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真是…她昨儿个回来还说要把名字改回去。您对干女儿,从来都是高兴了就哄,生气了就轰么?”
平安王没再说话,转身沉默地离开。她想着,和一个奴才争论这些,实在是有失身份。
所以,这种时候,最该做的,是进宫去。
一向最受宠爱的,连白梅也恭让三分的侍琴,却因病告了假,不见客。
安平炎轩似乎也有些不舒服,脸色微白,斜靠在软椅上,说话有气无力。
“我本也不知这事儿,否则也不会这么就放了她的假。只是之前身体欠安,想着也没必要累她陪着,干脆让她附近玩玩儿…静思只是那么一说,卿家还能不明白么?”
自知理亏,平安王陪了笑,道:“是,但…”
“你也不用再多说。”炎帝打断了她的话,“原本世女有了下落,她也扎下了根基,便不该在叨饶你这平安王。你更不用担心她会说不该说的,你对她好时,她没说过你什么好话,你对她坏时…就说那安先生的学生,她不也能帮就帮了么?”
平安王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陛下,那孩子我是真的喜欢,绝不是…”
“不是什么?”安平炎轩无力地揉揉自己的额角,“敢问你又喜欢她到什么地步?得饶人处且饶人罢,平安王,阿梅若得罪你什么,等她回来,我亲自谴她去给你认错磕头也就是了。至于当日的相认,只说错了也就是了,也该给你的亲女儿腾地方了。我也不与你容得下容不下的争执,本也是我的人,我自己负责。”
“可若是朝中再有人…”平安王还在勉力地寻找借口。
然而安平炎轩却“呵呵”地笑了:“如今她已是殇花楼的座上宾,想留在何处做什么,还会有人有异议么?”
谁都知道,不该去随便招惹那些江湖势利,尤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更何况,殇花楼可不同于一般。
平安王,终于无话可说了。
或者,再去联络联络殇花楼的人?她忽然又眼睛一亮。
橙棌和她怀里抱着的猫,一起睁大了四只眼睛,好奇而好奇地看着平安王,很认真地倾听着平安王对事情的叙述,然后…“好厉害诶,不愧是王,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
平安王僵住。
橙棌摸摸怀里毛绒绒探出的猫脑袋,转头去看绿殷:“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绿殷无精打采地半睁着眼睛,随手敲了敲盘在一边桌上的蛇头。“嘶~”那蛇吐了吐信子,缩了头,同样地懒洋洋。
“恩…的确有点儿像白姑娘的母亲,白姑娘那么能说话…”
平安王咽下一口吐沫,说:“那么…”
“不好意思。”绿殷打碎她不实际的希望,“且不说楼主不在,况且,我们也和白姑娘不熟,不想搀和。”
“而且,即便以后熟悉起来,”橙棌帮忙补充,“我们也肯定站在她那一头,绝不干涉她的决定。”
“那么…可否帮我给你们楼主带句话,就说…”
“什么?!”橙棌瞪起了眼睛,一付要抓狂的样子,“你把我们看成什么?负责传话的丫头么?”
“你走吧,我们似乎都不大欢迎你。”绿殷总结。
以下,却是安平王失望尴尬地离开后,橙棌与绿殷的对话。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就想占咱新楼主的便宜…哼!”
“可不,咱的楼主咱欺负可以,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诶,原来你也准备承认她了?”
“呵呵,原本也不指望她能更好,如今看她有担当,有胆量,有些脑子,总比莫殇然木头木脑的好,不过是…”
“不过是直接答应太丢面子了…哈哈!”

差错

刘子旭站在酒楼之前,抬头去看那招牌——悦来楼。
红底金字,龙飞凤舞。
她暗自叹了口气,原来这传说中京城最大的酒楼,也如此难以免俗。
这让她多少有些莫名的难过。
掸掸衣角,“哗”地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一扇一摇,迈入那门。
门内,自是有低头吃得汗流浃背的,拍桌子嚷嚷的,凝神喝着闷酒的…各色人等,也未尝有什么不同。
哦,是了,还有数个在堂内跑来跑去的,搭着雪白的巾子吆喝着菜名,招呼着客人的小二(姐?)们。
这纷扰的环境使她不适。
多少年了,似乎自她有记忆起,便是寒窗苦读,不闻外事。家里贫困,母亲早逝,却是父亲把她和弟弟拉扯大,一心一意,只盼着她能考取个功名。自然,也是学成了满腹诗词抱负,如今…
不过今天是特殊的。
发愣地工夫,已有眼尖的小二凑上来,问了,带着迷瞪着的她一路上楼。
与“同学”的聚会,自是在楼上的雅间之内。
然而,那雅间之内的女人们却一反常态地安静,既没有在捧谁,也没有在贬谁,更没有往日半刻不肯消停的较量和争论。
“子旭来得正好,刚到精彩处,安静些找地方坐吧?”离门最近的女人见到她,也不过淡淡一句,就又侧耳倾听着安静下来。
许是为了方便,二楼原是打通的,中间用屏风隔成了无数小间。
而现在,竟是这雅间隔壁里穿来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有一惑,何为六根…”——这是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柔和,却又分明带着不退半步的坚持。
“眼耳鼻舌身意之六官也…”——这是一年老女人的声音,平淡,却又似乎带着些疑问的波澜。
“有问,不雅,可能讲?”
