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停地蹭着杯子,吱吱作响,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很坚定。

她看着阿巫,问道:“那如果…我出庭作证呢?”

阿巫的俊美骤然紧蹙,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小拾低下头,咬了咬牙,又轻松地笑了。

“那性/爱光盘里的女人,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爱你们。╮(╯▽╰)╭
谁来猜猜,高小恬和阿巫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

 


拾年(四)


【阿巫却一把甩开她,指头戳向她的脑袋,一字一句的说:“你那点出息呢!”】

为了让阿巫重回律师界,叶小拾和高小恬特地为他买了一身职业装,阿巫一开始死活不肯穿,后来拗不过这两个女人,只好被迫去理发店将头发染黑,再剪短,西服一穿上,从前那个混迹于春化街的小痞子瞬间不见了。

高小恬眼放金光的仰视着他,作膜拜状。

“你别说,你这么穿这么一身行头,还真挺唬人的。”

阿巫一脸的不耐烦,问道:“你们俩,把我绑架了一上午,到底要干什么?”

叶小拾谄媚的说道:“巫大律师,小女子请您出山,为我伸冤啊!”

高小恬在一旁附和:“对对,伸冤,伸冤!”

阿巫白了她俩一眼,扯松领带,扭头就走!

叶小拾拦住他:“喂!做律师有什么不好!”

高小恬说:“我们俩也是为了你好啊,让你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你们两个脑子让门夹了么?见过鸭子当律师的吗?”

“你不说,谁知道啊!”

阿巫拗不过他们,只好摊牌:“我已经被停牌了,这个案子,我接不了。”

“停牌?什么时候的事?”高小恬问。

阿巫道:“半年前帮王国仁做医闹,进去过一回,扰乱公共秩序、聚众闹事,停牌六个月。”

“我去...”高小恬大失所望,叶小拾也呆住了。

本来想着能够借这次机会让阿巫重操旧业的,听阿巫这样一讲,两个女人都大失所望,耸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突然,高小恬仰起脖子,阴沉的审视着阿巫,阿巫吓了一跳:“高小恬,你干嘛?”

高小恬眯起眼睛做柯南状,摸了摸下巴:“阿巫...你说半年前因为聚众闹事被停牌六个月,那现在不就是半年后吗?半年后不就是六个月了?你说话有漏洞,你给我说清楚!”

阿巫向后一跳,顿时破功:“靠,这都被你识破了?”

叶小拾这才反应过来,照着他的胸膛就推了一拳,道:“你骗我们?”

阿巫语塞,结巴着说:“就...就算,就算我没有被停牌,那我也不想接这个案子可以了吧?”

“为什么?”小拾问。

阿巫恨得牙痒痒:“我没你那么高尚,被人害了还要替人喊冤,我就是没见到那个松子,如果被我见着了,我怕我会掐死她,更别提让我为她做辩护...”

“阿巫,”小拾突然特别认真的对视着他:“我不是高尚,我只是不甘心。那个王寻明明是蓄意谋杀,却得不到应得的惩罚,而现在松子还躺在床上,下半辈子双腿都空荡荡的了,王寻关几年都被放出来,这怎么行。”

阿巫听了她的一番话,沉默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你真的这么希望我帮她?”

小拾看着阿巫漂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阿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好吧,但你也得帮我个忙。”

“但说无妨!”叶小拾自然乐意效劳。

阿巫将手掌搭在高小恬的脑瓜顶,一扭,高小恬的脸就对准了叶小拾的方向,阿巫对小拾说:

“她第一次怀孕,你多帮帮她。”

“...”

高小恬大大的眼睛瞬间晶亮起来,她扬起头望着阿巫,不可置信的样子。

就连小拾,也惊呆了。


阿巫同意了替松子辩护的事情,接下来就是需要阿巫和松子的沟通。

阿巫第一次去医院看到松子的时候,幸灾乐祸的点了根烟,痞痞的和她打招呼:“你就是松子?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行,废话别说。”

阿巫的不友好开场,令本来就很少开口的松子嗤之以鼻,头一扭,便不吭声了。

叶小拾一拍脑门,无奈的踩了阿巫一脚,踩在了他正儿八经的黑皮鞋上。

阿巫闷哼了一声,耐着性子问松子:“喂,说话呀!”

