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方洗澡吗?”莫俊生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你先擦擦。”紫时递过白色的干毛巾。
“怎么?不方便?我不能在这里洗?”莫俊生笑笑。
紫时想了想,看着莫俊生满面的雨水以及被打湿的白色衬衣,指指左边。
“很小的地方。”
莫俊生笑着进去,小小的浴室只有一个花洒,还有些锈迹斑斑。
“这里是调热水的。”紫时简单说明后就退出浴室,关上门。
慢慢地,浴室传来水的汩汩声,还有不大不小的动静。
半个钟头后,莫俊生在里面大声地说:“有衣服吗?我的全湿了。”
紫时想了想,从衣柜了拿出一件比较宽松的衬衣,隔着门递进去。
莫俊生接过,在浴室里又说:“好小。”
“你凑和着穿一会。”紫时说。
等莫俊生出来,意外地发现桌子上有两碗面条,热气腾腾,一碗还用一只盖子扣着。
“洗完了?来,吃点面。”紫时让莫俊生过来。
“真香,我倒真饿了,刚才只顾着喝酒,没有吃什么垫肚子。”
打开扣在上面的盖子,清汤面里有一只荷包蛋和一些肉片。
莫俊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喜欢这感觉。”
“什么?”紫时反问。
莫俊生笑笑:“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洗完一个热水澡,然后有一碗热面。”
“这样就满足了?”紫时笑。
“不止,面是心仪的人做的。”莫俊生又朝紫时戏谑地笑笑。
紫时这次没有责怪他胡闹,没有冷言冷语,反倒是微微一笑。
“你也笑了?你笑什么?”莫俊生问。
紫时摇摇头,不说话。
不能否认,此刻的紫时心里是感到温暖的,也不能否认自从莫俊生来到这里,他的话语,他的陪伴让孤独的紫时心里有了些涟漪。
也对,异地他乡的重遇,总是带着一些彼此取暖的感觉,又是在这样的青山绿水之地,过滤了喧杂,只剩沉静,人与人的相处也不似以前那般困难。
隔阂在慢慢地消失。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主工程已经完毕,莫俊生却还留在这里,迟迟没有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工作?”紫时看着山下的大片梯田,问着身边躺着的人。
莫俊生笑笑,双手枕在脑后,微微阖上眼睛,耳畔是微风的沙沙声。
“你该回去了,别因小失大。”紫时好意提醒。
“嘘。”莫俊生将食指贴在唇上,又笑笑。
工程的完毕,吸引了一些商人前来,他们摆着摊,卖着城里的东西,镇上的少男少女觉得新奇,也愿意掏腰包买这些小玩意。
不久镇上商铺林立,不少镇民也进城批发些货,拿到镇上卖。
林正国也摸到了进货的渠道,也想顺应形势,做些小买卖,赚些小钱,总比整日捕鱼强。
紫时突然觉得这里热闹起来,商人,小贩,游客络绎不绝,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家都急急地进入这古镇,分享着古镇的美丽。
渐渐地,这里成为旅游热点,电视上,杂志上都对此进行了报道,大大的摄影机拍下来宣传片,粉墙黛瓦,茂林修竹,阡陌交通,那大片黄绿交错的梯田,那骑在牛背上的村童,那拉着二胡的精神矍铄的老人。
当摄影机移到正在卖早点的紫时身上,紫时感到有些仓皇,急忙转身,背对着摄影机。
紫时有隐隐的预感,他难得的平静生活被这些,那些渐渐侵入。
人多了,总有是非,一些从邻城赶来做小生意的汉子和当地的镇民为了地盘发生冲突,老实巴交的镇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蛮横的人晬口水在自己脸上,却不敢动弹。
这些蛮横的外来商人中有一个瘦削的男人,他每日很早就蹲在镇上店铺云集的商业街上,一直到天黑了才收工,他主卖一些二手的手机,收音机等东西,似乎不急着做生意,只是每日将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掩住眼睛,一脸沉默,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偶尔一些镇民光顾他的铺子,询问价钱之类的,他只是笑笑,生声音极细:“不还价。”
他的声音没有浓重的乡音,倒有些南方人阴柔绵密的口音。
无论怎么样,大部分镇民开心的情绪居多,商业化后的古镇,吸引了大量国内外的游客,带来了不少的财富。
譬如林正国,每周进城两次,运来廉价的货源,做着游客的生意,每天也是早早来到商业街蹲位,提着一个水壶,不一会便满身大汗。
“兄弟,擦擦。”
林正国一抬头,是那个整日戴着帽子,身材瘦弱的男人,他和自己一样,每日天未亮便来到这里。
此刻,他正递给林正国一块咖啡色的手巾
“哦,谢谢兄弟。”林正国说。
男人轻轻地笑起来。
“兄弟每天也这么来?”
