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消忧正在看书,过佳希把两杯饮料放在她桌上。
“苏小非?”何消忧很快猜到,朝窗外看了看。
“他走了,怕被你看见了你不肯收。”
何消忧笑着摇头,温声说:“佳希,以后别帮我收他的任何东西了,我真的只把他当普通同学。”
“我倒觉得他人不错,做普通朋友完全没问题。”
何消忧把垂下的头发挂到耳朵后,不再说话了。
下午的体育课上,女生在练习短跑,男生踢足球,休息间歇,苏小非跑来问过佳希要不要实验班的模拟考试卷,他有渠道拿到,过佳希用眼神征求何消忧的意见,见她点头才笑着问苏小非是怎么拿到试卷的。
苏小非回答:“是我问欧阳俊男要的。”
一提起欧阳俊男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他,实验班尖子生,年级排名稳稳在前五之内。
“你和他很熟?太难得了,那就麻烦你了,以后多透露一些考试重点给我们。”过佳希说。
“要是我知道的当然会告诉你们。”苏小非笑了,“不如这样,我们三人建一个群,算是学习小组好了,平时多交流,资源共享。”
过佳希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急着答应,又默默地看一眼何消忧。
“好啊,那谢谢你了。”何消忧真诚地说。
苏小非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连说不客气,然后有礼貌地先告辞了。
过佳希回过头对何消忧说:“苏小非人很好,之前他们班上有一个女生被外校人欺负,别人都坐视不理,只有他站出来。”
这倒不是她刻意为苏小非美言,而是她真的欣赏苏小非的一些品质。
何消忧听了后没多说什么。
隔天午后,苏小非拿来了二中的卷子,用手机建了一个群,群员除了他们之外竟然还有欧阳俊男,过佳希很惊讶,印象中这位理科学霸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不太与别的同学交流,真没想到他会加入他们的群。对此,苏小非解释说他和欧阳俊男本来在学校也没什么交集,是在某次校外活动上认识后才慢慢熟悉的,正好欧阳俊男的英语成绩极差,想向文科班的女同学讨教经验,因此当苏小非亲自去邀请他时他没有拒绝。
就这样,临时学习小组建好了,群主苏小非很积极地发电子版的试题和资料上来,还组织聚会交流心得,当然,所谓的聚会也无非就是在放学后到学校对面的快餐厅坐一坐,通常都是苏小非和何消忧面对面,一问一答,过佳希和欧阳俊男面对面,一起商量题目。
自从认识欧阳俊男后,过佳希发现他没想象中的难接近,至少问他数学题,他还是会简单说几句的,而且他人也不小气,买过两次账,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优等生而高高在上,觉得所有人恭维他都是应该的。
只是,他是真的很情绪化,只要一碰到解不开的题就沉默地死盯着,犹如石像,如果这时候有人开口说先放一放吧,他会忽然抬头,很凶地说:“还会有什么事情比这个重要?”
在他看来,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他解不开的题,因此一遇到困境就非常烦躁。
时间长了,过佳希觉得和他相处是一件有压力的事情。
很不巧的是,这一天放学后,他们又聚在一起看模拟卷,过佳希顺便问了欧阳俊男一道自己不懂的题,因为是文科生的数学试卷,本以为在理科实验班的尖子生眼里是很简单的,却没想到这道题本身就有些刁钻,欧阳俊男得出的结果和标准答案不符,几乎要发火了。
“我觉得你是对的,应该是答案印错了。”过佳希赶紧说。
欧阳俊男阴沉地盯着那道题,如临大敌般地握着拳头,一言不发,额头逐渐冒出汗水,其他人看了都不敢出声。
直到结束的时候也没有人解开这道题,这简直成了大家的心病。
过佳希回家后吃了饭,觉得很累,不想马上看书,去豆豆房间和他下了一盘棋,缓解郁闷的心情。
回房后,她摊开试卷,一不小心又对上那道刺眼的题目,皱了皱眉,心想到底是什么老师出了这么变态的题目为难文科生?连欧阳俊男都解不开,还有人能解开吗?
脑海里顷刻间浮现一个名字,她的心跳加快了一拍,迅速拿起手机翻到钟言声的电话。
不如问问他?
