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哥哥?!”一声惊喜的欢呼,有人快步跑了过来。
锦书眉梢一跳,钟芷儿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你,奕哥哥!你怎么会在这?你、你因为是担心芷儿,特地赶来送芷儿的吗?”
萧奕还没回话,到是韩潇和接口道,“这么晚了,芷儿小姐怎么还没睡?”
“我白日里去的那个凤山寺,求了一个平安袋,方丈说要亲自绣一个福字放在里面方可,我此时刚绣完。”
“芷儿小姐真是贤惠啊!”韩潇和的语气里满是揶揄,钟芷儿却完全没有听出,一门心思放在她的奕哥哥身上,“奕哥哥,你还没回答芷儿呢?是要送芷儿回南阳吗?正好祖母一直念叨你呢!”
韩潇和无奈又不屑的默默瞥了一眼房顶,出口道,“我说芷儿姑娘,我说你还是早点去睡吧!明日、”
此时萧奕突然出声道,“嗯!我正好也想去看看外祖母!”
钟芷儿听了这话顿时欣喜异常,满面晕红,咬着唇娇羞的低着头,喃喃道,“奕哥哥,你真好!”
韩潇和不解的看着萧奕,“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钟芷儿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
韩潇和大概不想再和她废话,不耐的道,“是真的可以了吧!明日还要赶路,芷儿小姐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钟芷儿不快的瞥了她一眼,又扭捏了几句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待她一走,韩潇和拉着萧奕道,“走,去我房里,正好我白日里睡多了,现在毫无困意,我们边喝边聊!”
两人脚步声渐远,锦书回到座位上,眉头轻轻皱起,他要和他们一起走?为了保护韩是?哼!锦书冷冷一笑,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一口饮尽!
半夜,锦书突然醒来,房内漆黑一片,朦胧中注意到窗前黑色的身影。
锦书将短剑握在手中,低声试探的问道,“萧奕?”
“恩。”
半晌,锦书才听到一个淡淡的回应。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锦书睡意顿时全无。
“你怎么还不睡?”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不知道他是不想理她,还是已经坐着睡着了。
“明日,你要和他们一起走?”
仍然没有人回应。
说实话,她并不恨萧奕,虽然他一直认为她呆在萧煜身边是另有所图,对她不屑一顾;虽然他屡次破坏她的计划,让她一再无功而返、甚至身受受伤!
但也是他屡次救了她,没拆穿她,不管他因为什么,她都心怀感激。
而且,她明白,他们的立场不同,他是太子,不会放任有人在陵国境内杀了藩王。
韩是虽然有自己的属地,势力强大,却对萧皇一直忠心耿耿,萧奕和韩潇和的关系更不止是臣属!
所以于公于私,萧奕都不会让她杀了韩是!
只不过敌对的立场,也让她无法对萧奕亲近和信任!
就在锦书认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时,突然听到他淡淡的道,“嗯!你也一起!”
“凭什么?”锦书霍然转头看向那个模糊的黑影。
“凭你现在是我的犯人!”
“什么?”
锦书猛的坐起,因为太过用力,伤口甚至微微发疼,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犯人?
“你杀人未遂,被我捉到,不是我的犯人是什么?”
锦书清亮眼睛在黑夜中一转,突然道,“萧奕,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决定不再追杀韩是!我回陵都,你自己去南阳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带着我和他们同行,就是怕我还会回去杀了他,我现在答应你不杀他了!”
黑暗中,萧奕似乎回头扫了她一眼,缓缓的道,“你要是睡足了,就起来换我去睡!”
锦书愤愤的坐了一个攻击的手势,然后立刻躺下,不放就不放,到南阳还有大半的路程,她总有机会跑掉,或者、杀了韩是!
同行
第二日,韩潇和一早便过来敲门,见到萧奕出来顿时哀叹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顿诉苦,大意是今日又走不了了。那个钟芷儿每到一处有景必游,见佛必拜,还受不得累,吃了不苦,住的地方不能差,吃的东西部能马虎,所以走了这么多天他们才到凤县。昨日也是因为她去凤山寺拜佛才又耽搁了一日,今日又要去还愿,不知道是还哪门子的愿?
韩潇和一边叹气一边埋怨,半晌,萧奕出声,“不用理会,我们一会就走,她若不想走就让她来找我!”
韩潇和立刻眉目飞扬,“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治的了她!哎,钟伯父有事要去办,将她托付给我们,我们定是要照顾好她的!但是、”
韩潇和说道此处猛的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的看着锦书从房中出来,经过他们,若无其事,目不转睛,径直向楼下大堂走去。
“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猛的又看了看萧奕的身后,“你们住一起?”
