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做的,竟和真人一样。”
话音未落,初曦猛抬头看向夏恒之,惊道,“这是真人!”
夏恒之眉心一皱,疾奔过去,将初曦一把揽在身后,细看了看,才道,“果然是,竟然千年不腐”
初曦又摸了摸那童尸裸露的皮肤,发现虽然软柔,却异常的光滑,烛火下有淡淡的光泽。
“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两个孩子长的和那墓主很像?”
初曦问完,两人对视一眼,有个大胆的念头升起,这对童男童女,难道本就是墓主的儿女,用了什么秘术,肉身不腐,陪葬在此。
靠,这王爷为了成仙简直疯了,竟然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做殉葬。
心底泛起森森冷意,两人一时无语
正惊愕间,只听上方似有轻微的摩擦声响,霍然抬头,见那铜鼎炉盖缓缓振动,里面似有什么东西正欲破盖而出。
白狐立即跳起,跃到初曦怀中,将头埋进她怀内。
初曦起身靠前一步,那声音突然消失,周围死寂如常,仿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实在太过诡异,两人不再久留,欲出殿寻找出路。
刚一转身,只听身后铜鼎再次发生之前的摩擦声,雕刻着奇怪符样的炉盖振振作响。
夏恒之霍然回身,凉凉浅笑,纵身跃到炉侧的麒麟身上,冷沉道,
“我到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这装神弄鬼!”
长袖一挥,百斤重的炉盖直直飞了出去,一股黑色的薄雾腾空升起,夏恒之仰身避开,待黑雾散去才望向炉内,凤眸一眯,似有些诧异。
初曦抱着白狐飞腾空跃起,落在另一侧的麒麟身上,俯身看去,亦是微微一惊。
只见巨大的丹炉内,竟只有一副烧的漆黑的人骨。
被夏恒之的内力一震,簌簌碎成齑粉。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是疑惑,炼丹炉里炼的怎么会是人?
初曦盯着那副碎成黑粉的人骨,突然眉头一皱,轻轻跳入炉内,拨开那对碎骨齑粉,挑出一块镂空的白玉,目露沉思,片刻后猛然一惊,飞身而起,向正殿内疾奔而去。
夏恒之紧随其后出了偏殿。
初曦站在那王爷的图像前,将手中白玉放在那墓主身上系的镂空玉带上,只见那白玉同腰带上的镂空方玉大小样式均是一模一样。
夏恒之目露惊色,低声道,
“这腰带是御赐之物,随墓主一同入葬,难道炉内被烧成灰的人是那飞升的墓主?”
初曦目带惊色,抬头问道,“那棺内又是谁?”
两人齐齐转头望向大殿正中的楠木棺,初曦恍然想起西游记中,乌鸡国国王被掉包的故事,冷笑道,“怕是那个蛊惑墓主修道建天宫的道人了!”
夏恒之邪邪一笑,“是不是,一看便知!”
说罢走近那巨大棺木,抬手拍在棺盖上,棺盖轰然横飞出去,撞在大殿的石柱上,震的整座大殿都颤了颤,而那棺盖落在地上,分毫未损。
初曦快步走过去,在棺内一扫,
果然!
棺内之人白面长须,头戴玉冠,一身灰色道袍,身盖麒麟锦被,面容和那画上明显不是一人。
道人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不知用了什么秘术,几百年过去尸身不腐,竟和睡着了一般,但和偏殿内的童尸却不同,这道人皮肤与常人无二,没有那一层亮泽。
突然那尸身开始变黑萎缩,夏恒之神色一凛,一把将初曦拦在身后,手臂贯力,蓄势欲发。
初曦一拉他手臂,摇头道,“没事!只是氧化了!”
只片刻的功夫,那道人全身都已变黑,双目凸瞪,牙齿裸露,成了一副狰狞的干尸。
初曦摇头叹气,嗤笑道,“那全才的王爷费尽钱财心血造了地宫,甚至听这道人之言不惜以自己的儿女殉葬,只等羽化飞升,可叹,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而自己却被焚烧炼尸,关在那炉内数百年。碰巧你我经过,故意出个动静引我们开炉,让他重见天日。”
夏恒之拂了拂衣袖,清越开口,“师妹所言极是,只是这道人为何要将墓主焚化?若只是鸠占鹊巢,杀了他喂给那巨蟒岂不是更好,为何还要将他尸身特意放进炼丹炉内烧炼?”
