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浪漫的典故是前世看电视剧时唏嘘感叹不已的爱情,汉朝刚登基的汉宣帝刘病己为自己的糟糠妻所下的一道诏书感动了几千年的青史。
当时的刘病己深知霍光的位高权重。作为武帝的托孤忠臣,霍光的确是兢兢业业为汉家天下着想,但他扶起昌邑王,又把他拉下宝座的能力,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不忌惮。当时众公卿都认为霍光之女是最佳的皇后人选,甚至于集体上书。为什么?因为霍光与皇室联姻,于霍光是固崇,于皇家则是笼络权臣。
这时候,皇帝却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 “上乃召求微时故剑”——《汉书》。
故剑情深的浪漫典故从此开始流传, 这是前世中国历史上一道最浪漫的诏书,一道王子对贫女的许诺,即便我害怕霍光,即便群臣们害怕霍光,即便这个天下让我去委屈求全。但是我不能没有你,我必须让你,母仪天下,因为你才是我真正最爱的人。
三宫六院,宫怨深深,但是这里也有一曲传诵了2000年的伟大爱情。今天,我就借来一用,我爱的是秦江月,如果没有他,我宁可放弃这江山,左丘皇族又不是,没有人了!
兰池,曾经是繁华之地,客商云集,街铺林立,车水马龙热闹拥挤。而今,满眼的冷冷清清,一片颓废破败的景象。青月国的饥荒和兵乱,终于让这座城池变得戒备森严。
作为临时的驻扎地,自然没有京城那样奢华的亭台楼阁,但是封少鸿选的地方依然很不错。
庭院里打扫的很干净,却没有几个宫人,初夏的暗夜中,只有寂寞的宫灯有时会在风里头摇晃一两下,偶尔有个宫人走过,也是急匆匆,脚下一点声音也无,听说九殿下不喜人在外头走动,怕搅得他听错了声音。
庭院里的栀子花幽香袭人,芭蕉下,隔着纸窗,能看见房里头单薄的剪影,好象一尊雕像,在跳跃的烛火里沉默。
我推门进去,里间坐在塌上的人忽然抬头,乌黑的眸子怔怔看我,像隔着千万年的光阴。我似乎可以听见筝弦一根根断裂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心头,我朝他微笑:“江月,我回来了…”
玉簪抖落在塌上,他光着脚下地,一头奔过来死死抱住了我。
外面的雨落下来,一滴滴打落在芭蕉上,好象飞逝的流年,风华妖娆。
秦江月头发凌乱,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我,眨也不眨,似乎我会化做烟云消散,一点一点小心地抚摩我的脸。
灯底下,他的容颜如枯萎了的昙花,秦江月竭力抓紧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雨打芭蕉,树叶婆娑。
“啧啧,你这么丑,除了我都没有人要你。”我俯身轻轻抱起他,泪落了满脸。秦江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摸在手里只有一把骨头。
秦江月紧抿着唇,死死地看我,我朝他一笑,抵上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你要记住,你是我乔弄萧的人。看看,真是又瘦又丑,都没了人样,这世上也就我乔弄萧一个人会要你这个丑八怪。”
秦江月攥着我的一绺头发,颤抖着,终于抱住我的脖子哭了出来。我抱着他上塌,他死死攥着我不放,我一叹,收起玉簪,跟着上去搂紧他,扯开铺盖盖上。
淡色的兰草床单,绯色的帐,一如我们在江边时那间简陋的洞房里布置的那样。秦江月抱着我哭不出大声,牙关直哆嗦。我紧紧揽他入怀,抚开他额上的发,一点一点地吻他的唇,消瘦的下巴,还有颈子,像摩挲我最珍贵的宝贝。
秦江月拽着我的衣服,狠命地撕咬我的衣领,终于趴在我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外头的雨声渐歇,只有灯火安静地映着似水流年。
我抱着秦江月,放任他哭闹撕咬,后来,江月攥着我的头发和衣服哭累了,昏睡过去,满脸的泪,脸委屈地拧成一团,呼吸很轻,睡眠浅得我略微动一动身他都会醒,睁开眼睛惊慌地看我,不肯合眼,却抵不过疲惫又睡过去。
每醒一次,他的手都攥得更紧些,仿佛惊恐不安的鹿,到后来,指甲陷到了肉里,青青白白,指节分明。
