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韩潇和也下马,牵马来到锦书面前,双手环胸剑眉上扬,袖口上的暗纹在阳光下微微反着光,“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叫什么名字?”
锦书黑发高高束起,英眉墨眸,只是面容太过秀美,明眼人一见便知是女子所扮,锦书也明白他必然已看出,却仍爽快的拱了拱手,“不敢当!在下重夕!”
闻言,萧奕突然望了过来,凤眸漆黑如墨,在锦书面上淡淡扫过,打断韩潇和将要出口的话,沉声道,“我们走吧!”又转头对着萧煜点了点头,“猎场乱箭无眼,你自己小心!”
“嗯!皇兄也是!”
两路人再次分道扬镳,各自上路,萧煜和锦书往深林里走去,最后停在一条小溪旁。
萧煜在溪边盘膝而坐,看着锦书换下下人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轻声道,“我派了人接应你!自己小心!”
锦书包头的手顿住,扭头看着他道,“不用!你不要插手,我自己可以,大不了我就逃,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萧煜轻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暴露,记住!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我们来日方长!”
“嗯!”锦书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头包好,从上到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再次检查一遍腰间的软剑和腿上的匕首,然后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中。
萧煜长长的吸了口气,静静的看着水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昨夜的事,韩是今日尤为小心,身后带了大批的侍卫,周围树上也均安插了眼线。
不知不觉中已进了山林深处,除了猎物越来越多,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渐渐便放松了警惕。此时,几丈外的树下突然出现了一只银狐,银色的皮毛在斑驳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微微发白的前爪正扒着地上的树叶,对即将而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韩是命所有人噤声,取出身后的羽箭,举到面前,眯眼瞄准。手指刚要松,却见那只银狐猛的一跳蹿到了树上,韩是立刻傻了眼,他还未见过狐狸会上树,成精了不成?
然而这更激起了韩是的兴致,慢慢走到树下,再次对着树上的银狐瞄准。箭急射而出,然而在射中银狐眼睛的那一霎那,银狐突然飞起,奔着另一棵树而去,箭却没有落空,似乎一个巨大的东西被射落在地。
此刻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看到底射中了什么?然而待韩是走过去看仔细,脸色突变,瞪目高呼,“全部后退!马上!”
然而已经晚了,那是一个巨大的蜂窝,此刻上千只虎纹蜂蜂拥而出,冲着韩是和他的侍卫铺天盖地而来。
虎纹蜂又名蝎子蜂,因头大如虎,凶猛如虎,斑纹如虎而得名,毒性巨大,据说被两只虎纹蜂叮咬便足以致命。此蜂虽毒,性子却并不烈,不招惹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蜂巢一般筑在树顶,足有半人高,若没有巨力也无法撼动,因此多年来,还从未有过虎纹蜂蛰死人的传闻。
今日却是韩是因一只银狐忘了春猎不许射树上猎物的规矩,并且也只有他的臂力,才能将这样大的一个蜂巢直直的给射了下来。
众人慌忙将衣服罩在头上,骑马狂奔,却忘了,这种蜂是连马都蛰的,马被蛰了惊跳着四处逃窜,侍卫有的被甩下来,有的直接撞到了树上,有的被叮的哇哇大叫,加上马声嘶鸣,群蜂嗡嗡作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
韩是的马自不是寻常的马,虽然也被叮了一口,但好歹没有将韩是摔下去,愣是忍着痛,狂奔而去,将群蜂甩在了后面。
一场惊变后,韩是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待将马安抚下来,四周看了看,却不知一番狂奔后到了何处。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树影幢幢,连山风似乎都停止了,甚至没有一丝动物的气息,一切都死一般的寂静。
锦书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高树上,看着在马上来回打转的韩是,慢慢起身,拉弓搭箭,对准了韩是的后脑。
弓被拉满,紧绷的弦翁的一响,羽箭直冲韩是而去。
箭到了那刹那,韩是似乎听到了声响,猛然回身,箭正中眉心。羽箭的尾端还在轻颤,一滴血自眉心流下,在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韩是猛的瞪大了双眼,仰面轰然跌在地上,坐下的高马昂头嘶鸣,猛的蹿了出去。
林中群鸟皆惊,扑棱着翅膀一阵乱飞,树叶纷纷而落,片刻后,林中才恢复之前的寂静。
又等了一刻,锦书才自树上跃下,慢慢向韩是的尸体靠近。
忽然,锦书眼睛一缩,快速向后退去,中计了!
