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月醒过来,咬紧牙关,只绷出一个字:“滚!”
我淡淡一笑,握住他的手:“你吃醋了。”
秦江月愣住,继而冷笑:“吃谁的醋?”
我温文一笑,俯身轻吻上他的眼睛,秦江月一颤,可疑地红了脸。我长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定定地看他:“江月,我们早以前就见过,你在山寨里就见过我。”
秦江月凤眼中波光婉转,忽然弯起唇角,清泠泠一笑:“在你还是苏武的时候?”
我惊愕看他:“你早知道?”
秦江月勾起唇角不屑地白我一眼:“我在破庙里听见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苏武。虽然模样不一样,可那赖皮的声音却是变不来的。”
我心下五味乏陈,现下的秦江月对我终究是有了好感,可是,若他知道我这身体是水相国的女儿,他肯相信我从没想去害他吗?当时朝他苦涩一笑:“可是,其实我也不是苏武。”
秦江月一怔,我扶他起来,垫上靠枕。
“江月,你相信这世上的鬼魂之说吗?”秦江月疑惑地看我,我握着他道:“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借尸还魂。其实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我来的地方是另一个世界,我的本名叫乔弄萧,小名叫萧萧,我们那里 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男人和女人平等地赚钱养家。那天我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再醒过来,发现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我附着的身体也不是我原来的,山寨里的人都说我是苏武,我才知道,我的魂魄不知怎地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其实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已经在滚下山崖时就死了,大概已经在地府里投胎了。”
秦江月震惊地看我:“你是说你不是苏武,苏武在那次落山崖时就死了?”
我点点头,秦江月支着下巴,慵懒道:“怪不得…”
我愕然问道:“什么?”
秦江月瞥我一眼:“你见过有人被掐得窒息了,脸色都还不变的吗?照理是个人都该憋得满脸通红才是,我那时便知道你脸上戴了易容之物,只是那易容术太好,我找不出破绽。而且,”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盐商苏回英虽然家大业大,却养了个不成器的女儿苏武,这苏武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根本是个书文不通的败家子,只会风流放荡。哪里会做诗?!更何况苏家早被水家满门诛灭,哪里逃出来个文采风流的苏武——‘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那时我便十分好奇,你这面具底下,到底是谁呢?”
我的冷汗哗哗地下,原来水莲和我都忽视了苏武本身是个什么角色,在秦江月眼里自然是破绽百出。
他眸光里妖娆流离:“起先,我想必是混进山寨打听消息的——也许,是朝廷的人…在这等时节进山寨…可是,据监视你的人回报说,你除了偷懒嘴谗天天发呆外,基本一无是处。”
我的脸色红了绿,绿了又红,忿忿不平道:“谁说我一无是处了,我还会…”
秦江月好奇地凑近我,还会什么?呃,我抹把冷汗,啧了啧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什么…真是——丢脸。
秦江月忽然双眼一眯,翻身迫近,一把寒利的刀刃顶到了我颈上,这匕首还是我买给秦江月防身的。
我看看秦江月,叹口气,顺势干脆躺倒在他身旁由他拿刀顶着。
秦江月眨眨眼睛,恼怒地将刀刃刺近,凉凉地冰着皮肤。我闭上眼睛。秦江月红了脸,咬牙:“那后来为什么辛柔冒充了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终于问到了要害处,我睁开眼睛对上秦江月的眸子:“那是因为,这具身体其实也不是苏武本人。我本来以为我要靠山贼谋生活,可是结果得罪了你,要被你带去水榭山庄,我的老家奴知道后,怕以后我身份败露为你所杀,当天夜里告诉我,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当今水相国家的三小姐水萝衍,而她其实是水萝衍的贴身侍卫水莲,并要带我回京城。”
刀刺入了皮肤,秦小公子的手抖得厉害,盯着我的眼光恨不能将我剜个洞。
