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是一个合群的人,更不愿把自己心里的东西说与别人听,可是第一次,我享受到倾诉的快感。

贱橙见我摆弄着手机,不禁又追问了我一遍:“你到底怎么和他说的?”

我将阿巫打来的电话拒绝掉,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去,然后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贱橙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她白了我一眼,啄了口啤酒,爽快的说:“我就告诉他!离就离!你他妈就后悔去吧!”

“然后呢?”我问她。

“然后…”贱橙顿了一下:“然后就拉倒了呗!小拾,你没觉得这个男人,只会带给你痛苦吗?况且他一直不信任你,误会你,这还有什么意思。”

我笑了,摇摇头,我说:“你说的对,可他从头至尾都没想要伤害我。真正伤害我最深的,其实是我自己。”

贱橙没有说话,仰头又喝了一杯,她似乎也有烦心事的样子,愁眉不展的。

我说:“贱橙,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贱橙想都没想:“告诉他啊!老子坑蒙拐骗也得把他弄到手!”

我钦佩的看着她:“对啊,可是我没有。”

我又问她,我说:“贱橙,那要是你最爱的人误会你了你会怎么做?”

贱橙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追他屁股后解释,他要是不信,我就扑倒了再解释!”

我说:“你说的对,可是我没有。”

贱橙明白了的样子,点点头,将酒瓶推到我面前来。

她说:“喝两口,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不要落下一个字。”

我也不顾自己还在怀孕着,仰头咽下一口苦涩的液体,整个五官都随着酒精的味道而纠结。

我放下酒瓶,半瓶已经空了,我说:“殷海媚…如果殷海媚还活着,我一定会当着她的面把戒指戴上,半点不含糊。我希望她走的安心,我希望让她看到我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想到殷海媚,我的鼻子酸酸的,不自觉的扶住额头,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贱橙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逝者已矣,你就别太伤心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和他说的了?”

我抬起头,抹了抹眼泪:“我就说行啊,你把离婚协议书给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当着他的面把协议书撕了!”

贱橙诧异的看着我。

没错,我的确是当着莫政棠的面,将协议书一撕两半了。

然后我在莫政棠惊讶的目光中走向莫父和兰姨。

莫父依旧是那副肃穆的表情,看不出有多悲痛,而兰姨,眼睛肿的像个核桃,站在骨灰堂里不肯离去。

我上前拍了拍二老的肩,柔声说道:“爸,兰姨,我送你们回去。”

莫父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他看了兰姨一眼,兰姨躲开了他的眼睛,先离开了。

我走到莫政棠的面前,看着他憔悴瘦削的脸,我说:“你别开车了,我来吧,先把兰姨和爸送回去。”

我从贱橙那里收拾完东西就回了莫宅,因为殷海媚的去世,家里空荡荡的,我提议让莫政棠和我搬过去和莫爸爸一起住一阵子,这样的话家里多些人气,其实也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回我和莫政棠的新家,那里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闭口不谈离婚的事。

我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操持起了莫家的大大小小事务,我将白事的礼仪车队账务结算的十分清楚,我将宾客礼尚往来的数目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买了很多莫爸爸平时爱吃的食材,扎起围裙顿顿下厨哄他高兴…

我将自己忙碌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莫政棠说话。

他白天要去录节目,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还在兰姨的卧室里陪她聊天,每次等到他睡了我才轻轻的躺下,两个人背对着背谁也不说话。

这几天下来,莫爸爸根本没看出来我怀孕了,因为我很瘦,肚子不是特别明显,脖子上搭配一条围巾垂下来,根本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

阿巫一直在给我打电话,他问我到底什么时候去做人流,我说我再想想。

这边忙完了白事,好不容易静一静,安安那边又出事了。

王国仁给我打电话,急得声音都哆嗦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说让我赶紧来中医院。

我火速赶到医院的时候,王国仁正跪在急诊室前,拉住一个医生的白大褂不松手。

“医生,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你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安安怎么突然进急诊室了!

我一回身,突然在医院门口的椅子看到了安安,她并没有在急诊室里!