初曦思忖片刻,“炼丹炉是用来炼丹的,难不成这道士想用王爷肉体炼丹?”
夏恒之抿了抿唇,“这道士必然是想在那王爷身上得倒某样东西。”
初曦低眉沉思,道士、成仙、长生不老、炼丹…。
突然抬眸,初曦再次走到那墓主画像面前,看着那和真人比例一般大小的图像,轻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初曦抬手放在那画上,在那王爷的面上轻轻摩挲,两指下滑,在那画像微张的唇上一扣一抓,取出一粒光华璀璨的珠子,托在手心,
“就是这个!”
方才她便觉得这画像不对,原来是这!
画像十分逼真,形同真人,这珠子嵌在口中,同画像融为一体,谁也不知道,这珠子竟是真的。
但再逼真也有漏洞,画面是平整的,这珠子却是球体,嵌的再深也会微微凸出,折射出同整个平面不同的光线,这才是方才初曦感到奇怪之处。
看来那道士以为墓主吃了这珠子,便想将墓主的尸身炼火,炼出此珠。
这珠子必然十分重要。
不管是墓主还是那道士,修道成仙不过是为了长生不老,他们都极在意此物,难道这珠子便可让人长生?
真是仙丹不成?
夏恒之看着少女,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暖意,轻笑道,“长生不老,消失了数百年,师妹可猜到这是何物?”
初曦恍然惊道,“水经珠!”
炼制天极丸的水经珠!
夏恒之淡笑点头,“想来便是了!”
初曦再次细看那珠子,触手冰润,晶莹剔透,光线下,微微一动珠内便似有水流动。
直到此时,初曦越发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她从前世来到这里,又无意中得到炼制天极丸的水经珠,决不是偶然。
“师兄,这颗珠子我要带出去!”
“师妹也想长生不老?”
“那当然!”
初曦嬉笑着将珠子踹进怀中,望着偏殿,目光忽沉,“我们打开炉盖,让他重见天日,他便将珠子给了我,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因果。我既拿了他的珠子,便将他安葬了吧。这地宫本就是他的,被人占了几百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第二十八章 天塌地陷
自偏殿中找了陪葬的陶罐,再次进到炉内,也不用夏恒之动手,初曦将化成灰的尸骨收到陶罐内,出来的时候发现夏恒之已将棺椁清理出来。
那道人被扔在一边,尸首蜷曲跪在地上,面向之处正是那墓主的画像。
欺主盗穴,凶残假义,妄为修道之人,便让永远的跪在那里恕罪吧。
初曦将陶罐放进棺内,看了看偏殿的童尸,道,“师兄,我们把这两个孩子也放进去,让他们安息吧!”
他们烧了自己父亲几百年,就算心有怨恨也该平息了。
两人抱着两个孩子放入棺椁,将他们曲起的膝盖伸平,重新盖棺,一切回归正位。
像是了了一件心事,初曦拂了拂外袍上沾的灰尘,然而不待她松一口气,只见夏恒之一向风轻云淡的面色突变。
初曦心中一沉,转目看去,只见刚才还跪在那里的妖道干尸身体突然如吹气一般暴涨,已经腐烂的道袍很快便被撑破,碎成布片,落在四周,裸露的黑皮鼓出来,青筋暴起,如黑色的小蛇一般蜿蜒游走。
肿成了一个猪头的脑袋钻进肚子里,四肢渐渐收缩环抱,渐渐的竟变成了一个大黑球。
“我去!这是个什么玩意?他这是要炸了自己?”
初曦心底发寒,抱着白狐,拽着夏恒之后退。
殿内无风,那黑球却突然滚动起来,绕过大殿中间几颗石柱,向角落里一个柱子猛然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那柱子竟被直直撞到,倒在另一根石柱上,紧接着,大殿内十六根石柱如塔罗牌一般,一根接一根的倒下去。
整座大殿都晃了晃,初曦也跟着晃了晃,霍然抬头,见大殿上方已有裂纹出现,大呼道,“夏恒之,赶紧跑,这殿要塌了!”