她这样想着就把题目一字字地用打好,然后发送过去。
等了老半天,他也没有回应。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理会她的问题?再说真的要问,不如直接打电话过去,短信上的字那么小,谁会有耐心一字字读完?越想越后悔。
本来以为没有下文了,谁知第二天早晨,过佳希醒来后拿过手机迷迷糊糊地一看,有一条是他发来的短信,打开后看见他编织了一条很长的内容,写好了详细的解题过程。
她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了两遍才放下手机,转身爬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幔,迎接阳光和繁忙的早晨,心情变得很好,就好像今天和之前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子都不同。
她无声地笑了,心里多了一股力量。
到学校后,她趁早自修开始前跑了一趟理科实验班,把钟言声的答案给欧阳俊男看,欧阳俊男看了后大受打击,执着地问这是谁写的。
“是我的一个朋友。”过佳希含糊地回答。
“他几岁?”欧阳俊男问得很详细。
“他读研了,和我们不是同龄,所以我们解不开也正常。”
过佳希本以为这么说很妥当,欧阳俊男也能因此放下包袱,谁知他冷冷一笑,表情有些绝望,轻声说:“我一个天天做题无数的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完全不用准备考试的研究生。”
“你别这么说,他很聪明的。”过佳希解释,“而且他爸爸是数学老师,他在这方面比一般人有天赋。”
“你说我是一般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
过佳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老师打断了,老师说了一句:“你们别挡在门口,早自修已经开始了,各回各班吧。”
该老师说完后还多看了过佳希一眼,神情有些思虑,似乎是在担心她会耽误自己班上的好学生。
过佳希立刻跑回自己的教室。
因为败在了一道数学题上,欧阳俊男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苏小非为此提出一个建议,请他们在周五放学后去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何消忧答应了,过佳希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到了周五,他们四个人去了商业街上的电影院,选了一部有些烧脑的电影看。
何消忧和苏小非坐在前排,过佳希和欧阳俊男坐在他们身后的一排。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欧阳俊男忽然靠过来问过佳希:“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
过佳希没料到他还在惦记那道题,顿时哭笑不得,问他:“你想找他干嘛?”
“我想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欧阳俊男认真地说。
“别想了,人和人之间肯定有差距,他非常优秀,你也很聪明,都很好,不用比。”
欧阳俊男沉吟后问:“他是你的男朋友?”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说起他时一脸的崇拜。”
是吗?过佳希自己也有些迷茫了,想起钟言声,她的心思不在大屏幕上了,而是飘得有些远。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坐在前排的苏小非递了一块巧克力给何消忧,何消忧没有接,用手轻轻地推了回去,苏小非又把巧克力放回口袋。
她有些饿了,转头去找爆米花桶,却发现欧阳俊男正牢牢地抱着,一颗一颗飞快地吃,眼看就要见底了,她有些无语,想了想后作罢。
这让她想起一件小事,那天钟言声把两只煎饼都了给她,让她多吃点,因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来和同龄男生相比,钟言声要有风度很多。
她顺着想下去,目光已经从电影上移开。
当她坐在矮墙上看夕阳时,他就站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令她感觉很安全。那天的夕阳特别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背后是一些粉黛白墙的老房子,而不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
因为东想西想,过佳希没怎么注意剧情,等电影结束,她意识到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张电影票。
他们走出电影院,在附近的咖啡店歇脚,点了饮料喝,欧阳俊男很认真地追究刚才电影里的细枝末节,势必把每一个情节吃透,苏小非开始还乐意与他讨论,后来因为实在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也就笑笑不说话,何消忧一直低头看手机,过佳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欧阳俊男沉闷的分析。
到后来,完全是欧阳俊男一个人的演讲,他一次次推翻自己刚才的推论,又展开新的,不厌其烦,时间长了,过佳希也听不下去,转移目光,顺手拿过左手边书架上的一本杂志,翻开起来。
这是一本地理杂志,翻到第十页是一个讲述平遥古城的专题。
入眼的一张又一张的古城照片,有城墙、敌楼、庙宇、院子等等,都颇有风情,其中一张夜景特别美,月朗星稀、灯笼点点,微微照亮十二生肖的窗花…过佳希看了很久,觉得很心动。
不一会儿,欧阳俊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反问:“什么问题啊?”
