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早餐,柏子仁和沐子东面对面地吃,沐子东胃口很大,吞了一个三明治,两个荷包蛋,还喝了一整杯牛奶,打了一个饱嗝后重重放下玻璃杯:“沐子北就是一个病秧子,体育课上跑步测试都是最后一名,连女孩子都不如。”
柏子仁纠正他:“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你不能这样说自己弟弟。”
沐子东哼了一声,跳下凳子,冲去沙发上找自己的宝剑。
家里的气氛有些焦虑,直到下午,沐子北退了烧,刘欣语才稍微安心了点,正准备回卧室休息一会,就被大儿子缠住,沐子东跺着脚请求:“妈妈,我要再买一把宝剑,敌人太多了,一把根本不够对付他们,现在就要去买。”
刘欣语只好继续集中精神哄儿子。
在房间的柏子仁听到吵闹声,放下书,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而后听到短信提示声。
慢慢拿过来一看,她忽地眨了眨眼睛。
“昨天你有东西遗忘在了餐馆,刚好我今天在失物招领处看见,做主替你做取了回来,现放在咖啡馆的吧台,你有时间的话过来问小纪拿就行。”
柏子仁转身去翻包,发现的确少了一样东西,是一个菩提的钥匙挂件,上面刻着“柏”字,应该是昨天不小心被沐子北从包里翻出去,丢在了角落。
左右没事,她动身去了灯塔里咖啡馆,一进门就看见程静泊,他正在和装修灯饰的工人说话。
“你这么快就来了?”见柏子仁推门进来,程静泊有些意外。
“嗯。”柏子仁走到她面前,“谢谢你帮你取回东西。”
说着,她不禁把目光移向吧台。
“等等,你的东西在我这里。”他竟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取出她的钥匙挂件,口吻再自然不过,“刚才我拿着欣赏了一会。”
柏子仁接过,菩提的纹理上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有些暖意。
“你看起来很冷。”他看着她发红的鼻尖,“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小纪刚煮了壶热咖啡,让她给你一杯。”
她抬眸,一时间不敢相信他的邀请。
“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你喝完咖啡再走。”他说完准备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拉下脖子上的围巾,想了想对他说,“我可以等你。”
他清黑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定格,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完整映入他的眼睛,人生第一次,他没有像以往一般随便找一个理由拒绝女生,短暂的思考后说:“大约半个小时。”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叮嘱她:“你坐最里面的位置,那里的暖气比较足。”
说完推门出去,颀长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外。
作者有话要说:瓜子仁自言自语:“似曾相识?不就是我对他的感觉吗?”
程静泊回家后,觉得自己已经提示很明显,安闲地拿起书阅读。
以上是紧追更新的八卦小剧场,哈哈,喜欢的朋友冒个泡。

第九章

半个小时后程静泊回到咖啡馆。
“我读了你推荐的书。”等他坐下,柏子仁找了一个开场白。
“你觉得如何?”
“说实话。”柏子仁有些吞吐,但没有伪装,“不太读得下去,有些比喻也看不懂。”
“很正常,刚开始读一类平时没有接触过的书或多或少会有障碍。”
“如果一直读不下去呢?”
“那就不要读了。”他说,“实在不感兴趣的东西,不用去勉强。”
柏子仁迟疑了一下,直问:“我是不是很肤浅?”
“不会,一个人读什么书不能代表他的深浅,很多时候是看他愿意做什么。”
“真的?”
“对,几年前我去过一趟山区,有一个老太太数十年如一日地在田里耕作,孤居,没有家人,但当地的孩子们都爱跑去她家玩,因为她会剪纸,剪出来的老虎栩栩如生,她手把手地教孩子们怎么剪,还给他们做点心,让他们在她家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程静泊慢慢地和她聊天,眼眸随着窗外光线的变化,一会明亮一会微微暗下去,“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不识字。”
“确实,能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人很棒。”她想到自己,不免有些自嘲,“我就做不到。”
程静泊持起咖啡壶给柏子仁续上。
她的视线沿着他笔挺干净的袖管往下,从他的手腕,手背至指端,他的手生得好看,连持着一个咖啡壶这么简单的举动都舍不得让人移开眼睛。
“不用轻易否定自己。”他说话的同时把杯子推近她。
她伸手捂住热乎乎的杯壁,回味他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想看书,可以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别人推荐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他放下咖啡壶,拉回了话题。
“但是你推荐的一定是好的。”她只是想读一读他喜欢的书。
“因为我是老师?”