她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抽动着,呼吸极其困难,不断的喘,肚子涨得吓人,透过她的卡通背心隆起老高。

我吓得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我的安安!我赶紧走过去抱住她。

“安安…安安啊…你怎么了啊…”我边说边哭,安安就躺在那不停地喘,肿胀的肚子一起一伏,看起来又恐怖又让人心疼。

“小姨…我…我呼吸…不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整张脸白得像纸一般。

此时,我听见王国仁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医院走廊。

那个医生被王国仁拉着根本脱不了身,他赶紧解释:“患者之前股骨骨折过,做过手术,目前确诊为脂肪栓塞引起的急性并发症,这种急性并发症很罕见,死亡率极高,我们医院规模太小,你要转移到市医院才行。”

王国仁一边哭一边站起来,揪住医生的领子吼道:“你都说是急性的了!市医院那么远我怎么送!我女儿支撑不住了怎么办!她都喘成那样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这…实在是接不了…”

我气极了!刚想冲上去找那医生理论,却被安安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她说:“小姨…你别…别生气…你肚子里还有…”她剧烈的喘起来,小脸渐渐发紫!

我不停地摸着她的小脸,一边哭一边亲吻她,我无助极了,我宁愿那种痛苦转嫁到我身上一千倍一万倍,而不是我的安安!

“安安别怕,有小姨在,小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小姨马上给你找医生!”

安安虚弱的看着我,一边艰难的喘息着,一边说:“小姨…这里没有别人…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你妈妈…”

我泪如雨下,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安安叫什么都行!

我的喉咙被哽咽住了,耳边充斥着王国仁大喊大叫的哭声。

一旁看着的穿着病号服的奶奶神叨叨的凑过来,好心提醒我,她说:“孩子,去别的医院吧!你家男人,天天来这儿闹啊,这里的医生护士上上下下都认得他啊,刚才那个医生都说了,这娃得了死亡率极高的急症,这医院怎么敢接啊,他们要是接了,救不过来,他们怕你男人来闹啊!”

我恨得牙痒痒,抱起安安,准备往外走,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

“把孩子抱过来!”

我一回头,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像我招了招手。

王国仁停止了叫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那个医生。

年轻的医生赶紧小声的朝老医生说道:“主任,这个人是医闹…”

“医闹怎么了!”老医生闷哼了一声,“医闹的孩子就不是人了!赶紧给我送急诊室,我亲自手术!”

王国仁吓瘫了,直接坐在了地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安安放到了床上,她被人推进了急诊室,上面的灯亮了起来,像是茫茫海夜中亮起的灯塔。

王国仁肩膀一耸一耸的,终于痛哭起来。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急诊室的方向磕着头,那闷响一下一下的敲在我的心上,那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读者都受不了虐。澄清一下:第一,我不是为了虐而虐,我只是想表达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而已。并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会为谁的喜好改变这个故事。所以不要威胁我说如果不怎么怎么写就要弃文之类。
第二:故事拖太长对我没好处,就像我每天熬到后半夜也总是完结不了它却还是要耐着性子不敷衍,所以并不是为了拖长故事,我没那么闲。
第三:没某些读者想得那么狗血。你猜测的剧情根本不是我要写的,你狂躁什么?
第四:就是为我还在磨练中的文笔感到抱歉,也许有很多不足,也许有很多bug,但希望读得人是自愿的,是享受的,我就会感激。以后也一直会这样,小爱谢谢你。

 


拾年(三)


【叶小拾恍惚中记得,她摔东西,打人,抓头发,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咒骂莫政棠,咒他去死,那段灰白的日子里,她坐在落地窗边发呆,日子像是被人嚼过的口香糖。】

噩运,仿佛纠缠在头顶的乌云,不肯消散。

可是终有一天会雨过天晴。

失落、绝望、歇斯底里,教会了一个人成长,教会了她即使再坎坷也要勇敢,而不是选择躲避和麻痹。

这就足够了。

清晨,叶小拾从床上醒来,坐起看窗外云卷云舒,和风暖阳,突然感觉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而这场噩梦的结局,是以她的安安手术成功收尾的。

昨晚安安经过了三个小时的抢救,暂时脱险。小拾情绪起伏太大,直接晕倒在了医院。

后来是莫政棠赶到,将她抱回了家。

小拾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以为是兰姨叫她起来吃早饭,却发现莫政棠从门口进来了,穿着一身休闲服,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粥。

“起来了?”莫政棠说。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大大的骨架,细长的手指,就像是清晨体育场跑步的大学生。

男人真的很抗老的,这么久了只要他穿回牛仔裤和T恤就是男孩子的模样。

叶小拾将枕头抱在怀里,下巴隔上去,耸拉着睫毛,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说道:

“我做恶梦了…”

莫政棠问:“什么梦啊?”