“是啊,迟些就没好位置了。”林正国答。
“这里的外来人多吗?”男人递给林正国一支烟。
林正国收下烟,道了声谢。
“之前还行,现在越来越多,都是来旅游的。”
“有没有人专程来这里居住的?”男人说,“在这里买房子或租的?”
林正国挠挠头,突然想到紫时,没好气地答:“有!一些城里来的,我顶看不惯他们。”
男人笑起来。
一来二去,男人和林正国成了兄弟,互相帮忙,谁来得早就为对方占个位置。
转眼间,到了暖春,镇里越来越热闹,除了一些艺术青年,旅游团,连一些富商巨贾都来此探查商情,都想分一杯羹。
虽然有些预感,但真的重遇了冯裕庭,紫时的心仍旧像被震了一下。
chapter61
冯裕庭这次来小镇是勘察地势,准备平地起楼,没带多少手下。
一个清晨,紫时打开门便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远处的木桥边,远远的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远处。
熟悉的身影,不是冯裕庭又是谁。
紫时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了。
冯裕庭清瘦了很多,穿在身上的西服不知是偏大还是其他原因,显得有些宽松。
“你过得还好吗?”
紫时点点头。
“这里的确很美,空气好,山高水低。”冯裕庭说,“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地方。”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紫时淡淡地问。
冯裕庭点点头,又笑笑:“也想来看看你,其实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只是不想多扰你,但还是忍不住。”
紫时看着冯裕庭的脸,不能否认,他显得很疲惫,唇没有血色。
“让我进去坐坐?”冯裕庭指着紫时的屋子。
“好。”紫时说。
两人进了屋,冯裕庭看着一片简陋的屋子,没说什么。
紫时泡了茶,放在冯裕庭的面前。
“我这次来,公务在身,也不能停留太久。”冯裕庭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个你拿着。”
“这里用不到什么钱,我自己有。”紫时拒绝。
“拿着,总有需要的时候,钱是不嫌多的。”冯裕庭将信封放在桌子上。
“真的不需要。”
冯裕庭静静地看了紫时一眼,然后收回那信封。
紫时内心复杂,却说不出什么话,两人分开了数月,倒像是生疏了些。
“你是真的喜欢这里?”冯裕庭问。
紫时点点头。
“不过这里已经成了旅游热点,少不得喧闹了,你习惯吗?”
紫时听着冯裕庭温柔的语调,内心泛起一阵阵涟漪。
“还行。”
冯裕庭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紫时面前:“我在林仙山庄买了房子,那里四季分明,很美很静,和我一起去吧。”
紫时笑笑:“我要呆在这里。”
冯裕庭苦笑了下,没将其他什么话,只是慢慢呷着茶。
“我知道你会拒绝。”
两人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冯裕庭又起身到里屋看看,看着紫时的书桌,紫时的床铺,还有窗台上的花,几片叶子被近些日子里几场暴风折断了。
冯裕庭慢慢摩挲着花瓣,然后拿起窗台边的水壶轻轻地浇水。
一直到了临近中午。
“一起吃午饭吧,我在宾馆订了位置。”
紫时正犹豫着。
“你不会是连和我吃饭都不愿意吧。”冯裕庭苦笑,“我这次来不会逗留很久,也许没几天就走了。”
“好。”紫时答应。
没有其他的人,冯裕庭自己开车载着紫时去宾馆,一路上,两人没说话,紫时看见冯裕庭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有些颤抖。
到了宾馆处,已经有几个身着黑衣的人等在那里,冯裕庭挥挥手摒退了他们。
虽然只有两个人用餐,冯裕庭还是点了许多菜。
一条金灿灿的鲤鱼,冯裕庭用筷子细细地分开鱼肉,挑出刺,放在紫时的碗里。
“你喜欢吃鱼,多吃点。”冯裕庭笑笑。
紫时低头吃着,冯裕庭几乎没有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地为紫时夹菜。
“够了,吃完再夹吧。”紫时看着碗里快堆成小山的菜。
冯裕庭放下筷子,笑笑:“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吃得很省?”