我已如等候判决的死刑犯,只硬着头皮慢慢道:“那时节我已经知道水相国的狠辣,若被水家看穿知道我并不是水相国真正的女儿,只怕没有命活。为了不被水莲看穿,她说什么,我便应什么,她安排了辛柔顶替我接近你,伺机除掉你。另一头,你这个传说中的活阎王又怀疑我不是苏武,要带我去水榭山庄 ,两边都是绝路,我一心只想快点逃离山寨,然后再想办法躲开水家,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江月,我从来都没想过去害你,也是我一念之私,当时只顾着自己逃命,却害你失了武功。”
秦江月忽然大笑,笑得极恨,眼里却噙了泪:“哈哈哈….水萝衍,原来你是堂堂相国府的千金!水三小姐,你好深的心计!我秦江月栽在你手里,只怪自己太糊涂!刚才竟然对你编造的鬼魂故事信以为真, 你好,你好的很,竟骗我至如此,如此…”
我悲凄地闭上眼,凄凉笑道:“你果然,不信我…我欠你的,终究会还你。死了也干净,说不得我还能回我原来的世界…待我把你送去凌云山恢复了武功,任凭你处置。”
秦江月的泪落下来,却笑得极灿烂:“到了如今,你还要骗我么?水三小姐,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上你的当么?你当我不知你的名声吗?姐姐早告诉过我,水家三个女儿,最毒辣莫过三小姐,深藏不露,杀人无形,智谋胜过老谋深算的水相国。可怜,我竟被你骗得如同痴子一般,当真以为你是个无辜的,你很得意是么?我竟然,我竟然会,会….”
我悲凉地微笑,叹息:“傻瓜,你现在身子如此脆弱,我给你偿命不打紧,可是,后面你怎么办?你若不信我,可把你炼制的毒药给我服下,若我对你有异心,叫我挨千刀万刮便是。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凌云山,只要你武功恢复了,以后,以后,你还是万人仰慕的水榭公子,足以保护自己了。我也,我也放心了…”
刀尖已经刺进了皮肤,因是秦江月的手颤抖太厉害,他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来,和着颈上刀口处流出的血慢慢变冷,原来,他果然对我,也是有情的,可是,还来得及相爱吗?我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秦小公子的刀终究没有刺穿我的喉咙,只拿出了一枚暗红的药丸。我没问是什么,一口吞了下去。
秦江月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的独门秘药,服下后第三十日才毒发,到时痛不欲生,全身溃烂,脏腑化为血水,痛够二十四个时辰才会身亡,所以此药名‘月月思’。我暂时还不想让你死,水萝衍,你只要不使什么花招,每月月底我会把延缓发作的药给你。”
我拿帕子抹一把脖颈上的血,所有辛酸悲凉都一齐涌上,索性一把扔了手帕,搂过秦江月的腰,一头埋进他怀里睡了,只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噩梦。
秦江月一僵,愤怒地拿刀顶住我:“水萝衍,你想死是不是?”
我睁开眼,平静地望着他道:“我不是水萝衍,我是乔弄萧。”
刀刺过来,我一把按住秦小公子的手凄然看他,秦江月仇恨的眼神仿佛喷发的火山,随时要将人撕得粉碎,我沉默地看了看刀刃,秦江月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滚!”
那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冷得叫人发颤的愤怒,我的心也跟着凉透,艰难地笑了笑,放开他,起身下了床塌,放好帷幕,然后靠在外间的卧榻上,一夜无眠,我与他,已经相隔了两重天。
后面几日,我都呆在前院里,不再让秦江月瞧见我。酒楼的装修已经完成,柳叶带着她弟弟柳莲也到了。
绚烂的阳光下,柳莲清雅如月的淡定,洒满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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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人,我正在赶稿子,这一章是匆匆写出来,很粗糙,先看着吧,后面再改。
凤兮
柳莲的眼睛很清澈,安然而明亮,他的眼底没有对生活的悲伤绝望或是惧怕,好似过往的生活根本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虽然才14岁,却老成稳重,很有大家公子的风范,进来时瞧见我并没有怯意,只低眉顺眼地跟着柳叶向我磕头见礼。
柳叶道:“从今后,三娘便是我柳叶的家主,柳叶誓死跟随。”我扶他们起来,问柳莲可会算帐。柳莲抬头安然看着我道:“柳莲虽识字,但没做过帐目,若有人点拨一二,应无大碍。”
我欢喜地道:“不妨事,明日我会请个老先生过来教你帐目之事,我在此处置了酒楼宅院,待我走后,你和柳叶足可帮我打点。”
柳莲显出吃惊的神色,下意识看向柳叶,柳叶惊慌道道:“家主难道要撇下我们单独在此吗?”
