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第一次知道这个时,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个概率问题吗?赢的概率,赔率,还有赌客的下注率,再加上庄家的抽成率…”
然后她就被宋杭丢去算这个率和那个率去了。

当然,额外报酬,也着实不菲。
她明面上做着四五个账房的主管,每月只有十两银子的报酬。私底下去算这些数据,每一场比赛就能收入五十两纹银的加薪。

这钱她也拿得毫不手软——因为在她做这件事之前,宋杭只能从每场比赛中获得大约三四百两的盈余,而自从按着燕尔那些古怪的数据推算出的结果来实行,最多一次宋杭收到了两千多两的利。
这之后,宋杭对于燕尔那些许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是越来越喜欢让燕尔干活了,干得越多越好,多给银子也没什么可介意的。

宋杭很满意,燕尔也满意。

赛马每隔三四天就会有一场,有时候那些来赌的富人们玩得高兴了,还会自己又凑好几匹马来加赛几场。那些劳累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充实了燕尔的钱袋,同时让她有信心不光能养好秦氏和乔思,还能养好乔思那个半死不活的妹妹。

唯一不太方便的事儿就是,燕尔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一旦说出去,别人知道她对于每一场比赛的输赢结果都一清二楚,岂有继续放她逍遥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地球人都该看得出来,这种称呼的说法是十里柔在杜撰。说了好半天乔思,接下来让我们看看燕尔再干嘛吧><

 


第四章

乔思送走了秦氏,又迎来了乔想。

乔想的气色不错,满面红光似乎心情十分之好。

她一进医馆瞧见乔思,就兴冲冲地叫道:“七哥,今天母亲赏给我一盒上好的虫草,冬虫夏草!我这才知道,别瞧都是吃了养身体的虫子,但那也分三六九等的,这医馆里之前给咱恩姐姐吃的看上去也还好,可跟今天母亲赏我的这盒比,根本都是不入流的货色!”
他一面说,一面献宝一样地拿出一只木匣,小心翼翼地用铜钥匙开了只有拇指间大小的玲珑小锁,打开来给乔思看里面的药材。

那是些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虫草,每只都有小手指粗。

“呐,看看!可算是开眼啦,原来这小东西还能涨得这么大,据说这一只就抵得上几百两银子呢!要不是我前几日把一件差事办得漂亮,母亲说不准还舍不得赏我。嘿,七哥你是没瞧见,母亲给我这个的时候…啧啧啧,咱大姐的脸上都阴沉的快下雨啦!”

乔思点点头,赞道:“是你做事做得好,母亲自然喜欢你。”

“那可不是。”乔想得了夸奖,立刻矜持地微笑起来。随后,她把那盒子向乔思手中塞去:“呐,七哥拿去给恩姐姐煮了吃吧,别浪费了这好东西。”

乔思不由一愣。

他本不想接的,却就因为这一愣,手里就被塞了东西,不得不接了下来。

“这可怎么合适?”乔思抿唇说,“这样珍贵的东西,你留着自己用,或者将来送人都是很拿得出手的,可以派的上大用场的,怎么好浪费在…”

“这可不是浪费。”乔想按住乔思的手,对他笑起来,“你别多心啦,就收着用了吧,恩姐姐只比我大半岁,她如今这样,我看着也难受。”

“难为你费心了,真是无以为报。”乔思撇过头,轻声说,随后又道,“其实我这几日便想同你说的,我如今手中银子尚且够用,你不必时时这样费心。乔家居大不易,你手里用钱的地方想是也少不了的,还不如…”

“钱怎么可能够呢?七哥你别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人后受罪。”乔想又一次打断了乔思的话。

她压根就不信乔思有钱。
她也是草草算过账的,乔思和秦氏本人吃饭花不了太多,但乔思陪着乔恩一并住在医馆里,每日单是住宿便要二两银子。乔恩流水样的吃药用药,还得时时支使医童帮忙伺候着——大约每日又得花出去三四两银子。除此以外,之前医生建议要用老人参来吊命,等乔恩病情稳定下来退了烧,又要日日吃些煮烂了虫草在内的米粥来慢慢将养身体——这些贵重的补品带来的开支更大,每日又要四五两银子…
如此一算,乔思若是手中的钱够用,非得每隔四五日就能从燕尔那里拿到将近五十两才成,也就是说,每月大约需要三百两银子不止。

可是,燕尔不过是个账房,能有多少收入?