“还好。”紫时说,“倒是你,瘦了很多。”
“我瘦了吗?”冯裕庭问。
“瘦了很多。”紫时说,有些不忍看冯裕庭的脸,“工作之外,要注意身体。”
“谢谢你还关心我。”冯裕庭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紫时,“很久没有人对我说要保重身体了。”
紫时吃着菜,只觉得口中苦涩。
“最近身体真的差了许多,以前一连熬几个通宵都没事,现在一到十一二点就犯困。”冯裕庭笑笑,“可是还是宁愿呆在公司了,回家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我一个人。”
紫时的心,莫名地泛上阵阵酸楚。
冯裕庭为自己倒上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酒很香,你也尝点。”
紫时将小杯子递过去,冯裕庭为他斟上。
“人总是要老的。”冯裕庭苦苦一笑,“现在想想,没有人陪在身边真是失败,妻子疯了,儿子死了,小女儿又恨我,也许是我作孽太多了,注定是这么个结局。”
紫时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英挺魁梧,丰神俊朗的男人,今日的神色颓败了许多,这个男人从很小的时候就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险路重重,为了自己,他昧着良心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紫时却一点也不讨厌他,因为他给了自己太多,在自己最孤独寂寞的年代,在自己物质精神最匮乏的时候,在双亲远离自己,没有温饱保障的时候,他给自己一份生活,一架钢琴,一个梦想。
“但我没有后悔,再重来过,我想我不会改变选择。”冯裕庭说,两眸凝视着紫时,“除了五年前,我应该抓住你,追你回来。”
紫时不语。
“我很自私?”冯裕庭自嘲,“算是吧,我常在想那时候要是追你回来,你也许也逃不了了,然后,你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你为什么不追呢?”紫时问,心里沉重。
“因为那时候我没有认真,我只是想你陪陪我,说到底,我就是花钱包养了你。”冯裕庭平静地说,“我不骗你,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紫时放下筷子,机械地拿起边上的手巾擦擦嘴角。
“但没想到…”冯裕庭欲言又止,像是一言难尽,随即拿起酒杯又喝。
紫时垂眸,鼻尖萦绕着酒香,还有冯裕庭的味道。
他的味道一直是有些淡淡的辛辣,回味却醇厚。
“你真的不愿意去林仙山庄?”冯裕庭又问,“我去看过那里,那里很漂亮也很静谧,是你喜欢的环境。”
紫时摇摇头。
“算了,我不逼你。”冯裕庭笑笑,“我不想再逼你了。”
话毕,冯裕庭又叫了两瓶酒,然后亲自给紫时倒上,伸臂的时候,露出手腕上一条刺长的疤痕。
“你的手怎么了?”紫时有些惊讶。
“没事,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冯裕庭笑笑。
“痛吗?”紫时脱口而问。
冯裕庭撩起袖子,伸手到紫时面前:“你摸摸。”
紫时伸出手,摸摸地触摸那条深紫色的,微微凸出的疤痕,蜈蚣长短,就那样驻扎在那里。
“已经不痛了,缝了没几针,只是现在这只手腕不太使得上劲。”冯裕庭淡淡地说。
紫时撇过头去,只觉得胸口的酸楚越涌越上,直逼心头。
冯裕庭没有伸回手,而是慢慢地摸上紫时的脸,微微停留了一会,再悄悄松开手。
菜快凉了,那碗汤静静地搁在那里,微微散发着余热。
吃完饭,冯裕庭将紫时送回家,然后离开。
紫时关上门,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冯裕庭身上的味道,他颓然地回到里屋,倒在床上,看着窗台上那盆小花,盆沿堆积的泥屑没有了,想来是冯裕庭刚才清理的,现在只剩下淡淡的清香。
脑子里怎么也拂不去冯裕庭的身影,他越来越清瘦的脸,他手上那条深紫的瘢痕像是缠绕在了紫时的心里。
紫时转了个身,发现枕头下有东西,摸了摸,是一个硬壳的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
是冯裕庭留下的,他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现在只能给予紫时微薄的帮助,譬如钱,至少能让紫时的生活好些,让他在有困难的时候,至少不用去求人。
紫时看着那叠钱,有些世俗的热烘烘的味道,然后眼睛慢慢湿润了。
接下来的几天,冯裕庭和当地的商团,还有镇委会面,一起商量了开发小镇的计划。
镇长对冯裕庭这个巨贾到来很是欢迎,摆了酒席欢迎,包括老老小小的镇民,都来看热闹。
“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有什么看头。”林正国照样摆着地摊,抽着烟,对一窝的看热闹的人冷哼。
“兄弟,你认识冯裕庭吗?”
