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诳玉致
锦书一愣,不会是喊她吧?继续走了两步,果然又听到那个女婢怒道,“没听到是不是?还不赶紧过来!”
锦书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此时不宜惹事,忍耐、忍耐!随即垂着头走过去,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面前停下,恭敬的道,“是!”
那女婢将一块粉红绣蝶的帕子放到他手上,霎时间一股脂粉气扑来,又听那女婢继续道,“小心点洗!洗坏了你可赔不去!”
锦书低垂着头,一副恭顺温顺的模样,答了声是,提着木桶转身就走!
那手帕只不过落在了地上一下,锦书在河边打了湿便拧干放在了一旁,将水桶打满,轻松的提起。路过那群女子身边时,照旧恭敬的双手将锦帕奉上。
那女婢接过,在钱袋里拿出几两散碎银子放到锦书手中,“赏你的!”
锦书垂头谢了恩,将银子塞到衣袖里,刚要走,就听一圈女子中其中一人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众位姐姐可听说了吗?皇上有意借春猎夜宴替太子选妃,我们都在受选之列!”
有的大概已被家中告知,此时闻声只是轻轻一笑,脸上却爬上了红晕,低下头已娟掩饰。有的大概还不知,听到后惊呼了一声,“此话当真?”
先前那女子嘻嘻笑道,“自然是真的!灵姐姐今夜可要好生打扮哦!”
被称做灵儿的女子娇羞的低下头去,嗔道,“我哪有那福气被太子选中!以我这中人之姿,太子殿下看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另一女子起哄道,“太子选不中,不是还有二殿下了吗?灵儿妹妹可不要自我菲薄!”
最先说话的那女子闻言眼睛半垂似是不屑之极,冷哼了一声道,“贱民所生,哪能和高贵的太子殿下相比!”
其他女子一怔,互视了几眼皆不再搭话,只传出几声低笑声。
锦书本已走出几丈远,此刻突然停下,抬起头眼神顿时变的冷冽,霍然转身,站在那女子面前,直直的注视着她,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女子被这冷冽的一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面前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弓背弯腰的提水小厮。此刻方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眼眸极黑,唇不点而红,竟是少有的绝色。
他是个女子!
然而女子有怎会有那样凌厉的眼神和冰冷的气势?
女子和锦书上下的年纪,被她一吓,脸立刻红了起来。眼角一扫见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顿时便有几分难堪,立刻扬了下巴怒道,“你这个低贱的奴才也配和我说话吗?”
她身后的女婢平日里跟着主子嚣张惯了,此刻见主子受了惊吓,立刻上前就要掌诳锦书。
锦书一只手提着水桶,一手撩起衣袍,抬腿便将那女婢踹飞了出去。
周围的人均倒吸了一口气,目瞪口呆的齐齐看向锦书。
锦书看也未看一眼,只盯着眼前面色青白的女子,眼神寒彻,上前了一步继续逼问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女子手拿着娟帕,脸色煞白,瑟瑟的向后躲去,在锦书冷冽的眼神下,下意识的开口回道,“我说、”
只说了两个字,一阵劲风袭来,重重的掌在她的右颊上,顿时被掌翻在地,女子惊呼了一声,捂着高高肿起的右颊,惊恐的看着锦书。
其余的人也已是花容失色,忙向后躲去,刚才被称做灵儿的女子见河岸上有侍卫围了过来,顿时壮了胆怒道,“大胆奴才!你竟敢打玉致妹妹,你可知她爹爹是谁?等下抓到你,必诛你九族!”
锦书霍然转头看向她,面容如雪眼神如刀,灵儿立刻打了个哆嗦,讷讷的闭了嘴向后退去。
锦书轻轻扯了扯嘴角,慢慢走到玉致面前,半蹲下身,一字一顿的冷声道,“以后若再敢非议殿下,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扔到河里喂鱼!”
