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例扯过被子盖住他。秦小公子发了脾气,咬牙切齿地道:“乔弄萧!”
我换好衣服,侧身躺下,他还是满脸怒气,翻个身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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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众多大人反映口臭问题,接吻删除......^_^
表白
终是逃亡,我们心惊胆战狂奔了两个镇子,既不敢朝凌云山的方向,亦不敢去东圣国的官道。选了中间路线奔去靖州。
路过汴梁,打听到有姚家的镖局,便叫秦江月给我弄了个乞丐妆混进城中去,果然听说姚家已经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姚子玉。
我与姚子玉相交一场,不能见死不救,但是经验告诉我,与江湖人纠缠绝对没好事,前头已经惹得被人到处追杀,与姚家还是不见为妙。我在城中破庙里寻了个机灵的小乞丐,与她一两银子,让她拿着姚子玉给的信物上门去交给主事的,只说有人托她捎口信,说姚家少主被阳原宫的人捉了去,速去救人。
小乞丐滴溜溜眼睛一转,伸出手心:“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是骗人,少不得我要挨板子。姚家可是大户,我一个挨饿的乞丐,得罪不起,一两不够,再加二两。”
我吸口冷风,这世道人心不古,连乞丐都会敲诈,咬牙拍她脑袋:“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可是救人的善举,你消息传到了镖局,那赏银怕就不是一两二两的了!”
小乞丐的眼珠子又开转,我啪地拿走那一两碎银:“你不想赚,自有别人赚!”
“别别。”小乞丐一把夺走银子揣进怀里去,我眼瞧着她进了镖局的门,扯掉面皮,话已传到,拍屁股走人。
柳叶我们三人马不停蹄赶到靖州,才心安了些,便停下稍做安顿。靖州地处内陆,无甚可圈可点之处,倒是地方特产的果点颇是有名,城中有座“廉侯”祠,内有历朝帝王的题词。那廉侯听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个清正廉明爱民如子不畏权贵的刺史,在靖州时名扬天下,依我看,大概就相当于前世的包拯。死后受民间香火,朝廷也跟着封侯。周边各城很有些文人骚客不时来拜会,顺便吃吃点心,评议时政。
此城民风淳朴悠然,没什么奸商,文化气息浓郁。原打算住几日便绕道去凌云山,但见柳叶整日愁眉苦脸,好似她兄弟快到了接客的日子。想了想,便去租了个两进的小宅院暂且住下,调理秦江月的伤势。
安顿好行李,我取出五千两银票叫柳叶拿去赎她弟弟,柳叶呆楞半响,忽地抹泪,跪地磕头不止。我连拉带扯都无法,柳叶不肯起来,哭道:“三娘之恩,柳叶无以为报,愿从此追随三娘左右。”
我唬了一跳,劝解她道:“现下我到处被人追杀,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跟着我岂不是受连累。”
柳叶抹把泪道:“柳叶不怕,三娘有本事。”
我老脸发红,禁不住有些许得意。来到这世界上,总算有人对我另眼相看。
秦江月坐在廊下闲闲看我一眼,插言道:“柳叶,她给你便拿着,赎了你家弟弟自在度日岂不是好? 跟着她三天两头逃难,还不若投江去的好。”
我气结,瞪他。秦江月眯着眸子挑衅地回瞪。