我把他抱起来,江月仰着头看我,我朝他笑了笑,圈住他的腰身,勾起他的腿,与他四肢纠缠在一处。秦江月脸红地垂了眼,趴在我颈子里,我安抚地笑:“这样我一定跑不掉了。”
秦江月歪着脑袋瞧了瞧我,扁扁嘴,咬一口我的锁骨,恨不能把我嚼碎了吞下肚,把鼻涕眼泪都蹭在我衣服上,终于合上眼疲倦睡去。
初夏的雨夜,谁在拨弄琵琶,一声声地慢挑,拨动人的心弦,好似江南的小调。
醒的时候,我被大太阳耀花了眼,眯了半天才看清东西。秦江月紧蹙着眉头,在我怀里熟睡得像只猫。我伸进他的衣服里东摸摸西摸摸,瘦的吓人。
秦江月被我惊醒,皱着脸瞥我一眼,钻进我怀里:“困…”他忽地又钻出来,失了魂一般直直地看我,我在他额上轻吻:“吃些东西再睡,可好?”
秦江月的眼泪落下来,一动也不动,忽然脸色一变,照我肩膀上狠咬。我吃痛地叫,秦江月一把摁住我,扯我衣襟:“乔弄萧,你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我啧啧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这么有力气,真是一只浑身长刺的猫。
外头忽然有人大声咳嗽,我一把抓起案头上的一只茶杯撂出去:“人都死哪儿去了?!端早饭去!”外头的人闪身躲过,茶杯砰地落地碎了,程二娘在外头破口大骂:“姓水的!你把我家殿下害苦了!”她的话貌似还没喊完,就被花锄和墨竹连拖带拉拽走了。
外头太阳真好,暖洋洋的。秦江月无聊地打个哈欠,蜷缩进我怀里,我摸摸他的肚子,秦江月闭着眼睛在我怀里蹭了蹭脑袋,又睁开:“若没有这个孽障,我一早已经随你去了。”
我辛酸地抱住他,秦江月扯开我的衣襟,看见那已经成了深红色的伤疤,怔了半日,小心地抚了抚,好象生怕那里再裂开。他的指头在我锁骨下划圈,一圈一圈,痒得挠人。我一把捉住,秦江月勾住我的脖子,眼里噙着泪喃喃地笑:“萧萧,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我闭上眼,泪珠滚下来,抱紧他,一把扯下帏帐,秦江月大睁着眼睛失神地看我,像只温顺的懒猫,靠了上来。外头墨竹忽然大叫一声:“姓水的,你不是人!我家殿下都这样的身子你还…唔…”他被花锄捂住嘴巴拖走。
秦江月在我怀里妖冶地斜过来一眼,我啧啧嘴,凑着他的嘴角轻啄一下,低语:“好,养两天,肥了些再说,到时我不饶你。”
秦江月红了脸,垂下眼钻进被子里去,一把扯去我的腰带。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秦江月:“你这么瘦,又有了身子,还是再养…”
咳,那个,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该掉泪的时候,莫吝啬眼泪给秦江月穿衣服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衣服套上去,全都空荡荡的,头发也是毛躁的,用了发油,才看着好些。
就这些,听花锄唠叨,还是在素问带来玉簪和我还活着的口信后,江月精神好了些,天天满怀希望地盯着门,这些日子也肯吃饭了,这才养出来的。本来找了宫里的裁缝再做新衣,可是秦江月不肯,他只说了一句:“她又不在,我做新衣给谁看?!”一句话打发了。
我附身吻上江月削尖的下巴,秦江月眼角瞥瞥我,懒洋洋靠回我身上,把玩玉簪,他问那中间那桃子一样的形状是什么。
我笑,拿到他跟前:“江月,这是我为你挑的玉钗,你看钗头刻着你的名字,钗尾是我的名字,中间是心的图形,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独有的图案,表示很喜欢很喜欢的意思,这支钗合起来就是秦江月喜欢萧萧,萧萧喜欢秦江月,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天下不会再有第二支这样的钗,我要你时时刻刻插在头上,时时刻刻想着我。”
秦江月斜眉瞧我一眼,不屑地扁扁嘴,我把玉簪仔细别上去,合上玉冠。秦江月对着镜子瞅了又瞅,含笑不语。
花锄进来端茶送水,看见秦江月颈子里的草莓印,白我一眼,大骂:“殿下就是太依了她,殿下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由着她乱来!”