林正国摇摇头:“听说是做房地产生意的,那样的人心都忒黑。”
马东笑起来:“姓冯的的确是房地产生意做的很大,不过,快倒了。”
林正国一脸纳闷,他常常听不懂这个兄弟的话,也觉得奇怪,这个兄弟似乎不热心做生意,整日戴着帽子,帽下的眼睛却犀利地看着过往的来人。
“你认识他?”林正国问。
马东只是阴森森地笑笑,转而又将帽子拉低,双臂抱在怀里,有客人上前询问,他也不理。
接下来的两天,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热闹地开始了,莫俊生好奇,拉着紫时到去看。
庙门口有个乞讨的人,面前有一只破碗。
紫时想也没想,从口袋里掏出钱,正欲放在碗里,一张纸币已经轻轻落下了。
抬头一看,是冯裕庭。
冯裕庭似乎也有些惊讶。
“冯先生。”莫俊生笑着打招呼。
“是莫公子。”冯裕庭笑笑,没有多的寒暄,转而看着紫时。
“我们是来看庙会的,冯先生,你也是?”莫俊生问。
“我路过,下午就坐车子回去,就不进去了。”冯裕庭淡淡地说。
“你要回去了?”紫时忽的一问。
冯裕庭点点头,随即转头向莫俊生:“能让我和他告个别吗?”
莫俊生看了看紫时,然后笑笑:“我先进去,到时候在表演昆戏的那个地方等你。”
紫时点点头。
“我们到那边去,那边静些。”冯裕庭指指庙对面的那棵树。
两人来到树下。
“你和姓莫的在一起了?”冯裕庭问。
“没有,他不过是暂时在这里,工作的原因。”
“小君,别和他在一起,他有父母,有未婚妻,还有一堆烂摊子,他不适合你。”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紫时说。
“如果…”冯裕庭低吟,“至少你找一个普通人,可以照顾你,可以包容你的人。”
紫时一愣,说不出话来。
“我是没这个福分了。”冯裕庭苦笑。
“下午就走吗?”
冯裕庭点点头:“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如果是你希望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谢谢你。”紫时撇过头去,看着自己的球鞋,阳光正细密地洒下来,而他的心里却是阴沉沉的。
“我走了。”
紫时点点头,仍低着头,没有勇气再看冯裕庭。
下一秒,冯裕庭的身子倾过来,慢慢抱住紫时,像碰疼他一样,这个拥抱很松很软,很温暖。
紫时闭上眼睛。
“再见了,好好保重。”冯裕庭放开紫时,笑笑,转个身,离开。
远处的庙会很热闹,画着釉彩妆,踏着高跷,挥着水袖的人真唱着戏,旁边是敲锣打鼓的声音,老老少少济济一堂。
紫时看着冯裕庭慢慢离开,往一边寂静的河岸走去,像是隔绝了喧阗,只剩一片苍茫。
终于,他消失在视野里。
chapter62
紫时站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风吹过来,将垂挂在他前额的头发吹乱,针叶似的扎着他的眼睛,他就这样站了很久。
直到莫俊生来找他。
“怎么了?不进去玩吗?”莫俊生拍拍紫时的肩膀,“里面很热闹,人偶戏也挺有意思的。”
紫时蹲下身去。
“你不舒服?”莫俊生见紫时的脸上泛起一阵阵的青白。
“没事。”紫时将头埋在膝头上,“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自己去玩吧。”
莫俊生静静地看着紫时,然后走了几步,在一边默默地抽起烟来。
很久后,紫时才慢慢起身。
“要回去吗?”莫俊生转身问。
紫时费力笑笑:“不好意思,今天坏了你的兴致,我有些累了,想回去。”
“好。”莫俊生温和地笑笑。
到了屋子门口。
“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紫时对莫俊生说。
“你这样舍不得,又为何不跟他一起离开呢?”莫俊生忽的问。
紫时握着门把上的手松了又紧,泛出隐隐的白色。
“我和他是不可能了,早就错过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拖累他。”
“你既然想得这么清楚,却还是放不下。”
紫时转过身来,干涩的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凄惶的笑,然后垂眸没说什么
世间的情爱本就是可以犀利到伤人性命,有情的人总是一辈子也放不下。
冯裕庭回去了,有消息说小镇上很快会添置几艘大船与中南部通商,小镇的一些渔民雀跃起来。
林正国近日来心烦得很,每天摆摊做的小买卖收入少之又少,手头越来越拮据。
“兄弟。”马东叼着烟,懒懒地说,“有笔生意,你要不要做?”
“什么?”林正国问。
“兄弟我在南部认识不少人,最近河上的几艘船,整日运河鲜海货的,瞧见没?”
林正国点点头。
“兄弟认识那家公司的人。”马东忽然凑过身来说,“现在正在网罗人,你以前不是搞这个的吗?现在大好机会别错过了。”
林正国大喜。
“你真有认识的人?”