乔想可是从小在外宅就懂得做活赚贴补的,如今除了为乔家做些小事,自己也在又尝试着做点私人的小生意卖卖,可是对于各种职业的收入多寡很有几分概念的。

赌馆的账房,每月能有二两银子就算是很高的薪水了,若是个小主管,也最多只能有十两的进账。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十两银子已够一家四口富裕开销,可比较起所需的三百两银子的数额,简直是杯水对车薪。

可就在乔想如此断定的时候,乔思却低声对她说:“你诚心待我,我也不瞒你…我妻主她每隔个几日,便会送来五十两银子,确实是够用的。”

“什么?”乔想的眉皱了起来,“燕尔不过是个账房,哪里来的那么高收入?”

乔思不懂这些。
他觉得乔想的问题十分奇怪,反问道:“难道不该有这些吗?应该更少?许是赌馆的老板待她好些呢?”

“你自己想想看,之前你嫁来时,她只是个普通账房,是同你讲过收入的,可有这么高吗?”

“可是她现在不是账房了啊,已经升成主管了呢,说是城外的那个马场的帐,都归她管。”

“我实话同你说,我也是进过赌场的,也同赌场里的人聊过些闲话。宋记的工钱是比别家给得高,但绝没有那么高。燕尔的工钱,一月满到满算能有十两纹银,就算是宋记老板格外厚道照顾了。”乔想说着,随后有些疑惑不定地补充道,“四五日便送来五十两,那么一个月就有三百余两…做工能赚到这个地步的话,岂不是做上两三个月就可以自己出来单干,开始做小买卖啦?谁还会整日打着算盘当账房先生?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啊!”

乔思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总之,就是有的。”

乔想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踮起脚尖做的这个动作,直到这个时候她忽然沮丧地发现因为年龄原因,她的身高竟然比乔思还要矮上几分——然后她说道:“七哥,我觉得你该去瞧瞧嫂子了。”

“什么?”

“你和嫂子新婚不过三日就分开来,至今也有一个月又余几天没见,肯定也想得慌吧?恩姐姐病情稳定多啦,伤口都在愈合了,你不如等下次有人从城外送银子来时,把她放心托付给我照看两天,跟去城外找我嫂子小聚。”

“…我不放心。”

“不放心你也得放心!”乔想有些暴躁地叫道,随后因为看到乔思那有些惊讶的目光,而不得不压抑了自己的不安,低声说,“七哥,我是替你着想,你还是去城外看看那个燕尔究竟是在做什么营生吧!”

“你太多心了。”乔思为燕尔辩解道,“除了打算盘,她也不会做别的啊。”

“那么…赌博呢?她会不会?”乔想把话挑明了,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都说十赌九输,但是赌钱确实也是最快能暴富的法子。她又是赌场里的人,说不准有些什么门路能保证自己只赢不输…”

“七哥,赌场里行事可狠。是明文规定自己人可以私下开局玩儿,却不能借了客人的名声在赌马时押注赌钱的,若她真这么做了又被发现了…恐怕不一定能保住命。”

乔思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但是他反复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若真是如此…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前些日子他把银子往回退时,燕尔知道他不用这些钱,自然也就会收手不做了,而不会继续铤而走险的,可如今听秦氏的话,这钱却显然是不管他用或不用,都会送到他手里的。

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他就也越是紧张。

嫁给燕尔之后,他只想着要讨好她,希望她能喜欢自己多些,然后能对自己以及乔恩好些…却是真心没有想过要拖累燕尔,让她做出什么危及安全的事的。

两天后,当又有个年轻少女把五十两的银票送到乔思面前时,乔思问她说:“请问,你可以带我去找妻主吗?我…我们分离太久,我想见一见她。”

“哈,这当然没问题啦!”那少女一拍胸脯,毫无心机地承诺,“包在我身上!等我一会儿回完别的差事,再去租辆马车来,就来请公子一起上路好啦!”

“多谢。”乔思抿着唇,有点拘谨地为此而道谢。

而那少女则表现出十分坦诚地开心:“不必谢,这种能让人高兴的事情是我最爱干的啦!公子你肯去,想来燕主管能乐得笑开花儿。虽然我每次来都不见她说什么,可是我每次回去,她可都是要抓着问我公子好不好,是瘦了还是胖了,精神怎么样的!她也是想着公子的呢!”