松子依旧谁都不理。

“操!”阿巫忍不住啐骂了一声。

莫政棠就在此时推开病房的门进来的,刚刚小拾说嘴里没味儿,想吃酸的,他就下楼给她买了一盒酸梅上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阿巫在,还对着松子爆粗口。

“怎么回事啊?”莫政棠低声问叶小拾。

小拾贴到他耳边说道:“我请阿巫给松子来做辩护。”

莫政棠小声道:“你要给松子请律师可以跟我说啊,我帮你找最专业的,他,这么没耐心,靠谱吗?”

小拾说:“其实律师是有的是,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阿巫回归本行,别再瞎混了而已。”

“哦。”莫政棠冲她笑笑,将酸梅盒子打开,捏出一颗酸梅递到她嘴边。

小拾一口含住,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他的指尖,弄得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莫政棠心念一动,某种冲动又开始作祟。他将盒子塞到她手上去。

“你自己吃。”

“你喂我。”小拾耍赖。

莫政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那你…那你不许用嘴唇碰到我的指头。”

“为什么?”小拾忽闪忽闪眼睛。

莫政棠严肃的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不要碰到就不要碰。”

“莫名其妙!给我!自己吃就自己吃!”

“你慢点,吃多了晚上的时候牙齿会难受。”

“啰嗦。”

那边,阿巫还在和松子交涉。

“我说你能不能说句话,那个王寻说他和你不认识,你能不能提供些证据证明他在说谎?”阿巫对松子的态度一直没好过。

松子转过头来,看看小拾,再看看阿巫,缓缓开口:“我为什么要让你做我的辩护人?我自己找得到律师,用不着你在这和我大呼小叫。”

阿巫冷笑了一声:“好啊,你现在就用你两条残废的双腿爬出去,找个律师给我看看啊?”

阿巫的声音很大,很刻薄,小拾和莫政棠都听见了,小拾刚要站起来提醒他,就看见莫政棠站起来了。

莫政棠本来就不太喜欢阿巫,两人又有过节,阿巫对松子说这样刻薄的话,莫政棠自然是看不下去。

然而小拾在,莫政棠也算很和气的对阿巫说道:“她心情可能不大好,你慢慢来,不要这样。”

阿巫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身上总有一股子邪气,说话也冲了点,他自己知道,他看了看叶小拾,心里一直忍着。

阿巫缓了缓口气,又对松子说:“这样,你不是不说话吗?我找你继母和妹妹去,我让他们领着我去你住的地方,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线索。”

松子听他这么说,目光突然变得阴沉不定起来。

“你敢!你有什么资格碰我的东西!”

“呵,”阿巫痞痞的笑了:“我还真没什么不敢的。”

就算现在让他掐死眼前这个把小拾害得这么惨的女人,阿巫都绝不手软。

松子气得直喘气,咬牙切齿的看着阿巫:“你给我滚。”

“滚?要不是小拾求我帮你,你以为我他妈愿意跟你这个婊/子大费唇舌?”

阿巫有些失控,小拾不安的站起来,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莫政棠也担心的看着如此尴尬的局面。

松子是什么人?即使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愿让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便也不甘示弱的还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你们帮我?哈哈!你们是想合着伙害我吧!叶小拾,我是输了,你不用在这假好心,拿回你的50万,谁稀罕你的施舍!你们都是一伙的!来看我笑话的!”
50万?

莫政棠惊讶的看向叶小拾。

叶小拾根本没把松子的话听进耳里,你想想,和一个双腿都没了的女人打嘴仗,会有什么成就感呢?

然而小拾能忍,阿巫怎么能忍?

“你他妈说谁呢?给她道歉!道歉!”阿巫已经暴怒的冲上去了,一把掐住松子的下巴,恶狠狠地看着她。

莫政棠手里的酸梅盒子赶紧丢到一边去,冲上去拉开阿巫,企图控制场面。

“阿巫!”莫政棠大声劝喝:“她是病人!”

“道歉!”阿巫彻底给松子得意的眼神给激怒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去,小拾肚子里怀着孩子,也不敢靠近,怕在撕扯中伤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阿巫!”作为病房里唯一的男人,莫政棠必须制止住阿巫的冲动和暴力。

尽管莫政棠的身手不错,但阿巫就像一头疯牛一样冲着松子,莫政棠卯足了劲也只能将他拉开一点,正在此时,景长来了。

景长一见屋子里的混乱,赶紧冲上来帮着莫政棠拉住阿巫。两人这才合力将阿巫甩到墙上去。

“你们怎么回事!”景长怒斥着莫政棠和阿巫两人:“这里是医院!不是角斗场!”