“哄你做什么,有钱大家一起赚。”马东笑笑。
隔天,马东就带着林正国去河岸找船上的主顾,和几个高高瘦瘦,一脸精明的运船人打了个照面,他们同意以后优先运林正国的货,不过要抽三层的佣金。
林正国爽快地同意了,立刻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家二老,二老得知儿子要做大的水产生意,也笑逐颜开。
林正国开始起早贪黑地捕鱼,捞蟹,然后将货交给马东,由他亲自给几个生意人,没几天马东就带了一笔钱,说是预定金,定下林正国下个月整月的生意。
一来二去,也小小赚了一笔,林正国心里感激,对遇上马东这个贵人只感幸运。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莫俊生因为工作繁事,也不能再多久留。
“我挺舍不得这里的,想到回去一大堆琐事就头痛。”莫俊生喝着酒。
“你会处理好的。”紫时说。
“红尘繁事,俗不可耐。”莫俊生面色带着微微醉意,“哪像这里,桃源仙境,让人不忍离去。”
“你注定不是被困囚在这里的人,生意场,纵横捭阖,才是真正适合你的。”紫时举杯,“我为你践行。”
“你会想我吗?”莫俊生问。
“会。”紫时笑笑,“无论以前怎么样,现在你是我的朋友,思友之情总是难免的。”
莫俊生一听,苦苦一笑。
“我在你心里,就这点地位?”
“淡如水的朋友是最好,最持久的,怎么能说是轻微呢?”
“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无?”莫俊生垂眸,玩转着手里的杯子,“我时常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做很多事情。”
“愿你找到一位真正的伴侣,到时候切记要善待,珍视。”
慢慢地又喝了两瓶竹叶青。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否则明天一整天的车程会疲倦的。”
莫俊生慢慢起身。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紫时走近,慢慢抱着莫俊生。
“回去后我一定会日日想你的。”
紫时垂眸,没说什么。
莫俊生走了没几步,从傍晚开始阴阴的天终于开始下雨,雷声阵阵。
紫时赶紧在屋子里找了把伞,快步走了出去。
一开门,就是一阵狂风,紫时撑开的伞东倒西歪,费力定住后,立刻快步进入雨幕。
地上的泥泞路又滑又脏,紫时的白球鞋上浸了一大片泥土。
前后都是风的阻力,雨又哗哗地斜射过来,紫时几乎是睁不开眼睛,费力张望,却不见摸俊生的身影。
突然,背后一阵迅猛的力量几乎是将他推倒。
紫时转过头来,看见几个黑影,然后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雨越来越大,天空出现一条如火窜蛇般的闪电,森白暴戾。
清晨,雨停了,地上全是一条条蠕动的蚯蚓,水洼上淌着几片零落的叶子,黑瓦上的积着的雨水一滴滴地落下,清铃般的声音,两只小鸟飞向初晴的天,彼此追逐。
林正国早早地来到老地点,却不见马东,好一会后,马东才姗姗来迟。
“兄弟,我以为你不来了。”
“哪里,昨晚喝多了,睡到现在。”马东笑笑。
“这是货。”林正国将三四十条河鱼,三筐大闸蟹递给马东。
“哥们,今天和我一起去吧。”
“一起?”林正国疑惑,自己的货一直是交给马东,然后由马东出面交给船主。
“走吧,以后要是我没来,你也可以自己去交接。”马东笑笑。
林正国想了想很有道理,便跟着马冬去河岸。
一艘乌黑沉重的船正停靠在岸头。
从船舱内出来一个面色白嫩,戴着眼睛的生意人,和马东互换了眼神后,接过林正国的鱼和蟹,将鱼放在铁桶里,将三筐大蟹放进一只又大又长的黑色麻袋里,完毕后又进了船舱。
马东正悠悠地抽着烟。
不一会,戴眼镜的生意人又从船舱内探出头,马东立刻走过去,两人耳语了几句,又看了看林正国。
马东点点头后对林正国说:“哥们,今天人手不够,你帮个忙,我们一起走一趟。”
“啊?”林正国疑惑,“这船不是要去中南部的地方吗?那也太远了。”
“不,到了下一个码头有人交接的,也就一天两夜的事情,你去准备准备,见见世面。”
林正国心想马东一直帮了自己不少忙,现在这点小事自己再推脱也太不够意思了,于是满口答应,准备回去一趟拿些东西,顺便和家里人说一声。
“快去快回。”马东说。
没半个钟头,林正国回来,马东正等在那里,戴眼镜的生意人带他们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