐慌,她愤怒,她夺路而逃。
她不是没有后悔,她伤害了一个或许无辜的男人。
直到得知,这个男人嫁给了那另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不是担心自己,却是担心那失身于自己的男人会被嫌弃,会被…
她闭眼,眼睛干干涩涩,没有泪,她不是爱他,只是愧疚。她不爱他,否则当年怎会那么怯懦。
那个男人,后来又见过一次。
是了,她记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依旧想在死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却被那个女人的手下撞见,她试图诡辩溜走,最终却只能束手就擒,被糊里糊涂地关起来。
再见时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而她只敢比当年更加怯懦地缩在角落里。他站得笔直,身后没有下人侍候,只有每日来送饭的管家站在他身后等待,一脸漠然。他的衣服式样颜色都很朴素,但是依旧华贵,是最柔软舒适的织锦。
她不是不想开口,她想道歉,却觉得自己无比虚伪。
她的确是无比虚伪,她甚至现在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却还打着他的旗号,坚持活着。
也许,她的执念从来不是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她也不大记得自己的名了,只隐约记得她的姓氏是极其尊贵的,是安平,曾经她的名字说出口也是会让半个京城都震一震的。
可是现在,她苦笑,也许那个姓氏依旧尊贵,她却已经卑贱到无法再卑贱。
她不配得到更多。
她不配去想念曾经的恋人,曾经的温暖,甚至曾经可以恣意享受的阳光和月色。
忽然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她颤抖着向角落里缩得更紧,听着柴房外的门锁被打开,看着那柴房的门被推开。
门口,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逆光站着,对她说:“安平炎炽,你还活着…”
她已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认得这个女人,就是这人,娶了曾经属于她的男人,就是这人,如今权倾天下。
逆光中的白梅,笑得很假:“你还活着,所以我特地来送你上路。”
安平炎炽闭上了眼,她应该认命。
但是…她无声地开口,呢喃着什么,她不死心,她还想见他,虽然她知道不可能。
白梅手中的匕首,依旧雪亮雪亮。
平日里白梅常用它来削苹果,莫殇然常为它鸣冤——这明明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兵器。
今日之后,只怕白梅要连着皮一起啃苹果了,除非白梅准备要换一把匕首。
又或者…
“白梅,你不能杀她。”莫殇然不知何时站在的白梅身后。
白梅回头看她,嘴角依旧弯弯,眼底却冰冷。
莫殇然再次重复,一字一顿格外坚定:“白梅,你、不、能、杀、她。”
白梅歪头,匕首在她的手里很快地转了一个圈儿,她的眼神又暗了一些,敛去了微笑,唇紧紧抿起。
安平炎炽依旧在呢喃着那些无声的字句。
白梅回神,像她走近了两步,却被莫殇然再一次拦住。
莫殇然攥着白梅握着匕首的手,依旧坚定:“你要杀她,我来,你不能动手。”
“白梅,你想清楚,若是有一日长安长生知道了…”
“…”
“白梅,你不能动手,不能杀她。”
“有资格杀她的人…”
白梅看着莫殇然,忽然露出一个笑。
莫殇然一恍神,白梅已经把匕首换手,直直丢向了角落里的女人。

安平炎轩很有几分担忧地看着瘫软在塌上,满脸疲惫的白梅:“你怎么了?”
白梅苦笑:“我感觉自己很没用。”
“啊?”
白梅闭了闭眼:“轩轩,我爱你。”
“…白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平炎轩问。
“轩轩,你要记得,我爱你。”白梅黑幽幽地眼睛盯着她的情人:“你要记得,我爱你。”
“所以?”可怜的皇帝悚然了,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执念(下)