莫政棠不悦的扫了阿巫一眼,静静气,问景长:“怎么,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景长看看郑沉默不语的松子,说:“我问了我负责这起案件的同事,他们说松子在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一口否认认识王寻…目前的形式,根本不能证明王寻是蓄意谋杀。”

莫政棠自然不知道王寻就是那个林医生,便说道:“我们也在做松子的工作,一言不合,他们俩就吵起来了。可能,松子的心情不太好,等她过了这阵子就…”

阿巫反驳道:“她心情不好?我看她现在的心情比谁都好!她现在正春风得意的看着我们这些人像傻逼一样围着她团团转呢!”

莫政棠反感的皱皱眉:“你说话注意点!”

阿巫怒极反笑:“莫政棠,你还要当傻子当多久啊?你问问这个女人,她都对叶小拾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景长、莫政棠,还有叶小拾都惊住了。

“阿巫…”小拾僵笑着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是答应我帮松子辩护的嘛…”

她想控制住阿巫的情绪,她想控制住这一触即发的局面。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她只想息事宁人而已。

然而阿巫却一把甩开她,指头戳向她的脑袋,一字一句的说:“你那点出息呢!”

一个在阿巫和小拾之间很平常惯用的动作,却另莫政棠极其不舒服,他见叶小拾被阿巫戳着脑门吼,立刻走上去将她拽到身后去,面色阴沉的看着阿巫。

“别碰她!”莫政棠警告着说。

阿巫实在看不惯莫政棠,上前一步与他对峙。

“不让我碰啊?那别人碰她的时候你去哪了!说啊!你去哪儿了!”

“够了!”叶小拾突然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尖锐的嗓音刺破每一个人的神经,阿巫和莫政棠都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好多人留言说她怀孕了,小爱希望这些亲要注意身体啊,少吃肉,多运动,对胎儿好哦。

 


温柔和坚定


【他仔细的在她眼中搜寻着过往流下来的痕迹,却惊诧的发觉她的眼睛里闪着很柔和唯美的光晕。那是以前的那个叶小拾不曾有的静和美好。那是经过怎样的剧痛才蜕变出来的温柔和坚定。】

“你说的…什么意思?”莫政棠的脸色陡然变得严峻起来,他心里升腾起来的不详感随着松子的冷笑,随着阿巫的沉默,随着景长的惊讶,随着叶小拾的颤抖而变得异常剧烈。

什么叫做,被别人碰的时候他去哪儿了…?

阿巫破釜沉舟的咬紧牙关,转身对着松子阴狠的说道:“你不说是吧?行。”

阿巫开始在松子的衣物里翻找,她的衣服被弄得满地都是,一件一件散落。

四下搜寻,阿巫终于听到一串钥匙的声响。

松子拳头一攥,面目扭曲起来,怒瞪着阿巫。

阿巫将一串哗啦啦的钥匙举在她的面前,冷笑着说道:“这是你家的钥匙?”

松子的嘴唇就快要被自己咬破了,她挥舞着手去抓阿巫,却怎么也抓不到,最后她企图从床上爬下来,半个身子都挣扎悬空,极其恐怖。

景长见她要摔到地上去,赶紧去扶,却被松子狠狠地咬住了手臂。

阿巫拿到钥匙,对景长说:“把松子家的地址发到我的手机里。”便夺门而出,而莫政棠也快步追了上去!

景长的手被松子咬出血了,小拾去小护士那里给他要了个创可贴贴上。

景长很安静,很安静的看着叶小拾将创可贴贴在他的手上。

“这样贴上就可以了,别沾水。”小拾说完,就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莫政棠,他一定是听出了阿巫的意思,现在这会儿,说不定阿巫已经什么都告诉他了。

怎么办,心里慌慌的。

景长见她失神,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利贴,唰唰唰画了几下,一下按到玻璃上去。

叶小拾看到便利贴上画了个笑脸,突然想起那段困在家里的日子,景长经常站在落地窗前被她聊天。

小拾回头对他勉强的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什么都没问。

景长说:“谢什么,你现在是孕妇,不应该想太多,影响心情的。”

“嗯,对了,你的那条小狗怎么样了?”

