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身形微微一颤,伸手欲取盖头,却被喜娘一把拉下,紧紧的按住。
萧煜终于面色一变,嘴角紧抿,一言不发。
萧奕长眸扫过来,带着淡淡的失望和痛心,对着萧煜身后伸出手来,淡声道,“锦儿,过来!”
一身大红嫁衣的锦书,颤颤的后退了几步,推开喜娘的手,急步向着萧奕跑去。
“夕儿!”
萧煜急喝了一声,锦书却被萧奕一把拉住拥进怀中,几乎有些急迫的低声道,“终有一日,你是向着我走来的、”
话音未落突然凤眸一缩,不可置信的望着怀中的女子,女子身形剧颤,自长袖中滑出的短剑狠狠的插进他背部曲恒穴下三寸,这是九霄神功的死穴。
一瞬间犹如坠入修罗炼狱,萧奕紧紧扣着女子的肩膀,血淋淋的现实将他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再次击溃,而这一次却是已死亡为代价。全身真气急速退散,他眉目清冷,强撑住要倒下去的身躯,一把掀开女子的盖头,他要看看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置他于死地?
面前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惊惧的望着他。
萧奕真气流尽,面色苍白如纸,直直的眼前的女子,突然间便笑了,他就知道,即便她不会背叛阿煜走向他的怀抱,也不会为了萧煜而杀了自己!
只是,她终究还是默认了这样是吗?只是不忍亲自下手。
“殿下!”
“殿下!”
众人目光集中在萧煜身上,此时才发觉这边的不对,一身红衣的青歌似被惊醒,伸手将头上的盖头重新盖好,推开萧奕,猛的转身跑进内堂。
只一推,萧奕便直直的向后倒去,韩潇和大惊,伸手去接,突然大堂内真气暴涨,犹如狂风怒吼,数十侍卫顿时被卷起撞在墙上,萧煜拂袖站在大堂中央,淡淡的扫了一眼韩潇和,“不是只有皇兄一人练成了九霄神功!”
韩潇和倚着房门起身,捂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愤然怒骂道,“殿下如此你对,你竟恩将仇报,不忠不孝,必遭天谴!”
萧煜手一抬,已脱离束缚的薄野顿时上前,将剑横在萧奕的脖颈上,韩潇和大惊,怒声道,“萧煜你敢!”
萧煜不紧不慢的道,“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皇兄。你现在就回宫告诉我那父皇,太子萧奕意图谋反,带兵闯宫,立即废其太子尊位,贬为庶人,封煜亲王萧煜为太子!”
韩潇和吐出一口血沫,眼睛通红,瞪着萧煜道,“你休想!这里有众多朝廷重官,你想瞒天过海,难道不怕众口之舌?”
此刻大堂内还只剩寥寥十几人,一直站在人后的右相安思鸿突然一步上前,跪地顿声道,“太子萧奕谋反在先,此为大逆,抢弟媳在后,此为无德,无德叛逆不堪太子之位,理应废黜!煜亲王谦厚仁孝,臣愿追随煜亲王殿下,赤忠不二!”
厅中剩余众官大部分是安相的门下,此时忙跪地齐声等,“臣等愿追随殿下!”
韩潇和瞪着安相,气极反笑,“萧煜,这个位置不是靠几个党羽便能坐稳的,殿下手下掌百万大军,你若敢动他,明日马蹄便将煜亲王府踏成平地!”
“哦?是吗?”萧煜毫不在意的抬眸扫过来,自怀中掏出一物,握在手上,风轻云淡的道,“韩世子可认得此物?”
韩潇和顿时一怔,愣愣的看着萧煜手中之物,顿声道,“雪麟?雪麟怎么会在你手中?”
此时,突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被萧皇留了一会,姗姗来迟的长孙王夫妇目瞪口呆的立在门口,长孙王长目在堂内锐利一扫,面色大变,厉声道,“萧煜,你这是作何?”