说罢,捞起白狐,揣在怀中,纵身往外狂奔。
然而出了大殿,两人却顿时愣在那里,之前巍峨华丽的楼台玉阁此时均摇晃断裂,轰然塌陷,青玉石铺就的地面渐渐开裂,交错纵横的深壑幽不见底,似直通阴曹地府。
玉树,雕桥,陶马,珊瑚,无数的珍奇珠宝眨眼间被埋葬,裹着尘埃,坠入黑暗,再不见天日。
塌的不是大殿,是地宫要塌了。
这样的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初曦面色微微发白,紧了紧夏恒之握住她的手,他们完了!
那个妖道,竟然还留了这样一手,当时就该把他挫骨扬灰!
地陷似引起了山崩,巨大的山石从天而降,落地为坑,他们身后的大殿此刻横梁已塌,画壁雕窗噗噗而落,地面摇晃的越发剧烈,似随时都会塌陷。夏恒之一把抱起初曦,脚点玉栏,踏过断梁残壁,急速飞掠。
地宫虽大,总有尽头,他们要在地宫全部塌陷之前找到山壁。
头顶漆黑一片,脚下那些发出光亮的夜明珠随着殿阁的倒塌纷纷坠落,或埋入尘埃,或坠入深涧,如流星一般在黝黑的深壑中变成微小的亮光,直至不见。
山中渐渐幽暗,塌了将近一半的地宫却依然没有尽头,初曦头埋在夏恒之怀中,将白狐护在胸口,也许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她本是不寿之人,死无可惧,只是宋瑶的仇还未报,只是连累了眼前之人。
“对不起!”初曦极轻的说道。
少女温热的呼吸灼伤了夏恒之的胸口,他脚下不停,衣袂展如红云,低头在少女的长睫上轻轻一吻,目中波光流转,语气仍旧风轻云淡,却撼如心扉,“闭上眼睛,师兄一定带你出去!”
忽然一声巨响,尘土弥漫,脚下地宫终于全部塌陷,两人一狐直直往下坠落。
突来的失重让初曦有片刻的眩晕,只觉周身物体尖啸坠落,浑身被撕扯的剧痛,恍惚间唯见一黑影似长龙出海,摇摇的向着斜上方飞去。
是那条巨蟒!
“夏恒之!”
初曦迎风大喊,反身脱下身上的长袍,缠在他手腕之上,夏恒之手臂一扬,将外袍缠上巨蟒,两人下落的气势一缓,手臂一个用力,腾空而起,踏在那巨蟒头上,借势急速往上飞掠。
死生只在此刻一跃,触碰到山石那一刻,初曦心中简直狂喜,他们找到山壁了!
黑暗中两人剧烈的喘息,良久,相视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白狐自两人中间钻出头来,仰头看着上方吱吱急叫,初曦抬头看去,顿时一喜,地宫塌陷引起了山动,斜上方出赫然出现一道崖缝,微微的亮光投过来,亮如皎月。
攀着岩壁,两人向着石缝飞跃而去。
石缝可容一人穿过,对面光线幽暗,似是坍塌已久的墓道。
夏恒之将长袍攥在手中,另一端系在初曦的手腕上,低声道,“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探一下再回来接你!”
“嗯!”初曦点头,“墓道中可能有机关,小心!”
夏恒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闪身进了石缝。
密道中幽暗,阴冷潮湿,地面上碎石滚动,墙壁粗糙不平,和他们之前进入地宫的墓道大不相同,想必是那些建造地宫的工匠为自己留的后路。
突然幽暗的密道中似有火光闪现,只听钟彧粗酣有力的声音传来,“你们感觉到没有?这山好像在晃!”
“大家快点,下面似有变故!”是裴祝的声音。
“臭小子不知在哪个地方逍遥呢!”
夏恒之神情微松,正欲俯身去拉初曦,下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眉头微皱,手臂一挥将长袍扯出,一把拉住初曦的手腕,急声道,“何事?”
初曦手臂伸进石缝中,身体却再无法上前,吊在半空中,仰头看着夏恒之,面色涨红,艰难的开口道,“我被缠住了!”