“无妨,雅与不雅,本就是…”
“大师傅去了三尺青丝,若再按佛语之云,得了六根清静,却又还剩下了些什么?…”
剩下什么?的的确确是已经不止是不雅。不过,听着话意,竟是在和哪为僧人在酒肆闲谈么?
“…疯丫头,清静并非形于外,而在于心…”
“既是只在于心,为何这大师傅却吃不得这肉?若是并非为欲望,那么便该是合理可行的才对。”
“杀生,忘佛…”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么…更何况,若真说起这鸡儿猪儿的性命不该伤,为什么那菜儿米儿的生气儿便可忽略了煮熟了吞下肚去?”
“这怎么一样,终究心难…”
“所以说要远疱厨么?见了牛儿可怜便用见不到的羊儿去替代?这才真真是虚假,形于外了呢…”
“丫头,这话不能这么说,要知道…”
刘子旭身旁的女人,趁着这个空,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似乎是那座寺里面的高僧,被那说话的女子拉下了山,才似乎逼了人家喝了半盅酒,现在又正逼着人家要承认吃肉无罪呢…”
刘子旭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要冒出来了,这屏风后的,究竟是何等狂妄人物?
“我不与你争论这些了,白白让别人偷听了去,好没意思。”忽然,之前那声音格外清楚地说。
“哼!”
屏风忽然被拉开一个空隙,转过一个绿衣少女,瞪了眼睛一个个扫过刘子旭和她的同学们。
“绿殷,我只是说说,没必要去打扰人家,咱既说了,也不怕人听的。”先前那温柔中带着刺儿的声音从屏风后绕过来,语调中的怠慢却很是清晰。
刘子旭却忽然站起来,一躬身:“但不知是哪位小姐与师傅在闲谈,不知可否一见?”
那绿衣少女眉头一挑,双手插着要,斜睨着刘子旭道:“你这人好不知理,要见我家主人,却连名字也不知通一个?”
“在…在下刘子旭,是,是…”一时间,刘子旭却被训得有些张口结舌,直恨自己的莽撞。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要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绿殷,别老把气儿撒到别人身上,真有不满,谁也没拦着你冲我来…”那主人家含了点儿歉意,愈气回转间却又似乎带上了点儿江湖人的豪气,道:“刘小姐恁地客气,在下姓白,早闻小姐大才,若能一见,并煮茶相谈,倒是我等的荣幸,请吧!”
刘子旭大喜,却忽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许多同学呢:“那…我…我们这些晚辈学生们…”
“绿殷,撤了这碍眼的屏风可好?”
“是。”
绿殷应着,自去推那屏风,却慌了方才听得热闹的诸位学子。
一个个急忙忙站起,整着衣冠,对着那屏风后的主人们抱了拳深深一躬,还未来得及抬首打量对厢的容貌,就听得耳边响起亲热的笑声。
“何必如此多礼?可真真折杀了我们这些闲散之人…”那声音清亮柔软,没了之前屏风的遮栏而更加清晰,却依旧是雌雄莫辩。
刘子旭的眼扫过扶她起身的那一双手——修长,纤细,肌肤莹白,心里不由猛地一跳。抬起头,果然是桃花粉面,却又分明是少女装扮。
绿殷看这一干人傻呆呆地望着白梅发楞,越加不快,“哼”了一声,“一群呆子,主人凭白对她们这般客气做什么?”
一边坐着的莫殇然终究要知道的多一些,摇摇头:“绿殷可莫要小看人家,依我说,这班科考的状元榜眼,怕也便是在场呢!”