玉致在家中最小,也最受宠,平日里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毕竟还是个柔弱女子,何曾受过这种惊吓?被锦书打了一掌就已失了魂,此刻再被她一吓,顿时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锦书起身,提起水桶慢慢向帐篷走去,众人刚要出声惊呼,就见她突然回头眼尾在众人面上扫过,展颜一笑,缓缓道,“谁若要告状,尽管去!只是、”锦书手指着还躺在地上的玉致,继续道,“她私下里议论辱骂二殿下,这个罪名不知道是不是要诛九族?你们应该知道,太子殿下,是最忌讳这个的!”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干人继续目瞪口呆。
锦书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西边大朵大朵的红云,将整个雁归山都披上了一层红衣,锦书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了好一会才向着标着煜亲王的帐篷走去。
锦书撩开帐帘大步走进去,脚步登时一顿。
萧煜和萧奕正坐在厚厚的白色绒毯上商议事情,闻声同时回头看来,就见锦书提着水愣在那里。
锦书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萧奕行了一礼,便提着水进了帐。
萧煜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却极其温和,“打水这种事找个下人去做就好!外面人多又杂乱,呆在帐里不要乱跑。”
锦书放下水桶,回眸展颜一笑,“左右闲着也是无事,打个水我还做不了吗?”
“打个水到无妨,我就怕你出去又给我惹事?”萧煜轻笑着扫了她一眼,语气埋怨,眼中却带着宠溺!
锦书知道他是说钟芷儿的事,却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又打了那个玉致,顿时便有些心虚,走到火炉旁,加了几块炭进去,假装无事的讷讷的笑了几声,“怎么会?哪有?”
萧煜看着她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不再答话,拿起雁归山的地图,指着刚才谈论的地方道,“皇兄,这个地方以往有猛兽出没,你看是否让侍卫加强戒备?”
半晌没听到回应,抬头疑惑的看去,只见萧奕凤眸低垂,出神的望着案上的水杯。
“皇兄?皇兄?”
萧奕一顿,猛然回神,端了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子,饮了一口淡淡的道,“嗯!按你说的办!”顿了顿,似漫不经心的道,“你带她来了?她这身打扮难道和你住一起?”
萧煜回头望了一眼锦书,轻笑道,“嗯!以前我和夕儿在一起练功同吃同住也是常有的事!皇兄不必有疑虑。”
萧奕极轻的点了点头,不再搭话,垂眸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很快将话题转到之前谈的事情上面,直到离开也没再看锦书一眼。
夜里的山风冰冷,四处燃着篝火,夜宴的大帐立在最中央,占地面积极广,以漠西纯种鹿皮所制,刷各色漆粉,其中以金色为主,映着篝火分外彰显皇家的奢华威严气魄!帐篷的最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远远望去,比之天上的狼星更要明亮夺目!
周围均是巡逻的紫金卫,一张张年轻肃穆的面孔在夜色里更显庄重威严。
大帐内宴席分在左右两侧,左侧最前列分别是萧奕和萧煜,后面是几位藩王,再往后则是诸位王公大臣。右侧则分别是各家的小姐,前方以钟芷儿为首。
萧煜和锦书进去的时候,萧皇和几位藩王都还未到,帐内人声鼎沸,各自成群,嘈杂声不绝于耳。
萧煜刚坐稳,就有一女子向着他们走来,到了萧煜案前款款施了一礼,“婉清见过殿下!”
夜宴
走过来的女子半垂着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一身浅蓝锦锻裙,水袖如云,纤腰盈盈,面若桃李春花,施礼后抬头双目含情,盈盈的看着萧煜。
“原来是玉小姐!请坐!”萧煜长身玉立,侧身虚让了一下。
玉婉清羞涩一笑,身若扶柳之姿,在一旁落座,低着头,还未语,面色已嫣红,“许久不见殿下,不知殿下近日在忙些什么?”
萧煜温和一笑,温润有礼的回道,“都是些闲事!玉小姐找煜有何事?”