夏恒之借着幽光往下看去,面色剧变,只见那巨蟒盘在山壁上,半身悬起缠住初曦的双腿,正一点点往上缠绕。
夏恒之正欲跳下去,密道突然一阵晃动,脚下巨石错动,石缝渐渐变小,夏恒之不及多想,一脚蹬在巨石上,一手撑住洞壁,调动全身内力,大喊道,“钟彧!”
密道中脚步声似一缓,立刻急速往下奔来,然而片刻后却又恢复寂静,人声、脚步声具无。
巨石合拢的速度虽缓了下来,却仍在移动,两人的手臂横在中间,似马上就要被夹断。
巨蟒已缠到腰部,双腿剧痛,手臂更似要扯断一般,初曦忍痛将白狐自缝隙中扔了上去,面容已经青紫,黑眸却依旧干净澄澈,
“夏恒之,放手吧!帮、帮我照看白狐!还有、我叫初曦!”
说罢将手自夏恒之手中抽出,巨蟒不妨她突然撒手,力道一贯,顿时仰身沿着山壁向下滚去。
第二十九章 受伤
初曦被摔的七荤八素,胸中怒火腾腾燃烧,总之是一死,再无恐惧顾忌,挥手一拳拳锤在巨蟒身上,也不管锤在哪,只狠狠的出拳。
一起去死吧!
手空的那刹那,夏恒之胸口有片刻的停滞,从未有过的惊慌灌顶而来,瞬间将他淹没,凤眸大睁,仰头用尽十分内力将石缝再次撑开一人的缝隙,翻身而下。
巨蟒被初曦锤的不耐,猛的将她甩向山壁,初曦紧紧闭上眼睛,心道,这次真完了!忽然耳边一道劲风袭来,霍然睁眼望去,只见夏恒之立在峭壁之上,手中长袍锋如利剑,对着巨蟒直直切了下去。
“噗!”
初曦被溅了满身黑血,腥臭扑鼻。
巨蟒被拦腰斩为两段,嘶嚎了一声,松开初曦,直直落入深涧。
初曦跟着急速下落,暗红色的身影扑过来,紧紧的抱住她,黑暗中目光璀璨如月华,“说好一起成仙,师妹怎可丢下我一人!”
初曦说不出话来,只咧嘴笑了笑,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恒之眉头一皱,忽然眼前一道绳子垂下来,只听上方有人喊道,“臭小子,抓住!”
夏恒之一手揽着昏迷过去的初曦,一手抓住绳索,急速的飞身而上。
石缝被裴祝和钟彧两人撑开,夏恒之抱着初曦腾空穿过缝隙,一旦落地,夏恒之立刻查看怀中女子,借着火把的光芒,众人顿时吸了口气,只见初曦双腿皮肉已被巨蟒吸去,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裴祝立刻上前,伸手封住她几处大穴,沉声道,“马上回去,迟一步,性命恐忧!”
众人出了墓道,一路回到天洹城,径直进了谋阁青山苑,裴祝立即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药物、银针、棉布。
“把她交给我吧!”裴祝伸手欲接过初曦。
夏恒之手臂一顿,双目幽沉似海,“我要她活着!”
“我尽力!”
裴祝带着初曦进了静室,门紧紧合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夏恒之望了一眼,转身便走,此刻钟彧等人刚刚赶上来,见他面冷如雪,喊道,“臭小子,你去哪?丫头呢?”
裴祝的随身弟子走出来,躬身道,“弟子参见钟师伯,师父正在救治师妹,不许任何人打扰,请师伯门外等候!”
钟彧烦闷的挥了辉手,疾步往外走,“臭小子,等等我!”
千安阁内,百里九云同宫玄正在等侯,门突然被推开,夏恒之手中拎了一个人走进来,“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女子扔在地上,缓缓道,“百里城主,小璃是被她推下断崖,现在我将她交给你处置,你若觉得麻烦,我也可以直接杀了她!”
春莹面上三道血痕未愈,脖颈上裹着厚厚的药布,跌坐在地上,全身颤抖,惊恐万分,不断的摇头后退。
百里九云不看那女子,只看着夏恒之,见他一身暗红色中衣,不见血色,却浓浓血腥之气,问道,“小璃怎样?”
夏恒之勾唇轻轻一笑,目中却无任何笑意,“她若有事,我就要这女人全族陪葬!”