白色的一团,很可爱的小家伙。

“我把她放在楼下的水果店了。”

“哦。”叶小拾心不在焉的闲聊了几句,扭头,又开始发呆了。

景长看了看天色将晚,便安静的起身,下了楼。

医院门口有家杭州小笼包的店铺,景长买了包子放进塑料袋里,气温有点凉,他便将包子放进皮衣外套里保温着,回医院的路上顺便去水果店看看狗。

雪白的小白见到景长过来拼命的摇着尾巴,前爪扑到他的腿上去。

景长温柔的笑着,喉咙间发出男人特有的清澈声音,他蹲下去一手捂着包子,一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

半晌,他恋恋不舍的站起来,对小白说:“爸爸走了啊,一会儿来接你。”

小白一见他要走,急得在原地转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景长不忍心,便又返回来,抱歉的摸摸它的头,哄道:“小白,你要懂事啊,我把包子送上去就下来。”

小白哪里听得懂,不停地发出急切的、呜呜的声响。

景长站起来,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它,说:

“虽然我也很爱你,可是那上面,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啊!”

小白呜呜两声,退了回去,景长爽朗的笑了笑,对小白摆了摆手,便揣着包子跑进了医院的大门…

阿巫前脚下了计程车,莫政棠后脚就追了上来。

阿巫刚将钥匙插进门锁里,莫政棠就追了上来,一下子将阿巫按到了墙上,死死的揪住了他的领子。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巫推开他,将钥匙一拧,门就开了。

“先帮我找到证据再说!”

阿巫一边往松子的家里走,一边问:“莫政棠,你知不知道那个犯罪嫌疑人王寻,就是你之前给小拾请的林医生?”

“林医生?不可能,林医生是我亲自去医院他的办公室请的,不可能是假的!”

莫政棠否认。

阿巫哼了一声,走到松子的电脑前,在电脑桌上翻找着上面的纸张。

那上面大都是一些电视台的一些旧物,没什么特别的。

阿巫又开始拉抽屉,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出来。

一张粉红色的小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张写着“监控设备收据”的小票下面有两个潦草的签名,一个是松子的名字,一个是…

王寻!

阿巫赶紧将这张收据塞进口袋里,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

莫政棠也走过来朝电脑看去。

只见阿巫点开桌面上的一个叫做“棠”的一个快捷方式,便忽然出现了一个程序,紧接着,莫政棠家的客厅监控就出现在了电脑上!

莫政棠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凑近再看,原来这里不仅有客厅的监控!就连他们的卧室,也一览无余!

“这个女人真是变态!”阿巫不自觉的骂了一声,对莫政棠说:“看到没有,她在你家安了监控!”

莫政棠震惊的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松子居然在他和小拾的住所安了针孔!

难怪小拾总是感到不安,她总说这间房子像是有人在看她一样。

那个时候莫政棠只以为他撒娇,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阿巫点开一个文件夹,那是存储监控影像的地方。

阿巫偏头问他:“小拾失踪的那天晚上是几号?”

莫政棠想了想:“10月20号。”

阿巫便在十月份这一栏里找到了20号当天的影像记录。

录像上小拾正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落地窗外,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阿巫将录像快进,就看见松子拿着西瓜进来了。

两人似乎也没什么交流,小拾就提着箱子走了。

莫政棠看到这不自觉的说道:“小拾失踪那天,松子跟我说她们根本没碰到面,可是她明明看到小拾走了,也没有阻拦…”

阿巫说:“你往后看。”

没过多久小拾又回来了,两人开始争吵,争执间松子故意将杯子摔到地上去,又将西瓜摔碎,小拾抱着头尖叫,失控。

莫政棠秉着呼吸,画面里的小拾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让他不敢相信。

接着“林医生”进来,夺过她手里的刀,紧紧的抱住她。

莫政棠看到松子正在给他打电话,而当时叶小拾被“林医生”拖到了远处…

松子离开后,“林医生”和叶小拾就消失在镜头的死角里。

阿巫点开另一组卧室的监控录像,快进。

画面里的小拾不停地向后推着,而“林医生”则拽着她的脚将她从床头拽到床尾,压了上去…

莫政棠一拳凿向桌面,“嘭”的一声,带着巨大的愤怒。而阿巫见到这一幕,也难掩心头之恨。

她在画面里的每一个激烈而无助的挣扎,都深深的刺入了莫政棠的心。

莫政棠死死的攥着拳,脑袋里的血液似乎全部要冰冻了一样,他已不忍看着画面里被欺负着的她,呼喊着的她。

莫政棠近乎于崩溃的边缘,他颓然的坐到床边去,手插进头发里,揪在手掌之中,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要杀了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他不在!