玉婉清顿了顿,垂着头细白的手指搅着手中的娟帕,半晌,才轻言细语道,“我听闻三妹今日在河边冲撞了殿下的人,特来代她向殿下致歉!三妹性子倔强又口无遮拦,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殿下看在她年幼,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萧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玉婉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有些气喘,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萧煜,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呼吸一滞,很快又垂了下去,红晕顿生,看上去无限娇羞。
萧煜回头扫了一眼跪坐在身后的锦书,心下已经明了,朗朗一笑,“无妨!我这个下人平时也是被我惯坏了,脾气太暴躁,没有伤到令妹才好!”
玉婉清微微一顿,忙摇头回道,“没有!是小妹不懂事,殿下宽宏大量,婉清替她谢过殿下!”
原来今日她打的那人竟是玉婉清的妹妹,尚书玉仲梁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果然来头不小,怪不得如此嚣张!锦书抬头向对面扫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玉致,她那一掌虽没用力气,却也够她肿几日,估计春猎上都不会看到她了。
听着对面玉婉清轻言细语,突然想起几次和她遇到,她都是这副欲语还羞的模样,莫非、锦书皱眉看去,只见玉婉清半垂头坐在萧煜身旁,羞涩娇柔又不失风情,偶尔抬头看向萧煜,眼波流转,情愫若隐若现。
果然!锦书眼眸微垂,一些情绪涌上来,又慢慢沉下去,面色沉静如常!
“那婉清不打扰殿下了,告辞!”
“玉小姐慢走!”
玉婉清走后,萧煜端着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似不经意的轻声道,“又惹事了?”
锦书咬着唇将脸别向一边,却是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萧煜转过身,斜斜的坐着,臂肘撑着案几,以手支额,轻笑的看着锦书道,“明明是做错了事,怎么还这副样子,我好像还没说什么吧?”
锦书也觉得自己今日患得患失,有些莫名其妙,回头嫣然一笑,耸了耸肩,调侃道,“是!我又给你惹了事,还惹得美人亲自过来道歉,你预备怎么罚我?”
笑容突然顿住,抬头看去,就见大帐门口那里,萧奕正看着她,一身玄色宽大锦袍,襟边以金线绣着飞龙,面容俊朗无比,眼眸漆黑如墨,见她望过来很快移开目光,对着过来行礼的百官轻轻点了点头。
自他踏入帐内,刚才还在一起叽叽喳喳不休的大小姐们霎时都安静了下来,忙理发拂袖,正襟危坐,一副大家闺秀端庄矜持的模样。
“皇上驾到!”
宦官的一声尖喝,喧嚣的大帐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匍匐于地,高声跪拜道:“恭迎皇上!”
大帐幕帘被两旁的内侍打开,萧皇带着几位藩王入账后,随之大批的紫金卫涌了进来,脚步整齐有力,有序的进入帐内守在大帐四周。萧皇在看到萧奕的那一刻,严肃的面容突然缓和下来,微微一顿,带着身后的藩王继续缓缓前行。
“众卿平身!”
低沉的嗓音在上方缓缓响起,声音并不洪亮,如同和大臣在御书房叙事,然而却清晰的传遍帐内的每个角落。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垂头落座,萧皇面上带着浅笑,看着萧奕的眼神中带着慈爱,“奕儿,祭祀和几位藩王的安排都十分的周到,朕很满意!”
萧奕坐在最前列,闻言并未起身,态度甚至有些冷淡,只沉声回道,“父皇缪赞了,都是阿煜的功劳!”
萧皇笑容微僵,却并无不快,微微一顿后回身吩咐道,“开始吧!”
身后的宦官恭敬的答了一声是,立刻上前一步,高声喝道,“春猎夜宴开始!”
丝竹古乐声四起,宫俾端着银盘涌入,婀娜的身姿在宴席间穿梭,美食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中间的场内献舞的并不是歌姬,而是各家千金小姐,第一个便是钟芷儿。只见她面若春桃,娇羞艳丽,甩着长长的舞袖,翩翩起舞,眼神却时时瞟向左侧。
一曲舞终,萧皇大加赞赏,钟芷儿恭敬的低着头,眼中却是一片得意。钟遇忙起身谦逊的回道,“小女薄才,皇上过奖了!”