我安慰她莫慌,道:“只是暂时离开,要带秦夫郎去医病,医好我便回来了,不会离开太多时日。过几日酒楼便开张,你跟着我熟悉些酒楼的事务,我不在期间,酒楼的生意便交于你了。明日咱们便搬进自己宅院去。”
柳莲在倌儿楼中待过,又有声名,以后免不得麻烦,我问他可愿改名,柳莲垂着眼帘,顿了顿道:“柳莲从那地方出来,便再不想与那里有任何瓜葛,恳请家主赐名。”
我想了想,道:“莫如更为柳凤兮。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凤兮凤兮,翱翔于九天,天地何幽辽。凤兮凤兮,九天之翼,日月为之遮挡,凤兮将暮。凤兮凤兮,归何处,凤兮高洁兮,翱翔于千仞,非梧不栖。如何?”
柳莲怔忪瞧我,眼中含泪却抿了唇跪谢。
晚上,我将院里的丫鬟小厮叫齐,一一见过柳叶和柳凤兮,并交代她们,以后柳叶便是管家,我不在期间,一切听从柳叶安排,柳公子非我府中下人,是请来的帐房先生,以后但凡见到柳凤兮,需称公子。
柳凤兮一怔,下跪行礼不肯,柳叶也慌张跪道:“使不得,家主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家主赎出我弟,便已是乔家之人,柳叶不是家主莫要折煞我们!”
我叫他们起来,道:“此事不必多议,柳叶,你既奉我为家主,就该知道服从家主。”柳叶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低头不做声,柳凤兮怔忪起身,望了望我的神色,便垂了眼帘不语。待众人散了,我才道:“柳叶,凤兮既然出了火坑,已算再世为人,我若将他收入府中为奴,日后定然误他终身。难道你不想让凤兮将来嫁个好妻主吗?”
柳叶一怔,恍然抹泪。柳凤兮猛然抬头瞧了瞧我,怔了怔,低头。饭后他便去拜见秦江月,秦江月没说什么。
第二日举家搬入新宅,秦江月现在身体还是弱,只是垂着眼帘任由素孟和红莲扶上马车,我瞧他神色憔悴许多,却终究不能上前说些什么。我问过莲心夫郎这几日如何,莲心道:“夫郎整日呆坐无言语,神思恍惚,进食甚少。”
我轻叹一声,叫厨娘变些新花样,想去瞧他,想想又作罢。
搬家原本是累人的很,虽然之前已经打扫布置过,但还是忙乱,幸得凤兮看顾着叫丫头小厮们很快收拾起来。我把凤兮安置在秦江月的院子旁边,又买了一个小厮跟在凤兮身边伺候,凤兮起先不肯要,我道院中多是丫头,你一个男子,多有不便,身边有个书童跟着也好。
凤兮看了看我,眼睛瞧着地应了一声,这孩子很是聪明,请的老先生只教了三日,他已会查帐簿做帐。我看着他做出的样品帐直夸赞,凤兮微笑着瞧我,那明朗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楼内也布置完毕,伙计这几日突击训练,也差不多,我自己本身没什么经验,能教的也不多,大多时间和厨娘泡在一起研究菜谱和糕点,本城酒楼好几家,大多的菜式各家都有,没有特色是撑不住的。我和厨娘先捣鼓出了火锅的汤料,而后我把能想起来的前世各种糕点都讲给厨娘听,我们一遍遍试验,竟然还真做出了蛋糕。
每间酒肆里,酒也是很重要的,目前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我就只能瞄准本城的文化气息,辟出二楼一块地方,专门挂文人所做的诗词,以供她们品评。凤兮有一手好字,帮我把想起的那些前世千古名对写出来,悬挂在楼内,以吸引文人骚客。