为什么他会相信松子那个贱人的话!为什么他会要将她困禁起来,才会让人有欺负她的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

莫政棠狠狠地凿着自己的头,无处发泄心中的恨意!

阿巫也沉默着,颓然的放下鼠标,点起一根烟抽上。

夜总是来得很快,太阳已经悄然落山了。

阿巫长长的吐出一口残忍,静静的对他说:“小拾爱了你十年,十年了。”

可是结果呢?

莫政棠猛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眸恨得通红。

他那么想要保护的女人,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头的女人,却被人那样的践踏和欺负着,而他却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时光无法倒退。她受到的伤害也是他根本无法体会的。

她因为这件事而躲了起来,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自己消化掉。

回来之后的她,却一脸担心的对他说:我发疯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吓人啊?

她说:你不是说给我买孕妇装了吗?孕妇装呢?是我喜欢的颜色吗?

她还说:你知道吗?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跟我离婚了,我是你妈妈写在家谱上的女人,我名字里的三个字,已经把我那一行给占满了。”

那是经过怎样的剧痛才蜕变出来的温柔和坚定,而这剧痛的过程,他竟然没有陪伴过她。

阿巫见莫政棠沉默着,声音低沉说:“林医生就是王寻,王寻就是林医生,他和松子一定是有勾结的,所以松子才不敢说认识他,而王寻也猜准了她不敢说,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可小拾跟我说,她会勇敢的面对,她要出庭作证。”

莫政棠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将手捂在脸上,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从不知道松子竟然真的像小拾说的,对他有企图,他曾经以为她在发疯,那都是疯话,他甚至,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气她,嘲讽她…

阿巫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所以一定要找出证据,逼松子供出一切,弄死那个王八蛋!”

莫政棠强行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着的巨响,面色铁青的抬起头,眼中带着可怕的戾气。

叶小拾穿着莫政棠买的孕妇装,在厨房里忙碌着。

暖黄色的灯光罩在她圆润的身体上,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莫政棠轻轻的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把砂锅从炉灶上拿下来。可能是手被砂锅烫到了,她轻轻的痛呼了一声,赶紧将手指捏上自己的耳垂。

饭已经做完了,她似乎突然想起没带围裙会被莫老爷子唠叨,便赶紧围裙走形式般的挂到脖子上去,然后将汤端上饭桌。

莫父正在看电视,见到莫政棠进门,赶紧放下遥控器:“回来了?快进屋,开饭了,尝尝你老婆的手艺。”

莫政棠笑不出来,只默默的脱下鞋子,进了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叶小拾看。

叶小拾心知肚明,但也在强颜欢笑着,给莫爸爸盛饭。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眼见着莫政棠放下了碗筷,叶小拾便也撂下碗筷。

“爸,你先吃,我吃完了。”小拾说完,垂着眉进了房,莫政棠随着她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

小拾一进楼上的卧室,刚要关门,却被莫政棠推门进来,他迫不及待的从后面环住她,宽大的胸膛罩住了她整个身子。

叶小拾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肚子,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莫政棠抱紧她,再抱紧点,压低着干哑的嗓子说:

“对不起…对不起…”

小拾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回头捧起他颓然的脸庞,望着他:

“认真的,真的是认真的,我没事了。”

她强调着,不想让他再为她担心,那些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仔细的在她眼中搜寻着过往流下来的痕迹,却惊诧的发觉她的眼睛里闪着很柔和唯美的光晕。那是以前的那个叶小拾不曾有的静和美好。

“我知道我肯定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你。”小拾说。

“一开始,我感到羞辱,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脏。后来我躲到了贱橙那儿,我总是在怨你,恨你,每天都在恨,我总是将所有的过错加在你身上。”

“后来你把我接回来了,你跟我生气,但是你每天冷着脸给我削苹果,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不怨你了。”

“我的心理慢慢发生变化,我开始对一切有了期待,却唯独讨厌我身体里的这个孩子。我真的害怕,我害怕他不是你的孩子而是…”

莫政棠抱住她,害怕于她语调中的颤音。

他懂,他都懂。

那阵子他不是没看出来她对怀孕的反感。他以为她不爱她,不想和他生下孩子。

那天看到她的人流手术的宣传卡,他竟然混蛋的以为她想要杀死他们的孩子!