萧皇摇头笑道,“芷儿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又才艺双全,不愧是钟家的女儿,弈儿,依朕看、”
“父皇!”萧奕突然起身打断,“芷儿确实舞姿惊人,儿臣记得西域进贡过一套金缕舞衣,不如就赏了芷儿!”
萧皇脸色微沉,直直的看向萧奕,萧奕亦毫不畏惧的回视。
大殿中,众人面色各异,钟芷儿手指紧紧的缠绕着衣服上的流苏,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许久,萧皇突然缓颜一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道,“去,拿金缕舞衣来,赏给芷儿!”
钟遇面色微沉,钟芷儿更是身形一晃,脸色发白,片刻间由惊喜跌倒谷底,已是失望之极。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强做镇定的收下衣服,谢恩落座。
除了钟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丝竹声再起,歌舞继续,各小姐均是一番特意的妆扮过,红肥绿瘦,直让人看花了眼。
然而,之后,萧皇除了赏赐和夸赞几句,再不提选妃之事!
几番酒过,众人已带了几分醉意,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欢笑声渐起,君臣其乐融融。
萧奕端坐在左侧最前,眼眸漆黑,面容寡淡,不知道将这一番专门为他准备的节目究竟看进去了多少?
萧煜身后之列是韩王韩是,和其他藩王不同,他没有带女儿来,只带了儿子韩潇和。
韩潇和面容白皙,剑眉星目,看上去十分的俊朗。此时正兴致昂扬的看着场中央。锦书向后瞥了几眼,两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突然肩上一沉,锦书顺着手臂抬头望去,就看到萧煜温润带着安抚的眼神,锦书回以轻笑,点了点头。
只要他在,她总是能安心下来的。
与韩是并肩而席的是南王长孙恭如。
韩是和长孙恭如祖上均是当年和先祖一起打下江山的开国功臣,近几年来,长孙一脉已经逐渐凋落,如今的长孙恭如已是耳顺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半女,虽有自己的属地,却是无人继承。据说他早年也有过一个儿子,却在15岁那年突然暴病身亡。
长孙恭如两鬓微白,面容苍老,双眼却炯炯有神,和韩是谈笑宴宴,笑声爽朗,只是,锦书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的向自己这边看来。
刺杀韩是
这场奢靡的夜宴直到子时才结束。一个时辰后,除了守夜的侍卫,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围场内寂静无声,只有篝火呼呼的声响和山中传来动物的嘶鸣。
又过了片刻,煜亲王的帐内,突然闪出一个黑影,躲着侍卫如鬼魅一般向东飘去。
隐在荒草中,锦书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冷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韩王的大帐。
韩王帐四周都有侍卫把守,时时还有巡视的侍卫走过,锦书匍匐在草丛中静静的等待着。
夜风冰冷,很快手脚都已经被冻僵,只是锦书身形一动不动,漆黑的夜色里,两只眼睛如猎豹一般,看着前方的猎物。
将近一个时辰,帐内的火光微微一亮,很快帐帘一动,有个人影走出来,和守在门口的侍卫交代了几声,然后向一边走去。
锦书眼睛一咪,半起身,绕过大帐,向着韩是所去的方向掠了过去。
韩是披了一件墨色狐裘,走了十几仗远,看了看四处无人才解开腰带,痛快的方便起来。
突然背后一紧,韩是刚刚还混沌的双目突然一睁,瞬间提上裤子,挥剑回身劈了过去。飞刀被飞来的长剑远远劈开,韩是丝毫没有停顿,暴起向着飞刀来的方向扑去。
韩是练的是焰冥掌,每一招都是大起大开之势,威力无穷,加上他这几十年的功力,受他一掌绝无生还的可能。
锦书熟知他的功力,并不打算和他硬碰硬,本想用飞刀趁他不备偷袭,虽然不是很光明磊落,可是眼下四周都是巡视的侍卫,只有一招致命才能取胜并且全身而退,可是她还是低估了韩是,尤其没想到,他半夜起来方便竟然也带着佩剑。
掌风似乎将四周的风都聚到了一起,带着雷霆之势呼啸而至。锦书一跃而起不退反进,手中的软剑旋转着向掌风中心而去,五彩的剑光四起将锦书紧紧包围,在夜色中闪闪发亮。那些光芒带着锋利的剑气将掌风阻在几寸之外,随着锦书的迅速贴近掌风竟有逆转之势!