身体猛然下陷,锦书微微一惊,却没有丝毫慌乱,挥臂、扬手,绑在手臂上的绳子急速向上,牢牢缠住树枝,霎那间,锦书抓着绳索腾空飞起。
突然一只大网从天洒下,锦书半空中后仰悬身,身若水中游鱼,轻巧的就脱离了包围。
寒光一闪,半空中锦书看也不看,飞起一脚,羽箭转了个方向急射出去,远处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苍劲有力的一声,韩是缓缓走出来,目光如炬,直直的望向半空中的女子。
一身黑色紧身衣,漏在外面的眼睛清冷、明冽,充满仇恨!
韩是心中无端一紧,眉心紧皱,手轻轻一抬,淡淡的道,“射!生死勿论!”
受伤
韩是一声令下,刹那间,万箭齐发!
锦书眼眸猛然一缩,手臂微微一震,绳索顿时断裂,然后向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长箭挥了过去。长绳如蛇飞舞,飞箭碰在上面,要么被震的粉碎,要么被缠绕在上面成了飞蛇的麟角,要么原路飞回,很快有大批的侍卫倒下,却无一只羽箭能近她身。
韩是站在人群后,眉头微微一皱,伸手,立刻有人将一张漆黑大弓放在他手中!
拉弓,掣箭,弓成满月,箭尖如电急射没有了绳索仍停在半空中的少女!
箭如飞电转瞬已至,锦书却已是强弩之末!
一只凭着真气腾在半空和挥舞长绳,她已没有力气躲过这一箭!
“砰!”
箭被击飞,直直的钉在一棵树上,树身砰然炸开,韩是赫然转身看向来人。
萧奕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空中的人,沉声道,“韩王,这人不能死!这里是陵都,任何人敢刺杀藩王,他的身份不清楚,他就不能死!”
韩是眼眸微微一垂,躬身道,“是!微臣鲁莽了!”
“噗!”
一支羽箭透胸而入,锦书身形一顿,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线而落。
“停!”
韩是手一挥,“抓活的!”
锦书刚一落地,一只大网兜头罩来,紧紧的将她缠在里面!
伸手去拔绑在小腿上的短剑,几道锐利的寒芒登时对准了她的脑袋,锦书微微一叹,放下手,表示自己认输了!
韩是稳步上前,沉声道,“来人,拉下他的面巾!”
“我来!”
和萧奕同时过来的韩潇和,得意一笑,挡下侍卫,“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不过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萧奕眼神冰冷,此时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锦书。
韩潇和刚一接近,韩是突然出声,“和儿,小心!”
韩潇和无谓一笑,“没事儿!爹,我就不信他还能怎样?”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一箭射来,韩潇和连忙后退,周围侍卫也均是一脸紧张的向四周张望。然而还没等众人回神,四面八方箭如密雨的射了过来!
“保护太子!”
“保护韩王和世子!”
锦书右臂已经微微发麻,箭上淬了毒,然而此刻却没有分毫时间可以犹豫,迅速的将箭尾折断,用匕首割断网绳,一个翻身,避着箭雨,几个起落已经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萧奕和韩潇和避开箭雨,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前面是一个岔口,左面有明显的血迹,两人对视了一眼,韩潇和道,“欲盖弥彰!他肯定是走的右边这条路!”
萧奕摇了摇头,“我们分头追!你向右,我向左!”
“好!殿下小心!”
“嗯!”
血迹很快就没有了,萧奕站定一双凤眼缓缓眯了起来,突然嘴角一扬,踩着身旁的一颗两人抱的大树飞身而上,头顶剑光霎时罩来,萧奕不躲不避,仍然迎头而上,然后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那人剑气凌人,招式狠戾,丝毫不为自己留后路,萧奕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眼中狠色闪过,手中宝剑脱鞘,没过一招,只听“叮”的一声尖锐脆响,那人手中的软剑被击飞出去,插在对面的树干上。
那人似乎一愣,身体突然暴起,一个后空翻踹在萧奕的胸膛,然后借力攀上另一棵树,就要逃走。
萧奕闪身躲过那一脚,却是先他一步到了前面,手中利剑闪电般的向他击来。
萧奕的剑划过那人的面,黑色的面巾无声而落,露出那人绝美的容颜,没有丝毫惊慌,只是依然沉静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倒在树上,细细的树枝被压断,那人如秋叶一般直直的落了下去。
萧奕面色剧变,收剑,俯身而下,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揽入怀中,发现她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箭上不仅有毒还有麻药,锦书能撑着逃出来并且藏好身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一动真气,毒迅速蔓延,才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微微的火光闪烁,锦书有一刹那的迷茫,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的牢狱中,在梅姨的怀中醒来,然后看到微弱的灯火,和已天翻地覆的世界。
肩膀处传来阵阵的疼痛,锦书的意识渐渐清醒,慢慢起身,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山洞,洞中燃了火堆,火堆旁坐了一个黑色身影,黑色骑服上的金线在火光下微微闪着光。
锦书眼睛微眯,声音沙哑,冷冷的道,“这是哪里?”