酒楼开张前,广告是一定要打的。酒楼起了前世那个著名的望江楼,门前特意找人镌刻了上联,花钱雇了人四下分发传单,说开张之日,楼外免费送糕点,只限前一百人,若能对出望江楼所出的对联,可免一顿饭资。能对出望江楼门上对联者,可任意在望江楼吃喝三年免饭资。
我叫几个伙计各拿一面铜锣走街串巷,各处吆喝,以加大影响。我拟出的海报亏得凤兮能看懂,誊写了十几份,在城中显眼处张贴。
为了弄出纯度高些的酒,我努力想以前课上讲的蒸馏法,跟柳叶她们买来容器,在家中的仓房里没日没夜地捣鼓,好几日都没出房们。这一日吃饭时,看见莲心站在屋檐下磨蹭,我喊她进来,她挠挠头道:“让我来告诉家主,夫郎他病了。”
我怔了一时,问是何故。
莲心道:“夫郎原本便精神不好,不怎么进膳食。搬家的当天夜里一个人坐在房里,坐了大半夜,也不准红莲他们进去伺候,后来早上进房的时候,瞧见夫郎靠着靠枕睡得很熟,身上也没盖棉被,后来几天,夫郎越发不精神,昨天又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夜,今早上起来就发起高热来,已经去请了大夫。”
我怒:“你们是怎么看顾的?他不要伺候你们就不管了?他要在院里坐你们就让他坐?!”莲心委屈地小声道:“夫郎的脾气,家主又不是不知道….”
我丢下碗筷,跑去秦江月住的绿苑,一进院子便闻见满鼻的药味,红莲在廊下熬药,瞧见我慌张地行礼。我奔进房里,见秦江月在塌上躺着,素孟在拧帕子。
我问热退了没有,素孟摇摇头,立到一旁去。秦江月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却泛白,即使闭着眼睛昏睡还蹙着眉头。
素孟张了张嘴,半日才鼓起勇气道:“大夫说,夫郎是受了风寒,加上忧郁成疾,才…家主,你莫和夫郎怄气了,几日没瞧见你,夫郎他…心情很不好。”
我怔了怔,秦江月心情不好必定是因为恼恨我的缘故,思虑过多,夜不能寐,秦江月,你对我就那么恨之入骨么?
红莲煎好药端进来,我吹凉了喂给秦江月,哪知道便是昏睡了也如此难伺候,他紧闭着唇不肯喝。我问红莲秦江月早上吃了什么,红莲抹把泪道:“夫郎什么都没吃,已经好几天了,都不怎么吃东西。
我叫红莲和素孟他们去厨房熬碗瘦肉粥来,又叫莲心去街市买葡萄。
秦江月出了满头汗,我连唤了几声,才迷糊着醒转过来,瞧见是我,竟是一怔。我给他拭了汗,喂药给他,他倔强地偏过脸不肯喝,我无奈,扳过他的脸,秦江月怒目而视,我苦笑道:“江月,你纵是恨我,也要有力气才行,待你病好了,怎样恨都行,乖乖的把药喝了,你才有力气骂我是不是?”
他瞥我一眼,嘴闭得紧紧的。
我喝了一口,苦,苦死了!怪不得他不肯喝,太苦了!可是,再苦,他也得喝下去,烧这么厉害,不退就麻烦了。我含着药俯身吻上他,试着扣开他的牙关。
秦江月浑身一颤,明白我的意图后嘴巴闭得更紧,我努力半天徒劳无果,却一不小心把药咽下去了。
啊——苦,苦死了!我跳起来满地跺脚嚷嚷,“噗!噗!”往外吐口水,奶奶的,谁喝过这么苦的药,现代的中药都是包了层糖衣的,这哪里是药,根本是苦胆…..我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结果灌岔了气,捶着心口直咳得扶着床打滚抹眼泪。
躺在床上的秦江月竟然撇撇嘴,朝我翻了个白眼。我怒,姑奶奶我容易吗?要不是你不肯咽,我会这么倒霉吗?!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要苦大家一起苦!