我啧啧嘴,秦江月瞪我一眼拉扯拉扯自己的衣领,自然是盖不住的。花锄气哼哼地丢下茶托就摔门出去。这孩子,真是不把我这当家的看在眼里,脾气越发大了!
秦江月皱着眉努力地拉扯衣服,我忍不住笑,一把抱起他出门。
五月的天气正好,太阳还娇媚着,庭前的花儿开得很欢。早饭煲的是瘦肉粥,秦江月很不耐烦吃,挑三拣四,这也不爱吃,那个不爱吃。我耐心把菜夹到他碗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听花锄说秦江月已经几个月都是食不下咽,就算强迫,恐怕他也吃不了。我叫他吩咐厨上一天到晚不停火,做个五六顿餐,让秦江月一点一点地吃。
秦江月的身子太弱,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跟着受了许多苦,不知道以后生下来会不会身体弱。幸好现在还来得及补。孩子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叫人家一听这孩子的名字就知道是我和秦江月生的,就叫乔秦生好了!
我自豪地告诉秦江月,秦江月咽下汤,眯着眸子朝我笑得红口白牙,闲闲问道:“若是男胎呢?”
我眉飞色舞:“那自然更好,还叫乔秦生!”
秦江月一拍桌子:“乔弄萧,你就不会起别的名字了?!”
这名字怎么不好了?那叫乔江生......
秦江月一把推开碗,咬牙冷笑:“叫乔笨蛋!”
我怒,谁敢说我的孩子是笨蛋?!我一定追杀到她姥姥家!花锄和墨竹嘴巴一咧,不厚道地翻个白眼。
我眉头一跳,拍桌子定论:“一个一个来,咱们生个十数八个,老大叫乔秦生,老二叫乔江生,老三叫乔月生,老四叫乔爱秦,老五老六下头依次类推,哪个不孝敬老子,就给他起名乔笨蛋!”
秦江月陡然红了脸,瞥瞥我抿起唇,转脸垂眼去喝茶,程二娘噗嗤笑出声来,我一愣,转头看秦江月,秦小公子不动声色地摸摸肚子,不屑地低笑一声:“也就你这笨蛋才起得了这等名字。”
“啵!”我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一口,得意洋洋:“我是笨蛋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妻主就好了。这世上,只有我乔弄萧才配得上秦江月”
秦江月斜我一眼,不闲不淡:“我有说你是我妻主吗?”
我得意洋洋掏出胸前挂的香囊,里头裹着一根古朴不起眼的簪子,上好的翡翠玉雕制。秦小公子瞧见簪子,立刻眯起了眸子,我在他面前炫耀:“瞧,早在成阳郡的时候,你就看上我是块做妻主的好料子,把簪子送给我,还不承认?!”
秦江月磨牙冷笑,把碟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乔弄萧!素日的旧帐还未清算,你这小无赖,当日抢了我爹爹留下的簪子,还有脸皮讲!”
我大言不惭抱住他轻轻浅浅地啄:“管我是抢的好,你送的也好,既然是你爹爹留下的,簪子既然在我这儿,人自然也归我了,自然是已经允了嫁给我给我生孩子了。这信物我可是一直小心收着呢,咱们,早已经是定了终身的夫妻,你赖不掉的?!”