安平炎炽死了。
安平炎炽死前的执念是苏彦。
苏彦病一日日好起来了,近日已经可以陪着两个小小白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也不觉得倦了。
陈芸悄声告诉他,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死了。
苏彦愣愣,推开他,声音冷冰冰地似乎带着冰渣一样地沙哑,问:“管家呢?”
白管家吆喝着两人抬着一筐冻柿子从院子里走过,恰看到苏彦在陈芸的搀扶下走出,急急低头一礼:“正君。”
“哪儿来的这么多柿子?”苏彦诧异。
“是主子点名要的。”
“她不是一向吃苹果?”
“主子说苹果要削皮麻烦,柿子直接掰开就成…”
陈芸又凑到苏彦耳边,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苏彦一把推开。
他一个踉跄,不由怔住,呆呆地看着自病有好转后,态度比以前变了许多的苏彦。
苏彦有些不自在地扭了头并不看他,只是问管家:“她以前不是一直说削皮挺好玩,还能锻炼灵活性?”
咳,削苹果皮的确挺好玩儿,白梅常常一边慢慢削皮,一边想事情,顺便锻炼锻炼手指的细微操作能力——她偶尔手痒,还会雕刻些小东西来逗孩子玩儿。
事实上当然不是白梅厌倦了苹果的味道,只是她还没有找到一把新的,合手的匕首。
莫殇然看着白梅吃柿子,笑:“也就只有你,大冬天也非得吃水果,得亏你的管家的确能干,竟也找得来。”
白梅笑。
“说起来,我先前以为你会料理了这管家,不怕她把事情漏出去坏了你正君的清誉?”
白梅依旧笑,满嘴里塞满了柿子,并不回话,伸手又抓了一个,在手里自顾摆弄
莫殇然筒子笑笑,转身该忙啥忙啥,早早忙完了要处理的事务,就可以回去陪她家那口子啦。
清誉?
白梅不信还有谁敢当着面给苏彦难堪。至于背后,当事人不知道,就不会觉得委屈,也就足够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梅还是不大信苏彦真的和陈芸之间有那样亲密的关系。
她不信。
这倒不是因为一点前兆都没有的突然。她自知是她对苏彦近些年来都关心太少,两个孩子多少还有了解,苏彦实际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并不清楚。所以,会有一个突兀的结局,她早已有所准备。
当然也不是因为陈芸有多么不好——陈芸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人也伶俐乖巧,对孩子也算得上是温柔细腻,做事情说话都稳妥。若是想过个小日子,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拥有很大的诱惑力的,至少对于渴望安宁的人来说。
可是,白梅却左看看苏彦,右看看苏彦,怎么也没看出苏彦哪里会有爱上同性的倾向。苏彦醒来,对此不曾坦白,白梅一时讷讷也不好直接去问,每日看着陈芸给苏彦端茶倒水,自顾急得只想挠墙。
苏彦啊,你究竟是喜欢陈芸还是只是太过寂寞?白梅叹息,望着窗台上一只大灰喜鹊忽然落下,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搞清楚苏彦和陈芸之间的□,恐怕会成为她的执念。
莫殇然耸肩,对白梅的小困扰很不在意:“你怎么不把陈芸叫来问问,他一个下人还敢不答?”
白梅更深更深地叹息:“怎么问?”
问陈芸是不是真的喜欢苏彦?是不是能够终于苏彦?还是只是贪恋钱财或者地位?
白梅不敢问,她怕自己不小心伤了陈芸从而恼了苏彦。她觉得她没有去质问别人感情的权力,对于感情,她自己都还不够成熟,常常犯错。
动不动就会惹恼了安平炎轩就是个例子,白梅想——昨晚,白梅对安平炎轩开口说爱,可结果却是安平炎轩没有再和白梅说一句话。
这直接导致白梅的心思其实已经不怎么在苏彦身上,不是她不想关心苏彦,实在是精力有限,于是她宁愿相信苏彦很清楚很明白,能够处理好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同时协调好和两只小小白的关系——话说,长生长安似乎挺喜欢她们的芸叔叔,只是不知道以后大了知道了,还能不能继续如此的平静而亲昵。
白梅挺担心的那个倔强的皇帝的。她直觉地感觉自己又犯错了。
安平炎轩为什么不和白梅说话?
安平炎轩担心会说错话,刺激到白梅。
白梅的话,总是给他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让他忽然想起五年多前,他赶白梅离开之前,他决定放弃白梅之前——他也曾这样口口声声地对白梅说,他爱她。
爱于安平炎轩,其实是一个很绝望的字眼,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出口。甜蜜的时候,他会羞涩,会开心,却不会想起盯着对方的眼,告诉对方自己爱她。
于是,白梅那么认真地告诉安平炎轩说她爱他,安平炎轩的第一反应是——他一定做错了什么,让白梅不是一般地不安并且失望了。这是一件让人真抓狂的事情,在他也曾经深刻体会到爱得很深,却得不到希望的回应的时候。
于是安平炎轩也不安了。
这种不安,直接导致了白梅第二日的晚餐变得异常丰盛。
白梅傻眼。
对着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她有点儿食不下咽。
平炎轩眨巴着眼睛难过了,和他在一起,连吃饭都变得如此勉强了么?
勉强笑笑,才发现嘴角走僵硬了。
小白倒是不知不觉,只是惊呼:“轩轩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捉过去连搓带揉,又揣进怀里捂着,外带蹭吃了不少豆腐。
安平炎轩感觉自己稍稍好受一点,至少面前这人还在乎自己,是不是?
但依旧不安,依旧难过。
不敢辗转反侧惊了白梅,闭眼沉思了许久勉强睡着,却在后半夜惊醒。
醒来,安平炎轩更加惊恐地发现床的另一边是空荡荡冷冰冰的。
——白梅哪里去了?!

