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胸口立时发闷,她当时便是来告别的么?知道此去可能再不回来,所以才问的吗?她,果真去出征了,去和三十万夜郎兵对战,她走了。

不,我不喜欢那个小淫贼的,只是不讨厌她,可是心口怎地如此痛,她问我可愿等她,我不等,我不等她,我为何要等她,她是她,我是我,她在战场上能不能活着回来与我何相干…

泪一滴滴滑下来,如锦扯住枕巾,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依稀见沙场上血肉横飞,小混帐一个人被围在刀枪堆里,无数的箭矛刺射过来。如锦的心破了,想要声嘶力竭地叫她,却无法发出声音,眼看着她的血喷出来,满地都是…

不!不要——如锦的魂魄似离开了身体,绝望地哭喊,却依然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心彻骨的心碎。

那小混帐依稀望过来,眼神轻飘飘的没有力度,眷恋不舍地渐渐闭上。天地都塌下来,如锦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已冰冷,抽干,悲呛地叫:“兮儿——”她不在了,她不在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随她一起去,生生死死,不要丢下我…“兮儿,兮儿…”

“公子,公子?快醒醒,公子!”守在床前的秋雨听见如锦的悲呛声,惊骇地叫起公子,如锦睁开眼,长长的眼睫上全是泪,颤颤地眨了眨,茫然看着秋雨,眼中却无焦距。

秋雨咬咬唇,小声道:“公子,我刚才听到你叫八公主,你和八公主…”

如锦一怔,低头,梦里绝望的悲呛涌上来,不由攥了衣角捂住心口,原来,我是喜欢她的,我早就喜欢她的,如果她出事,兮儿…如锦忽然掀开锦被下床,穿上鞋子便往外走。

秋雨慌得追在后面道:“公子,公子,你去哪里?”

如锦淡然道:“准备马车,我要立刻去见彤公子。”

秋雨呼吸一窒,埋头跟在后面。公子他,果然…

“锦儿,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前面一人忽然阻住去路奇怪地问,却是江遥。

秋雨偷眼看去,见大人眉头紧锁,秀气的唇紧紧抿着,心神不宁地在园门口踱来踱去,侍君南夏垂着袖子立在一旁。也是神色紧张,当下心里一揪,莫非大人和夫郎已经疑心公子他…

如锦怔了怔,立在当地道:“娘,你回来了。”

江遥长吁一声,又道:“你莫要出去了,以后也莫要出去。”

什么?如锦愣在当地,江遥的秀眉拧到一处:“现在外面乱得很,宋侍君殁了,皇子胎死腹中。”


第 32 章
殁了?不是说他快要临盆了吗?好好地怎会殁了?若是殁了,那女帝她…

江遥叹息一声,神色憔悴地摇头:“此事终难善了,只听宫中人说,宋侍君是失足落水,救上来时已经身亡,孩子剖腹取出,是个皇子,不到半个时辰也亡故了。老师她悲愤之极,说是有人暗害,定要讨回公道。”

什么?如锦听得心下一片冰凉,宋侍君快要临盆了,怎会轻易出房门,又怎会落水?这,这,是的,宋司徒能在朝廷上与四公主和安太尉争权斗势,赌的,就是宋侍君怀下的龙女,如今却殁了,那就是说…如锦心下一片冰凉,娘在朝中是宋司徒的门生,如今宋家一倒,安大人一定会趁火打劫,这时候只看…

“那,陛下她…”

江遥的眉头更紧,咬着唇道:“陛下龙颜大怒,下令老师和刑部彻查宋侍君无故落水一案,宫中侍从皆被关入天牢,陛下已带着二公主亲自前往京郊宗庙为宋侍君做法事超度。现下朝中形势甚是诡异,京城戒严,几派大臣都行事诡秘,老师她现下不顾一切,这里头若果真是安太尉做的手脚,只怕…”

如锦只觉手脚冰凉,也就是说女帝已经不在京城,这个时候,女帝不在,连二公主也不在,陛下亲近的八公主也出征去了,这京城里便极是危险。宋司徒苦心经营的势力,被一夕毁去,怎么会甘休?刑部里三位大人一个是宋司徒的门生,一个是安太尉提拔的,一个是四公主举荐的。