萧奕举步下楼,亦是面不改色,淡定从容,“还不下楼吃饭?不是急着赶路吗?”
韩潇和忙在后面追上,不死心的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她怎么会在这?而且你们怎么会住一间房?”
钟芷儿今日穿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化了桃花妆,明眸皓齿,格外的明媚动人。见锦书在一旁坐下,惊诧的看了半天,才恍然道,“是你!”杏眼圆睁,立刻多了些许敌意。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锦书嘴里塞了半个包子,抬头扫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此时萧奕和韩潇和也一同走了下来,韩是早晨已听韩潇和说起,此时也并未太过惊讶,因大堂内闲杂人多,也并未郑重的行礼,只寒暄了几句,指着女扮男装的锦书也不点破,只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殿下的人?”
萧奕点头,“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因行走方便扮了男装!”
韩是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锦书,眼中微有疑惑,大概没有见过这么不懂礼数、吃相又难看的宫廷侍女。
然而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脸上又堆满了笑,又谦让了一番,几人才落座。
钟芷儿起身,在萧奕身旁的位置坐下,夹了一个虾饺放在萧奕的碟中,俏脸通红,低着头娇羞的道,“奕哥哥,今日能陪芷儿去凤山寺还愿吗?”
萧奕只端了茶放在嘴边,淡淡的道,“我们一会就要赶路!”
钟芷儿不甘,咬着下唇继续道,“这个、真的很灵的!昨日,芷儿许愿希望能早点再见到奕哥哥,没想到夜里就见到了!我、”
萧奕将茶杯放下,回头看着她,墨眸漆黑,不带半点喜怒,声音却淡漠之极,“我来送你,不过是受舅父之托!你若谢,还是等回去见了舅父去谢他吧!”
钟芷儿一怔,脸上一阵青白,怏怏的闭了口,不再多说,低头用筷子戳了两粒米放进嘴里。
锦书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上来,故意压低声音在钟芷儿耳旁道,“不要听他的!你父亲根本没交代,他是放不下你才跟来的!”
钟芷儿立刻忘记了从前和锦书的恩怨,眼中带着惊喜的期盼,“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锦书一脸诚恳的点头,抬头便对上了萧奕凌厉的眼神。
锦书挑眉,挑衅的看过去,若有个人缠着他,她就更容易逃走了,当然形势越乱对她越有利,她一点也不介意加把火。
萧奕长身而起,向楼上走去,边走边冷声道,“若是吃饱了,就回来收拾东西!”
“是!”锦书恭敬的答了一声,起身,轻轻拍了拍钟芷儿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钟芷儿立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锦书掩唇轻咳了一声,才跟上萧奕的脚步。
“咳咳!”韩是重重的咳了几声,不悦的道,“和儿?”
韩潇和收回一直看着锦书背影的目光,饱含深意的一笑,“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路上无聊了!”
吃过饭后,又派下人重新购置了一些物品,众人才开始启程。
萧奕自然要求锦书和他一辆马车,钟芷儿不快的看了一眼锦书,愤愤的转身走了,刚才才建立起来那么一丁点好感,瞬间又荡然无存。
锦书望了望天,苍天可鉴,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真的不想面对那张万年冰山脸,她真的想去钟芷儿那辆马车舒舒服服的躺着,然后趁人不备,逃之夭夭!
马车是临时安排的,却并不简陋,地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云锦靠枕,黄梨木雕花镂空小几,舒适且淡雅。
当然,若是简陋了,尊贵的太子殿下肯定也是不会坐的。
“喂!你真的要去岭南,你很闲吗?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已经说了我已经放弃追杀韩是了。”
听萧煜说,最近萧皇已将大半的政务交给萧奕处理,已隐有禅位的趋势,那他怎么还有时间去岭南,这一去一回,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一个月。
萧奕抬眉淡淡瞟了她一眼,长腿一伸,闭上眼睛假寐。
锦书心底忍不住冷哼,眼睛一转,瞄了瞄小几上的茶壶,缓缓一笑。伸手倒了满满的一杯茶水,此时,车身突然一晃,锦书也跟着一晃,手中的茶杯瞬间脱手而去,眼看就要泼在某人的腿上。
萧奕似未发觉,眼睛依旧半眯着,身形一动不动,然而那茶杯却在他身前一寸的地方蓦然停住,然后猛然换了一个方向,直直的冲着锦书的眉心而去。
锦书微恼,向后一仰,抬手一股淡淡的真气将半空中的茶杯环绕,眼尾一扫依然淡定假寐的某人,眼眸一垂,决然的看向茶杯,她偏不信!