磨合(上)

一杯清茶,几盏红烛…
白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苦恼地看着面前堆积的案卷,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中蘸蘸墨汁,掭了下,而后笔头被放在白梅的眼前。她睁大眼,用指尖掐住快要掉下的细细狼毫,轻轻一拽。呆呆想了想,继续运笔如飞,用清秀的文字填满那些需要她决策的空白。
她无比想念曾经的咖啡和电灯,也无比想念曾经的签字笔和圆珠笔,然而想念也是无法。至少她暂时没有发明诸如圆珠笔或者羽毛笔、钢笔这一类物品的兴趣。
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其实也不愿太过改变历史应有的发展…当然,更重要的,虽然她当初随波逐流的淡然消极被安平炎轩治好了大半,又被小小白这个牵挂治好了剩下的那一小半,可是她的懒病却从来没好过。
从某些方面来说,白梅其实依旧是那个能懒则懒的家伙。
既然已经练好了毛笔字,何苦再去辛苦倒腾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它笔?
不过提神的咖啡,或许…
忽然有仓促的脚步声传进这安静的小书房,白梅一惊,一滴墨坠在纸面上,污了一块。她眯眯眼睛,一面随手把那墨痕勾勒成了一朵梅花,一面问:“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勾画完最后一枚花瓣,白梅回头,却看见脸色苍白的安平炎轩,只着单衣,赤着脚,站在门口。
白梅丢下笔,起身,脱下外套裹住浑身冰冷的安平炎轩,拥住他,皱眉:“怎么了呢?”
心里却在琢磨,每一次她与皇帝相聚,都遣退所有侍人,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在身边,继续照顾轩轩,想必绝不会把她的情人冻成这幅模样。又或者,她得花上更多的功夫盯住了这个不爱惜自己的家伙?
皇帝呆呆抬头看了看他的白侯,又垂下头,伸手推了推白梅,似乎想要挣开那拥抱。
白梅暗气,干脆打横抱起这个人,把他放在书房角落里的软塌上——白日里安平炎轩批奏章,小白常常在那软塌里瘫软着用眼睛YY她的恋人。
安平炎轩一颤,有些不自在,白梅的手很暖,此时捂在他的脚上,不知为什么让他忽然又感觉有些酸涩。
于是他终于决定开口了,沿照白梅以前所说:她们之前缺的不是感情,而是沟通,于是他决定大着胆子说什么也要沟通一把。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问,抿着唇,眼中带着闪烁的紧张:“你别气,告诉我为什么,我改。”
白梅愣住,她有生气吗?
好吧,她的确是有点儿气了,面前这人的性子诶~真真让人头疼。
皇帝拽着他情人的衣角,声音闷闷地:“我肯定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不然你为什么忽然,那么认真严肃地说…爱我。”
白梅似乎从这话里听到了一点羞涩,然后烛光太暗,她看不到轩轩的脸色是否已经染上了红晕,只能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地。
“不许胡思乱想,”她听见她自己回答:“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不说,你会不知道,轩轩,我是真的…”
轩轩拽着她的衣角揉啊揉。
白梅干脆凑上去,把轩轩整个儿揉进自己怀里。
轩轩地声音依旧闷闷地:“你半夜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白梅尴尬,呵呵笑:“白天该处理的没处理完,晚上起来再研究研究,马上就好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白天处理过这些东西。”他从她的怀里探出头来,有些好奇地看着案几上堆积的信。
白梅揉揉他的头,她以前就没想让他知道过,怎么会让他见到?
“午休时,你怪我偷偷起来批折子,罚我…”安平炎轩的脸也烫了起来,却依旧拽拽她的衣襟,继续问:“你半夜爬起来,却要怎么罚?”
白梅笑:“你想怎么罚?罚回来?”
可怜的皇帝被这带了些色彩的暧昧闹得面红耳赤了半晌,结结巴巴,毫无气势地命令:“以后不许你半夜爬起来,休息不够对身体不好!”
白梅哀叹。
她一直是个夜猫子啊,专门在晚上干…咳咳,不怎么见得了人的事情。这个这个,半夜不爬起来,什么时候干活儿?
安平炎轩俩眼一瞪:“你觉得你每日天一黑就活动,天一亮就哈欠连连,每日在外人面前懒得跟只猪似的,很好是不是?!”
白梅顿时矮了气焰,连声音也低了:“轩轩…”
白梅声音一低,安平炎轩心里一紧,忽然清醒过来,也低了声音讷讷地:“对、对不起…你,你别生我气,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儿,我…”
小白:“…”
轩轩:“…你别气,要、要是你喜欢…非要晚上起来,那、那白天就好好休息。我真的不是要拘束你,要限制你…”
这可怜的皇帝啊,总是担心自己不经意间用皇帝架子压了白梅。
白梅是那种嘴上不说,心里极有主意的人——安平炎轩这么认为,并深信不疑。
所以,给她自由,别让她厌倦了自己,这是安平炎轩一直坚守的信条。
其实这可怜的皇帝不明白,白梅巴不得他多多插手。
像小白这种家伙,天生带着些受虐体质,不压迫,就没进步。多多压迫,就会有多多的产出。
当然,最最重要的,其实这种互相干涉,只要恰当,是增进两人关系的最好方式。
你看,
——皇帝为啥要管一个有着完全自理能力的白侯,晚上究竟睡不睡觉?
那完全是因为皇帝关心白侯呀,该关心不该关心的都要关心嘛。
——白侯为啥要听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皇帝的话,乖顺得不敢顶嘴?
那是因为白侯甜蜜蜜地坚持情人说的都是对的,不对也对。
可惜皇帝不明白。
他总是怕白梅听归听了,不过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心里却怨恨。
他和她之间,还需要很多磨合。
幸好,他和她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磨合(下)