“你看上去就是适合读书的样子。”
“我看起来和书呆子差不多吗?”
“不是。”柏子仁发现自己有些难描绘,他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了,特别到不属于她的词汇范围内,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地挤出了几个词,“你很谦虚,有见解,并懂得尊重,理解别人,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
“谢谢称赞,不过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
“也许很多,但我遇到的不多,真正和你一样的就更少。”她着重地强调了一句,“大概就只有你一个,仅仅是你,完全的与众不同。”
程静泊试着消化她说的:“听起来我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奇葩。”
“不…”柏子仁没料到他有误会,赶紧澄清。
“开玩笑的,别紧张。”他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
柏子仁闭嘴,不再多语。
“我一向喜欢听人的夸奖。”他坦然道,“在方面上我一点也不谦虚,尤其是从品学兼优的人口中得到的夸奖。”
品学兼优四个字是昨天吃饭时,沐子北特地向程静泊形容他姐姐的,因为反复说了好几遍,让他记忆犹新。
柏子仁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再否定自己,又想到沐子北,说道:“对了,我弟弟昨天晚上低烧了。”
“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退烧了,现在乖乖在床上休息。”
“沐子北,他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孩子。”
“嗯?”
“聪明早熟,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调皮。”他和她面对面,目光没有尴尬地相触,“乍看你们不太像,但看久了就不一样,眼睛到鼻子这部分很神似。”
“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和我年纪差很多,所以很可惜没能一起度过童年。”
“原来是这样。”
“你呢?除了程医生之外,你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刚谈及此,小纪就端着新出炉的热松饼过来,摆在桌子中心,笑嘻嘻地说:“趁热尝尝我的手艺,我特地放了两倍的鲜奶,保证味道纯正。”
“谢谢。”柏子仁道谢。
“你是他的贵宾嘛,当然要好好招待。”小纪朝程静泊努努嘴,“他真的很少有时间坐在这里陪人聊天,就连我们让他讲一个哲学小故事,他都不怎么爱说。”
小纪动用了一个“陪”字让柏子仁受宠若惊,在她的印象里,分明是她一次次主动找他聊天,而他处于礼貌,或者纯粹当她是一个阅读爱好者,才会有这份耐心和她说话。
程静泊回答小纪:“因为你们不是真的感兴趣,我很怕刚说个开头,听众就睡着了。”
“借口罢了,不愿意搭理我们才是真的。”小纪抱着圆盘子,低头冲柏子仁调皮一笑,然后转身回去,又剩他们两人独处。
“你不吃吗?”柏子仁尝了一口松饼,觉得味道很好。
“开业的几天里尝了上百种味道,以后免费送我吃,我都要考虑一下。”
柏子仁很明白这种心情,不再客气,独自慢慢吃完一片,想到了什么就问:“你愿意讲一个哲学小故事给我听吗?”
“你想听什么?”出乎她意料,他答应得很直接。
“我记得高中时候哲学老师讲过一个关于笛卡尔的爱情故事,他临终前留下某函数式,解开后是一个心形线,送给他的公主爱人,那是真实的历史吗?”
“事实并不是那么浪漫,他并非和所谓的公主有一段爱恋,也没有在临终前留下传奇的函数式,事实上是,笛卡尔作为当时瑞典女王的老师,被要求每天凌晨五点去授课,当时是冬天,气温很低,他一向体弱,不能适应北欧的严寒,加之自己的哲学思想不被女王重视,难免郁郁寡欢,最终病逝了。”
“所以,心形线的传奇是假的?”
“还未有严谨的证据表明心形线是笛卡尔的发明。”
柏子仁点头:“其实我当时已经怀疑这个故事是假的。”
“为什么?”