萧煜红衣玉冠,挺立在中堂,不着痕迹的将雪麟收起,缓缓一笑,“长孙王,我和夕儿已成亲,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一损共损,一荣皆荣,所以,即便您不站在我这边,也最好不要插手,袖手旁观就好!”
长孙王眉目一沉,出手向薄野抓去,萧煜面色微变,身形一闪伸臂拦在薄野身前,沉声道,“长孙王,不要逼我现在就杀了皇兄、还有夕儿!”
长孙王踉跄后退,面色微白,指着萧煜道,“你!”
长孙王妃面容骤变,紧张的在大堂内张望了一番,急声喊道,“锦儿呢,我的锦儿呢?”
“长孙王妃放心就是,夕儿现在安然无恙,就在后院,只是如今您还不能见她。”话声一顿,转向韩潇和,淡声道,“韩世子若再不去传话,只怕这样耗下去,皇兄很快便流血而亡,那便是你害死了皇兄!”
韩潇和看了萧奕一眼,眉目微沉,带着几个还能站立的侍卫,转身而去!
公元679年,永陵二十三年,太子萧奕被废,另立煜亲王萧煜为太子。
在后来的史记上,关于当日的事没有具体记载,只留下这寥寥几笔,供后人无限揣测!
106、故人何在
锦书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似被重锤锤过一般,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天色已大亮,揉了揉额头,低声问道,“青歌、青歌,什么时辰了?”
窸窸窣窣,只听几个人跑过来,跪在床下,齐声喊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锦书抚额的手一顿,顿时睁开双眼,才发现这跟本不是她之前在畅萦阁的床,锦书一愣,霍然撩开床帐,见寝殿内布置奢华,却分明是宫中的摆设!
怎么回事?难道趁她睡熟之时,萧奕将她掳进了宫中?
她一把推开几个跪在床边上的宫女,腾的跳下床榻,挥开淡金色的纱幕就向外跑去。
几个宫女一慌,忙跟在后面,急声喊道,“太子妃!太子妃!”
锦书赤着脚提着裙摆一路下了白玉台阶,旭日刚升,宫苑中还有薄薄的雾气,在树梢花间缭绕未散,锦书身上的淡红色的纱衣在风中飞舞,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路过的宫侍纷纷停下,惊讶的看过来。
突然看见青歌自抄手游廊上走过来,锦书面上一喜,喊道,“青歌!”
青歌抬头望过来脸色微微一白,慌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参加太子妃!”
回廊两边种着合欢树,风吹过来,花瓣簌簌飞离,在红漆楠木廊柱间旋转着飘落。笑容僵在脸上,心中突然有大片的不安袭上来,头嗡嗡作响,锦书将鬓间的乱发理到耳后,轻声道,“青歌,你喊我什么?”
青歌头埋的很低,默然不语,锦书记得她刚入府时,青歌对她百般照顾,她们一起对抗青宁,设计自保,后来入了行云轩,她虽然成了小姐,但她们一同长大,不分彼此,从来也没有主仆之分,她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恭敬的向她行过礼。
此时身后的几个宫女纷纷追了上来,跪在锦书身后,手中举着鞋子外袍披风等,瑟瑟的低着头。
锦书长眸在她们头上一扫,将心中的恐慌不着痕迹的压下去,极力维持平静,淡声道,“青歌,殿下呢?”
“夕儿,我在这!”
锦书猛然抬头,只见几人簇拥之下,萧煜正缓缓走过来,锦书心中咯噔一沉,提裙跑过去,看着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轻声问道,“萧煜,今日不是你我成亲的日子吗?我们怎么会在宫中?你为何还不换吉服?”
萧奕面容清淡,目光落在锦书赤裸的脚上,一招手,急赶而来的宫女立刻将手中的绣鞋呈到他手上,萧煜在锦书面前蹲下身,一手执鞋,一手抬起锦书白皙冰凉的脚,温和的笑道,“还是孩子吗?不穿鞋就往外跑,就要入冬了,小心受寒!”
一边说着一边将锦书的脚捂在温热的手中,众人面前,锦书面上微微一红,弯下腰去拉他的手臂,带着几分哀求的低声道,“萧煜、我们回府好不好?你不要和我成亲了吗?”