萧奕闻声回身,淡淡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山上!”
夜幕深沉,山洞外冷风呼啸,锦书摸了摸肩膀,发现断箭已被拔出,伤口也已经包扎好。她微微有些发愣,是他救了自己?突然又想到箭上有毒,而此刻自己的手臂无恙,想必毒也已经解了,他如何帮自己解的毒?而且、而且伤口靠下,已经接近胸部…。
锦书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已经不敢再往下深想。
很快又冷冷一叹,生死关头,还顾及什么男女之防!
这样想着,起身慢慢走到火堆前坐下,“为什么救我?既然知道我是凶手,怎么不把我交上去?”
“我不想牵扯到阿煜!”萧奕手持一根木棒,挑了挑火堆,头未抬,随意的答道。
“此事和他无关!”锦书急忙出口道。
“我知道!所以才不想因为你连累到他!”
锦书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沉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杀韩是?”
“不自量力!”
轻轻淡淡的一声。
锦书眉梢一挑,皱眉看他,“你说什么?”
因为觉得她不自量力,因为认为她根本杀不了韩是,更因为对于她的事丝毫不关心,所以也根本不需要问她为什么要杀韩是!
锦书冷冷一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以为我跟在萧煜身边只不过是攀附他的权势,但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
萧奕微微侧头看她,半张面孔隐在暗影中,冷峻凤眸如冰晶寒雪,还带了一丝不屑,然后斜斜的抬了抬眼梢,转过头去!
一个眼神已经说明一切,甚至比言语更让人不堪!
锦书也不想和他狡辩,更不想和他在多呆一刻,霍然起身向洞外走去!
“如果不想死,最好呆在这里!”
锦书微微偏首,“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必然涌泉相报!但我的事,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你以为我想救你?”
男人不耐烦的伸手去抓她,却不想刚刚一碰,刚才还强横嘴硬的少女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失血过多,又刚解了毒,锦书起身时头就有些晕眩,只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一直强忍着,此刻被他一拉,眼前一黑,立刻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哼,还说不是自不量力!
男人轻声冷哼!
“太子殿下!”
“殿下!”
山下传来呼声,萧奕起身,向洞口走去,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片刻后回身将身上的黑色大裘解下,盖在昏迷的少女身上,又将火堆撩的旺了一些,才大步离去。
在山脚下遇到了要上山的萧煜,萧煜虽面上装作镇定,眼中却满是忧色,早已失了往日的平和气度。看着萧奕,欲言又止。
经过他身边时,萧奕突然低声道,“她在山上,受了伤!你带她回府吧,我会和父皇解释!”
萧煜微微一愣,“皇兄、”
“以后再解释!”
萧煜也不再多言,对着已经远去的背影躬身轻声道,“多谢皇兄!”
锦书觉得自己在发烧,头昏沉沉的浑身冰冷,想要睡觉,却一直睡不踏实,迷糊中似乎看到了萧煜,将她揽入怀中,将他的衣服为自己披上,映着火光是她熟悉的温润眼眸,“睡吧!等下我就带你回家!”
锦书这才踏下心来,偎进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遇萧奕
锦书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倚在萧煜的怀中。
他微微后仰,双眼紧闭,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眉头轻蹙,似乎睡的十分不安,双手牢牢的将她困在怀里。
锦书不敢动,怕将他惊醒,微微转了转头,轻轻撩帘向外看去,见马车已经进了城中,天刚蒙蒙亮,雾色沉沉,天地间一片混沌,只有车轮的滚动声在青石街上静静回响。
看来萧煜已经退出春猎了,萧皇本就对他不喜,自己还是连累到了他!
而且,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此次失败了,那就还要再等三年。
三年,足够一切人和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她等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否则,他们此刻已经不能安然的回到陵都。
转头见萧煜正看着自己,他身上的骑服已满是褶皱还沾了她肩上的血迹,却分毫不损他温和从容的气度。光影黯淡,他眸子里却有淡淡的光,温柔的看着自己。
锦书一怔,起身坐直,撩了撩耳边的发丝,笑道,“还是把你吵醒了。”
萧煜抬手抚了抚她微乱的长发,温和笑道,“无妨,我们也快到了!伤口还疼吗?”