“我觉得他留下的那个函数式很难,以公主的水平不太可能解开,再说,人都要死了,理智上不会将遗言搞得那么复杂,很有可能只是世人喜欢的传奇。”
听了她说的话,程静泊目有笑意,想了想说:“你的怀疑没错。”
“不过我很喜欢那个心形线。”柏子仁顺手拿起一边的小本子和笔,“记得是这样。”
她工整地画了一个坐标,试着将轨迹上的点连在一起,形成两个半弧,交接于一点,变成一个心。
程静泊垂眸看她动笔,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了他眼眸里浮动的璀璨光芒。
等她画完,他接过后看:“很少有女生会画这个。”
“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所以记住了。”
“如果想看漂亮的,还有一个函数图是蝴蝶曲线。”他借了她的笔,画了一个坐标,匀称地连起来。
几分钟后,他递给她看,坐标上停着一只展翅蝴蝶,理智又优美。
她凝视许久,然后合上,当作是他送的一份礼物,再抬头对上他的眼眸,越发觉得那对平静,专注又充满智慧的墨色瞳仁,真正好看极了,竟然有点想私藏起来。
等一壶热咖啡见底,柏子仁差不多该走了,程静泊问她怎么回去,她说坐公车。
“我和你一起去车站。”他站起身,视线停留在桌角的菩提挂件上,“别再忘了。”
初冬的气温已经很低,街上的人都穿得厚实,并肩走的时候,大衣和外套相碰间有细微的摩擦声。
柏子仁双手兜在外套口袋里,走路时候微微低头,偶尔瞟他一眼,出门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她默认他需要安静,或者在思考什么,自然不会聒噪。
其实这样的感觉很微妙,曾经认定只是萍水相逢,很快会互相遗忘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左肩膀旁,短短一个目光的距离。
趁此机会,她的目光从他笔直的双腿,下垂的手臂,微微弯曲的干净手指移上去,至他的宽肩,再准备往上时…他已经低头捕捉到她游来游去的观察,问道:“你在看什么?”
柏子仁否认:“没什么。”
他收回目光,有些疑惑,但没有去追究她刚才对什么发生了兴趣。
他们步行到了车站,一路上起了风,拂过面很容易感受到寒气,奇怪的是她不觉得冷,捂在口袋里的手反而有些烫,也不知道这股暖意是从何而来。
他在车站边的报亭买了一份晚报,一边默读一边陪她等公车。
有几分钟时间里,他的沉默让她觉得不适,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默,炒热气氛这样的事情向来不是她擅长的,能做的只是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
公车来的时候,她依旧没等到他开口,直到车子停在面前,她要告别了。
就在她跨上车的刹那,发生了一个很小的意外,脖子上系的长围巾被一阵大风从肩膀上吹落下去,她转头的时候,看见他走上来。
他弯腰把围巾捡起来,在司机师傅催促的时候,伸手将它挂上她的脖子,干净利落地绕了一圈,连带着打了个结。
然后,她仿佛有了幻觉一样,看见他的瞳孔闪现出一点对待孩子般纵容的笑意。
“这样,打上结就不会再掉了。”这回,他连声音都放低了一些。
电光火石间,她联想起他回答沐子北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时特有的语调。
譬如沐子北会刨根究底:“程大哥,到底吃什么才能和你长得差不多?”
“青菜和萝卜,你坚持吃一段时间会有明显的效果。”
“什么效果?”
“五官会变得更立体,尤其是下巴的线条会逐渐鲜明。”
“啊?程大哥,你是在拐着弯说我脸圆吗?”
“嗯?我分明说的很直接。”他的声音沾上了笑意,眼睛也是。
而刚才他的眼睛又一次浮现那种清浅而包容的笑意,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对象是她。
他的再见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很快清醒过来,对他点了点头。
柏子仁上了车,已经没有座位,她站在车厢中央,拉着手环,看向窗外,他正往回走的身影。
在拥挤的车厢,她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轻声抱怨,明明很嘈杂,却感觉自己像是待在一个远离这一切的小角落,体味一种独属自己的快乐,这一刻,紧捂在口袋的右手,掌心贴着那颗他帮她取回来的菩提子,好像是握住了一颗小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被电晕的瓜子仁回去肯定是呆愣很久,程静泊则在认真回想,刚才她一直在打量他,被发现了还不承认,究竟是对他的哪里感兴趣。
一切顺利又开心地进展,但是作者热泪表示,这简直是在帮两个文人谈恋爱啊,真的不容易啊,换作别人已经住在一起了,他们还在慢慢画坐标,需要如此古典委婉风吗,仰面长叹,顺便求一个鼓励。


第十章

入了冬的早晨寒风凛凛,自习室的座位变得抢手,朱鸣文早起困难,拜托柏子仁帮忙占座位,开始的几天没有问题,后面就有人明确地在自习室贴了一张纸,写明为求公平,禁止占座,朱鸣文暗地抱怨了几句,却也拿出了一股毅力,每天六点多一点,睡眼惺忪地走进自习室,往柏子仁的旁边坐下。
“你的睫毛掉了。”某天,柏子仁提醒朱鸣文。
朱鸣文赶紧拿出小镜子,对着重新贴好,然后看着柏子仁笑了一下:“没见过你化妆。”
柏子仁摇头:“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朱鸣文索性托腮打量起她的脸,啧啧称赞:“你皮肤真好,不抹任何东西就这样净白,只是两颊有点干,应该换滋润型的保湿霜。”
柏子仁疑惑:“是吗?”