萧煜为她穿上鞋,缓缓起身,幽幽的看着她,轻声道,“你睡糊涂了?我们分明已经成过亲了,你忘了?”
锦书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九,夕儿,我们成亲已经三日了!”
锦书顿时怔在那里,初九?她睡了整整三日!他们已经成过亲了,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锦书神情恍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有个念头在心头闪过,锦书顿时摇头否定,不!不会!然而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却将她的心脏紧紧抓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惶然扣住萧煜的手臂急声道,“那她们为什么叫我太子妃?萧奕呢?萧奕在哪里?”
萧煜缓缓一笑,去拉锦书的手,“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让他们准备了你爱吃的鱼羹、”
“我要见萧奕!”锦书手臂一躲,将萧煜的话打断,“我不饿,你先让我见他一面!”
萧煜眉目一沉,抚上锦书的脸颊,嘴角仍噙着笑,眼中却闪着聂人的寒芒,“夕儿,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口中声声念着别的男人,为夫是会吃味的!”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喧哗,有人跑过来,连声怒骂道,“萧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萧煜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将他堵在门外,那人举着一把长剑目赤欲裂,满面涨红,愤恨的望着萧煜,突然神情一怔,看到锦书顿时再次暴怒,嘶声喊道,“还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枉太子殿下对你一片深情,你怎下的去手!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文安双眼通红,如丧幼的豹子一般挣扎前扑,锦书整个人如坠冰窟,怔怔的瞪着他,“你说什么?萧奕他怎么了?”
萧煜目中有狠色滑过,微微抬手,只见寒光一闪,文安挣扎的身体顿时停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长刀,双目大睁,带着愤恨和不甘,轰然向后倒去!
“不要!”锦书大喊了一声向前冲去,却立刻被几个侍卫架住,锦书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内力没有了?
锦书目光冷冽的在萧煜和跪在地上的青歌面上扫过,她终于想起问题在哪里,她睡前喝了青歌端来的莲子羹,所以她睡了三日,内力全失!
所有困扰她的答案呼之欲出,即使她万般不愿相信,即便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血淋淋的现实却摆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冷风吹过锦书披散的长发,身体一寸寸冷下去,定定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缓缓的道,
“你将他怎样了?”
萧煜黑眸冷沉,霍然转过身去,沉声道,“青歌,送太子妃去休息,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出这院子!”
说完拂袖离去。
文安的尸体已被拖走,地上留下大片的血迹,顺着青石地砖的缝隙蜿蜒流淌,青歌和宫女跪了一地,低低的乞求道,“太子妃,请回房吧!”
锦书躺在床上,从早上一直躺到天黑,不动不说话,青歌跪在床下,全身微微颤抖,垂着头泣声道,“夕儿,是我对不起你!你起来吃一点吧,这样会把身子熬坏的!”
“夕儿,我求求你了!你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不说话!”
“夕儿,你起来呀!”
锦书双目通红,偏头看她,哑声道,“萧奕在哪?”
青歌猛然抬头,面上泪痕交错,惶恐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初六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歌一怔,呆呆的看着地板。
“不说就滚出去,再也不要来见我!”
“我说!我说!”青歌痛哭出声,“我全部都告诉你!”
烛泪暗垂,一行行如血泪暗涌,凝成绛脂,累累如冰。青歌断断续续将那日的事说完,大声哭道,“夕儿,你杀了我为太子殿下报仇吧,你杀了我吧!”
锦书似乎已经听不清她再说什么,她想不通萧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萧奕之间的兄弟之情不是假的,他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是假的,他信誓旦旦要辅佐萧奕绝无二心也不是假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夜那样黑,那样冷,身体似被冻僵了一般,锦书几次张了张口,才出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青歌一愣,抬头看着锦书,“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你假扮成我去杀太子?”