韩是大惊,慌忙收掌,即使这样,片刻间胳膊手背上已都是一道道的剑痕,血立刻渗出,将衣服染红,看上去煞是恐怖。韩是明白,若是没有掌风护身,此刻他这两条胳膊已经废了。
不等他细思,剑气又至,左侧光芒大胜,韩是下意识的向右侧避去,然而刚一转身,韩是心头猛的一跳,九霄、幻影!我命休矣!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有人接下了这一剑,并很快同刺杀他的人缠斗在一起,打斗中还能不急不缓的沉声道。“潇和,送韩王回帐!”
韩潇和搀住惊魂不定的韩王,回身吩咐身后的侍卫,“去帮太子殿下!要抓活的!”
同时,四周的紫金卫也都已听到声音齐齐围了过来。
一招失手,再想杀韩王是必不可能了,锦书也不再恋战,况且她心知肚明,在萧奕手上能全身而逃就算是运气了。自己的武功是萧煜所授,而萧煜和萧奕练的都是九霄神功,此时为了隐藏身份不连累萧煜,她只得使用其他招数勉强应付。
幸好萧奕是想活捉了她,也并没出杀招。
周围都是侍卫,但夜色里她和萧奕的身影快速的变换着,侍卫怕伤到萧奕并没有贸然上来帮忙,只是有些无措的围在一旁。
一个虚招,锦书向后轻轻一跃,踩着一个侍卫的肩膀,迅速的向着夜色中急射而去。
锦书施展着轻功向山上疾驰飞掠,萧奕在后面穷追不舍,原本侍卫也同时追了上来,只是此时早已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一路狂奔,离大帐已有数十里,身后的萧奕却是如影随形,锦书不禁暗暗咬牙,太子殿下,我杀的又不是你爹,你这么拼命干嘛!
眨眼间两人已上了半山腰,锦书被逼的气极,一个转身迎了上去,萧奕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漆黑的双眸在夜色下半眯,冷哼了一声,瞬间便到了锦书身侧,然后向她的喉间抓去。
锦书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快,下意识的向右滑去,也不顾身侧的萧奕,抬腿上了树。
萧奕落她一步,然而却比她先一步到了上方,挥剑横劈。
天下排名第一的名剑,浮风,出鞘刹那剑气暴涨,风华万丈。锦书大惊,双手攀着树干上身迅速的向后仰去,剑光在头顶闪过,一缕黑发飞扬,包头的黑巾粉碎,锦书头发瞬间散了下来。
锦书微微起身,表情阴郁冷冽,舌头轻轻舔了舔唇角的血沫,不愧是第一名剑,自己还是被剑气震伤了。
对方似乎一愣,冷淡的眸子微微有些疑惑,趁他愣怔的一瞬间,锦书一个后翻下了树,不待落地,半空中扭转身体,向着山林深处疾奔而去。
树上的萧奕起身,将剑还鞘,也不再继续追,看着对方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好看的眉轻轻皱起。
下山的时候碰到追来的韩潇和,萧奕随意的摆了摆手继续向山下围场走去,声音沉着冷静,“不用追了!韩王怎样?”
韩潇和道,“父王他受的都是皮外伤,我已让人包扎,应该没有大碍!”
“嗯,让侍卫加强戒备!看样子是冲你们来的!”
“我会的!可有刺客的线索?”
萧奕脚步一顿,垂眸道,“没有!她跑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也多小心,尤其是皇上那里!”
“嗯!”
锦书回来的时候,围场内巡视的侍卫多了一倍,但还算井制有序,大概是怕惊动萧皇。
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锦书撩帘进了帐,萧煜猛然起身,神色满是担忧,上下打量了锦书一番才道,“怎么回事?我看到紫金卫都惊动了!可有受伤?”