柳叶葫芦一笑,憨厚道:“柳叶虽笨拙,也知恩图报。三娘不是坏人,俺跟着安心。再一个,”柳叶揉揉眼睛,苦涩道:“夫郎你有所不知,我弟弟进了那种地方,便是赎出来,也不能在繁阳城呆了。我是个粗人,没钱也没什么本事,只怕养不活我兄弟,过不时日难保他平安。三娘是做大事的人,我愿跟着三娘,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倒有,什么活都愿意干,求三娘和夫郎收留我吧。”
我得意地瞟秦江月一眼,咳…如今我也是做大事的人。
秦江月不屑地撇撇嘴。
柳叶走的时候,秦江月亲手做了两个庸俗妇人的假面皮,一个给柳叶,一个嘱咐出城时给她兄弟戴上。我收拾了几套女子衣服,裹些碎银给柳叶。
柳叶抹把泪,揪着我的衣襟道:“三娘,你应了我,一定要等我回来。柳叶若是回来见不到三娘,踏遍青月国也要找到三娘。”
我心头一热, 这里,终究有人牵挂我了。
晚上给秦江月擦身,见伤口已经结疤,恢复得不错,有些地方已经好了,皮肤跟缎子似的,不小心看直了眼手摸错地方,秦江月抬手一巴掌。
我一把抓住他扬过来的手臂,秦江月皱皱眉,眸子里有危险的流光划过。我叹口气,唇贴上秦江月的手。
秦小公子沉下脸,有发飚的趋势,我郁闷半日,终是捧过他的脸。秦江月蹙着眉头瞥瞥我,我倏地在他唇上浅浅一啄,放开。秦江月愣住,大睁着妖娆的眼睛瞧我。
我再次捧住他,轻啄一口,轻轻浅浅,换着地方,一下一下温柔地啄他的唇角。秦江月僵直了身子,失神地忘了反抗。
秦江月狭长清澈的眼眸染上了明媚的朦胧,脆弱地眨了眨,我终于狠狠吻上他的唇,撬开牙关,在他口中纠缠嬉戏,听他逐渐急促地喘息。
烛光暗下来,我离开他的唇,抱着秦江月轻声道:“江月,我喜欢你。”
巴掌又打过来,我驾轻就熟接住,低声道:“江月,等你武功恢复了,咱们就走得远远的,别去管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我养你,就我们两个,自由自在的好好过日子,可好?”
秦小公子愣住,长长的眼睫眨了眨,皱眉,忽然翻个身卷起被子:“擦完了赶快滚,本公子困了。”
半夜,睡竹塌的我被秦江月扔过来的枕头砸醒,痛!我困顿地坐起身,眼睛睁不开,一边揉被砸住的地方一边抱着被子打哈欠。
秦小公子精神抖擞地坐在塌上,扫我两眼,不耐烦道:“我饿了!”
我使劲揉揉眼睛,疑惑看天光,明明还不到四更,天都没亮。秦江月怎么这么精神?
秦江月蹙眉:“枕头还我!”
我怒!是谁拿枕头砸我来着?砸完了我还要双手奉还回去让你再砸?!这里的枕头都是竹条编的,虽说不重,砸起来也够疼的,敢情秦小公子当我这头是铜墙铁壁。不给!
但是,我的行动已经出卖了我,我一边万分地唾弃自己的狗腿行为,一边乖乖把枕头给秦小公子放回塌上摆正,披上衣衫给秦小公子生火做饭去。
秦江月笑盈盈倒回塌上去,扁扁嘴,闭上眼睡觉。
黑咕隆咚的天光里,我咬牙切齿扇火。
猜疑
秦江月没有回应,不知道他心里是喜不喜欢我,又或者…我忽地想起秦江月从不问我的过往,也不问我的祖籍何处,家有何人,甚至也不问我与凌云山的关系。
那时节我撒谎说从别人口中知道他是闻名天下的水榭公子,他便信了么?他也从不开口要我带他回水榭山庄。
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我担心水家在对秦江月下手后,也不会放过水榭山庄,毕竟水家没见到秦江月的尸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时候回水榭山庄,恐怕路上不安全。
可是秦江月心里如何想呢,他对我只怕也有猜疑吧,只是从没有表露出来,不曾问过一语半言,来历不明的我在他眼中,到底是何样的人,莫非只是个过往的路人?他心里,又是如何想我的?