“算了,女为悦己者容,等你有了喜欢的对象就会注意这些问题。”朱鸣文知道她不感兴趣,也不多费口舌。
“那你有推荐的吗?”
“保湿霜的牌子?”
“对。”柏子仁从便签本上扯下一张,“请你帮忙写一下。”
朱鸣文一口气写了好几个,包括系列和价格,柏子仁收过后说了声谢谢。
“对了,你是不是哪里得罪方正了?他最近越来越过分,总在说你的不好。”
“没有,我和他不熟悉。”
“方正那种男生,乍看挺友好的,喜欢和女同学套近乎,帮各种小忙,但骨子里自卑,心眼小,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耿耿于怀,对了,他考研纯粹是为了逃避现实,之前在某家公司和客户闹了不愉快,发诅咒的短信过去,后来客户投诉他,他没办法再做下去。”
朱鸣文继续说:“他这样的性格,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柏子仁一直听,但没开口。
“说实话,他是不是已经向你示好过,但被拒绝了,所以对你怀恨在心?”
柏子仁没有回答,她已经把方正和那张纸条的事都在记忆库里删除了,此后都不愿回想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一个细节。
只是,她不愿意去回想,偏偏当事人记得很清楚。
接连几天,方正的影子近距离出现在柏子仁的视野范围内,像是在学校便利店买东西,方正站在她旁边,阴测测地自言自语,像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方正会突然闪现,飞速和她擦肩而过,又像是在公共课上,老师点名她发言,她刚起身,方正桌角的保温壶会很不巧地落在地板上,发出重响。
方正像是在不停地用小动作引起柏子仁的注意,让她没法完全忽略他。
直到有一次,柏子仁在食堂和方正迎面碰上,方正低头飞快绕过她,却在凑近她肩膀的瞬间,说了一句很有情绪的话:“你有什么好装的?”
等柏子仁打完饭,下了一个决心,她端着餐盘径直来到方正那桌前,语调平静地直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方正和其他两个男同学坐一桌,他们点了啤酒和炒菜,正吃得开心,冷不丁听见柏子仁的声音,都诧异地停了筷子。
“这位女同学你有问题吧?请问食堂是你家开的吗?学校是你一个人住的吗?你怎么不说让我以后别出现在地球上啊?”方正早准备好反击的台词。
出于他意料的是,柏子仁没有发怒,只是沉默了片刻再说话:“如果是这样,我只希望以后我们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转身走的时候,方正依旧在冷笑。
“我是招她惹她了?都没怎么说过话,就跑过来警告,真是公主病…”
虽然方正抵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但柏子仁的警告还是有了作用,后面几天她发现他消停了,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以往的宁静。
晚上洗好澡,正准备看书的时候,柏子仁收到了沐子北的短信。
“这是你人见人爱,车见车载,万物见了都喜欢的弟弟的号码,赶紧记下。”
柏子仁保存了他的号码后又收到一条:“再把程大哥的号码传给我。”
“你要他的号码做什么?”柏子仁心里有点怕沐子北会打扰到他。
“上次说好了,以后要继续做朋友的,我很喜欢他,他对我也有好感,当然要多多联系了。”
柏子仁觉得很奇怪:“你哪里看出他对你有好感了?”
“他会和我聊天,很少有大人愿意和我聊那么久。”
“我给你号码,但你尽量别在晚上打扰他,有事情白天说。”
“好啦,我知道,瓜子仁,快点。”
柏子仁把程静泊的号码传给沐子北,然后一直安静地看着联系人一栏中的名字,感慨自己还不如沐子北,他好歹有勇气发短信给程静泊,她呢?常常是拿出来看一下,然后放下。
始终不敢去打扰他,除了在咖啡馆的短暂时光,他对她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是谨慎谦虚,充满学识的,是会尊重礼让你,但也会和你保持距离的人。
她对他的欣赏很可能从第一眼就产生了,在他弯下腰动手处理沾上水渍的书籍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的角落生起。
她之前绝没有遇见过他,但那种熟悉的错觉很真实。
只要闭上眼睛去回想,他眉眼,鼻梁的轮廓,垂在身侧的手臂,迈开步伐的长腿,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清晰可见,她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自己的记忆力。
睡之前照例阅读了一会他推荐的书籍,正准备闭上眼睛又收到沐子北的短信。
“我和程大哥聊到现在。”
柏子仁无奈了,不是叮嘱过他别在大晚上去打扰人家吗?