锦书坐下,端起萧煜的茶盏大口的喝了几口,用袖子随意的一抹,回道,“失败了!被你皇兄撞到,然后追了我半个时辰!我才脱身回来!”
萧煜微惊,“他可看到是你?”
锦书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应该不知道,我们只过了几招,天又黑,他应该没看出来。只是中途我的头发散了下来,他应该看出我是个女子。”
萧煜闻言垂眸在帐里来回踱了两步,片刻后抬头安抚的笑道,“好了,不要担心了!皇兄若看出是你早过来兴师问罪了!”
锦书闻言点了点头,眉头轻蹙,低声道,“只是这次失败了,以后就不好得手了!”
“嗯!我刚看到周围的侍卫多了很多,锦书,这次放弃吧!”
“不!”锦书坚决的道,“韩是很少出属地,这一次如果不行,就还要等三年,无论如何,在他回属地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他!”
萧煜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道,“明日是春猎的第一日,我们见机行事!睡觉吧,还有一个时辰天要亮了!”
炉火将帐内烘的暖意融融,锦书打了一个哈欠,倒在左面的矮榻上不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萧煜走过去,将毛毯给她盖好,好看的眉轻轻蹙起,许久才起身。
猎杀
前一晚的刺杀知道的人并不多,第二天一早围场内各官家子弟、各藩王的人马全部都已准备整齐,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蓄势待发。
萧煜一身黑色骑服,墨发高高束起,长弓随意的跨在马上,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潇洒,惹的锦书频频侧目。
“看什么呢?那是什么表情?”
锦书同样骑在马上,高挑的身材俊美的面孔,和萧煜并排在一起,分外引人注目。
闻言锦书眉梢一挑,轻轻哼道,“没有啊!”
萧奕打马上前,目光在锦书身上微微一顿,很快凤眸一转,对着萧煜道,“阿煜,昨夜有刺客进入大帐,狩猎时多加小心!”
“哦?”萧煜微讶,“可伤到人?”
“不曾,刺客是冲着我父亲来的,被太子殿下撞到,跑了。”
韩潇和跟在萧奕身后,一身紫金色骑服,俊朗出尘,说完似乎才注意到锦书,眼神瞬间炯炯发亮,笑问道,“这位小哥似乎之前没见过?”
锦书拱手刚要回话,就听萧奕沉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潇和,去你父亲那里,多派人手照看他,我怕昨晚的刺客还会回来!”
韩潇和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冲着锦书微微一笑,打马转身离开。
此时,长角突鸣,鼓声高低紧促而响,众人肃穆,表情庄重的看向中央。
萧皇一身明黄色骑服,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高台,对着严阵以待的人马,缓缓一笑,声音威严而有力,“今日,谁拔得头筹,朕有重赏!”
参加春猎的众人和上万的紫卫军跪地齐声高呼万岁,声势惊人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鼓声再起,各队伍纷纷上马,以万夫不可挡之势,冲进猎场。
一时间万马嘶鸣,山中的群鸟齐飞,地动山摇。
上山之后,锦书一直跟在萧煜身后,萧煜一路打马悠闲的左逛右逛,见到猎物也不出手,如来春游一般。
山林里人影绰绰,乱箭齐飞,甚至有人因为打中同一只猎物而争执起来。
在一处小山坡前遇到了萧奕和韩潇和,两人背后的箭筒均只剩一半,身后的侍卫手中提着各种猎物,甚至还抬着一头鹿,麋鹿全身无一处伤痕,只在双眼插了两只黑白羽箭。
韩潇和对萧煜行了礼,看了看他二人身后,道,“听闻二殿下文武双全,今日怎地不出手?”
萧煜低头温和一笑,“韩世子缪赞了!我不喜猎杀,此次过来也不过是图个热闹,往年也是因为这个才被皇兄嫌弃!”说完抬头看着萧奕揶揄一笑,继续道,“你们尽兴就好!”
萧奕点了点头,突然下马,一身黑色骑服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挺拔,走到萧煜面前低声道,“父皇对春猎尤为重视,你就算装装样子也罢,不要惹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