这一番话,只说得众人一惊一愣,白梅却摇头晃脑笑得更多了几分灿烂。
“才刚见面,净说这有的没的作甚?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姓莫,这二位是…”
老尼姑并小尼姑很是自觉地倾了下身,拈着念珠接下白梅的话:“老衲是那‘有名寺’中的住持,法号‘无聊’,这是我徒儿,法号明戒。”
众人又都愣了。
若说这左右,最让人耳熟能详影响最大的,是那南山上的无名寺院,其中的住持,传说中法号名为“空聊”…然而这“有名寺”?“无聊”住持?
这名字,她们却不知,正是白梅在山上随口帮忙改的。理由也很简单,明明那么有名,却偏说无名,岂不是在沽名钓誉么?…空聊二字,实实不如无聊二字…
一番话曾惊得莫殇然直冒冷汗,却引得那空聊起了兴趣,当下笑称改了名字也无妨,竟带着徒弟死皮赖脸…哦,不!是携着徒儿虚心诚意跟随下了这花花世界…不!是红尘万丈。
白梅抿了嘴“呵呵”地笑,她有恃无恐。拉了刘子旭一行,自是漫天胡扯,反正,她们都不认识她,反正,即便有一天她们认识了她,相必也不会傻到去四处求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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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炎轩终于处理完了所有堆积的折子,头疼地更加厉害,斜倚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额角。
侍琴端了热茶进来,看到这情形,不由一愣。自安平炎轩得知自己的命运之后,一直都对自己要求很严,即便是不舒服,也从未…
“陛下,很难受么?要不要叫徐太医来…”
“不用,只是有些累了。”炎帝勾起笑,回答,随后也注意到自己极不端正的坐姿,不由苦笑,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被白梅同化了那么多么?还是,自己越来越放纵自己了呢?
侍琴侧头想了想,提议:“不然,去找她来,陪陪您也是好的。”
“那样,给她放假,还有什么意义呢?”安平炎轩喃喃,外刚内脆,他对她,不是不想的,但是…既然已经…似乎…“她来了这么久,被我整日拘着,都没得空好好放松下…我不想让她不开心,不想…”
侍琴皱了眉:“伺候您,是她的福气,她不一直也挺好么?”
安平炎轩却笑得更落漠:“当皇帝,也是我的福气,我也一直挺好,是么?这算什么劳什子福气?她没喜欢过我,如今就算…只怕也多半是认命吧?可我偏偏舍不得…哪怕是骗我的呢,也比没有好。可想让人耐着心骗你,总得,拿出更多的回报才行啊…”他脑中浮现地却是初见白梅那夜她对着青衍那样依恋温柔的痴缠。
“喝点水吧。”侍琴垂了垂眼,端了茶递给他,“陛下,如今,您可还听得进我的话么?”
炎帝淡淡地笑:“你的话,我总是会听的。”
“帝王可以有喜欢,却不能有爱…您如今这般,却已经不只是喜欢了。您说得对,梅小姐多半只是敷衍,那日她才出了门离了您,当着我的面,便和那漂亮宫侍调笑,而且已不是一次两次;几个月下来,又不知收了各路送上去的多少金银,前几日又似乎和那叛将肖战戈的孙女儿不清不楚…您…”侍琴唠叨,却满心满眼都是在真的替自己的皇帝担心。
炎帝皱皱眉,忽然说:“把人给她送过去。”
“什么?”
“你再挑两个漂亮伶俐的,连上她自己看上的,都给她送去家里,就说是扫庭院还是侍枕席任她差遣…那肖战戈的孙女儿么,她若喜欢,也一并送去…”
“什,什么?”
安平炎轩闭了闭眼,笑:“我…朕说过的,不禁她的私交。朕不爱她,也不是喜欢她,只是…需要她。”
只是需要?
这得是什么程度的需要,竟能纵容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这、这…
侍琴彻底无语了。
他很担心。
好在宫禁虽然勾心斗角,虚情假意,却依旧情感单纯。否则,他只怕会更加担心…因为,需要到这个地步,分明已经是…那个了嘛。
嘴硬?
嘴硬的后果往往更悲惨。
侍琴很担心,但他同时也很忠心,所以这一件事情,他是亲自去办的,尽管他已经老胳膊老腿,不宜操劳了。
这事儿不是累身体,而是很累心。
尤其当他到了白梅那两进院落,听闻这女人跑出去游玩未归并且遍寻不获后,更加的难受。
缺心少肺的女人…只知道自己高兴,都忘了主子…他根本就忘了是自家皇帝安排人家四处去玩的。
忘恩负义的家伙…拿了好处掉头就走,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女人都这般喜新厌旧么?却忘了,白梅虽然嚣张,却绝对地对别人守身如玉啊,如今这几个,那她还不知道呢。
他暗地里咬了牙,在心里越骂越狠,倒是一时也不敢诅咒什么,万一…牵连自家那十全十美,英明神武,比所有男人好,不比所有女人差的宝贝皇帝,可该怎么办?