百里九云闻言紧扣木椅的手指微微一松,望向地上抖如筛糠的女子,沉声道,“为何害人?”
他声音低沉,春莹却惶然一惊,慌乱的摇头道,“没、我没害小璃,是她自己、自己滑下去的!”
“噗!”
一道血线飞出
一截女子的细指滚落在地上,“啊!”春莹尖叫一声,抱着鲜血淋淋的手掌在地上翻滚。
斜倚着木椅的宫玄微微直起上身,目光幽深,皱眉看向夏恒之。
夏恒之蹲下身,看着短剑上的血珠,笑靥如花,凉薄开口,“我再问一次,为何害她?”
春莹痛哭大喊,“是玉珑!是她!是她要我这样做的,不关我的事!师兄饶命!师兄饶命!”
夏恒之凤眸一眯,正欲起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恒之哥哥!”
鱼楣同鱼芷一起进了花厅,见到夏恒之,鱼楣提裙疾奔而来,自身后伸臂抱住夏恒之,泣道,“恒之哥哥,你回来了!吓死楣儿了!”
夏恒之凤眸半垂遮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转身拉开鱼楣的手臂,长眸一瞥,看了看春莹,缓声道,“楣儿,这女子说是玉珑要害小璃,她是你的人,你亲自去将她带来这!”
鱼楣一愣,泪珠还凝在脸上,霍然转头看向地上的春莹,眸中幽光一闪,垂眸拭泪道,“是,楣儿这就去找她来!如果真是玉珑妹妹做的,楣儿决不护她,任凭城主大人处置!”
鱼楣出了千安阁,鱼芷看着妹妹僵直的背影,杏眸半垂,上前关切的问道,“恒之,小璃怎样?”
夏恒之一身暗红色中衣,如血凝结,流光妖冶的长眸此刻似覆了一层淡雾,喜怒幽深难辨,只缓缓开口道,“受了伤,裴师叔正在救治!”
鱼芷点了点头,淡雅轻笑,“没事就好,裴宗主医术超群,小璃定然无恙!”说罢看了一眼还在啼哭的春莹,淡声道,“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小璃她心智不全,说话许有不当之处,玉珑她性子又激烈,才做了错事。既然小璃无事,恒之你便看在她父亲玉侍郎的面子上,不要太吓她!”
“吓她?”夏恒之霍然转头,眼尾一挑,极美的面上带着三分轻笑,七分寒意,“小璃若无事,我自不计较,她若有事…我便将她皮肉都剐了亲自去交给她父亲,让玉侍郎看看他生出的女儿是怎样的黑心肠!”
春莹抱着手疼的冷汗直流,此时听了夏恒之的话,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鱼芷笑容微微一滞,转而又继续笑道,“父亲在这等了你一夜,刚刚我才让他去休息,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你回来了,免得他担心!”
说罢对着上首微微弯腰福了福身,转身出了房门。
不消一刻的功夫,长颜带着鱼楣和玉珑进了千安阁,向宫玄和百里九云行了礼后,眼睛在昏迷中的春莹和夏恒之身上扫过,冷笑道,“夏世子英雄救美的把戏玩过了,还要再拉我琴阁几个弟子给你做陪衬?我长颜还不曾让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事情还没弄清楚,师妹这话是不是说早了。”
洪亮的一声自阁外传来,钟彧大步走了进来,无视长颜的黑脸,看到地上的春莹,笑道,“哟,这怎么还晕了一个?”
说罢,蹲下身在春莹背上一拂,春莹猛的睁了眼,迷茫的在花厅内众人身上一扫,待看到玉珑,顿时扑身过去,跪在地上扯着玉珑的裙摆哭道,“玉珑师姐救我,恒之师兄要杀了我,我不想死!我都是按你吩咐的去做的,你要救我啊!”
钟彧呵呵笑了两声,“得,事情不用问就明白了!”
第三十章 逐出天洹
长颜瞪着春莹怒道,“蠢货!被人一吓就没了心智,再若胡说,休怪为师无情!”