秦小公子目瞪口呆,半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吼:“乔弄…晤…”他挣了一下,失神地挂在我怀里像只温顺的小老虎。
一看到饭后端上来的保胎药,秦小公子的眉头简直蹙得比山还高,苦着脸拉扯我的头发,就是不肯喝。这保胎的药是美人师父给的,为了孩子的将来,无论如何都要给秦小公子灌进去。
我一勺一勺地喂,他还是不消停地抱怨苦,我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秦江月一怔,抿住嘴儿,瞪我两眼,不乐意地咽下药。我坐近他,一口一口喂下去,果然秦小公子不再喊苦,最后,两个人吃撑了肚子,摊坐在院子里看蝴蝶。
中午的时候,秦江月吃得太饱,被我拉着起来走动消食都不肯,只管眯着眸子粘在我怀里,我一点一点给他揉捏肩膀。花锄和墨竹他们赶走了人,没有旁人打扰。院子里只剩我和秦江月悠闲地靠在花丛前的塌上午眠,秦江月模糊了神情,半闭着眼睛把玩我的头发。
秦江月没有问我封夙赢和水明君的事,可并不等于他们不存在。我揽起他:“江月,水凤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秦江月的动作顿了一下,嫌太阳耀眼,钻进我怀里去:“恩,我晓得。夙赢已经疯了,罗大人和我说…夙赢是从凤后那里知道你…”秦江月从我怀里钻出来,皱眉瞥我一眼:“知道你,身上…那些胎记的。你回来,我就不恨他了…”
我揉揉额角,水明君很明显并不喜欢夙赢,而且曾经在我面前提起过,叫我小心提防夙赢,为什么他会告诉夙赢这些?
秦江月眯着狭长的眸子打个哈欠,扯着我的一缕头发把我扯回神,啧啧嘴:“乔弄萧,你打算让孩子在哪儿出生?!”
我拍拍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还有一个新秘密要告诉你,江月,水萝衍其实根本不是水家亲生的女儿,她真实的身份是东圣国前太女左丘瞳明,只是寄养在水家。我刚在东圣登基为帝,年号建文,你赚了,现在你拐带的可是东圣国的女皇。”
秦江月怔住,半响回过神,脸色一沉,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来,咬牙:“你说你做了皇帝?!”
咳,我慌忙抱紧这只张牙舞爪的猫,干笑道:“放心,我的后宫里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人…哎,哎,不要扯我耳朵…”
秦江月拧着我耳朵大吼:“你说要走得远远的,自由自在过日子的!”
我叹息一声,瞧着他道:“若我不是东圣女皇,只能眼睁睁瞧着你成为别人的夫…”
秦江月一僵,垂了眼帘,我慌忙安慰道:“这个国家战乱太久,我想让那里的百姓能过太平日子,待安定下来,我会指定一个太女,然后我们就离开,不理世事逍遥过日子,可好?”
没等他开口,有个阴暗的影子挡在了我们面前,好似很轻闲地问:“你说你就是东圣国刚刚登基的建文皇帝?”
我转头,午后耀眼的阳光里,封少鸿安静地站在我跟前,云淡风轻,上下审视我,仿佛她刚刚发现一只会抓猫的耗子。
我跟着封少鸿进书房时,秦江月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皇姐…”封少鸿回头一笑:“放心,我回还你一个好好的弟妇。”她朝秦江月眨眨眼睛,叫他放心,“只是有些话,我这做姐姐的,必须得交代,免得日后她负了你。”
秦江月一下怔住,微红了脸,看看我,我安抚地朝他笑笑,跟着封少鸿进书房去。
房门一掩上,封少鸿温和的神色立刻不见,阴沉着脸,目光像毒蛇一样盯在我脸上似笑非笑:“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水家果然藏了东圣国皇室的太女!”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早想过封少鸿不会轻易接受我,毕竟她对水萝衍的敌意已经根深蒂固。我安静地望着她没有接话,等她说下去。
封少鸿眼中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望向我眼底一片黯淡,平静无波地道:“江月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是这世上的人,也不是原来的水萝衍,我听说你叫乔弄萧,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事么?”