锦书轻轻摇了摇头,片刻后才犹豫的开口道,“这次,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萧奕没有拆穿她,没有将她捉了去见韩王,并不代表他真的完全相信自己的话,完全相信萧煜!毕竟藩王和皇子之间的关系是敏感微妙的!
只见萧煜认真的点了点头,锦书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见他避开她的伤口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微微一叹,轻声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会那样担心!那样害怕!这样的感觉,确实要麻烦了!”
气息拂过锦书的耳朵,激起一片酥麻,锦书闻言一怔,待反应过来,耳畔一红,心底涌起无法言说的情绪、惊讶、欣喜、不知所措…只觉得这些在胸口乱撞,撞的发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反手抱住他,闭上眼睛静静的靠在他肩膀上。
突然觉得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即便再多中几箭,她也甘之若饴!
春猎在三日后结束,期间除了韩王被刺杀,煜亲王为救太子身受重伤提前退出,其他一切都还算圆满。
锦书在听到萧煜退出春猎的缘由时,微微一怔,萧奕,他终还是完全相信萧煜的,随之这几天的担忧疑虑也跟着释然。
各藩王和氏族又在陵都停留了几日便各自启程回属地了。
韩是来时的队伍便有十多辆马车,走的时候,带着萧皇的赏赐,便又多了几辆,一行长长的队伍在官道上缓缓的行走着。
行走了几日,已到了凤县,夜里在凤县最大的客栈,云榭客栈停歇。
经过一路的颠簸,众人早已疲乏困倦,吃过饭便早早休息。
锦书伏在房顶上,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纤长的身体如夜里最灵动的猫,耐心的等待着猎物。
她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萧煜本不同意她来,却奈何不了她的一意孤行。是的,她等不了了,如果在韩是回属地之前,她还不能杀了他,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还不死心?”
轻轻凉凉的声音飘来,锦书却是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去,黯淡的月光下,萧奕同样一身黑色锦衣,斜身倚在角楼后面的一棵树梢上,凤眸微寒,冷冷的看着她。
瞬间,锦书脑中已转过数个念头,打?肯定打不过,她没受伤时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
打不过就只有逃了!
身体如猫一般凌空跃起,然后施展轻功急速的向夜色中掠了出去。
萧奕眼睛一咪,注视着已经化成一个黑点的身影,冷哼道,“我放你一次,还能放你两次?”
很快,锦书就知道他追上来了,心底顿时涌上大大的挫败感,她武功不如他,轻功竟然也不如他!
这样想着,越发激起了心中的斗志,调动起全身的真气,一路飞驰而去。
今夜月色并不太好,圆月隐在薄薄的云层后,只发出淡淡的光芒。
凤县某条小街上,喝了酒老张和李安一路东张西歪的向家里走去,突然李安一个哆嗦,停下脚步,拍了拍老张的肩膀,颤声道,“张兄、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两个黑影在房顶上一闪而过,太快了!不会是鬼吧?”
老张被他这一吓,酒也醒了几分,抬头眯起醉眼四周看了看,却哪里有什么黑影,推了推李安不耐烦的道,“你喝多了吧!看花眼了,什么黑影?赶紧回家吧,一会你婆娘又该出来骂骂咧咧找人了。”
李安拍了拍脑袋,“嗯!可能是,行,你也赶紧回吧!明日我们再喝!”
凤县不大,人口却多,房子建的也密集,大小胡同如同迷宫。锦书在屋顶上跑不过他,便直接在小巷里左右穿梭,然而,那人却始终在离她五六步之遥的地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猫戏耗子般不放也不离开!
肩膀一阵剧痛,伤口就要裂开,跑了将近半个时辰,锦书已将是强弩之末,一咬牙,拐过一个胡同,跃身紧紧的攀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屋檐下。
很快萧奕便在她藏身的地方停了下来,背对着她而立。
屋檐下一盏红灯,在夜色中微微摇曳,暗红色的光下,锦书的眉头越皱越紧,银牙暗咬,知道他定是知道了她的藏身所在,却按兵不动,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她诀不会让他如愿!
“九霄神功!幻影!”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奕不慌不忙的回身,身形突起,刹那间已到了锦书身后,一手按住锦书使剑的左手,一手曲指向她的喉间拿去!
锦书忍着剧痛一个后肘狠狼的撞击在男人的胸前,攀着墙壁上的突起,一个凌空翻身脱离他的掌控。
“你竟然没上当?”
萧奕冷笑道,“在我面前使九霄神功,我觉得你没那么笨!”