青歌顿了顿才讷讷低声道,“从、你回到陵都。殿下做了许多木人,每日让我练习。”
锦书胸口轰然下沉,似被人一拳击中,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喉咙被人扼住般无法喘息,她回到陵都?那就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是啊,萧煜既然打算这样做,又怎会不早早做准备,那他们的成亲也在他的预谋之中?
锦书恍然想起在行宫中他说要她嫁给她那番话,想起那日她自金梧寺回来,在凌烟阁外的那一幕,锦书惶然摇头,不敢再深想。十年相守,他们是这世间最亲密,最可依靠的人了,他怎么会骗她?
烛火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暗影闪烁,明灭不定,青歌依然在低声哭泣,锦书头像被炸过一般的混乱,缓缓的开口沉声道,“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
青歌双眼红肿,恐惧和愧疚将她折磨惶恐难安,闻言讷讷的应了声,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天未吃东西,内力果然恢复了一些,房内恢复寂静,锦书霍然睁开眼睛,她猜的没错,萧煜是用药物控制了她的内力,只要她不吃不喝,两天内内力即使不能完全恢复,也能恢复半成。
萧煜刚刚受封,势力不稳,必然还要用萧奕来威胁萧皇,那萧奕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她要耐心的等两日。
就两日,锦书闭上眼睛,双手握紧,萧奕,你要等我!
107、灰飞烟灭
锦书如今住的地方叫做鸾华殿,殿外日夜有人把守,青歌自那夜说了那番话后,再不说一言半字,外面现在情况如何,锦书一无所知。只一日午后,两个宫女以为锦书睡着了,偷偷在窗下低声叙话,锦书才知早朝大殿上,左相为维护萧奕,与右相争执后,为保气节,一头撞在大殿的玉石廊柱上,如今安思鸿已升为左相。
安相,安思鸿是萧煜的人,锦书惶惶闭上眼睛,萧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我?
萧煜似乎也极忙,连接两日都未再出现。
入夜后,青歌伺候锦书睡下,低声讷讷道,“夕儿,殿下他不是有意骗你的,这两日殿下问了你许多次,他对你的关心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你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以前的都已过去,殿下以后会对你好的!”
锦书双眼紧闭,一言不发,青歌又叹了一声,起身将窗子关好,轻声退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锦书睁开眼睛,眼眸冷澈,充满失望和决绝,外人?他怎么能是外人?他护他不受人欺凌,是他一同长大至亲的兄长,他怎么会是外人?
萧煜,你受了小人蒙蔽,我不怪你,但我也不允许你继续错下去!
避过殿外的侍卫,锦书身影如电,一路往西南而去,这紫金宫,只有一处地牢,萧煜曾经说过,宫中本不该有地牢,只因有一年,宫中发生暴乱,叛贼连夜在宫中一角挖了地牢,将当时的陵国皇帝及一班大臣都关了进去,后来叛贼被剿灭,皇帝却将这个地牢留了下来,以此警示后人。
地牢外有一队侍卫在把守,锦书在假山后伏了半个时辰,趁侍卫换岗的间隙,闪身进了厚重的铁门。
地牢许久不曾关过犯人,破旧不堪,到处都是腐败和潮湿之气,暗道中昏暗,锦书紧紧贴着墙壁前行,突然前面有亮光传来,锦书抓着生锈的铁柱轻轻一跃,贴在顶上,探身看去,只见前面是一个宽大的过道,有两个侍卫正在喝酒,嘴里嘀嘀咕咕,大概在埋怨差事辛苦。
手中两枚石子弹出,两个小侍卫毫无声息的仰面躺了下去,他们身后是一个通往地下的石梯,锦书顺着石梯轻步飞身而下,下面是两排牢房,借着幽暗的烛火,看到最外面一间,墙壁上赫然有一高大的身影。
锦书心中一慌,猛然扑身过去,抓住铁栏,低声喊道,“萧奕?萧奕?”
男人四肢被绑住,两条铁链穿过琵琶骨将他牢牢的钉在墙上,一身玄衣已被血浸透,墨发披散,面色苍白如纸,冷淡的凤眸紧闭,生死不明。锦书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心如刀割般剧痛,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萧奕,是我对不起你,我这就救你出去!”