不知道是谁说过,总之白梅就是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大意是说:
夫妻是两块没有打磨过的玉,合在一起,互相间一开始也许并不契合,摩擦不断,带来痛苦许多,但是渐渐棱角就圆润了,默契了,也变得更有光彩了,早已习惯了彼此,也只能接受对方的亲近,再也分不开。分开了,也总会觉得孤单的那一半空荡荡,还是要找回来才安心。
有时候,小白感觉这话是放屁,啥两块玉呀,简直就是个木头疙瘩,纠结得厉害,折腾许久却连一点儿进步都没。
安平炎轩依旧是常常战战兢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白梅你别怪我,你别生气,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
有时候,小白又感觉这话挺对,至少最近她感觉自己的确越活越滋润,连年纪小小每日糊里糊涂只知道疯玩儿的长生都说:“娘,你最近红光满面,有喜事儿?”
喜事肯定是有的——安平炎轩开始会撒娇了耶!居然攀着她的肩膀,媚眼如丝:“白梅你给我揉揉肩膀,不然我晚上不让你进屋…”
总体而言,这磨合过程,还是享受多一些,白梅想,虽然也有想要抓狂的时候。
白梅从不干涉安平炎轩,在政事上,至于平日吃喝饮食,也不过是些肯定能给皇帝带来惊喜的建议。难得追究下皇帝的作息,也只是让被管教者倍觉甜蜜,丝毫不觉受了管制。
然而换到皇帝自己,却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白梅那点子事情,基本就是赚钱再赚钱,经商的路子,他是压根就不了解更不要提干涉。平日吃喝饮食,最初他还能吩咐上几句诸如令宫侍送上可口点心,时间久了,大家都有了眼色,自也就没他的用武之地。白梅有了桃花债,他还敢强撑了勇气吃两口醋,至于其它的,他还是有点儿不敢管。
不过曾几何时,安平炎轩发现,撒娇对白梅是极有用的,只要装作委屈,或者娇媚地瞟一眼白梅,她必然是一颤,立刻听了话。
于是往日里木着一张脸的皇帝,越来越会抛媚眼儿了。