但…若是不紧要的存在,自然不必关心这些。
我怔忪半响,忽然没了力气扇火,软软坐在地下抱住膝盖,我对他的倾恋,不过是他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微不足道…
更何况,一个令他猜疑的人向他表白…大概很可笑罢…我拧起眉毛,自嘲地笑。
熬好的粥端进房,秦江月睡得正沉,抿着嘴角,果然又皱着眉头。我抚平他的眉,秦江月那一排浓密的小扇子朦胧挣开条缝,我问他可要喝粥。
秦江月扁扁嘴:“困。”
我无语,拢上被子:“睡吧。”
天依然黑着,我却没半点睡意,坐在灯影里发怔。其实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秦江月对我无意,我再是纠缠也无用。
我并不会爱人,前世如此,到了今生,依然如此。
前世眼见身边的好友同学一个个结了婚,最不济也换了几任男友了,小学同学早婚的孩子都打酱油了。而我,大学四年过去,依旧光杆一个。不是没有人替我拉线牵媒,只是,在我陪着N个人吃了N顿饭,看过无数场电影后,对着好友的痛心疾首,只会干笑一声:味同嚼蜡,实在培养不出感情。
我想要一见倾心。
记得有次约会逛街,那位硕士出身的老兄见了面后便想牵我的手,我扯着风干的嘴角僵硬地笑,一面把提包从左手换到右手,他捉了个空。过不久他站到了我的左边,我的提包也跟着右手换左手,我不想让他碰到我。
一下午逛过去,同学问起如何,我拍脑袋半日,已经忘了自己都逛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记得一下午的时间不停地把提包从左边换到右边,右边换到左边。
那时节,我根本不知照顾人为何物,如今看,果然是报应。
老妈开始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有一天咬牙切齿地问我到底想要个什么人。
我咳嗽一声,风凉地道:“文武双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温文…”老妈噎得直拍胸口,一锅贴打过来:“你当是背书呢?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没想到我却来到了这里,跟老妈隔着时空。老妈,我终于瞧见了喜欢的人,可是,果然给那个算命的瞎子说中了:天下的姻缘,十对里有九对半都是不美满的,这就是人间!
我低头看秦江月,苦涩地笑,其实,单恋也是会累的。
手里头还有些银两,但不能坐吃山空,更何况以后柳叶还要跟着我,我纵是自己无所谓,也要给她姐弟两个一条生计。
这里离凌云山不远,听说吏治很是清廉,不如就在此安个门户,让柳叶她们安顿下来,待秦江月武功恢复了再做计较。
秦小公子一觉睡到正午时分才醒,像个孩子似的迷糊着脸瞅一眼外边的日头,嚷嚷:“乔弄萧,我饿了!”
我端水过来给他净过脸,把饭菜端上来。秦江月吃了两口,忽然停下,怔忪地看我。我正低头慢慢扒饭,待反应过来,问道:“饭菜不合口么?”
秦江月不语,微蹙起眉头看我。我叹口气,夹起一筷头菜放进他碗里:“多吃点,你现在要好好补养身子。”
秦江月抿起唇,拨拉下碗里的饭,我又夹堆菜进去,秦江月眨了下眼睛,弯起来的明眸里荡满水波,好似满天闪烁的星辰,纤长的眼睫小扇子一样铺开,只一笑,春光明媚,雾月出云。
我怔住,呆楞地望秦小公子。秦江月眉头一挑,瞥我一眼笑得不紧不慢:“看我管饱肚子么?”
我倏地红了脸,狼狈地低头扒饭,秦江月笑意更浓。
我在城中转了转,相中一家转手的酒肆,看那样子,应是家老字号,临着绿湖,湖对面即是“廉侯”祠。宾客凋零,里头店伙计没精打采地议论谁谁家的夫郎贤惠,谁谁家的夫郎俊俏。
掌柜的将我迎进包厢见她家主人,倒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姓封,名垂颜。看她面色发乌,似久病之人。
互通名讳寒暄过后,我问起酒肆为何转让。封小姐道:“乔官人有所不知,我自小体弱,接了家业后殚精竭虑,累跨了身子,如今精神不济,顾不得太多生意,再加上家中开销日增,要收紧家业,这酒肆早都不赚钱了,自然要出售。可惜了,这酒肆早些年可是本城第一好去处,如今,唉…”
我问售价几何,封小姐出价五千两,我与她敲定四千两,写了契约,答应接下楼中的厨娘。
出酒肆出来又去瞧了几处出售的宅子,路过人市又买了两个清秀的少年回来。这几天要装修酒楼开张,不能没有人照顾秦江月。
我洗了脸上的易容膏出来,见这两个十四岁的少年换了干净衣服低头站在屋檐底下,啧啧,倒是唇红齿白,身形婀娜。叫素孟的少年看起来不爱说话,低眉顺眼。右边的红莲生得柔媚了些,低头绞着衣角大气不敢出。
秦江月眨眨眼睛,我问他可喜欢,秦江月挑眉,似笑非笑看我一眼,点头。我对他两个道:“这是当家夫郎,以后你们就好生跟着夫郎,小心伺候。”
两个少年应了一声,微微抬眉瞧我一眼,嘴巴张了个老圆,我朝他们一笑,两个红了脸,赶紧低了头去。倒是乖巧,收拾了偏厢房就到秦江月房里听使唤。
晚上,我忽然发现给秦江月擦身的福利没了,干站在一旁瞪眼。红莲正给秦江月宽衣,秦江月瞪我一眼:“到偏厢睡去!”