她站在案几旁,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桌面,我点点头:“是,我来的那个世界里男女地位同等,风俗也和这里不一样。原来的水萝衍在山寨的时候练功走火入魔死了,而我就在她身体里活过来。”
封少鸿茫然片刻,低头自顾一笑:“这世上果真有这等奇事…那水无忌知道吗?”
“除了江月和我师父,没有人知道。”
她忽然耸肩大笑起来,扶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水无忌这个老贼,也有失算的时候…哈哈哈,噗….”她忽然拿手绢捂住嘴呕了一口,放开的时候,我瞧见她嘴角红艳得似抹了胭脂,惊心动魄地耀眼。
我的心头陡然一冷,那手绢上鲜红的一滩血迹很是耀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说三皇女的病已经好了吗?不是说三皇女是装病么?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色雪白如纸,一把握住手绢,回头朝我冷笑:“很奇怪么?你们水家做的好事!当年我天寒地冻之时与太女一同被水家人推落入水,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可是毕竟落下了病根,后来,后来….”
封少鸿神色迷茫起来,“那年爹爹去世,江月在几个月大,在冷宫里无人过问生死,我在母皇的殿前跪了一夜….”
我辛酸地上前:“三殿下…”
她回头朝我黯然一笑,我怔住,这三皇女在皇宫中历尽磨难,其中的艰辛说不能尽,从前见过她优雅地微笑,见过她虚情假意的寒暄,见过她阴冷的眼神,唯有方才那一刻,才是真实的她。
封少鸿闭上眼,又睁开:“那日我受寒一夜,救疾复发,已成痨,拖到今日我还活在世上,已经是侥幸。”
我震惊,江月他,知道么?
封少鸿摇摇头,正眼看我:“不要告诉他。除了我府里的医官无人知道,别人只以为我装病至今,心计深沉,哼哼…我挣扎到今日,只为咽不下那口气。爹爹的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先前我一心只顾报仇,忽略了江月,我已经被拖进这深渊,却要连他也卷进来,我太自私了,为什么要连他也一并毁了?!那时我只想着报仇,心里除了报仇,再也容不下别的,苦了江月,他幼年飘零民间,长大了却又被我推去换联姻。他心里苦得很。我真是恨你入骨,一个仇人的女儿,竟然想染指我唯一的亲人!若不是江月暗地里护着你,我早已经把你挫骨扬灰!当日他不顾一切地跑回边境的时候,我旧病复发,没有去把他追回来,等我知道他下落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的弟弟竟然已经半疯!连夙赢也疯了!你…”
她骤然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喝道:“你是水萝衍也好,是乔弄萧也好,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闭上眼:“是,已经发生的我无能为力。”我早知道她恨我,她想杀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不过,如今,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她如何想,对我来说,那些恩恩怨怨似乎化成了烟。
封少鸿太过激动,心血上来,又咳了血,看得人心惊肉跳。她支撑不住摊坐在塌上,喘息了几声,低低笑起来:“我宁可你还是原来那个水萝衍,这样江月不会喜欢你,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将你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可是,人算到底抵不过天意,江月被送回宫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还魂的奇事。你和水家什么关联我不知,但到如今,江月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今生莫负了他,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端给她:“你可以放心,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比江月更珍贵的。”
她抬头瞧我一眼,冷笑:“果真么?如今你做了帝王,你可舍得下东圣的江山?若非要江山和江月取舍一个,你又如何?”
我咧嘴轻笑:“我承认我一无是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可是,我对江山没有兴趣,也不想做帝王,我想做的就是和江月自由自在地生活。这世上江山也好,帝王也好,不过身外之物,都是过眼云烟,多少仇怨又如何?百年一过,灰飞湮灭,只剩坟上一掊黄土,谁还记得你的富贵权势?还不如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岁岁年年,总比那冷冰冰的江山宝座强上千倍万倍。”
封少鸿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复杂地打量我几眼,饮了茶,幽幽道:“也许,江月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江月的性子,容不得别人。我听说你曾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已经做了帝王,这话岂不成了笑谈?!”