“滚开!”玉珑一脚将春莹踢开,狠声道,“你自己和小璃私自去采药才落下崖,与我何干?为了逃脱责任便胡乱攀咬果然是小门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春莹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珑,突然咧嘴怪异冷笑了两声,目中带着仇恨,跪行到夏恒之面前,头砰砰磕在地上,不消两下,额上鲜血直流,她面上本就有三道刚结疤的伤痕,此刻看去更是狰狞。
“恒之师兄,这一切都是玉珑指使我做的,她先是让我去找小璃,让我告诉她害死宋瑶的人是梁宏。后来小璃让梁宏出了丑,玉珑不知在何处得知梁宏要教训小璃报出丑的恶气,让我替小璃挡了一鞭,事后她们故意在我的伤口上撒了腐骨的蚀水,让我伤口溃烂,被小璃看到,我又按她们说的带小璃去了望夕崖,趁她采药的时候,推、推了她下去!师兄,我对不起小璃,我害了她,你杀了我没关系,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玉珑逼迫我做的,我死有余辜,但你也绝不能放过她!”
阁内众人介惊,长颜回头看向玉珑,沉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玉珑脸色一白,扑通跪在地上,“师父明鉴,弟子不曾做过,这都是春莹为了脱罪胡乱编造的。我一直未出过琴阁,怎么可能知道梁宏要下手对付小璃?”
长颜面色阴沉,看向春莹,“诬陷同门,春莹你可知后果?”
春莹一脸血迹,直直看向长颜,“弟子句句属实,绝无欺瞒。”说罢伸手将脖颈上的裹布扯下,“师父若还不信,一看便知!”
众人一惊,只见春莹顺着脖颈往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外翻,腐烂流脓,被她一扯,刚要结咖的伤口又流出脓水来,配着她满脸的血迹,分外怖人。
百里九云起身走到她面前,细看了那伤口,转头,一双沉眸没有任何情绪的看向长颜,“的确是蚀水!”
长颜面色登变,在百里九云沉静的目光下,猛的转过身去,冷喝道,“玉珑,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
玉珑脸色灰白,众人的注视下早已心慌无主,支吾道,“我、我…。”
“啪!”
长颜甩袖,一个耳光将玉珑打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咬牙怒道,“混账!竟敢骗我!”
玉珑捂着肿起的半面玉容,嘤嘤低声哭泣。
“为何要害人?”百里九云问道。
玉珑半抬起头,怯怯的瞄了一眼鱼楣,听到长颜又追问了一句,顿时浑身一颤,刚要开口,鱼楣先一步迈了出去挡在她面前,一撩裙摆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长颜,一双水眸含幽带怯,哽声道,“师父若罚便罚我吧,是弟子的错!”
长颜一怔,“与你何干?”
鱼楣咬着嫣唇,泪盈于睫,转目看了夏恒之一眼,那一眼含了万般无法诉说的情意,低眉垂眸道,“我和恒之哥哥婚约将成,恒之哥哥却将小璃接进了觅露轩。春莹去看望小璃,回来后和师姐妹提起恒之哥哥对小璃如何如何的好,小璃更是女主子一般招待春莹…我听了心中难过,抑郁成病,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练琴也常常出错。是玉珑看出我异样,知晓缘由后,才想给小璃一个教训,我本以为她不过是找机会羞辱小璃几句,一时没往心里去,却不想惹了这样的祸事。玉珑她是为了我而犯错,一起皆由我而起,师父要罚便罚我吧!”
鱼楣一身香衫素罗,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落下,一串串挂在白嫩的粉脸上,娇怜不胜。
“你!”长颜痛心的看着她,“为师说过多少次,你偏不听!罢了罢了,此事终究是玉珑自作主张,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鱼楣摇头,明眸含泪,“师父想如何罚玉珑师妹?”
长颜面色一沉,“错已铸成,但凭城主处置。”
百里九云垂眸思忖片刻,淡声道,“我天洹城本是清幽之地,不留心思不纯之人,这两弟子即刻逐出天洹城,永不许回城!”
一直冷眼旁观的夏恒之突然开口,声音懒散泛着森森冷意,“赶出城便可了吗?”
百里九云坐在雕花木椅上,端了茶盏放到嘴边,温淡开口,“天洹城无动私刑之权,世子若不满意,可在她二人被逐出天洹城后随意处置,是生是死,与我天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