一把将面上的泪水抹去,伸手向着铁门上的锁链劈去。
然而那锁却不是普通的铁锁,锦书使劲了全力,虎口被震的鲜血直流,仍未能将它劈开一丝裂痕。
钥匙?对,那两人身上肯定有钥匙,锦书慌乱的急急转身,奔着石阶而上,刚上了两层,脚步突然一顿,锦书眼瞳大睁,看着上面的人慢慢走下来,脚步缓缓后退。
萧煜一身黑色锦衣,面色沉静,眼神冷冷的看着她。他后面跟着数十侍卫,手中举着弓箭火把,瞬间将漆黑的地牢照的灯火通明。
锦书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望向萧煜,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冷沉的唇角,恍然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温润俊逸的公子重合在一起,权力真的有这样重要吗?可以对最亲的人举起屠刀,可以背叛自己的人格?不,她不相信,她认识他十年,难道这十年她都眼瞎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煜面色平静如常,语调却清冷,不答反问道,“夕儿,你要做什么?放了皇兄?如今我和皇兄只能活一人,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锦书目光冷冽,寒声道,“你不过是想要他的权力,他如今武功半废,对你已没有威胁,你何苦这样折磨他?”
萧煜目光在牢中那人身上淡淡一扫,慢条斯理的道,“因为我比你更了解皇兄,别说他武功半废,即便我挑了他手筋脚筋,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随时都会反扑扼住我的喉咙!夕儿,皇兄救过你,对你有恩,你想要救他也情有可原,今日的事,我只当不曾发生过,过来,随我回去!”
锦书哑然冷笑,萧奕只对她一人有恩吗,从小到大的维护,他都忘了吗?“萧煜,你放了他,我便跟你回去”
萧煜双目阴沉,眼底一片冰雪风寒,“夕儿,你为何还不明白,皇兄他必死无疑,皇权是一座独木桥,只能容一人存活!”
皇权?呵,锦书凄然冷笑,她果然心眼俱瞎,十年的时间不曾看清他的真面目,不曾看到他的野心,心一寸寸冷下去,还未入冬,却犹如置身冰雪寒地,锦书摇头后退,“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还要用他来威胁皇上?”
萧煜勾唇一笑,“父皇?他早已自顾不暇,所以,今日我已留不得皇兄,早一日结束,他也少受一日的痛苦!”
“萧煜!”锦书怒喊了一声,倚着铁栏冷声道,“今日我必要救他,你若想杀他,不如将我也一起杀了!”
萧煜目光陡然一冷,沉声道,“夕儿,过来!”
他身后侍卫带火的弓箭顿时齐齐对准地牢,锦书冷冷一扫,黑眸清澈无惧,挺身立在铁牢之前,她到要看看,为了皇权,他是不是也要将她一起除掉?
火光被地牢深处黑暗侵袭,萧煜高高的站在台阶上,面色晦暗不明,一言不发,死寂的牢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猎猎作响,良久,萧煜突然抬手轻轻一挥,身后数十火箭瞬间齐发,牢中顿时大亮。
锦书惊恐的瞪大眼睛,腾身而起,伸手去抓那些流箭,她身手敏捷,动作迅猛,身体在半空中翻转飞跃,丝毫不顾自身的危险。长箭被她握在手中,反手向着那些侍卫射去,大片的侍卫被射中,火沾在身上,顿时整个人被点燃,瞬间便成了火人,嘶声吼叫着在地上翻滚,浓烟翻滚,地牢里顿时一股燃烧的焦味弥漫。
侍卫看的骇然,纷纷向后退去,萧煜面色一冷,手向后一探抄起一把弓箭,五支火箭同时搭弓,弓弦紧绷,急射而出,锦书腾空跃起,伸手去抓,然而虽只有五支箭,却带着惊人的势气,锦书只抓到两只,仍有两支落在地牢中,火油沾上干草,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还有一支擦着锦书的脸颊呼啸而过,锦书张嘴咬住,将箭猛然折断,身体一跃,落到萧煜的身侧,断箭抵在他的颈上。
“放了他!”