陛下这一招果然狠辣,安太尉现下定会全力保护宫中的安贵妃,如今就看四公主一派是偏向哪一边,可是宋侍君亡故,宋家没了依靠,四公主难免落井下石,或者,四公主趁此时机借着宋司徒一举除去安太尉的势力,此后宋家没了依仗,自然成不了气候,朝中就只剩下四公主一家坐大。

不,不对,陛下岂会看着四公主势力稳固,兮儿她那时候不是说宫里换了守卫吗?女帝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呢?为何放手离开京城?慢着,兮儿说这几日朝中怕有变故,不要让娘随意去朝中其他官员那里,可能,会有杀身之祸,最好闭门不出,莫非女帝早已盘算此次一场变故?是了,便是宋侍君不曾亡故,女帝也会借故离开京城,留着几派朝中势力内斗,削弱朝中朋党势力。

“锦儿,锦儿?”如锦正想得出神,被江遥叫了几声才醒过来,南夏挑着轩眉,嗔怪地看看儿子,抬手细细抚平江遥身上的衣领,江遥忧心忡忡地对如锦道:“锦儿,你且回房去吧,莫要外出,少叫你爹爹担心。”

如锦答应了,又问道:“娘还要出门吗?”

江遥心乱如麻地应一声,道:“老师她传信叫我们过去议事。”如锦心头发紧,干涩道:“娘,莫要去了,此时女帝不在京城,朝里局势如此,宋大人过于急躁,此时朝中官员聚议,恐非明智之举…”

江遥秀丽的眼眸忽然凌厉起来,脸色一变,截住他话头道:“锦儿,你一个男儿家,这些不是你操心之处,早早回房去。”

如锦咬住薄唇,低头攥住袖角,宋司徒已经是孤注一掷急于报仇,可是现下朝中官员私自聚议,最易落下把柄,娘若去了,处境…可自己是个男儿身,娘怎么会听得进去。

南夏担忧地望望妻主,俊朗的脸皱起了眉,江遥执起他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便是,我自会小心,只是老师受此打击,若我不去,老师定然难过,说不得便叫人议论世态炎凉。我去了,也会劝老师小心行事。你自在家等我回来便是。”

南夏脸上一红,也劝不得,见如锦还要开口,不由瞪了一眼,示意叫他回房去,如锦无奈,只得闷闷转身回去。


第 33 章
晚间江遥还未回来,南夏吃不下饭,早早地叫小厮们撤下汤水,焦躁地等妻主回来。

如锦陪着父亲,也吃不下东西,一时记挂娘,一时又担忧那小混帐,真是一阵冰冷,一阵燥热,身在冰里火里,也不敢叫秋雨去八王府打探消息。

直到了半夜时分,南夏正要差管家出去,忽然听见外面寂静的街道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叫,顿时打个冷战,如锦立在檐下都瞧见远处街道上一晃而过的火把和明亮的刀刃,映着女兵士们冷酷和残忍的脸。

秋雨慌张地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如锦心揪成一团,脸色苍白地看父亲,那边的府宅该是安太蔚的得意门生祁大人家。南夏也白了脸,叫管家去打听消息。

管家回来,低声报说刚才司徒大人带人抄了祁家,据说正是祁家命一暗伏宫中的家奴推落宋侍君下水,祁大人不知为何这般时候才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跨进府门就在大门外被当场腰斩。

外面忽然又是一声连一声的哀号,是男人凄厉绝望的叫声,跟着传来的是一片女人浪荡的笑骂。管家哆嗦一下,说是祁大人的几房偏室和未嫁的公子都被拖出来,被那些兵士们…

秋雨惊恐地抖成一团,如锦手心冰凉,这么说已经开始了,她们,连家小都不放过吗?这些兵士们都是如狼似虎的女人,祁家娇贵的公子怎么受得过?即便祁大人做了什么,他们是无辜的,被这些粗蛮的女人凌辱简直是生不如死,这就是宋大人的报复吗?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这些人直接闯进朝廷官员家里为非作歹,没有刑部的批文,没有女帝的旨意,她们怎么可以肆意杀害朝廷命官?宋司徒这般疯狂,一定是有人背后支持,可是这样的行事,到头来一定会被女帝算总帐的,娘难道不明白吗?