欧阳俊男无奈地闭嘴了,不再去计较电影里一个他认为很不符合逻辑的情节。
过佳希莞尔,继续低头看杂志,越看越觉得照片漂亮,拿出手机拍下来。
等出了咖啡店,欧阳俊男骑车先走了,苏小非很友好地送两个女生到地铁口。
在地铁上,何消忧难得地再一次提起了许亭彦,语气很平静。
“生日聚会后他发过短信给我,向我道歉,说那天人太多,没有对我们照顾周到。”
过佳希问她:“你最近还想他吗?”
“偶尔吧。”何消忧苦笑,“不能总让自己去想了,毕竟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没什么共同语言,每次都是我找话题和他聊,也许在他看来我的话都很无趣,但是出于礼貌还要勉强应付,现在想一想,他也不容易。”
“算了,别再去想了。”过佳希轻声道。
其实她也有些内疚,暑假的时候还帮忙出谋划策,教何消忧怎么接近许亭彦,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幼稚。
许亭彦虽然只比他们大了三岁,但人很成熟,喜欢交朋友,有自己的固定圈子,再反观她们,目前除了学习之外做不了其他的事情,这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追上的。
就让何消忧到此为止吧。
回家后,过佳希看书复习,到十点的时候婶婶煮了一碗馄饨给她,她一边吃一边翻手机相册,当手指滑过三张古城的照片,她心念一动,把照片发给钟言声。
睡前,钟言声回复她一个问号。
她认真地向他解释:“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觉得很漂亮就拍下来了,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过了几分钟,他回复她:“我去过平遥古城,的确很漂亮,有机会我把自己拍的照片发给你看。”
一句话让她困意全无,她看着这行字,不知为什么,高兴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借着突如其来的勇气,她多问了一句:“你最近忙吗?”
“比较忙,现在要睡了,你也别看书了,快休息吧。”
她迅速吃完了馄饨,刷了牙后躺倒在床,过了片刻又把手机拿过来,在一盏小灯下重读一遍他发来的话,慢慢安心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佳希被哄完后乖乖睡着了,啦啦啦,话说回来,我和她一样有些想念声声了。
第八章
时间一长,很多同学都知道了苏小非和何消忧有一个学习组,放学后会结伴去学校对面的快餐厅吃东西,渐渐有流言蜚语出现,为求清静,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离学校一站路之外的一家清吧,老板孟自远是欧阳俊男在外认的一个大哥。
清吧每晚八点后才开门,在此之前,孟自远答应借地方给他们学习,不过吩咐他们尽量遵守时间,八点之前最好走人,别打扰到其他客人。
换了一个宽敞又安静的环境,远离了同学的视线,他们都觉得很好,很快适应了这里。
孟自远人很大方,常常免费送吃的给他们,有时候看见他们到点还没走,也不催促,无声地宽裕他们一段时间,因此过佳希和何消忧很快对他产生亲切感,跟着欧阳俊男叫他一声孟哥。
这一天,何消忧请病假在家,放学后苏小非骑车去她家送资料,过佳希因为有些问题想请教欧阳俊男,照常和他一起去清吧写作业,谁知刚写了一会儿,他被妈妈的一个电话催了回去,只剩下过佳希一个人,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七点,赶来赶去太浪费时间,想着先把作业写完再回去,于是一个人坐在铁艺吧台前低头做题。
恰好孟自远提前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走到吧台前调酒。
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过佳希抬头,看见孟自远把一支调好的试管酒安放在木架上。
过佳希的目光被酒的颜色吸引,停下笔看着它。
“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没多少酒精含量。”孟自远说。
过佳希好奇地拿过那支试管,贴近灯光观察,发现酒的颜色是纯净的冰蓝,试管壁上有很多细小的泡泡,轻轻一晃,气泡就急着窜上酒面,她再闻了闻,原来是薄荷的味道。
看上去无害,她一饮而尽,回味一下,有些苦。
孟自远点了点木架上五彩缤纷的试管,告诉她:“还有很多味道,喜欢的话可以继续。”
他说完潇洒地走开了。
过佳希低头看这些漂亮的试管,又拿了两支尝尝,分别是苹果和咖啡味的。
等孟自远回来,发现过佳希已经趴在吧台上,他低下头一看,她似乎有些醉了。
“没事吧?”他轻声问。
过佳希摇头,回答:“突然很困,我稍微睡一会儿。”
孟自远没想到小姑娘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无奈一笑,再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八点,思考后让服务员拿来毛毯给她盖上,等时间一到就摇醒她。
过佳希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灯很暗,周围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再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八点二十分了,她一把拉掉背上的毛毯,整理好面前的本子和笔,飞快地放进书包,跳下椅子准备走人。
刚走两步,她迎面撞上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低骂她一句:“低头走路?瞎的?”