不但连看的眼福没了,连和秦江月同房的福利,也没了。
素孟和红莲悄悄瞥我一眼,抿着嘴儿笑。秦江月房里隔间的塌和窗下的竹床,都给他们两个睡了。
我被撵到偏厢房,郁闷地翻腾了半宿睡不着。终于一骨碌爬起来,意外地瞧见秦江月房里竟还亮着灯。
我踹开门进去,他们果然没睡,素孟和红莲立在塌前打瞌睡,被我一惊,醒过神来。秦江月正依着枕看书,啧啧,看那姿势衣袖风流,瞧我进来,抬了抬眼。
我清一清喉咙,素孟和红莲疑惑地看我。我大言不惭道:“你们两个到隔壁去睡。”
秦小公子丢了书,瞧我一眼,闲闲道:“你回去睡,半夜三更折腾什么?”
素孟和红莲不知听谁的,左右望我们两个。
妻纲不振啊,妻纲啊妻纲,我痛心疾首,严肃道:“还不去隔壁?!”
素孟和红莲望望我们,转转眼珠子,一声不言地立刻出房去,顺带掩上房门。
秦江月微皱眉头:“你要干什么?”
他侧身靠着枕,眉目如画,肩头滑落几绺青丝,俊俏风流,灯影下,只着单袍的身形修长俊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我张了张嘴,忽地没了底气,嗫喏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秦江月没有听清,睁着妖娆的眸子看我,里头波光潋滟:“什么?”
我烧红了脸,往他床对面的竹塌上一躺,气短地大声道:“我是你妻主,要跟你同......”气短得说不完整,我红透了脖子,干脆拿被子罩住自己做鸵鸟,唉,堂堂一个大学生,连句话都不敢说,闷死算了。
忐忑不安地偷偷从被缝里望,秦江月懒洋洋瞥我一眼,起身,姿势优美地熄了灯。
冷战
秦江月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行动无碍了,只体力尚弱,没有力气。我租了顶轿子,两人脸上都糊了假面皮,带秦江月看宅院和酒楼。
城中那几处宅子院落都不小,我怕秦江月疲倦,便抱着他逛宅子,秦小公子兴致勃勃参观,没想到他博学多才,那阁楼亭台,水榭布局,都指指点点,每每顺带将我这建筑白痴嘲讽一句半句。
末了到花厅喝茶时,招待的主人家瞥一眼秦江月,悄悄拉我到一边,低声道:“妹子好生疼夫郎,只是这般宠惯下去,不合礼制,咱这天下,哪有男子压在女子头上的道理,日后怕连偏房都纳不进家门。我看你那夫郎已是人老珠黄,无有姿色,妹子,你可不能如此惧内啊!”
秦小公子的耳朵一等一的好使,当下重重将茶托往案几上一摔,我对着主人家干笑两声,在秦小公子发火前抱起他赶紧告辞。
后来终于相中那栋靠湖的宅院,既然内子相中了,我二话没说,当场拍板一万两白银买下。秦小公子瞧我一眼,我问他可喜欢,人家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我困了,晚上烧野菌汤给我。”
秦江月对我买酒楼之事不置可否,仔细看了一遍酒楼,在我的极力撺掇下,才设计了装潢的风格,我把他画的图纸仔细揣进怀里,秦江月眼波流转,淡笑着瞥我一眼。
我很是郁闷,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这样纠结得晚上不得入睡,爬起来见秦小公子睡得香甜,凑上去亲了几口,结果,第二日早上起来,我脸上顶了两个红掌印,十分郁闷。素孟和红莲瞧见,偷笑不已,我越发地纠结。秦小公子瞟我一眼,没事人似地继续喝粥,胃口十分地好。
又买了四个十四五岁的丫头,都是死契,挑个伶俐的,取名叫莲心,放在秦小公子跟前使唤,又雇了个家用的厨娘,其余的都差去做外院使唤的粗使丫鬟,打扫新买来的庄院,挂上乔府的匾。拾掇停当,就派了个丫头看门,等着柳叶来了再搬。
莲心机灵得很,瞧见我去了易容膏后的模样,只是惊诧地转了转眼珠,第二日我出门时叫她帮我糊上假面皮,她虽露出一丝好奇,却不多问。不两日,对我这出门戴张丑脸皮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了,偶有院里的丫头悄声问:“买咱回来的,到底是哪个啊?”