管家望抹把汗继续道:“小人赶去的时候,二公子和四公子已经被折腾得断了气…片缕不着地丢在外头…”

南夏强压住惊惧,脸白得没了血色,问道:“妻主呢?”

管家摇头道不曾看见自家大人,偷偷问了几位相熟的人,说好象和老师吵了几句,还在宋大人家里。

南夏怕如锦受了惊吓,叫他回房去睡,又命管家严密防范,保护府宅安全,自己忐忑不安地坐等妻主回来。如今妻主卷入这朝廷争斗里,恐怕难以善全,自己倒还罢了,生死都跟着那冤家,可是锦儿呢?今天是祁家的公子,明天会是谁家?谁能保证哪天不会轮到江家?

国中的男子若失了清白,生不如死,那些兵士都是身强力壮的蛮人,落到她们手里哪有活头?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锦儿陷进来!南夏打定了注意要护住儿子,反倒镇静下来,只等江遥回来。

如锦在塌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折腾到快天亮,才合上眼,却又梦见四面大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饥饿狼群将他逼到死角上,如锦惊惧中绝望地缩成一团,那些狼却又变做面目狰狞淫荡的女人,闪着贪婪的笑朝他扑过来,如锦正要一头撞死罢了,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呼唤,那些狼和女人都不见了,只见那小混帐盘腿坐在他身旁,玉面清颜,含笑望着他。

如锦心下仍是惊慌,却红了脸,紧紧攥住她衣袖道:“你,你这冤家去了何处,为甚地不和我说一声,让我白白地担心,你便是这般,这般戏弄我么?”

小混帐不语,忽然笑了笑,如锦没来由地心疼,却见她的嘴角淌下血来,温柔地瞧着他,却终是闭了眼,一头倒下去,不要,不要!如锦凄厉地呼唤,不要,你说了心里有我的,说了一辈子只要我一个的,为何要一个人离开?他的天塌了,塌了…狼忽然又出现了,望着他怀里渐渐冷去的人舔着涎水,它们要果腹…

不,她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这些畜生,不许伤她,不…如锦拼命抵挡,要护住怀里的那人,忽然嗵地一声,竟是掉下了床,终于醒过来。怔怔地爬起来,望望四周,原来只是一场梦…

秋雨趴在床头,他昨夜吓得不轻,也不肯回外间自己塌上,一定要守在床头,却和自己一样睡不着,这会睡得正熟连如锦掉下床都不知。

外面天已是大亮,如锦披衣起身,不知道娘回来没有?还有,兮…小混帐她何时会回来,为甚地到了现下,也不见前线传来什么消息,难道,难道她果真和梦里一样出了事?

如锦心一抖,低头发怔,不知从何时起,心心念念挂的,都是她了。



第 34 章
秋雨醒过来时,如锦正在梳洗,院子里的小厮忽然跑进来报说江大人回来了。如锦这才放下了心,待收拾完了去给母亲请安,见父亲两眼发青,想是担心娘,是以昨夜未眠。

江遥脸色憔悴,皱着秀丽的眉头,只吩咐下人紧闭大门,严守院子。原来昨日宋司徒执意要报复,江遥苦劝不得,被反锁在书房里,今早才得回来,路上已听说祁家灭门,祁家大公子嫁入的林家也被灭了。仅昨夜,安太尉一派有六名官员被杀或入狱。

女帝才刚离开京城,宋司徒如此猖狂,难道说是四公主她…江遥道:“我听说四公主站在老师这一边,要严办安太尉一党,宫中已经戒严。不过,我委实不放心四公主,她怎么可能会得罪安家,毕竟宫里的安侍君不久即要临盆,若是皇女,便坐定了后位。只凭此,安家也断不肯就范,陛下再不回来,京里怕要出大乱子。”

说话间,已听得有糟杂声,顷刻门上的长随在外头道:“大人不好了,外面闹成一团,街上出现了军队,不知为何与禁卫军打起来了。”

什么?!江遥腾地站起身,苍白着脸道:“派个人出去暗地打听是不是陛下调动的军营,府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如锦掐住手心,是她回来了么?终于回来了么?