所以他心灰意冷,才会决定放她走。

却没想到那时的她心里该是怎样的恐惧和挣扎。

小拾顿了顿接着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答应了安安,要对宝宝好的。他每在我肚子里多生长一天,我就能感觉他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很奇妙。政棠,你能不能答应我,虽然他可能…可能是那个人的孩子,但你也不要嫌弃他,好吗?”

莫政棠艰难的点点头,让叶小拾心里宽慰许多。

“我本来想打掉他的,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是你的孩子,我就舍不得。”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一说到这种关于是谁的孩子的说法,叶小拾还会觉得脸红,觉得心悸。

“别说了,”他克制住心里巨大的难过,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不再提这件事,总之,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他,相信我。”

“好,不提了,我们说点别的。”

“你不是想回学校看看吗?”他将她的头发掖到耳后去,看着她湿亮的眸子。

“A大一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尾声

今天是那起案子开庭的日子,莫政棠没有让叶小拾出庭作证人。

阿巫一大早就信心满满的夹着公文包上庭了,上庭前他和莫政棠两人通过电话,说了什么小拾不知道,反正莫政棠最后轻笑了一声。

今天还是另一个特别的日子,A大建校60周年。

叶小拾一大早就被莫政棠各种打电话的声音吵醒,惺忪着睡眼,挺着肚子,小拾问他在给谁打电话,可某个男人故作神秘的笑笑,不说话。

出发前,小拾精心打扮了一番,因为今天,她打算和莫政棠“表白”。

想想自己一孕妇,挺着肚子跟人表白,呵呵,的确是有点滑稽呢!

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打开一个文件夹,小拾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航空行程单…

配合着今天这个喜庆的气氛,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两人十指紧扣坐动车赶到A市,已经是下午了。

A大里到处都在拉条幅,非常喜庆。母校本就是个很注重仪式的地方,校风也比较活泼,校园广播里放着几首十分怀旧的歌曲。

校园里的小情侣一走一过,带着青春特有的慵懒,不像莫政棠和叶小拾,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指紧扣的在校园里招摇过市,装嫩。

叶小拾觉得不公平啊,凭什么十年过去了,她回母校就大着肚子,俨然一副已婚妇女的臃肿,而莫政棠却依旧会吸引来往女孩子的瞩目,一副潇潇洒洒的样子。

两个人走过了各自住过的宿舍楼,感慨着楼体翻新后的巨大变化,玩笑着宿管大妈的二三事,这样走着走着,就将校园转了个遍。

小拾特别馋校门口的那家新疆大串,莫政棠却坚决不许她吃,用他那普通话一级甲等的声音罗列了各种新闻出来吓唬她。

最后只能买了一杯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冰淇淋作为慰劳,堵住她的馋嘴。

夜幕渐渐降临,校园里的人愈加多了起来。

小拾用一只手捧着冰淇淋杯,一直手伸到莫政棠眼前去,理直气壮的说:“给我暖手!”

莫政棠自然是毫无怨言,用大掌搓着她冰凉的指尖,让她的手渐渐回温。

小拾大远处就看见了综合楼,便觉得表白的时机到了。

“莫莫。”她亲昵的叫了一声。

“嗯。”他抬头欣赏着附近漂亮的路灯。

路灯将他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印刻在青石砖小路上。

一对情侣在路灯下拥吻着,小拾一步步踏着石板,像个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一样,说:

“莫政棠,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莫政棠显然没看出她的意图,很无趣的“哦”了一声。

当然知道啊,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两个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叶小拾对他的无动于衷很是恼火,又强调了一遍:“莫政棠!我喜欢你!”

莫政棠站在那,不再向前走,远处的综合楼,笼罩在月光下,发出静谧的光晕。

“你说什么?”