我好容易止住咳嗽,立刻坐回床边,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秦江月扁扁嘴,瞪我。我清清喉咙:“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就将就将就咽下去罢,我方才已尝了一口,不算很苦。”
秦江月轻蔑地瞟瞟我,扭过脸。我把药含进口里,附身又去吻他,秦小公子嘴巴闭得紧紧的,我左手一探,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去,摸到缎子般细腻的肌肤,秦小公子大惊,刚一张口药便灌了进去。
秦江月没有力气反抗,咳嗽着咽下药,愤怒地瞪我。我扶他起来靠上靠枕,在他耳边道:“乖乖把药喝了,你就有力气了,若还是不肯,我就一点一点喂你,一直喂到你喝完为止。”
秦小公子眼神迷茫地看我,我叹口气,理理他的头发,他神色变了变,冷冷瞥我一眼,我端起药碗,他果然没再拒绝,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喝下去。
红莲把粥和葡萄端进来,我叫他们都下去,然后给秦江月擦擦嘴角,喂粥。秦小公子冷冷瞧我一眼,抿着嘴,不情愿地把粥喝了下去。
我叹口气道:“江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是水萝衍,水萝衍早已经在山寨时就死了。你失了武功是我的错,我自会拿命补偿你。以后有我在,谁也伤不得你!我不会再叫人伤害你,我会好好护着你,谁要想伤你除非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秦江月垂着眼帘不语,我朝他苦涩一笑,叹息:“我只想快些治好你的伤,你若是实在恨我,待你恢复了武功,就让我毒发身亡便是。”
秦江月怔忪地看我,我剥好葡萄递过去,他终究是含进了嘴里,我忽地起了希望。
吃了十几颗葡萄,我便把盘子收了,秦小公子不满地瞪我,我扶他躺下,捂紧被子安慰道:“你在生病,吃多了不好,乖乖睡会儿发一发汗,热便退了。”
秦江月皱皱眉头,不耐地拱拱被子,闭上眼睛,中间还睁开眸子几回,瞧瞧我,终于睡沉了。
凌云山
次日秦江月的病已经大好,很少搭理我。
我先前打出的广告已经有了效果,每天都有人跑来还在装修的楼前瞧热闹,三五成群的文人墨客也时不时经过,对着楼指指点点。
我给本地有名望的世家都下了请贴,附送了楼里烤出的蛋糕甜点,原来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我是外乡人,又无什么交情,只当是拜门贴了。
到了开张这日,店前果然是人山人海,等着看门前的对联。我一笑,前世这一幅望江楼的上联挂了几百年,虽然无数人绞尽脑汁凑下联,然至今为止没有一个能在意境和气势上能与之相匹配,所以到如今还只有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我盗了来做酒楼的上联,就是考考这里人的能力,看会不会出现奇迹。想来还是我的胜算大。掀了门联上的红布后,众人一片赞叹声,吵嚷许久,却无一人出来应对。后来我的酒楼果然闻名列国,因为无人能对出残缺的下半联而成为著名的“半联酒楼”,这是后话。
接着柳叶宣布今日入楼者,无论吃喝多少饭资,都只算八折,并免费送上一包小甜点,果然,人流轰地一下全涌进店中去。酒楼里推出的菜肴大多是我忆起的前世的菜式,有几样还算新鲜,特别是附送的水果色拉和刨冰,比较受欢迎,蛋糕预备每三日推出一款新品,第一日只卖三文钱一个打广告,反映也不错,成了本楼一大特色。
不想封小姐竟然也带着几个本地世家的纨绔女来捧场,很是意外,我叫柳叶亲自招待,迎上贵宾房,饭资全免。台上歌舞的是《梁祝》,自然,男女角色换了下。
今日给秦江月糊上易容膏,又掩上面纱,也带着上酒楼来看热闹。我和秦江月坐在二楼包厢里,他喝了两口弄出的冰镇西瓜汁,啧啧嘴,没说什么,但一大杯都喝完了。
我心头暗喜,叫莲心再去端一杯上来。
秦江月扫一眼楼下那半边门联前围着的人群,转头终于说了一句话:“没有下联吗?”