我嬉皮笑脸地点头:“这帝王谁做都一样,为何一定要是我呢?!若东圣真不能容下我和江月,我们可能真的要回来投奔你了。”
封少鸿冷笑:“建文,你当我封少鸿是可欺之辈么?!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膝下也无有幼女可继承大业。只所以还撑在这里,只是因为还没有杀了水无忌,还没有把水家连根拔除!到时候江月无依无靠,在东圣皇宫之中如何安生?!”
我认真看她,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担忧什么,她担忧的也是我担忧的,只是,“三殿下,我说过,这世上没有比江月更珍贵的,皇宫不能容下我们,我就带他走得远远的,天大地大,哪里不逍遥快活?!我只所以去讨伐左丘薇和左丘宋,一半是完成东圣皇室的使命,结束东圣的动乱;另一半是因为江月,为了有能力从子车薇手里夺回江月。如今,东圣已经平静,皇朝已经建立,只要我指定好了储君,谁做皇帝都可以,东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操心的,我有什么放不下?!。”
封少鸿慢慢起身看我:“你真的打算放弃皇位?!”
我点点头,她恍然,似乎终于相信了我的话,慢慢地咧开嘴笑:“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一个有趣的人。江月总算没有看错人,你好好待江月,不要负了他,带他走吧,越快越好。夙赢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我,他虽然心性偏激,可到底也是我弟弟。你连他也一起带走吧,那罗雅能照顾他,可是我要在死之前报仇,我不能让他们两个留在我这里陪我送死。去了东圣,我要你答应我庇护他们好好地生活,现在八妹也在眼巴巴地等着我死呢。”
我叹息一声,全都应下。她忽然诡异地看我,眼光骤然阴冷,厉声道:“虽然你不是水萝衍,可到底东圣皇室与水家脱不了干系,莫不是水家的兵马里头有东圣的人?”
我看着她:“水家罪恶滔天,你不说我也知道,天下百姓有多恨水家人,我也知道。所以,我不会派任何兵马资助水家;但水无忌到底是养大水萝衍的人,就算她十恶不赦,我也不能帮你除掉她。如果你日后和八皇女对阵,我可以借你兵马粮草。但若是水家,另当别论。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水清华被乱刀分食,可见水家早已经天怒人怨,这世上,公道自在人心,失道者必失天下,人心已尽,无论水家有多少兵马,覆灭只是朝夕之间。”
封少鸿盯着我看了半日,竟然笑得直不起身来,她喘着气道:“失道者必失天下,好——就冲这一句,我认输。没想到,我竟看走了眼,原来一直以为你和水萝衍相比,差太多,如今来看,你比她强了百倍。早听说自古为君者,当胸怀天下,以苍生为重。水萝衍不过是个狠辣的角色,她没有想到,多少阴毒的手腕也抵不过天底下的‘道、义‘二字;而我,呵呵,心心念念只有报仇,便是争夺皇位也只为了权力稳固,高高在上,掌控天下人生死。没想到,你一个游手好闲的笨蛋,竟然是块做帝王的好料子,将来,没准你会是个英明的君主。我封少鸿,认输。”
我推开门,午后阳光绚烂,秦江月立在木槿花树下,眉头锁得紧紧的。我远远的一笑,高声唤他,他抬头,我走到他跟前,他一脸紧张地问我:“皇姐她有没有对你…”
我苦着脸看他:“你皇姐还能说什么,就是吩咐我要做个好妻主,好生照顾你。”秦江月松下一口气,疑惑地问:“真的?”
“恩。”我点点头,拉住他的手,“自然,就是叫我后宫里头除了你,连只老鼠也要是母的。”
秦江月眯起眸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乔弄萧,你去死!”
我一笑,抱起他。秦江月不耐烦地看我,啧啧嘴:“乔弄萧,你要是敢碰别人,我就杀了你。”
“好。”
他怔住,低了眉眼圈住我的脖颈,我凑着在他唇边一吻,明亮的阳光里,秦江月偏头瞧我,他的唇微微勾了起来。玉冠下青丝如墨,一绺滑下肩头,眉眼妖娆,风流俊俏,一如当日在山下初见那般,晃花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