“他答应送我礼物,还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但我笑不出来。”
“什么笑话?”
“一个有钱的骷髅走进一家酒吧,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威士忌和一块抹布,我看不懂,但他不肯告诉我哪里好笑。”
柏子仁盯着这行字,试着破解笑点:“因为要一边喝一边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大哥的笑话太欺负人了,我的肚子好疼。”
“…”柏子仁更无语,好冷的笑话。
只不过在她回味了这个笑话十二遍后,嘴角也不知不觉地扯动了一下。
好像的确有点搞笑。
周三傍晚,柏子仁留在导师傅禾的办公室帮他做课件,结束时已经晚了,她肚子饿,走去学校后巷的一条街打包了一份饭,很不巧地遇到了方正和一个外校人员从邻边摊位出来。
大冷天,他们两个人穿得却很单薄,其中一个连外套都没穿,身着一件光溜溜的汗衫,还撩起了袖子。
柏子仁走了一段路,发现他们一直在身后说说笑笑,还发出脚踢易拉罐的声音。
很奇怪,那种笑声很刻意,像是就在她耳边。
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柏子仁加快了脚步,但无济于事,他们很快追了上来,两个影子像是永远尾随,没法甩掉,到了路口,她下意识往灯火通明,喧闹的那个方向走。
“你站住。”
柏子仁羽绒衣的帽子被粗鲁地往后拉,她被迫停下,方正一个闪身就和她面对面。
方正显然喝了酒,两颊红红的,盯着柏子仁,没好气道:“那天在食堂你凭什么给我难堪?就因为我塞过你纸条,你觉得我到现在还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最懂得装,喜欢摆高姿态,对看不上眼的男生连话都懒得说,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女神了?”
柏子仁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第一时间去找口袋的手机,却被旁边的男生按住手腕,他凑近她的脸,声音很轻:“别担心,没有人要伤害你,只是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小兄弟交一个朋友,要么向他道歉。”
柏子仁贴着手机屏幕的手微微冒出冷汗,心想该如何摆脱他们。
“快点选择,我们时间有限。”那个男生加重力道按住她的手腕。
“别碰我。”柏子仁厉声道。
“谁要碰你?别拿自己是一回事。”说话间,离柏子仁更近了一点。
就一两秒的时间,柏子仁抬起脚,朝他的小腿踢过去,对方矮了矮身体,但没松开手,凶道:“女人动手就一点也不可爱了,我说看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挺有力…”
“柏子仁。”
柏子仁太阳穴嗡嗡响,正是血液急速流淌的征兆,本来非常的紧张,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静止了片刻,整颗悬着的心很快挪回原位。
程静泊走过来,眼睛只看着她:“你有麻烦吗?”
本来抓着柏子仁手腕的男生看清来者,明显一愣:“程老师。”
程静泊这才正视他,声音不紧不慢,说的内容很重:“罗河,你再惹事真别想毕业了。”
叫罗河的男生立刻松开手,辩解:“我没惹事,只是和她说话,最多态度急了点。”
程静泊把柏子仁拉到身边,低头问她:“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我们没伤害她。”罗河急声,“你看她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罗河,再老实地对程静泊说:“除了威胁我,他们没做其他的。”
“他们威胁你什么?”
“威胁我做出选择,是要做朋友,还是道歉。”
程静泊扫了眼两人,目光落在方正的脸上:“你要和她做朋友?”
方正冷哼:“谁稀罕,我只是要她道歉。”
“我不需要对你道歉。”柏子仁一字字地说,“我什么都不欠你。”
“事情是这样的。”罗河开始解释,“这个女…女同学拒绝了我朋友的示好,到处说他的坏话,还当众给他难堪,太嚣张了,我们过来只是想讨个公道,仅此而已。”
程静泊闻言轻轻地笑了,只不过笑容稍纵即逝,墨色的瞳孔映着月光的凉意:“她不可能这么做,显然是你朋友在撒谎,罗河,以后不要乱用仗义两字,尤其是对女生,你这样的行为真的算不上是男人。”
罗河噤声。
程静泊转而对方正说:“如果你用这种方式对她示好,她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