闻言,乔思放松了一些,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可等真把乔恩托付给了赶来的乔想,自己跟着连姓名也不甚清楚的少女到了马场之后,乔思却又紧张了起来。

他跟着那少女快步走着,从马场穿过,又走进马场旁边的一处宅院,穿过堂屋,在廊道里穿行一阵,终于到了一处小院之外。

那小院左右也都是整整齐齐,规格一致的院子,每一间都看上去完全一样,只有贴在门楣上的对联稍有区别。
乔恩定睛看时,面前一间门上,右边贴得是:“回忆去岁,饥荒五、六、七月难熬”,左边写得是“侥幸今年,赌中头、二、三场银钱”,横批竟也未曾漏下,居然像模像样五个大字,道:“不赌不成活”。

乔思还没琢磨明白滋味,就见少女伸手把院门一推,露出一院子的狼狈来。

院中原是有规整得整齐的土地的,是可以种些小蔬果或养些小禽畜来吃的,但如今杂草丛生,大约只有些蚊子蛾子之类的小虫藏在其中。几根竹竿歪歪扭扭地插在这样的草中,挑着三四根松垮垮的麻绳,绳上挂着些皱巴巴,洗得并不干净的衣物。

带路的少女转身对乔思说:“燕主管平日这时候应该正在账房忙着跟算盘较劲呢,总不好直接带人过去打搅。她平日便住在这个院子里,公子你且先进去等她。”

“好。”乔思应声迈步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内除了靠门一面只有一间极小的耳房外,其余三面整整齐齐都坐着房子。每边两间,共有六间房,看上去大小也都极为相近,完全不能分辨出哪一间才是燕尔所住。

他有点无措地回头想问究竟时,却发现那少女脚步匆匆已经走出好远,只留给他一个还没指甲盖大的影子,显然是追赶不上了。

于是乔思便又只好回过头去,把每个屋子都看一遍。

除了北边两间屋外,其它的都是锁着的。

正在他琢磨北边这两间哪一间是燕尔的时,却听到一阵熙熙攘攘和纷乱地脚步声。

其中,有一个声音格外耳熟些,却正是燕尔的。

乔思听见燕尔大声嚷嚷着:“你们等着瞧好吧,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现在是不会骑马,等以后,一定比你们谁都骑得好!一定要骑上比咱宋老板屁股底下那匹更棒的马!”

他回过头,看见燕尔在四五个女人的簇拥之中走进了院子。

乔思应该立刻迎上去的,但是他脚下却踟蹰了。

因为,他几乎认不出燕尔来了。

对面的燕尔虽然精神还算不错,但是其它地方却显得憔悴而脏乱。

她的头发是散乱的,衣襟是脏污的,穿着的裤子上沾着马粪,鼻子上甚至还蹭着一块灰…简直就像是才刚刚从贫民窟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见面啦~Ps:那个对联改自下面这个段子。某生家贫,向亲友借贷,均被拒绝。中举后,亲友纷纷前来巴结,趋之若鹜。书生感慨万千,在门口贴了一副对联:回忆去岁,饥荒五、六、七月间, 柴米尽焦枯,贫无一寸铁,赊不得,欠不得,虽有近亲远戚,谁肯雪中送炭; 侥幸今年,科举头、二、三场内,文章皆合适,中了五经魁,名也香,姓也香, 不拘张三李四,都来锦上添花。

 


第五章

猛然以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乔思面前,燕尔的脸一下就涨红了。

有那么一瞬,乔思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忽然出现而有些不快甚至愤怒。
——毕竟,他一个才成婚不久的男人,就这样抛头露面地完全没有任何提醒地忽然跑过来,暴露在许多外人面前,确实有很多不妥。

不过显然,燕尔紧接着露出的,那带了一点局促的笑容中并没有任何怒气。

于是乔思也弯唇笑了笑。

燕尔的笑一下子更明亮了,从她咧开的唇间可以看到雪白的牙齿。

事实上,她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她很高兴。

说实话,燕尔本来是真的有点害怕乔思因为她在关键时刻的离开,而对她疏远呢,尤其是对于来自于她的那些金钱的拒绝,更让燕尔杯弓蛇影起来。哪怕对于乔思说不上有多深的爱情,但是在她已经对乔思尽力付出过的现在,她多少希望能有一点回报。

比如说像是现在这样的回报——至少对方终于肯从自己的妹妹身边离开一阵,到她这个做牛做马拼命赚银子的人面前来,正眼看她一看了,而且似乎也没有像她所怕的那样,满脸怨气或者一上来就抱怨连篇。

“乔思,你怎么过来啦?”她欢快地问道,同时飞快地伸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摘下两片枯叶,又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污泥。

“我过来…看看妻主。”乔思回答。

“哦,我挺好的,你呢?看你的气色也还不错?乔恩妹妹的伤情怎么样了,稳定下来了吗?”