不久打听的人回来说,那军队不知是哪里调过来的,有一个营。厅堂里一片寂静,军队调动不明,没有陛下的准许,不管是谁调军队进来,这,这已是谋逆大罪!

江遥颓然跌入座中,局势,已经失控,这一场派系之争,已经演变成谋逆。“来人,备马!”

南夏一惊,扯住妻主:“外头这么乱,你要去何处?”
江遥道:“我得叫老师收手!”南夏不放手,哭道:“她若是听你的,昨晚上就不会下手了。”

如锦也把住她的袖子道:“娘,你不可以去!如果昨夜宋大人收手还来得及,现下军营已经进京,那军队一定是安太尉的人。到了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宋大人更不可能罢手,即便她罢手,安太尉也不可能罢手。现在宋司徒惟有一拼还能保住性命,若现在放手,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娘,你便是去了,又有何用?此时京城兵乱,若娘也参与进去,不管哪方占了先风,这勾结朋党,祸乱朝廷,等陛下一回来,都是,都是…”

谋逆两个字,如锦到底没说出来。江遥一股子冷气窜上心来,陛下心计极深,宫里出了事,陛下不在京城,闹这么大的动静,安家和宋家两派斗得死伤大半,陛下莫非真的是故意离开,坐稳了要得渔翁之利么?

可是,现在京城附近的军队调动进来,陛下想借此除去朝中派系,也得有兵,否则若无法控制,这江山只怕就换了帝号。如今陛下身边只跟着二公主,八公主已经带着十万兵马开赴前线去了,陛下她从哪…不对,难道八公主根本就没去前线?

江遥惊疑不定,抚住额头疲倦道:“也好,叫管家加紧巡逻,不许任何人出入府门…”南夏这才定下心来,扶江遥回房歇息。

如锦闷闷地立在院中,街道上,却是寂静得可怕,只有冰冷的马蹄声和兵器晃动的声音,耀眼的日头里,如锦只觉冷得发抖,这一场浩劫,躲得过去么?若陛下果真是事先已经打算好了要在两位侍君临盆之际离开京城,好让两派为未来的太女之位斗个你死我活,那宋侍君溺水身亡恰恰给了陛下一个借口。

陛下虽然不可能会害她自己的骨肉,可是陛下这么离开,都不顾及要临盆的枕边人,真是好狠的心…

若都是计算好了的,那么兮儿…那个小混帐手里握着的是十万大军,也是陛下全盘打算的关键,她该是没有去前线罢,是不是很快便会回来呢?

母亲从昨晚踏入宋司徒家中开始,就已经卷入了这场阴谋,不管母亲有没有去拿人,将来都已经坐实了勾结朋党谋逆的罪名,陛下会彻底清除各派势力,母亲虽不是主犯,怕也少不得流配之苦。自己与那小混帐,以后也…

房中,合上眼的江遥忽然低声道:“若明日城里太平了,就赶紧派人送锦儿回老家。”南夏正给妻主捶腿,听得这话一怔。江遥慢慢睁开眼:“你跟着我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这一次我已经卷进去,女帝肯定不会留情,到时发配边疆已是侥幸,你,怨我么?”

南夏低了轩眉,抿起薄唇,俊雅一笑,道:“这十几年我过得很开心,我嫁了个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好妻主,一辈子只疼我一个,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南夏很满足了,这一辈子生死都跟着你,就是别忘了,下辈子要记得继续疼我。”

江遥心中一酸,起身搂住眼前人,喃喃道:“怎么会忘记,我就怕你跑了,下辈子你便是逃了我也把你捉回来,你是我的人…”

南夏俊秀的脸眉眼尽是含笑,偎得更紧了。


第 35 章
黄昏时分,血染红了街道。
管家惊慌地跌进来,抖着身体道:“大人不好了!有人硬闯入宫中杀了安侍君!都说是宋大人派人做的…”

江遥手里的书掉了一地,惊骇地立在当地,半响回不过神来。
管家喘着气抖做一团,面如死灰伏在地上似筛子。
冰凉的寒意当头罩顶凉到透心,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没把锦儿送出城,这谋乱的罪名…

江遥青灰着脸,抖了抖唇,终于发出声道:“老师呢?”
管家如死了一般,低声道:“不知道,不过有人看见宋大人调动了她控制的一些军队…”江遥一下跌入座中,老师调了手里的军队,也就是说,老师已经不打算回头了,难道是要支持四公主…

老师,你糊涂啊!那安侍君恐怕是四公主做的,四公主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一步一步逼到这里,老师,你终于没了回头路么?四公主用心如此险恶,平日却道貌岸然,此人决非明君!