白梅得了信儿,琢磨着金主似乎是不能得罪的,快马赶回,却看到侍琴一脸不悦地立在大门中央等着她。
“实在抱歉,大人…我…”她翻身下马,气喘吁吁。
侍琴木着脸,结束了下心底的暗骂,冷冰冰地到:“陛下念你无人照顾,特命我送来几名宫侍以侍枕席,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甩袖子,调头就走。
白梅呆滞,她想不明白事出何因,却看着面前跪伏着的一溜儿黑脑袋,冷了笑容。
白府的干练管家踮着脚小跑而来,在白梅耳边说了侍琴打一来就心情不顺,又不肯进屋,站了好半日,所以…
“好半日?”白梅冷笑,被打断交谈赶回来的她说实在的心情也不大顺,“我统共才出去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主子就是这么教你办事的?”
管家干笑:“瞧您说的…我的主子,那不就是您么?”
白梅瞥她一眼,不同于平日的冷和专注:“我哪里敢做你的主子?我头顶上的主子的话才是你该听的吧?琴侍子就再没多说点儿什么?…比如这四个。”
管家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没…厄,不!他说,陛下说过,不禁您的私交…”
白梅两眼一翻,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样的抽风行为,莫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夜夜留宿纠缠,弄得某人有些力不从心吃不消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分担压力呢?
话说这古怪国度里面,女人还是占着不少便宜的——白梅想——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有了更多的精力,并且,得到更多的快感和满足,当然,也有了更多的欲望…但,自己会已经过分到这种地步了么?
不过一夜一次…而且,似乎,他也是很满意的呀?
那么,是为了什么而使得那安平炎轩抽风?
难不成…嫌她技术不好,给她一周时间并且配备人力练习不成?
白梅忽然笑了,然而笑容古怪,笑得管家把汗擦了又擦。
思考既然得不到结果,不如不再去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她就不信她白梅车到山前会没有路可走。
“亲爱的管家,我在外面吃过了,给我送下热水沐浴,我倦了,这些人由你安排。”白梅眨眨眼睛,轻呼一口气,抬腿向自己房门走去。
有一个管家的好处是,很多事情,她会帮你想到办好,你只需点点头就成。
有一个管家的坏处是,头,是不能乱点的。
“热水我已经让人烧好,这就立刻给您送去?”
白梅点头。
“本也准备了饭了,既然这样,我让下人们分了可成?”
白梅点头。
“王永日大人送来礼金,我收下了,把单子放在老地方?”
白梅点头。
“您可要人侍寝?我替您安排?”
白梅点头。
无意识地,机械性地点头…
有坏处,比如真真让那误会坐实了。
也有好处,比如,白梅正是因为这一点头,见到了他,将要影响她一生的他。
行舟从没有想过,长相并不出色的他会被选去侍寝。
明明…暮莲比他开朗讨喜,枕山比他柔媚娴淑…
怎么就选上了自己呢?自己,不该是凑数的么?
扫扫庭院之类的,多好…
他混乱了言语,明明是想要推拒却不知用词,却被管家看做了欣喜得不知所言。
他怔仲了表情,明明是慌张至极而哭笑不得,却被管家看做了守礼不喜怒乱行。
——管家坚定的认为,那两个,才是凑数的呢!
行舟洗净了身体,披了衣服,忐忑着迈进门内,却看见一个懒洋洋似乎根本不想理睬自己的白梅。
白梅正在看书。
洗过一个热水澡,她反而清醒了些,此时并不困倦。
行舟进门的时候,她也抬了抬眼睛,只以为是哪个进来收拾屋子的,并没在意。
她的时间不多,然而要学的东西却不少。
上位者的喜怒,她懒得猜测,所以,就必须提早给自己安排退路。
她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而所谓的朋友,她敢信的,似乎还不存在。
莫殇然毕竟是自己撞上来的,又解释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一次变一次,虽然…但是…
她的本性,还是多疑的,不问,不探究,只是因为懒。
行舟有些惶然。
管家让他伺候,这般,他怎么伺候?
适时倒茶端水的他倒是都会,可是…这主子她自己拿着茶壶直接喝呢,他插不上手。
铺床叠被?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偷眼看向那床——宽敞,奢华,似乎柔软,可…
他攥了攥拳头,知道这是自己逃不掉,必须承受的。
曲膝,低头:“主人,晚了,还不休息么?”