过佳希心乱如麻,一声道歉后跑似地离开清吧。
她到了门口才想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落在吧台上了,又折回去取,再次跑出门口时忽然头很晕,止步歇息。
不知为何,她总有点想吐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吧台桌子太低,趴着睡时间长了胃难受。
她叹了一口气,在门口的角落蹲下,休息一会儿。
正要打开保温杯喝水,视线范围内多了一双黑色的球鞋,目光上移是笔直的休闲裤,再上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刚要撤回目光,发现眼前的人竟然弯下腰,轻声问:“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看见了钟言声?还有鼻子也失灵了吗?怎么嗅到属于一股植物的淡香,那分明是他头发的味道。
“你喝酒了?”他近距离嗅到了她身上的气味。
“一点点。”她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骂我。”
他皱了皱眉。
“我肚子难受,有点想吐,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她对他解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自远走过来,看见过佳希蹲在地上,面前还站着一个男人,当即有一些紧张,一把拉她起来,揽过她的肩头,低头说:“你先去里面待着,一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站在一旁的钟言声忽然说:“过佳希,我现在送你回去,走吧。”
他的声音很清凉,贴在了她的耳朵上,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捂着肚子,侧头对孟自远说:“孟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认识他,和他一起走比较方便。”
“真的?”孟自远打量钟言声。
“嗯,他做过我的家教。”过佳希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孟自远这才松开了她的肩膀,小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钟言声就这样带走了过佳希,他的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要穿过一个公园才能到达,很是无奈的是,过佳希走了没多久就要找厕所。
“我们去公园的厕所。”钟言声说。
等找到厕所,过佳希立刻进去,然后过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钟言声问她:“你是不是拉肚子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借着一旁的灯光看她的脸,酒气散去,有些苍白,加上她今天没扎头发,懒懒地披散开来,遮住了脸庞,显得眼睛特别大,看起来很可怜,于是问了她一句:“你有没有带热水?”
“保温杯里还有一些,但应该凉了。”
“跟我过来。”
钟言声去找了一圈,在公园旁边一家很小的店面买了一盒烟,顺便问店主要了热水,加在过佳希的保温杯里,转过身递给她。
过佳希喝了一口感觉有些烫,挪开一些,打算等凉一些再喝,抬眸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眸的情绪有些复杂。
还未等她开口,他直接问:“你怎么跑去酒吧了?”
“我不是去喝酒,是去写作业的,除了我还有其他同学,其中一个刚好认识老板,老板人特别好,答应在营业之前借场地给我们,只不过今天他们有的没来,有的先走了,只剩我一个,我睡过头了,醒来后发现已经晚了。”
他一直看着她,显然她的解释不足以使他信服,片刻后严肃地说:“你分明喝酒了。”
“是试管酒,酒精浓度很低,我是觉得样子漂亮才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她解释得很充分,但依旧免不了心里发虚,毕竟在他面前,她始终想维持一个好学生的形象,可惜现在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
“你倒很理直气壮。”他移开目光。
“…”
“以后我不会喝酒了。”她及时向他保证。
他淡淡地说:“你应该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去酒吧了。”
“那个地方没什么问题,何况我们是在没有客人的时候走进去写作业的。”
他忽然不想再听她解释了,打住了这个话题,对她说:“你先喝水。”
她将杯口贴近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喝一口,发现比刚才凉了一些。
等她喝了一小杯,再看向他,他的面色和刚才差不多,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刹那间,她脑海浮现出他那次不经意的微笑,温柔得几乎要融化冰雪了,现在再想一想,好像是她的幻觉。