江遥颤抖的手忽然抓住砚台,道:“你立刻去叫廉子夫,她素日说要报我救她一命的恩情,你告诉她,大人我用她的时候到了。”

那廉子夫是一个江湖人,前年被仇家追杀,奄奄一息躺在郊外,被出外巡查回京路过此地的江遥所救,养好伤后,那廉子夫便在江家做了护院,沉默寡言,江遥又将家里清秀的小厮配了给她做夫,那廉子夫二话不说,只朝江遥磕了三个响头。

此人做事牢靠,从不多问,且对江家十分忠心,连管家这么谨慎的人也对她甚为放心,不过江遥却甚少用她,因江家一直也无什么大事,如今叫廉子夫,已是到了最后田地。

管家咬牙起身,却又老泪纵横:“大人,公子怎么办?老奴世代跟着江家,生死都不眨眼,可是如今江家就这一个后,大人怎么操置小公子?”

江遥空洞地抚了抚眉角,秀气的面孔上一片漠然:“听天由命罢…”
管家一颤,抹抹眼泪,快步奔出去。

夜半,如锦被秋雨哭着叫醒,不知出了何事,匆忙穿衣起来,只见到处是女兵把守,心沉下去,果然轮到江家了,难道,难道等着他的也是祁家公子的命运吗?

不,如论如何都不要这些女人碰他,他是那小混帐的,便是死了,也要死得请清白白。既然等不到那小混帐回来,就不再等了。

他和秋雨被那些女兵推推搡搡赶到前院花厅,只见自家府门被撞开,四周一片灯火通明,火把下站着无数的女人。

如锦暗暗揪紧自己的衣襟,瞧见母亲和父亲都已经被捆在地上,心下明白,只跪到母亲面前淡然道:“娘,孩儿不孝,这便先去了,望娘和爹爹珍重。”

江遥凄然闭上眼,南夏呜咽一声却哭不出来,如锦望了一眼爹娘,便要咬舌自尽,忽听一人懒洋洋道:“小美人儿,你要去哪儿?”
“嗡”地一下如锦心头空明,什么也想不起来,怔怔地白了脸,回过头抬眼看,厅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的,明媚如玉的人儿抿着唇轻笑。
她轻盈起身,负着手一步一步走上前,伸出手指勾上如锦瘦削的下巴,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暧昧地笑:“恩,去哪儿?”

如锦轩眉俊眸,怔了神智直直地看她,她明媚的脸凑过来,似笑非笑。
江遥大惊,挣脱了身后的兵士惊慌道:“求公主殿下放过锦儿,一切都是江遥的罪,求公主殿下放过锦儿!”

如锦回过神来,立时俊脸通红,慌乱地后退一步,低了轩眉别过脸不语。这人,她,她怎的还是这般孟浪,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么?
冲上来的兵士一把拖起江遥,如锦惊骇地转身望那小混帐。
只见小混帐冷漠地直起身,不紧不慢冷冷道:“江遥,你可知罪?!”

第 36 章
江遥白了脸,咬牙道:“江遥好歹也为官多年,将来陛下面前江遥自会交代。”

如锦见了这小混帐,心倒安定下来,她这番回来,应是陛下终于要制止事态恶化了,娘是宋司徒的门生,虽然没有参与宋大人的动乱,却脱不掉干系,莫非女帝已经回京,要问罪了么?

或贬或流配或抄斩,都未可知。如锦这才注意到院中的女兵却不是一处的,明显一半人是禁卫军,厅堂不起眼的灯影里站着一个女人,看衣帽似是三品官员,这女人低着眉毛不动声色,嘴角一动不动,雕像一般,看起来似是文官。

羽兮忽然冷笑道:“交代?江大人好大的胆子,可是跟着宋司徒大人做了不少好事,宋司徒因为失去宋侍君做靠山,竟然趁陛下离京谋害朝中大臣,私自调动军队,谋逆之罪当诛九族!京城里一共十七名官员身亡,连累百姓及官员家属在内死了三百五十六人,且不说安侍君和他腹中的皇家血脉!这谋逆之罪倒要看看江大人如何交代!”