燕尔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虚晃了一下。那手很脏,上面不仅有土,还隐隐散发着一点儿让人作呕的马粪味儿,她原本抬手是想揽住乔思的肩,不过在碰触到他之前,燕尔就猛然把手藏回到了身后。

乔思的目光随着燕尔的手一直落到她的衣服上,随后又重新回到了燕尔那一张花猫儿似的脸上。他慢慢回答说:“我很好,乔恩也很好,我…”

燕尔藏在身后的手一阵乱抓,抓到了自己的衣服,于是开始在后衣襟上使劲儿擦了又擦。

乔思停顿了一下,思索过后才说:“我想妻主了,所以便央人带我来了,还求妻主不要怪罪。”

燕尔因为乔思的那一个“想”字而开始有点紧张,磕磕巴巴道:“才、才不会怪、怪罪呢!我是真、真的很、很开心。”

她的手还在身后擦个不停。

乔思微微低头垂眼,恰到好处地抿起唇笑了笑:“妻主不怪乔思就好,乔思也实在是想得紧…看妻主离乔思远,还以为是在生气呢。”

“才没有生气!”燕尔大声申明。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擦了半天的手应该干净多了,于是从身后拿出来再次伸向乔思——

咦?

等等!

那手为什么更脏了!

为什么好像除了马粪还多了鸟粪?

燕尔惊疑不定地又把手缩了回来,拧头费力地去看自己背后的衣服时,欲哭无泪地发现那里一片脏污,更胜前襟。

天!她还能更丢脸一点不?

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一切的宋杭,面目严肃地说:“你们是不是也太八卦了,人家燕主管是成了亲的人,郎君来找也是正常事,至于你们都拿出来说吗?”

多嘴的赵管事一时间尴尬万分,诺诺应着声,被宋杭赶出了屋子。

然后,宋杭沉着脸,狠狠地关上了门。

赵管事站在门前,怔了一怔,才恍惚想起宋杭好像最讨厌燕尔整天把自家男人挂在嘴边说事儿,大约是不乐意听说乔思找来的…她这么想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在赵管事给自己耳光之前,她的耳边先传来了一阵笑声。

响亮的,放肆的笑声。

而且是从她门前这一扇门的另一面传来的。

那是宋杭站在屋子里,拍着桌子笑得死去活来:“哈哈哈哈哈哈!”

感情宋杭之前不是不高兴,而是在憋笑?

这么一想,赵管事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可又怕被宋杭听见了扣工钱,不得不涨着一张通红而严肃的面孔先往别处去,走出了宋杭能听见的范围后,她立刻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也正是因为燕尔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带来了如斯欢乐,宋杭特批了燕尔一天的假。从这天下午见到乔思起,到第二日中午午膳结束时,燕尔都不必去上工了。

这算得上是在燕尔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时候,最后一点能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正指挥着乔思从衣箱里替她翻出了一套还算整洁的衣服,然后请乔思把衣服放到了一只竹篮里。

兴高采烈地谢过来传话的小丫头后,燕尔伸出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捧住了竹篮,对乔思说:“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洗个澡。”

城外条件差。

烧热水要用大量的木柴,耗费巨大,因此大多只是把要喝的井水加热烧开。想洗澡,就只能去马场外小树林里蜿蜒而过的一条小河滩处,在绝对天然的浴场里解决了。

燕尔并不抱怨水凉环境糟,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对乔思说:“我一会儿梳洗好就回来,既然不用去上工,那等我回来就带你先去吃饭,免得晚了还得跟一群饿狼抢吃的,然后再带你在这附近逛逛,好吧?”

乔思点头。

然后他眼巴巴看着燕尔蓬头垢面地走了,又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燕尔回来。

燕尔身上的那件衣服,至少有五处破洞——而且还是在已经打了七八处补丁的情况下。她不自在地拽了拽衣角,试图遮掩住一两处,结果却又把一处小破洞拽得豁开了更大的口子。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燕尔的那身衣服。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咳,刚刚这衣服叠着没看出来,就让你拿给我了,谁想居然有这么多补丁…诶,你等下我再换一件去。”

他点点头,同时站起身跟着她一起走进内室。

燕尔诧异地看着他,“我要换衣服,你不出去等我吗?”

乔思咬了咬唇,逼迫自己快速而直白地说:“我来替妻主更衣吧!”

她的脸又红了。

乔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这个小女人脸红紧张,自己就反而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他沉稳地走向她,一面伸手去解她衣襟上的系带,一面低沉了声音,带着一点沙哑道:“离吃饭时间还早呢…这院里又没有别人,妻主就不想我吗?”