手微微一抬!
“砰!”
水杯在空中炸开,茶水瓷片四溅!
男人蓦然睁开双眼,扫了一眼拿帘子挡住半身正得意的某位女子,半躺的姿势突然就变了。
锦书不指望这些茶水会全部溅在某人身上,但让他狼狈的躲一番,自己也算出气了!
刚要探出头看一下现在狼狈闪躲的某人,突然身体被猛然一拉,然后锦书惊异的发现,帘子不见了!
此刻前面滚烫的茶水裹着碎瓷片扑面而来,而她身后,正是太子殿下!
“卑鄙!”
锦书咬牙低呼了一声,眼见还带着真气的尖锐瓷片呼啸而至,已来不及应变,猛然向后倒去。
他向来不喜人接近,自己这一倒,他必然躲闪,那时自己已经平躺在地毯上,暴露的仍然是他!
然而,锦书这一倒,并未如想象中一样直接躺在毯子上,而是直直的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他竟没有躲!
失算了!
柔软的身体撞在身上,鼻端有淡淡的幽香萦绕,萧奕突然想起了行宫那一夜,夜露池中,柔柔的月色下,女子曼妙玲珑的身体,心头一震,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躲避。
锦书却没有时间考虑他为什么没有躲开,赶紧一挥手将水珠瓷片挡开,瓷片被甩向一边砰砰击在车璧上,然后深深的嵌了进去!
还没等锦书回神,下一刻身体便被甩了出去。
过河拆桥,萧奕你混蛋!
车门此时正好被打开,正要跨步而入的韩潇和一愣,下意识的伸手将迎面飞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怀中的女子双眼潦黑如墨,面孔素白如莲,惊讶下红唇微启,随即好看的眉轻轻一拢。隔着衣衫,仍然能感到手上的肌肤细腻滑嫩,纵然已身过百花丛,韩潇和仍然不禁红了耳根,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忘了将她放下,也忘了如何出声。
萧奕也同样一怔,看着对面的两人,眉头微微一皱,伸臂,扬手,车帘疾飞如链,缠向对面女子的腰身。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锦书不待白链近身,单腿落地,一个侧身出了马车,远远的听到她恼怒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就回陵都,萧奕你这个混账,我们各不相干,不要再跟着我!”
正在赶路的侍卫齐齐一惊,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远去的那个女子,不待回神,又一道白影闪过,同时太子殿下的声音传来,“潇和,我们泸溪城会和!”
韩王和钟芷儿几乎同时撩开车帘,惊问,“怎么回事?”
巧遇埋尸
锦书怒极之下,一路飞奔,闯进一片深山荒林,停在一棵几人抱的树上休息。
这么多年自己日夜苦练武功,本以为已经小有所成,可落在萧奕手里,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而且,今日还要被他和韩潇和两人联合羞辱!
锦书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不甘心!
回头望了望,高木幽深,树影婆娑,没有人追来,看来萧奕是放她回去了,然而,此刻却又有了犹豫,真的就这样回去吗?
叹了口气,锦书双手叠放在脑后,仰面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头顶上的枝叶遮天蔽日,只有细微的光透过叶子在她白皙的面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一阵车轮声响由远及近而来,锦书眉头一皱,立刻坐起,向树下看去。
锦书误闯的这处林子是一片原始荒林,树木疯长,杂草丛生,根本没有路可以走,又怎么会有马车进来?
马车渐渐进了视野,碾压着树藤高草,一路颠簸,艰难的前行,最后七拐八绕,竟然停在锦书栖身的这颗树下。
马车前面坐了两个赶车的小厮,一身青衣,一见便知是某大户人家的下人。下了车后,两人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自马车上取下两把锄头,然后开始挖坑。
锦书随手摘了片树叶叼在嘴里,好奇的看了看那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片刻间已经猜到,这两人定是来此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选择了这么一片人迹罕至的荒林,只是他们埋的会是什么呢?
锦书唇角一勾,不禁来了兴致,坐在高高的树干上,随意的晃着两条腿,看着树下两人吭哧吭哧挖的满头大汗。
地上荒草足有半人多高,树根交错,十分的难挖,直挖了将近半个时辰,地面才出现了一个长形的深坑,那两人放下锄头,跑回车上,很快就从车里抬着一个麻袋出来。
锦书见他们挖的费劲,等的不耐烦,几乎都想跳下去亲自帮他们挖,最后躺在树干上竟然睡着了,听到声响,立刻坐直身子!