如锦血一冷,浑身冰凉,死了这么多人!若女皇要清算,这笔帐如何算?!手上一凉,却是父亲南夏的手,他自己面如白纸,却仍是镇静地安抚如锦。

四周一片混沌,人影晃来晃去,南夏紧攥住如锦,极力把他掩在身后.锦儿生得太俊雅,这一厅的女人虎视眈眈,那八公主殿下的眼睛更是长在了锦儿身上,如今到这步田地,已无法挽回,来的又偏是江家得罪过的八公主殿下,锦儿那一日当面羞辱那恶霸公主殿下,八公主殿下府的面子丢了精光,如今这恶霸还不前仇旧怨一并算清,此次断无生天,只有安天命了。

江遥抿紧了唇,一字一句道:“这一次京城之乱,下官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下官没有尽到本分,规劝老师不及,以至造成今日之祸,下官不敢推卸,但绝无谋逆!下官对朝廷对女皇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天日可见!他日见了陛下,下官甘愿领罪。”

八王爷忽然仰天冷笑,既而道:“好一个忠心耿耿!江大人可是在宋司徒家中整夜商议杀害朝廷官员,江大人敢说没去吗?宋司徒借着平日勾结的朋党腰斩大臣屠杀家属的时候,江大人又在哪儿?”

江遥面色大变,急道:“你血口喷人!我当日的确是去了老师家中,却没有参与,我当时反对老师公报私仇,与老师吵了起来,被老师关在书房中。当时在场的连大人,宗大人,李大人都可为我作证,还有严大人当时与我一起苦劝不得一气之下离开老师家,她也可以为我作证!我江遥绝无叛逆谋乱之举!”

八王爷眨眨眼,噗嗤一笑,慵懒地弹弹衣服,嘲讽地瞧了如锦和南夏几眼,神态甚是轻浮。

如锦看她眉眼间全无那时的神态,全然一幅浮浪放荡的纨绔样子,心下登时发颤,飘飘悠悠不知心神何处,眼前之人如此陌生,根本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混帐,明明日夜挂念,如今人在眼前,却隔了千山万水,如此地陌生遥远。

那八王爷敲着案几笑:“江大人倒会算计,找些死人来作证,来个死无对证吗?”
“什么?!”江遥站立不稳,茫然张了张口,震惊地望着羽兮。

羽兮饶有兴致地扫了江遥几眼,懒洋洋道:“江大人说的这几位,都因为参与宋司徒谋逆,今日事败后畏罪自尽。江大人,还是认了吧。”

这一声仿佛青天霹雳,江遥失神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根本没有参与,怎么会自尽,怎么会自尽?”

八王爷脸上一阵冷笑,阴鸷地喝道:“来呀,江遥参与谋逆,罪不可赦,把江家一家大小,统统给我押去陛下府,本陛下要亲自审问!”

灯影里那人终于动了动,抬起头来。
如锦两眼发黑,这人为什么,为什么不经审问就定了江家的罪?

十几名女兵拥上来,院中被押过来的几个小厮哭做一团,江遥清醒过来,攥紧衣袖,面无人色喝道: “慢着!若说江遥有罪,也该是由刑部来审,敢问八陛下可是奉了殿下的旨意?”

羽兮不置可否,阴冷地抿起唇角。

第 37 章
江遥看出这个恶霸公主明摆着是要打自己儿子的主意,先前已经拒绝了她的求亲,不想如今她竟然趁火打劫。

当下傲然拂袖,冷笑道:“拘捕朝廷命官要有陛下下的旨意,刑部的批文,敢问八公主可有女皇的圣旨,可有刑部的批文?八公主又凭什么直接定了我这个朝廷三品大员的罪!再者,即便我江遥有罪,也是押入天牢等候陛下发落,又凭什么关进八公主府里?八公主又凭什么私设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