白梅偶尔给安平永琰上课。
安平炎轩往往都会在快要结束时到场,一来检查下自家接班人的学习进度,二来…悄悄享受下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感觉。
这一天永琰见了轩轩格外兴奋,开口就叫:“母皇!”
安平炎轩应着,摸摸她的脑袋,看看白梅的神色——他至今还没想好怎么告诉这娃娃,自己是个男人,是她父亲的问题。
德君虽然配合,安平炎轩也给了他最好的待遇,却也自觉有些对不起这些后宫寂苦的男子。以前还不觉得,如今他自己幸福得像是泡在蜜里,却就不由开始同情那些永远得不到一个女人宠爱的男人。白梅时时安慰说这是命,换谁都只能如此,他也情知无法,却还是很难面对坦诚。
永琰却还在嘟嘟囔囔继续:“白侯说‘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以,身为帝王要善待子民,才能够江山稳固,流传万代不息。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哦?”安平炎轩瞥一眼白梅,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子民的力量不可轻忽,但善待子民却绝对不是为了这江山的稳固,而是身为帝王的责任。”安平永琰也悄悄瞥了一眼白梅,继续说:“身为帝王,位居最高,食的又何尝不是百姓的供奉?如何能不尽心尽力为百姓考虑?无论何时何地…”
安平炎轩有些恍惚地听着,看见白梅的一双眼,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
永琰的一双眼亮亮的,带着女儿家的豪气,并不缺乏壮志。
皇帝心里很高兴。
“永琰会是一个很仁和的君主,至少。”他偷乐。
白梅笑:“不仅仅,她会是一个很伟大的帝王,让这个王朝走向更大的辉煌。”
安平炎轩抿了唇笑:“你就会夸自家女儿。”
“这两年,你我都辛苦些,该整治的都整治了。”白梅轻描淡写,她才不会去争执,天下父母的心是不是都是偏的这种问题,但是,护短是一定的。
“嗯。”
“永琰其实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多给她找几个老师,多从不同的人那里接受些东西,或许更好。”
“对。”
“有什么麻烦事儿,咱俩都互相商量着,不可以再瞒着对方。”
“…好。”
“等孩子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我们就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去过咱的小日子。”
“好。”
“其实,努力努力,说不准还能再有一个小轩轩。”
“…为什么不是小白白?”
他皱起鼻子,忽然有了些意见要反驳。
他才不会承认,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些酸,还有腰…在刚刚,更酸。
抱住她的腰,听着她呵呵的傻笑,他忽然,也忍不住要弯起嘴角。

许多年以后。
江南水乡,有一户殷实的人家入户,每日里笑声不断。
老龄得子,竟也没有宠溺得失了分寸,与哥哥姐姐一般,聪慧懂事,更兼花容月貌…
——不过那已是另一个故事。

许多许多年以后。
有老师拍着那讲台桌,吐沫横飞,讲那多年前的炎帝与白侯,是怎样的抵死缠绵,不顾世俗,讲那最早的叛逆文化。
有导游领着乌泱泱的人群,穿梭于那亭台楼阁,碧竹清泉中,讲述那许多年前,有一个商人,怎样的富甲天下,讲她是如何的懂得享受。
有演员,依依而立,娇娇而笑,用百般娇艳,演绎传说中的那些人物:她爱她,他也爱她,她娶了他却依旧爱着他…
——不过,那已是另一个时代。

有人,用笔,一字字记下公认的史实。
有人,用耳,去聆听一个或许真实的故事。
也有人,一代代口传心记,让民间野史变成了脍炙人口的故事。
而那些爱情与浪漫,无论在何时,都是不变的,要用心去品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