白梅讶异地抬眼,向他看去。
她好奇,是什么人,会关心自己休息不休息。
然而这一眼看去,却使她险些被口中尚含着的水呛到。
散落的黑发,匀称的身体,单薄而诱惑的纱衣,若再加上之前休息的邀约…
“你是?”
“奴行舟,管家大人让奴来伺候大人。”
白梅若有所思地站起,走近,抬起他的头。
面容并非绝佳,却也算得端正出色,略显麦色的皮肤…的确给人一种舒服的观感。
不愧是宫中的出品,白梅想。
而且,似乎是为了迎合她表现出的喜好,这一个,也不是很人妖啊,倒有些坚韧的感觉,的确是个作为床伴的很好的选择。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唇,停留。
薄厚适中,软硬适中,不知道…
白梅浅浅地,□地笑了,其实她也是很好色的。
“知道要怎么做么?站起来,我看看。”
行舟错开眼睛,小心地答:“我…可以学,都听大人的。”
顺从地站起,竟然比白梅还高上了那么一点,这让白梅的眼睛忽然一亮,闪过一抹光芒。
白梅绕他走了一圈,拉过他的手,摊开,厚实,粗糙,骨结略凸,有薄茧。
指尖划过,白梅问:“怎么?干过粗活?”
“不…是,是的。以前,在乡下,厄,不!在家里。”行舟答。
“哦?”白梅一挑眉,“可我怎么记得,宫侍们都是从殷实人家里找来的…”
“有,有顶替,我是被买来…”行舟飞快地扫过白梅的眼,咬了下唇,回答。
“那么,在宫里伺候有多久了?”
“三…三个月…”
这侍琴果然是因为什么乱了心,白梅想,竟送了这样的人来。
然而白梅依旧微笑着,一根一根轻吻他的手指,看到他眼神微晃,却没有躲避。
果然顺从,听话。
那么…顺水推舟,也是很不错的。
白梅拉下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掠过一吻。
行舟的腿在发软,就势半跪下,仰上头,却闭着眼。
睫羽轻颤,遮住了眼中的波澜,多出了几分献祭时虔诚忘我的美。
红唇半开,轻喘。
白梅右手的食指,停留在那唇上,随后却肆无忌惮地探入,与他的舌纠缠。
行舟很配合。
这配合让白梅感觉身体发热。
的确是激动起来了,白梅的眼中若有所思,美人的这副样子,的确让人心动。
“主人,求您…”行舟含着她的手指,含糊地轻吟哀求。
“求我什么?”白梅弯下腰,在他耳边问。
温热的呼吸让他颤抖,甚至没有注意到白梅的左手已经滑进纱衣,向下纠缠。
行舟深喘了一口气,“求您…”
敏感的身体,加上…之前管家喂他喝下的一杯酒,他已经被挑起□,迷迷糊糊间,只凭着本能在哀求。
白梅眼中满是雾气朦胧地温和,然而那做乱的左手却已经抽出,随后给行舟的脑后毫不手软一记手刀,让他陷入昏迷,软倒在地上。
会不会有后遗症?
这个,白梅一时半会儿的,并不关心。
她只是抽出一块手绢,擦拭自己沾染了暧昧液体的手,冷冷地笑了。
身体片刻间清冷下来。
色令智昏。利令智昏。
色和利,她都喜欢,尤其是平白掉下来的。
不过,这享用后的结果,她还是该确认下的才好…
所以…“寅,在么?”
说起来,这事情,交给安平炎轩送她的暗卫倒是满合适的。
寅有些郁闷。
隐藏在暗处,随时保护,随时跟从,随时听令,这些她都是已经习惯了的。
但是…当她躺在房顶上,听见下面那样暧昧的声音时,她红了脸,尴尬起来。
与炎帝相处的白梅,是用不着她在外面侍候的,遭遇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她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过于好用的耳朵。她第一次,觉得,或者该找个人来和自己替替班…
然而忽然那声音消失了。
安静片刻,寅听见那清亮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翻身。
跳下。
推门。
走进。
寅呆呆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行舟,忘记了行礼。
白梅也不计较,重新靠回软椅之上,问:“寅,你也是殇花楼的,是么?”
寅一惊,抬眼,却只对上一片幽黑无底。
跪倒在地,她答:“是的,梅主子。”心里却在想,这古怪的主人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这事并不难。几次与莫殇然出行,若寅不是自己人,必然是会被有意阻拦或摆脱的,那样,寅怎么会从来没有提出过这个问题?只能是她从未跟丢了人,也就是说,莫殇然并不介意。为什么不介意?自然是因为她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