麻袋里鼓鼓囊囊,两人抬着倒也不十分费力。
将麻袋扔进挖好的坑内,两人才仰坐在坑边的土堆上喘息!
“真他娘的晦气!怎么总爱给咱俩安排这种差事,赶了一夜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谁让咱俩进府晚呢,又没有当管事的亲戚!”
“呸!欺软怕硬,什么东西!”
“行了,别抱怨了,赶紧休息,休息好了赶紧埋了回去!这次给的钱多,回去好好喝一顿!”
“嘿嘿!你还别说,花语楼里的美人各个都很嫩啊,那小腰,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啧啧!”
“那是!就你上次说的那个如柳,我上次去了…”
…。
锦书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两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花语楼里的姑娘身上去了,说的神采飞扬、满面通红、两眼放光,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坐在深山野林里,旁边还有个土坑,土坑里还有一个等待要埋的麻袋。
锦书眼睛落在坑里的麻袋上,眼眸顿时一咪,刚才两人随手一扔,麻袋被坑中伸出来的树根挂了一个洞,此刻从洞里滑出一只手来!
手臂白皙如藕,手指微拳,然后,小指忽然一动!
里面是个人,而且还活着!
锦书眼眸微微眯起,唇角上扬,这手臂一看便知是女子,未死便埋,定然是受了冤屈,今日碰巧被她赶上,那她便做个好人,救她一命吧!
此刻,横吐飞沫的两人终于渐渐接近了尾声,拿了锄头开始要将坑填上。
锦书起身,纵身就要跃下,突然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了自己。
这种情况下,有人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在出现在身后,锦书也忍不住一惊,猛然转身,却见萧奕身形一飘,如落叶一般落在她身侧,负手而立,凤眸漆黑如墨,一贯的高傲和漠然,淡淡的看下树下的两人。
阴魂不散!
锦书瞪着他,然而此刻却没时间和纠缠,下面还有个人等着她去救!
然而她身形微微一动,立刻又被他按住。
“不要多管闲事!”
依旧清冷的语气,就像他的话一样淡漠凉薄!
锦书侧头看着肩上的手指修长如玉,指甲如贝,在闪耀的光影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我的事对你来说不是闲事?”
锦书反讽了一句,肩膀一偏,脱离他的掌控,飞身而下落在马车的车顶上。
她和萧奕的武功同出一门,这一飘一落也如同一片落叶般落在了车顶上,还在专心埋坑的两人丝毫没有发觉。
锦书盘膝而坐,一手托腮,轻喝道,“嘿!你们干什么呢?”
荒山野林,又干着心虚的事,突然听到这样的一声,两人顿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待看清说话的人,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对方,均是满目惊疑,这荒林中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俊俏的小仆,还坐在车顶上,他何时上去的?
“你们埋的什么?这荒山野林的,莫不是什么宝贝,见者有份,分我一半如何?”
原来是个路过的!
刚才说花语楼的姑娘嫩的出水那人起身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埋了!”
“啪!”
一枚树叶糊在那人嘴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掉进坑里。树叶掉下来,满嘴的血裹着两颗牙齿一同掉落。
“不讲江湖规矩,该打!”
两人连树叶从何处而来都未看清,面容由惊讶到惊恐,看了看锦书,扔下锄头,大喊了一声,“鬼啊!”
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样容易就跑了?
锦书惊讶的看着两人慌不择路的背影,很快淹没在高草树影中。
也是,本就是不想干的差事,替人效命被逼无奈而已,此时又怎会不顾性命来保护一具女尸?估计早就巴不得跑了!
锦书一跃来到坑边,此时太子殿下也飘身而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露出一只手的麻袋。
婉婉
麻袋里的人一动不动,锦书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看错了?里面的人其实早已死去。
林中此时好像忽然静了下来,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偶尔传来几声嘶哑的鸦叫,在死寂的深林里远远的回荡。
然后坑内的苍白的手指又动了动。
气氛变的有点诡异,锦书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现在知道怕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
锦书白了他一眼,怕?她会怕一个要死的人!
哼!
抬腿跳进坑里,边上的男人手臂微抬似乎想阻止,见已来不及,眉头一皱,也跟着跳了下去。
几下就将麻袋的口上的绳子解开,唰!将麻袋往下一拉,锦书呼吸微微一顿。
好美的女子!
铺散在地上的乌发舒展如云,精致的鹅蛋脸白皙无暇,唇若樱桃,鼻梁挺翘,长睫密而长,一双眼睛紧闭,就算在昏迷中已是闭月羞花之貌,若这双眸子睁开,不知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只是美人雪白的脖颈上有乌青的勒痕,看上去煞是醒目惊人,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
她面色已带死灰,魂大概都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只是还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用手指将锦书从树上勾了下来,但是想要救活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萧奕?”