“诶?什么?”燕尔一头雾水地说问,“这和想不想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啦!”

“我是说…”乔思的手已经挪到了他自己身上,开始解开他那件十分整齐的外衫,“乔思很想妻主呢,而且时间肯定足够呢,妻主你真的不想吗?”

“我…”燕尔有些迟疑,她不确定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是不是乔思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

他的外衫已经褪到了肩膀处,露出了雪白且紧实的肌肤。

他的声音低而哑,轻轻地在她耳边吐着热气招呼:“妻主,你不想乔思吗?”

燕尔的鼻子一热,血就流了出来。

嘤嘤嘤嘤好丢人——她一面捂住鼻子一面在心里内牛满面。

好想泪奔,只是个肩膀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没有肩膀啊,她自己的肩膀…好吧那里一点都不白皙满是由于从马匹上掉下来造成的淤青。但是,但是一个雪白的膀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那只是肩膀又不是那啥啥,就算是那啥啥不是也已经在新婚之夜又见过又摸过又那啥过了么…

什么都没看到呢怎么自己就这样了,就算看见了也不至于这样啊,好歹也是在新婚之夜就推倒了对方的,怎么自己还像一个小女生一样莫名兴奋,紧张发抖呢?

难道她一个女人要比男人还放不开吗?

面对这样的美味,必须快速剥光享用呀!

这么想着,燕尔一面擦去了鼻血,一面大声回答说:“想!”

——那声音那语气,堪比当年她大学上课时,点名达到时一般中气十足,响亮清楚。

但是,亲,你确定真的要回答得那么大声,大声到你临院的赵管事都能听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卡了而且这章字数又少了——但是一想到要写肉汤就觉得好紧张…

 


第六章

对于乔思来说,他对于家庭与夫妻间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乔家夫人、乔家正夫以及他自己的父亲柳歌三人。

乔家夫人乔栋么,既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个很好的妻主。
她把自己大部分经历都放在了商场与官场之上,眼睛里除了金钱和权势之外,再难看得见别的东西。家庭于她而言,无非是一群会在床上讨好她的男人们,以及这些男人们生出来的会在床下讨好她的儿女们。
她倒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这些人,多多少少,枕边人的温情还是会惦记的,以及儿女们的孺慕之情也会多多少少勾起些她的喜爱。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理清这些人的心思,去主持什么公正。对于她来说,不管私底下如何,只要这些人在表面上和和睦睦,不要在她面前吵吵闹闹,保持乔家基本的体面,乔栋便会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都好。并且,在发现自己的正夫能够很好地协调这之间的事情,让所有人都闭嘴不言之后,她放心地因此万事不管,都撒手交给正夫张氏去做。

而张氏,作为当家主夫,其实打心眼里也不曾把乔栋当成妻主来看。
于张氏而言,顶要紧并不是抓紧妻主的心,而是把自己做的那些勾当都好好地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瞒住妻主,从而为自己长长久久地谋划利益。他倒是在乎后院的男人们以及孩子们的,不过却是带着些恨人有笑人无的心思在里面,无论得宠不得宠,在他那里都少有能得到甜头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氏用自己虚假的大度和真实的强势牢牢把握着乔家上下,紧捏着侧夫小侍们的命脉,为所欲为。偶有遇到难事,要在乔栋面前露陷的时候,他也并不害怕,只会在乔栋面前哭着道:“可怜我当初在张家…”张家是不亚于乔家的大户,他只要一提自己的婆家,乔栋便会偃旗息鼓,转而去训斥那胆敢吹枕边风说张氏坏话的小侍。

柳歌…在乔思儿时的印象里,柳歌曾经过得很好。
那个时候,每隔三四天,乔栋便会来柳歌院子里歇一夜。尤其是在柳歌又生下女儿乔恩之后,乔栋即使不在柳歌这儿过夜,也有可能会过来坐一坐,同柳歌说一阵闲话。乔家人人都知道,柳歌是小侍里面最受宠的。
而受宠的缘故…乔思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条:熄灯之后,来自于柳歌房内那些暧昧的,不经遮掩的放纵□。

这推测也不能算错,两个孩子先后出事,实际上并没有影响到乔栋对柳歌的喜欢。柳歌真正失宠,是从他一心念经拜佛,并以要精心修行为由和乔栋彻底没了那事儿之后,才被渐渐遗忘在乔家的角落里的。

于是,乔思觉得,夫妻之间,若想处得好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身后婆家强大,爹娘都靠得住。乔家确实挺强大,不过显然是靠不住的,这一条路,乔思是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