片刻后他说:“在原地休息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十分钟后,她跟在他身后穿梭在公园内,有些地方没有路灯,特别黑,脚下石板不平,很容易踩中一块松动的,发出声音让人心惊,她看他走得有些快,一路跟上去,始终和他大衣的衣摆保持一个距离,眼睛直视他的背影,直到有一秒钟,她恍恍惚惚地看见他的背影变成两个,逐渐分开,又慢慢重叠,有些疑惑,伸出手去抓。
他止步,回头一看,自己的衣摆被她抓在手心。
“你能不能走慢一点?”她请求。
他闻言放慢了脚步,越来越慢,一直到出口的地方,察觉到背后的人还是没有松开手,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安全感。
他想她肯定是喝多了,酒气又回冲,导致意识有些不清晰,但不想再责怪她,毕竟他没什么立场管太多,她也不是他的责任,至于为什么坚持地送她回去,只是因为他很不喜欢那个有烟有酒的地方,更排斥她待在那些善恶难辨的男男女女中,时刻有未知的事情发生。
过马路之前,他特地把她拉到自己的右肩膀边,顺便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迷迷糊糊的,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牵过她穿过了马路,然后松开了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掌心很暖和,以至于她手腕上留有余温,还有一点,她竟然很神奇地被当成三岁孩子一样对待了,要晓得自从幼儿园毕业之后,没有人会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想到此,她又莫名其妙地感到喜悦了。
车子停在一条很安静的马路尽头,过佳希上车后又喝了几口水,残留的酒意散去不少。
钟言声接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分钟后挂下,侧头一看,她正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然后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真的是你吗?”
“脑子糊涂了?”他想了想说,“看来你以后都不能再沾酒了。”
谁知他刚说完,发现她一边笑一边点头,似乎很开心,有些难理解她的情绪。
“对了,你说过要给我看你拍的古城照片,什么时候传给我呢?”
他想起有这么一回事,过了几秒钟才回答她:“等周末我传给你。”
她笑意不减,继续找话和他聊:“古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似乎被她没心没肺的笑容感染了,刚才生气的情绪淡了下去,慢慢告诉她:“当时看了一个民俗舞蹈,七岁左右的孩子化妆成戏剧人物,站在大人的肩膀上,跟着音乐的节奏,相应地舞出不同的动作,很有趣。”
她很难想象那个场景,但觉得很有意思,又问有没有其他的,他又说了几个民俗表演给她听。
“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他随便说了几个当地的小吃,其中一个是豆腐脑。
“他们的豆腐脑很特别,有一个铜锅架着,底下放一个木炭火盆保温,付了钱后给你一碗,从铜锅里舀一勺粉条、黄豆和卤汁,放在豆腐脑上。”
她听得入神了,奇怪的是连肚子不疼了,反而空空如也。
他看看时间,决定不说了,是时候开车送她回去,否则她太晚睡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于是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开了没多少时间就遇到一个红灯,他无意间发现她隔着车玻璃窗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有一家小面馆,玻璃上贴着几道面食的照片。
原来她肚子饿了,他心想应该是被他刚刚的话招的,早知道就不告诉她古城有那么多别有风味的小吃了,作为高三的学生,每天都要消耗很多脑细胞,又是在长个的时候,饿晕了的话他有责任。
等过了十字路口,他转弯开进一条马路,找了一个地方停车,然后说:“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过佳希点头。
钟言声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打包好的葱油面,香味很快在车厢溢开。
过佳希目不转睛地盯着透明的盒子,问他:“你还没吃晚饭啊?”
“我吃过了,这个算是夜宵。”他提了提袋子。
她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句,研究生的生活真不错…
他故意放了一会儿才递给她,对她说:“是给你买的,你吃一半就够了,剩下的可以当明天的早餐。”
她讶异,慢慢接过,隔着袋子触碰到盒子底部的热度,同时看清楚他眼里的善意,心里暖暖的,很小声地说了谢谢。
他继续开车,很快就送她到小区门口。
下车前,她问他:“以后我还可以问你数学题吗?”
“可以,不过有时候我在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复。”
“我理解。”她笑了。
他看着她眼里明亮的笑意,再无法忽略一件事,于是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过佳希,你在外交朋友应该谨慎一些,别很容易地去信任一个人,尤其是男人。”
她觉得他在暗指谁,反问:“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