“梦见我们学校发大水,主楼被冲倒了,我正在教室里上课…梦的跟真的似的。”

莫政棠特别仔细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没关系,改天我带你回学校看看。”

叶小拾乖巧的点了点头。

莫政棠拿起勺子一边往她嘴里喂一边说道:“安安已经脱离危险了,怕病情反复,医院组成了一个特护小组,等到病情进入平稳期之后,估计就可以放心了。”

叶小拾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边吸着他递来的粥一边问道:

“嗯…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我申请休假了,”他说:“这阵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做的,现在安安又需要人照顾,我不希望你太累,所以请了半个月的年假。许姐跟我说,让你尽快回去上班,主编的位置给你留着。”

叶小拾看着莫政棠不说话,莫政棠道:“怎么?不想回去上班么?要不换个工作…”

“不是。”

“那怎么了?”

小拾有点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他们俩已经折腾了太久,这样安稳的幸福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轻轻的推了一下他递来的勺子,抱着枕头歪头看他,黑亮的眼眸有一种平静的美。

叶小拾突然问道:“问你个事儿。”

莫政棠放下碗,也觉得两人这样的和平实属难得,便很认真的端坐在那里,耐心的答道:“好啊,问吧。”

叶小拾唇一抿,再放开,唇色立刻由白变红,看得莫政棠心里痒痒的。

“嗯…那个…我以前发疯的时候,是不是特吓人…?”他听见她犹豫的说。

叶小拾恍惚中记得,她摔东西,打人,抓头发,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咒骂莫政棠,咒他去死,那段灰白的日子里,她坐在落地窗边发呆,日子像是被人嚼过的口香糖。

“要我说实话么?”莫政棠盯着她的唇看。

“嗯。”

“其实,我倒没觉得吓人,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就算真疯了我也不会怕你,我只觉得心疼。”

叶小拾被他含情的目光灼了一下,抿着嘴别过头去,道:“骗子。”

莫政棠也不跟她解释,只是拉起她的手说道:“那段时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跑掉,我怕你找不到家。”

叶小拾回过头来,觉得鼻子酸酸的,却看见莫政棠正低着头往自己手上看。

原来他拉她手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戒指。

“这个是…”他的眼中闪起了一片光芒。

小拾想起了殷海媚,眼睛也不觉得湿了,便将手抬起来,用手蹭了蹭那款式老旧的金戒指。

“这是妈给我的。”

“这个东西,她戴了一辈子。”莫政棠说道。

殷海媚是何等讲究的女人。

穿着得体,紧跟时尚,身上每一个配饰都要求得近乎严苛。

而这枚戒指却与她的行装完全不搭,她却带了一辈子。

在葬礼上,莫政棠要跟她离婚的时候,叶小拾就将这枚戒指戴在了手上。

她终究没能将这枚戒指还给殷海媚。

叶小拾将那金灿灿的东西在莫政棠面前晃了晃,道:“你知道吗?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跟我离婚了,我是你妈妈写在家谱上的女人,我名字里的三个字,已经把我那一行给占满了。”

莫政棠笑得如释重负,将她揽在怀里:“所以你这阵子忙上忙下,是着手开始做我莫家的女主人了?”

“当然,”小拾略显得意:“爸昨天还夸我了。”

“是吗?”莫政棠闭上眼睛,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笑了。

“你不是说给我买孕妇装了吗?孕妇装呢?是我喜欢的颜色吗?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不…”

“谢谢你。”他突然打断她。

叶小拾一顿,甜甜的笑了:“你要煽情了么莫政棠?”