莲心一锅贴敲过去:“家主的事,少问!”
装修酒楼很是累人,酒楼里头原先的伙计留下了三个,加上厨娘还有我买来的丫头,一整天都泡在酒楼里忙活。
午间在茶肆里吃饭,隔着两条桌子外就是说书的先生。我正听得起劲,忽然旁边桌子上的闲话传过来:“秦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竟遭了这大难,先是秦公子,接着是水榭山庄,真是不太平…水榭山庄一夜之间被满门屠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这么大的胆子,秦庄主死得真惨,听说身首异处,全家老少没有活口…”
我手里拿的筷子哗啦掉地,怔忪地看说书先生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没听见,浑身发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脑袋里响的都是那几句:水榭山庄被满门屠杀…全家老少没有活口…
又是水家,能下杀手的,只会是水家,水莲说水榭山庄一直是水相国的眼中钉,先是杀了秦江月,跟着,一定是屠了庄斩草除根。
水榭山庄和水相国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我要和秦江月怎么说,如果他知道了我是水家三小姐,知道了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水相国灭了水榭山庄,我也脱不了干系罢?
恍惚走出茶肆,在白晃晃的太阳底下蹲了下来,江月,我和你越来越远了,终究是隔着灭门的仇恨,现在这样缠着你,只怕你知道真相的那一日只会更恨我,还不如,远远的照顾你就好…
晚上灯火通明才慢慢走回去,略略洗漱下便倒头大睡。接下来的日子,每日里忙得头昏转向,一连几日都与秦江月说不上三两句话。酒楼早一日开张,柳叶就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能早一日将秦江月送到凌云山,他就能早些恢复武功。
我泡在酒楼里拼命赶活,让自己不再想秦江月,有时晚上直接跟伙计们一道挤在酒楼的包厢里睡了。
第四日晚上莲心来叫我回去。到家的时候累得睁不开眼睛,房里灯亮着,素孟和红莲却都立在门外,一脸愁苦,气氛很是怪异。问是怎么了,素孟不安地道:“夫郎不肯吃饭。”
红莲苦着脸加一句:“夫郎一连好几日都如此,不怎么吃饭,也没什么精神。”
我一怔,忙问是不是病了,可有请郎中,红莲摇摇头,说秦江月不肯。
进房去,秦小公子躺在床上看书,对我瞥也不瞥。我拿掉他的书本,问为何不进膳,秦小公子扁扁嘴,蹙眉:“不合口。”
我摸摸他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便叫素孟去烧碗小米粥来。秦江月横我一眼:“不喝。”
我拍拍他脑袋:“乖,喝点,对你身体有好处,明日我叫厨娘换些新鲜花样做给你吃。”
粥熬好的时候,我已经撑不住了,吩咐完素孟给秦江月喂饭,倒头往自己塌上一躺便立刻沉入睡乡。
次日早上,秦江月还是没胃口,脸色也不好,我没顾上瞧,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几口,立刻去了酒楼。
午时封小姐递帖子请去她家中赴宴,我本不想去,但想日后在靖州落脚,需有些交游才能稳住脚跟。封家世居靖州,乃本地有名的大族,她主动来结交,我理应感激才是。
莲心和素孟来寻我的时候,宴席上正跳艳舞,本城有名的清倌赏衣坐在边上弹奏琵琶,很是风情。我叫素孟回去告诉秦江月莫等我了,素孟勾着头,心神不宁地应声去了,莲心眨眨眼睛,临走前悄悄道:“家主,你还敢吃花酒啊?不怕夫郎发火?”