锦书双眸一咪,挥剑迎了上去。
萧奕眉梢一挑,凭空向后飘去,见她不要命的打法,也不敢轻敌,瞬间,漆黑的胡同内,两条矫健的身影便缠斗在了一起。
剑气凌人,光华闪动,灯笼开始左右摇晃,萧奕却始终没有拔剑,只是敏捷的闪避着。
一时两人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就在此时,因过度用力,右肩的伤口彻底裂开,剧痛传来,锦书右臂一颤,只慢了半个动作,左臂便被他击中,软剑瞬间脱手而去。锦书大惊,一个凌空翻越,越过萧奕,就要去抓飞出去的软剑。
萧奕却失了耐心,双手分错,要去抓她的双手。
锦书一边灵活的闪躲一边去摸绑在腿上的短剑。
萧奕一声冷笑,浮风出鞘,光华霎时照亮了夜色,短剑握在她手上时,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慢慢直起身,锦书眼中没有一丝惊慌,冷声道,“你想怎样?”
“带你回去!”
锦书嗤之以鼻,“太子殿下真是闲人,一路追来,就是为了把我送回去。”
萧奕点了她的穴,收剑回鞘,凤眸微微一瞟,冷然道,“我不会让你杀了韩是!”
“哎!你带我去哪?”被抗在肩上,锦书霎时间失了冷静。
“回客栈睡觉,明日一早带你回陵都!”
“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
高贵的太子殿下当然要住最好的客栈,尤其是还有洁癖的太子殿下。而凤县最大的客栈便是云榭。
走了几家,见他最后都是黑着脸走出来,锦书忍笑差点忍出内伤。
不得已,他们又回到了云榭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被太子殿下那张冷峻的脸一吓,掌柜的不禁微微一缩,声音也低了许多,“两位楼、楼上请!几间房?”
“一间!”
“两间!”
两人异口同声,锦书瞪着他重复道,“两间!”
太子殿下瞥了她一眼,“半夜好逃跑?”
锦书攸忽勾起唇角,耸了耸肩,“一间就一间!”
看他能被她折腾到几时?
你是我的犯人
掌柜一旁在听的胆战心惊,此时见两人意见终于达成一致,忙招呼小二,“送两位客官去楼上,上房一间!”
客房布置的十分雅致,内室和外间隔了一道珠帘,淡青色的纱帐挽起,搭在一旁的花架上,花架上是两盆碧绿的吊兰,吊兰花开的正好,粉白相间,衬着淡青色的纱幕,清新而淡雅!
太子殿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觉得还算满意!
小二倒了茶,退后一步,弓腰笑道,“两位还有什么吩咐?”
萧奕垂眸淡淡一瞟,道,“给我打盆干净的水来,顺便送点饭菜上来!”
“好咧!二位稍等!”
小二转身出去,将门轻轻合上,房内一时安静之极。
穴道已解,在他眼皮底下,大概也不担心她能逃的出去。锦书在桌前坐下,端了茶杯自顾喝起来。
萧奕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清晰的空气带着微微潮气立刻涌了进来,里面似乎还带着丝丝桃花香。现今真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窗下大概是一片桃花林。
房内淡淡幽香漂浮,令人心旷神怡,紧张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半晌,萧奕突然出声,“为什么要杀韩是?”
声音清淡,不是审问的语气,似只是有一丝好奇,又似无心随口的一问。
锦书瞥他一眼,“你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不需要知道吗?”
萧奕冷哼一声,“说不说随你!”
锦书眉梢一挑,看着手中的茶杯漠然道,“我只能告诉你和二殿下无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萧奕回身看她,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寒,缓缓说道,“你若真心担心他会被牵连,又怎会一而再的冒险?”
锦书刚要回话,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进来!”
小二应声开门,先将水放进来,然后将几碟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客官还有吩咐吗?”
“没有,下去吧!”
声音冷沉,带着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压人气魄。
小二见多识广,知道此人身份尊贵,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萧奕走过来,将一瓶伤药放在锦书面前,沉声道,“我先出去,你自己清洗换药!不要试图逃走,你知道自己跑不掉!我也不想在你身上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说完大步离开。
锦书十分想将药扔回到他那种臭脸上,但她向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身处弱势还逞强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而且胸口处一片濡湿,她确实是一直在强撑。
刚要伸手拿桌上的药,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太、奕?你怎么会在这?”
是韩潇和的声音!
锦书闪身躲到内室,透过屏风向外看去,只见萧奕背对着她不着痕迹的将门掩上,才缓缓的道,“路过,你们怎么才到凤县!一路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