“是啊,我要煽情了。”

“那你说吧,我听着。”

“…”

“说呀,怎么没词儿了。”

“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

“谢你…撕了协议书,谢谢你没有离开我,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在我身边,谢谢你帮我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谢谢你把伶牙俐齿的叶小拾还给了我。”

“那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当然,一万件都行。”

“以后…我想做安安的妈妈…我是说,我想经常去看看她,带她去公园,偶尔接她放学,给她开家长会…我还想,帮她报考中学、高中、大学,我想…让她叫我妈妈。”

莫政棠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的说道:“我懂,我们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让安安和你肚子里的宝宝一起玩。”

叶小拾心头一颤,勉强绽开一个微笑来,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去,深深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告诉她,他是多么希望这个小生命的降生。

怎么办,政棠,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在那之前,无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都不会再伤害他了。

我会像爱安安一样爱他,尽管他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糟糕的记忆。

但我会找个机会和你说,在这之前,我会处理好所有阴霾,在这之后,我会承担一切。

“好啊,让他们俩一起玩。”叶小拾笑着说。

她眼角瞥见兰姨路过的身影,便拉了拉莫政棠的手,道:“政棠啊,你去准备点东西,我要去医院看看松子。”

莫政棠点点头,轻轻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便下了楼去。

兰姨见莫政棠下了楼,便走到了叶小拾的卧室门口,道:“除了粥,还想吃点别的吗?”

小拾朝兰姨招了招手,微笑道:“兰姨啊,进来。”

兰姨带着围裙,擦擦手便走了过来,看着她。

“兰姨啊,您让我在老家给您联系的房子,我给您找好了,三间房,一个小院,特别干净,我帮您买下了,算是我送您的礼物。”

兰姨苍老的嘴角皱了皱眉,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啊…”

小拾依旧保持着微笑:“嗯,到时候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每个月我会给您寄生活费的,您就在老家安心养老就行。兰姨,还有什么要求么?”

兰姨赶紧摆摆手,不舍的看了看桌子上的全家福合影,道:“没,没要求了。”

“嗯。”

“那我去给他们爷俩做饭了…”

“嗯,去吧。”

叶小拾看着兰姨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诸多感慨。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挽留这位老人,可是现在,她的心已经不会再为谁轻易柔软。

妈妈说的对,葡萄是葡萄,山楂是山楂,自己都有自己的签子。

从前殷海媚总是教导她要坚强,坚强,殊不知最懦弱的那个人,是殷海媚自己。她甚至连离婚都不敢对自己的男人说。

她那么爱莫政棠的父亲,却用这样一种畸形的方式,将这个第三者留在身边。她觉得或许这样,他就不会离开这个家,离开她。

这不是懦弱,又是什么呢?

而如今,叶小拾成了莫家名副其实的女主人,父辈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她去管,但既然兰姨有心离开,她猜大概兰姨也心有愧疚,不想错一辈子把!

那么小拾能做的,只能是保她安享晚年衣食无忧,也算是对殷海媚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中午莫政棠驱车,载小拾去医院看松子,景长刚好在。

景长坐在松子床边,给她讲着案件的进展,便说边骂“孙子”,见小拾和莫政棠进来,景长赶紧收住嘴,站起来,人高马大的。

“骂谁呢?”莫政棠开玩笑的说。

景长看了看叶小拾,将凳子踢到叶小拾腿边去:“早知道孕妇来了我就不爆粗口了。”

景长盯着叶小拾看的灼热目光让莫政棠很不舒服,赶紧牵着小拾的手将她拽到另一边去。

“怎么?还不行瞅了啊?”景长不悦的端起肩膀来。

“少废话,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莫政棠问。

两兄弟说话的功夫,叶小拾走到松子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松子闭着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她的脸上又被蹭上了几道灰印子,估计是那对母女为了和媒体博同情而刻意往她脸上画的。

小拾拿起床头柜上的白毛巾,倒了点热水在上面,又在手心儿里凉了凉,盖到了松子的脸上去。

一抿,一擦,松子白皙的脸上蒸发出水汽来,脏东西一点点被蹭掉。

然而她依旧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有滚动的痕迹。

叶小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大抵是没脸见她吧。

莫政棠和景长还继续聊着天,叶小拾将毛巾放下,俯身在松子耳边说。

“我往你卡里打了50万。”

那是当初莫政棠给小拾的钱。

松子纵使自己有积蓄,这么一折腾也花了不少,她那个有钱的舅舅也没什么动静,而那日见到的两个母女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定卷了她不少钱。