我抿起嘴角,冷笑:“啥时候连我新买的丫头都知道拿夫郎来要挟我了?”莲心一怔,瞟瞟四周,狐疑地看我,我心下一叹,秦江月才懒得理我在干什么呢!哼,本小姐偏要给你们些颜色看看,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
我回头,厅堂里封垂颜在主位上遥遥朝我举起酒杯,我回她一笑,把莲心撵回去,回位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时代的女子真是豪爽,饮酒如饮牛。几个本地的纨绔女聚在一处,赏完美人就喝酒斗射。因我初来乍到,又是席上唯一一个外地商客,便成了众人劝酒的对象。虽然那酒并不如现在的白酒那般烈,却也是劲道足,斗射投壶的结果,我被灌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步履蹒跚,幸而莲心租了顶轿子在外头等我。
我东倒西歪被红莲扶进房门,秦江月冷着脸,坐在塌上似笑非笑:“乔弄萧,今日吃的酒可好?”
我意识不清,混沌点头:“好。”
秦小公子笑得妖娆:“今日的艳舞可好看?”
我又热又难受,只想快点睡觉,扑到我的竹床上:“恩,好看。”
秦小公子咬起了小细牙,眯起眼睛,一盅冷茶兜头浇过来,我摸摸脑袋,又摸摸衣服,嘟囔一句:“好凉的雨啊!”扑通倒地——睡着了。
梦里被人扔出房门摔到地上,竟醒了,一瞧自己果然躺在院子里,摔得屁股疼,四周黑咕隆冬,爬起来还是晕头转向。我咬牙,指着房门气得发抖,好你个秦江月,看我不收拾你,竟敢虐待妻主!
我揉着屁股一瘸一拐摸回房前,推不开,拍门,不应。房里有素孟的言语声,只听秦江月冷笑一声:“不用理她!”
我咽口唾沫,算了,拐去厢房睡,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姑奶奶换个地方照睡!腿软脚软地踩着螃蟹步走,奇怪的是我七拐八摸绕来绕去,总是看见同一株芭蕉,奶奶的,什么时候把门都换了,种这么多芭蕉干什么?秦江月,算你狠,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地方睡。
绕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一头撞上了个柔软的身子,跟着一声惊叫,什么东西咣铛落地,我失去平衡倒地的时候,伸手拽住了件东西,水哗啦泼了我一头。
我支起身,甩甩脑袋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以非常暧昧的姿势抱着红莲的小腿,他的脚正暖在我怀里,另一只手摁在他大腿上,简直是那啥啥的前奏版。
“你干什么?!”秦江月站在房门前,苍白的脸上极是冰冷地怒。素孟惊愕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红莲羞愤地爬起来,噙着泪道:“夫郎,不是的,不是的......”
我晕头转向怔了片刻,拍拍脑袋,疑惑地望望四周,刚才走了这么久,偏厢房不就在旁边吗,怎么刚才一直以为是窗户。
秦江月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冷冷地问:“乔弄萧,你到底在干什么?!”
红莲扑通跪倒,眼泪掉下来拼命甩头:“不是的,不是的,夫郎,我们什么都没做!刚才家主醉醺醺的一直绕着那株芭蕉转圈,我给夫郎打水经过,家主刚好撞过来......”
我费力爬起来,廊下打湿的木板打滑,我不妨又滑倒,摔得呲牙裂嘴,腰扭了,怒:“红莲,别理他,刚才摔疼了没?”
秦江月变了脸色,看我的目光极冷,一转身回屋,砰地摔上门。
红莲哭着飞跑开,我爬起来,推门,又栓上了。忽然间所有的怒气都上来,我一边拍门一边叫道:“秦江月,你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快给我开门,再不开门我叫你三天下不了床!”
里头不应,我叹口气,坐在门外歇着。
有一顿饭的功夫,门开了,素孟偷偷出来道:“夫郎睡了。”
我怔了怔,尴尬地看素孟,干笑一声,吩咐他打水过来给我沐浴,再拿套干净衣服来。素孟应了声,我又道:“去把红莲追回来,叫他别哭了,不关他的事,今晚上你们都别来伺候了。”
摊牌
洗完澡,我只穿着单衣坐到秦江月床前,他已经睡了,我叹息一声,抚平他的眉头,凑上他的唇辗转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