我瞧着他摇头:“没有。这联在我们那里出了几百年,从没有人对出合适的下联。”他瞥瞥我,不语。
二楼上悬挂的各样千古名对,果然起了效果,一堆文人墨客研究完门联都围拢二楼的绿苑里高谈阔论,时不时地店伙计捧上来文人们对出的对子和诗作,我都交给秦江月看,他挑选出好的,在歌舞的间歇里由店伙计悬挂出来,每悬挂一副出来,店伙计都向全楼高声唱和是哪一位才女所作,免饭资,一时间,楼上楼下有些墨底的便擦拳磨掌,高声讨论品评,热闹的很。
秦江月忽然问道:“这些甜点也是你那里的独有的吗?”
我笑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默然无语。
酒楼开张第二日,我吩咐柳叶备上礼单到封家道谢,并将楼中新烤出的甜点给那几个世家送去,连带官府也送一份。秦江月咬着奶油蛋糕蹙蹙眉:“有水家三小姐的名号在,还怕被人排挤么?”
我揩掉他唇角的奶油:“水家是水家,我是我。”
他一怔,丢了蛋糕。我道:“今日就动身去凌云山。”
柳叶很聪明,跟着我跑了几日,对酒楼的事已经很熟络了。秦江月的武功却不能再耽搁,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家就会找上门。
莲心赶车,我和秦江月坐在车厢里,一路上他都很少说话,偶尔看看外头的风景,赶到据说是上凌云山的地方时,我傻了眼,立在山底下仰脖子望了又望,看不见山道,山连着山,传闻这一片的山峰中间那座最高的云雾缭绕的山峰,便是凌云山。
而我眼前的这座山据说是进山必经之处,而山下的人也说猎户还能爬上这几座山,但是凌云山没有路,听说山顶上住的都是神仙,凡人是不许上去的。我默然,这么高的山,怎么爬?!我可没有攀岩经验,当我真是神仙吗?
叹口气,赶马车回村镇里,采买干粮和水,还有伤药、驱蚊药,又买了毯子、雨布,打成包。幸亏水萝衍力气大,不然这么多东西,鬼才背得动。我叫莲心在山下等我,便背着秦江月和打猎的人一同进了山。
到了凌云山下,没人肯上去,都说要犯忌的。我望望山,还好,只不过林木茂盛,山势起伏,不是陡峭的山。到了山上应该就是我师门的地盘,为了方便我师门的人认出我,便将我和秦江月脸上的假面皮都洗了.
我背着秦江月,开头两天爬得还算顺利,秦江月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晚上我用雨布搭成一个小小的简易帐篷,防止蛇类趁夜爬到人身上。我和秦江月便依偎在帐篷里休息。
到了第三日,开始感觉到寒意,山势也渐险,我不小心擦伤了腿。晚上,秦江月坐在毯子上呆呆看我上药,待我也收拾停当进了帐篷才躺下。我给他掖好毯子,他攥着我的头发,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望我。
我抚着他的脸轻轻一吻,他一颤,咬牙怒道:“水萝衍!”我抿起唇笑,抱紧他:“是乔弄萧,秦江月,我喜欢你…”凑得太近,鼻息可闻,他小扇子一样的眼睫在我脸颊旁扑动,像蝴蝶的羽翼,跟着一巴掌打过来。
我摸摸麻麻的脸颊,松开他翻个身去睡觉,朦胧中,在我快睡熟的时候,身后有似乎有物体偎过来,紧紧地扣着我的腰。
第五天中午,我背着秦江月终于爬到了山顶,确切地说,应该是山腰。云雾中,我仰望着眼前几乎是笔直陡峭的悬崖峭壁,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围着峰顶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发现有斜坡。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拿绳子将秦江月紧紧拴在背上,把毯子和帐篷都丢下,只带了干粮和水,开始艰难爬山。山势太险峻,我爬了两步,忽然有人打着哈欠不悦道:“我说,你昨日已在此转悠了多时,怎地今日还要爬?!你可知道这山是不许别人上去的吗?”
我转头四下里看,谁?谁啊?秦江月蹙着眉头道:“树上。”
我抬头一瞧,右面迎着朝阳的松树上坐着个年轻的白衣女人,抱着肩膀歪头瞪我和秦江月两个,她的脸被朝阳染成了金红色,轻飘飘地坐在细小的枝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