侍卫一惊顿时涌了上来,锦书眸光冷冽,寒声道,“全部给我后退!”
萧煜眼睛眯了眯,沉声道,“夕儿,你竟为了一个外人要杀我?”
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锦书目光寒彻清冷,愤声道,“外人?你也是说他是外人?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若对你都算是外人,那我又算什么?”
“我们是夫妻,夫妻自是一体!夕儿,放下箭,不要背叛我!”
火光闪烁,少女面容决绝,“放了他!我依然是你的夕儿!”
萧煜冷冷一笑,“来不及了!”
说罢,手一抬,瞬间又有大批的侍卫涌上来,密密麻麻的长箭带着烈火射入牢中,地牢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锦书仓皇的回过头,见整个地牢都烧了起来,火势急速蔓延,将那人的身影渐渐吞没。
握住断箭的手剧烈颤抖,锦书双目赤红,清泪直流,狠狠的盯着萧煜,“不要逼我!”
萧煜目光阴郁如冰,冷声道,“射!”
地牢中热潮翻涌,火舌撩上锦书的裙角,她却毫无所知,眼睁睁的看着火舌吞噬一切,却无能为力,那个人就要葬身火海,那双清冷的凤眸再也不会睁开,忍不住全身瑟瑟发抖,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惊恐席卷而来,再顾不上什么骄傲,锦书声音终于软下去,声泪俱下,
“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求你!”
萧煜望着大火燃烧的地牢,轻声道,“夕儿,你求我放他,便是要我死,在你心中,皇兄比我更重要吗?”
锦书抬头愣愣的看着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终于绝望的放弃,似乎直到此刻才猛然觉醒,原来亲情、道义、正义伦理,包括爱情都比不上他口中的皇权,她却还在这里痴人说梦的想要让他放弃?手中的箭惶然而落,踉跄的往下跑,突然脚下踩空,整个滚下石阶,萧煜目光一紧,霍然伸出手臂想去抱住她,却最终缓缓收回。
锦书被碰的头破血流,惶惶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着铁牢跑去,抓住铁栏使劲的摇晃,嘶声喊道,“萧奕!萧奕!”
“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我就在这里,你若不出来我便陪你一起死!你听到没有!”
“萧奕…”
“萧奕!”
火势席卷,早已将那人的身影吞没,锦书拼命的摇着铁栏,大哭出声。
恍惚中,锦书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似又回到春猎那一日,他救了她,在山洞中,清冷的目光看过来,不屑的道,“不自量力!”
那一次的交锋便似启动了命运轮盘,泸溪灯会上的欺骗,竹林外的惊鸿一战,钟府地牢里他抱着她歉疚的说他来晚了,直到最后相府的地下密室中,他在她耳边低沉的说,锦书,我爱你!
他高傲、冷漠,却从来不曾至她于不顾,每每都是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看着她始终都是奔向另外一个人,却依然不离开不放弃,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她转身!
为什么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早已刻骨铭心,他的音容笑貌早已跗骨入髓刻在她心上,她却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认,捂的那样紧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生怕别人知晓!
“萧奕,我错了,我错了!”
“你出来啊!”
地牢之中已是一片火海,烈火噼啪作响,将女子凄厉的嘶吼声吞噬,萧煜望着锦书疯狂的身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去,将太子妃带上来!”
两个侍卫应声,躲着火势来到牢前,伸手去抓锦书的手臂,然而却很快发现,铁栏被火烧红,锦书双手紧紧的粘连在上面,根本无法将她拉开。
侍卫不敢硬来,为难的看向萧煜,萧煜面色阴沉,目光清冷,身形一闪便到了锦书身后,望着身嘶力竭的少女,一直坚硬如石的心突然一阵钝痛,伸手横劈在少女的颈上,接住她软下去的身体,眸光一狠,硬生生的将她的双手扯下,血皮粘连在通红的铁栏上,很快便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