后半辈子,自己手头有点钱比什么都强。

松子的胸腔起伏的厉害,睫毛一颤一颤的。

叶小拾勾起唇角,在她耳边又说:“没错,你猜的对,我就是要让你愧疚,所以千万给我好好活着,好有力气看我幸福。”

松子攒拳揪着床单,眼角有滴晶莹的液体冒了出来。

叶小拾将毛巾拿起来,替她擦去了那颗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直起身,叶小拾听到景长说,要给松子找个辩护律师。

“想都别想。”阿巫站在灯光闪烁的吧台前,手搭在高小恬的肩膀上,干了一杯鸡尾酒,拒绝了叶小拾。

叶小拾给了高小恬一个眼色,高小恬马上帮腔,对阿巫说道:“阿巫,说不定这是你回归律政界的一个契机啊!”

“给我闭嘴!”阿巫无助高小恬的嘴巴,弄得她发不出声音来。

叶小拾长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巫这么讨厌自己的专业和本职,但还是想让他振作起来,便说道:“阿巫,你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要是相帮那贱人打官司,天底下那么多律师,为什么非要找我?”

“我是想让你做点别的,律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业,你这么好的条件和学历,还有头脑,为什么不走…”

“不走正路是么?”阿巫眯起眼睛看着她:“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叶小拾。”

“阿巫…”

“你别说了,赶紧回你的莫莫身边当少奶奶,少来烦我。”

“我生气了!”

阿巫放下酒杯,语气缓了缓:“叶小拾,我不做,肯定有我的原因,你不能逼我。”

“阿巫,你要知道,你出山,不是因为要给松子辩护,而是因为被告是那个欺负我的人。”

叶小拾咬了咬唇,装可怜。

其实她已经不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然而阿巫看她委屈的表情,真的以为她难受了,赶紧松口道:“别别,你别再想了,我再考虑考虑。”

“你考虑什么!”

叶小拾佯装生气。

阿巫拍了拍她的头,帮他分析案情。

他之前显然透过某种手段对这个案子有过深入了解,否则他不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阿巫说:“你看啊,这个案子,其实很复杂,指控王寻是直接故意杀人未遂,但当时王寻是酒后驾车,他又一口咬定与松子不熟,这样的话,王寻就不具备剥夺他人生命的主观条件。那么王寻的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就不能成立。”

“而且,”阿巫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来,在手心上写了个100。

“100?”叶小拾发现阿巫在私下对这个案子了解了不少。

阿巫给小拾解释着:“血液酒精浓度达到每100毫升血液含20—80毫克酒精的,那叫饮酒后驾驶机动车,血液酒精浓度达到每100毫升血液含80毫克酒精以上的,将被认定为醉酒后驾驶机动车。”

“我这么跟你说吧,醉酒,就是酒精中毒,从医学角度讲分为急性酒精中毒和慢性酒精中毒两种。急性酒精中毒又分为生理性醉酒、病理性醉酒和复杂性醉酒。”

“一旦,王寻被鉴定为复杂性醉酒,那就是限制行为能力者,那么在客观上,他就不可能存在实施杀人行为。”

“而且,”阿巫又说:“警方在他车上找到的那本性/爱光盘,王寻的口供说,是他和前女友录的,跟被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被害人也并没否认他的说法。”

高小恬诧异的瞪大眼睛,等着阿巫的长篇阔论,崇拜的看着他:“天哪,你怎么对这个案子知道的这么多?”

阿巫道:“因为之前小拾告诉过我那个王寻就是欺负她的那个人,所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关于这件案子的每条新闻我都会看。”

高小恬做小花状,为偶像喝彩:“巫律师!你是我的偶像男神!你一定要去帮小拾的朋友打这场官司!”

阿巫白了她一眼,给她一记暴戾:“闭嘴!”

高小恬又说:“你要是去的话,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阿巫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高小恬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四个模糊不清的字,短短两秒钟,阿巫的脸就僵掉了。

高小恬见他冷峻的样子,收起贱贱的笑容,不说话了,她从凳子上蹦下来,迈着短短的腿,默默的走开。

阿巫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愕中,僵着脸失神的望着前方,这时,叶小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