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我说,叶小拾喜欢莫政棠,一直都喜欢。从你教我吹笛子的那一刻起,一直偷偷的喜欢着你。”

叶小拾勇敢的扬起头,看到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努力拿奖学金,我一只手提三只暖水瓶,我去后台给你化妆,都是想让你注意我。我喜欢你,每天见到你,都会开心好久。”

她抓着他的手,自信的微笑,像是终于了了,畏缩已久的心愿。

莫政棠不可思议的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喜悦:“可是上学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叶小拾笨拙的从臃肿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票来。

“这个,是我毕业时买的机票。我为了和你表白,去找我姐姐借钱,后来她因为帮我偷钱而被王国仁羞辱,跳楼自杀了,而我的母亲,也因为我的不懂事出了车祸。所以,我没有去。”

莫政棠看到那一行熟悉的日期,是他不停等待的那一天,他不停地在心里问她,叶小拾,你回来吗?

最终,她还是没有出现。

原来,是这样的曲折。

“怎么样?感动吧?”叶小拾如今提起这番往事,已经能够释怀了。

好了,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嗯,感动,感动得不知道和你说什么了。”莫政棠低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牵着她的手,往综合楼的方向走,大大的月亮像是个跟屁虫,为他们照亮前方的黑暗。

“所以你才没有来,所以,你才会不停地需要吃药来麻痹自己?”他一边走,一边问。

“其实我那个时候总是很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害人精。”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主楼,说了很多,过去的种种过往,都被轻松地描绘了出来。

再也没有秘密。

那种很近的感觉,让人很踏实。

“莫莫,你呢,你和韩千惠出国了吗?”叶小拾问道。

身后没有人回答,叶小拾走了两步,还是没听到回答,便疑惑的回过头去,却发现莫政棠已经不见了。

“莫莫?”她有点慌,刚才还在呢啊?

“莫政棠?莫政棠?”她慌了,抬头看了眼主楼,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无数次的梦到过,十分熟悉。

忽然有两个喝醉了的男生勾肩搭背而过,手里拿着酒瓶,唱着歌,唱的有点难听。

那两个人走后,叶小拾更加慌了,她隐约听到有一群男生在歌唱,唱的很齐很大声。

打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脚掌和地面接触的“啪啪”声,叶小拾感觉熟悉极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她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群裸男,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腿长的腿短的,倒是和毕业那年见到的不同,他们并没有全裸,而是穿着内裤,光着身子从她身边奔跑而过。

他们嘴里夹杂着嘲弄的笑声,却没了当初的那种放肆。

他们已经三十岁了。

而小拾也呆呆的,并没有像青涩时代那样吓得闭上眼睛,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那个不知人事的小拾也不见了。

“景长!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呀!”一个人大笑着喊道。

叶小拾一回头,就看见景长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不远处,深深地看着他。

他很少穿成这样。

“景长!快过来呀!”另一个催促道。

景长最后看了一样叶小拾,低着头,像一阵风一样,迈着长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叶小拾,要幸福。

无论生活有多残酷,都不要一个人躲起来。

要一直勇敢的爱下去。

爱一个人就像是把一本书从新的翻成旧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真的很有成就感。

他们说,有些人哪怕不属于自己,遇见了也好。

景长挺拔的背影,融入到人群之中,在静谧的夜色当中,只剩一场孤影。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轮回。

她懂了,这都是莫政棠安排好的。

他今天不停地打电话,就是为了让这些老同学聚到这里来。

十年了,还是这样的月亮,这样的综合楼,这样的青年,还有她不经意一瞥时,出现的莫政棠。
莫政棠正站在月亮下,手插着口袋,静静的看着她。

“把眼睛闭上。”他好听的声音命令道。

叶小拾微笑着,将眼睛闭上。

她感受到他靠近的声音,然后是他凑过来时清冽的气息,像是夏夜里综合楼后面清澈的湖水。

两片炙热的唇覆在她刚刚吃过冰淇淋的唇上,反复研磨,他单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亲吻着,身后响起一阵男人们的欢呼声。

他放开她,她睁开眼。

他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上面是想着闪亮月光的戒指。

然后他高大的身子在她面前轰然倾落,单膝跪地,这整个过程,像是隔了十年那样漫长。

然后她听见莫政棠说:

“叶小拾,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