锦书突然开口。
“这么美的姑娘死了可惜,不如你将她救活带回去做个妃子如何?”
她抬头平静的看着男人,目光和语气均带着十分的真挚。
男人抬头眼眸微寒,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回道,“前一阵子父皇还说要给阿煜纳个侍妾,也许这个正合他意!”
“你!”
锦书瞪着他,心中却微微有些惊慌,萧皇已经准备给他纳妾了吗?他呢?可答应了?
“还救不救?”
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将锦书的思绪打断,冷哼一声,“当然要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然,见死不救冷血无情的人,我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萧奕霍然起身,一抬脚出了土坑。
“喂!你好歹帮我把她弄上去啊!”
“我是冷血无情的人,你不知道吗?”
…。
将一颗参丹放在女子舌下,锦书将她扶起,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然后自手腕的护腕里摸了摸,竟摸出一根银针来,飞快的刺入女子脖颈处,一滴褐色的血慢慢渗出,很快女子脸上青灰色便退去了许多。
萧奕淡淡的看着少女一系列连贯的动作,看着她面上淡淡,神情却极为认真,完全不同于平日里面对他时的冷淡,面对钟芷儿时的不屑,面对阿煜时的嬉笑温柔。突然想起她练功走火入魔的那一夜,恍然发觉曾经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变得聪慧、独立、坚强,亦不失善良。
这一切都是因为阿煜吗?
想到这里,胸口突然有些发闷,大概是因为天气突然变得低沉,林中空气压抑,似乎有一场暴雨要来临,萧奕不想再呆下去,转身就想远离。
“不要害怕,是我们救了你!”
萧奕闻声回身,才发现原来是那个女子醒了,只是眼神十分惶恐,双手揪着衣服,瑟瑟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声音怯怯,却婉转如浅吟。
“我们、”锦书眼尾向后一扫,笑道,“是路过的。顺便救了你,你叫什么?”
“我叫婉婉。”
女子眼神在萧奕的面上微微一顿,怯怯的低声道。
在锦书一再的追问下得知,此女子名叫婉婉,是泸溪城边千灯镇上的人,父母早亡,和兄长相依为命。平日里靠扎些纸灯,去城里卖来维持生计!
这一日,她照旧在泸溪城里卖灯,却不想碰到了城主的儿子何良。
何良觊觎婉婉的美貌,强行将她掳到家中,欲納为第七房小妾。
婉婉抵死不从,为保清白,才上吊自尽。
何良虽然横行跋扈,他爹却是个清官,只是老来得子,太过宠溺偏爱。
此刻出了人命,何良也怕他爹知道怪罪于他,便匆匆找了辆马车,派了两个人打算寻个没人的地方消磨声息的埋了。
谁知,婉婉命不该绝,碰到了锦书。
婉婉低着眉,细声细语,声音十分的柔和,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发腻。锦书看着她就想起了娘亲,娘亲生前就希望她能成为这样的女子,和婉恬淡,温文尔雅,每日里绣绣花,看看书,可是她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心中一酸,心中顿生怜惜之意,轻声道,“没事了,我们送你回家!”
婉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抬眉看了一眼萧奕,轻轻点头道,“多谢两位公子!”
天色渐暗,林中更是混沌幽暗,之前的两个小厮只顾逃命将马车落在林子里,正好方便了锦书。
锦书和萧奕坐在前面赶车,婉婉坐在马车里。
萧奕一直面色冷峻,在听到婉婉的身世时,只微微挑了挑眉,却也没有离开,还主动做起了车夫。
能劳尊贵的太子殿下赶车,锦书坐的十分踏实满意。
天色越来越暗,前面的树影都已经模糊,可是马车仍然还没走出林子。
锦书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连马车里的婉婉也撩了车帘怯怯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迷了路?”
萧奕乌黑的眸子微微一垂,将马车停在一个高树下,“是,今夜看来要在林子里休息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你!拾柴生火!”
锦书皱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萧奕斜睨了她一眼,“在这种地方,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你、”
婉婉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我们去捡柴吧,公子说的对,这种地方夜里经常有野兽出没,镇子里的人遇到过,我们还是生火吧!”
锦书看着婉婉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丝毫不像穷苦人家的女儿,见她抬着头怯怯的看着自己,瞬间便没了火气,“嗯,好!我听婉婉的,咦?你知道我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