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橙凑到正在给客人画纹身的卫渊身旁,轻轻的摸了摸他坚硬的发丝,贱贱的说:“真是辛苦我们小渊渊啦~渴不渴呀,葱头!”

“在!”正在QQ斗地主的葱头应了一声。

“快来给我们小渊渊拿口水来!”

“得令!”葱头噔噔蹬走到门口去拿水。

卫渊冷着脸别过头去,不让她摸,道:“说吧,什么事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事儿没事儿!”贱橙拿出手机来,打开相机功能,央求着说道:“我们夏十六的淘宝店就要开了,我就想啊,要是能照一张你的照片放上去,那岂不是更火?”

卫渊停下手里的工具,仰头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要把我照片写上‘限时秒杀假一罚十卖疯了三件包邮’挂在淘宝上和一堆胳膊大腿放在一起?”

叶小拾“噗”的一声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却突然听到正在浏览网页的顾客说…

“原来韩千惠的男友是个身价上亿的煤老板啊!我说嘛,莫政棠怎么会看上她。”

莫政棠。

这是离开他后第一次,叶小拾听到这个名字。

心里还是小小的翻了个个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仿佛是上辈子认识的人,又好像,被藏在了骨子里,稍稍一动,就刺生生的疼。

晚上的时候还在下着雨,叶小拾的心情因为那突兀的三个字而惴惴不安,久久难以平复。

卫渊下班了,叶小拾很主动的为他收拾着纹身的工具。

有时候她就想,有这么多人忍受着疼痛,也要在自己的身体刻上刺青,到底是为了铭记,还是为了遗忘?

这些说来都太可笑了。

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个17岁的小姑娘,要求卫渊在手腕处为自己刺伤一个男人的名字,她说那是她为他割腕的地方,她要永远铭记。

很幼稚不是么?

当人们高高举着爱情的幌子,去追寻,去放纵,去赴汤蹈火,却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矫情一场。

而当那些激情和欲/望全都蒸发了之后,剩下的蒸馏,那才是爱。

叶小拾剩下的那些纯净的爱,已经化作眼泪,蒸发掉了。

天色已晚,葱头将灯箱搬进屋里,准备关门了。贱橙走过来,拍了拍小拾的肩:“小拾,下班了。”

小拾笑了笑:“嗯,你们走吧。”

她每晚都睡在这儿。

叶小拾将纹身机拿在手里,又将其他工具全都装到一个盒子里去,正收拾着,就听到葱头浑厚的招呼声。

“不好意思哥们儿,我们这儿闭店了,您明天再…”

葱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我找人。”对方说。

叶小拾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头皮骤然发麻,身后的外面的雨声十分嘈杂,但她依然能够清晰的辨识出他磁性的声音来。

贱橙和葱头面面相觑,卫渊也开始打量起门口觉着黑伞,立着的男人。

叶小拾手里的纹身机沉甸甸的的,冰冷冷的,却生生被她攥出汗来。她死死的握住那块钢铁,手不住的颤抖,却不敢回过头去。

他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手里的黑伞拖在地上,水滴掉落的声响格外空灵...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贱橙是谁?《下限》里的女主角夏予橙。先露个小面。快去收藏之
PS:谢谢大家的留言,小爱很辛苦的,都午夜了还在码字。你们希望小拾跟莫莫回去吗?

 


代价(三)


【我那时候老是开玩笑的说,我说你觉得莫政棠这儿好那儿好,你自己去追他呗!松子就会掐我胳膊骂我神经病!】

【叶小拾】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微微睁眼,兀然抽上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灌进鼻腔。

我晃了晃混沌的脑子,看着这周围陌生的一切,努力的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记得我用美工刀指向了莫政棠,我知道他要带我回去,以丈夫的名义。

他说,小拾,你冷静一点,跟我回家,好吗?

我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这样发疯,有一个月,不曾听到他温柔致命的声音。

昨晚下着雨,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被雨滴浸染的痕迹。他放下手中的伞,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想要抽走我手中的美工刀。贱橙他们都吓坏了,我猜他们一定没有想到平时温顺沉默的我竟然突然变成了咆哮的疯子,他们都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帮我。

滚开,滚!我拼命的咆哮着,却丝毫没有减退莫政棠要靠近我的脚步。他瘦了,他做出谈判的姿势,用语言一点一点的渗透我的神经,他说殷海媚生病了,很严重,他还说这些天到处找我,直到今天我的银行卡有转账记录他才找到我。最后他说,小拾,跟我回去,我需要你。

我踟蹰的拿着刀子僵在空中,我知道此刻的我有多么狼狈多么不堪,如果有个小朋友在,一定会被我这个疯子吓坏,而他的着装是那样笔挺,语气是那样镇定,和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趁我发呆的时刻,猝不及防的来夺我的刀子,我一惊,就看见鲜红的血滴掉落在我今天刚刚擦过的白色地板砖上。

我想我可能是晕血的,所以才会晕过去。

病房的空气有点冷,这让我不禁怀疑,我正躺在太平间。

我曾去过两次太平间,一次是辨认母亲,一次是,给我面目全非却依然美好的小夕,穿衣服。

我头皮发麻,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不安的环顾四周,这里是高级病房,单人间,这样奢侈的安排,一定出自莫政棠的手笔。

身上被人盖好的被子滑落下来,是盖尸布一样的白色。

又是白色!

我狠狠地掀开被子,由于力气孱弱,那白被单只被我掀去了一半,我气急败坏的继续撕扯它,直到将它全部丢到地上!

药…

药!

我嘴唇开始发麻,后背丝丝凉凉的开始冒冷汗,我虚弱的将手臂搭到床头柜去,胡乱的在桌上翻找,直到找到一瓶和我平常吃的药相似的白色药瓶,拧开盖子,将药片放入手心,管他是什么药,仰头塞进嘴里,一股奇苦的滋味黏上舌头,弄得我一整干呕,我赶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口中的湿药片掉了几颗在床上。

这不是我的药。

我的药没这么苦,那是一种吃下去就能消除所有痛苦的药。

但我依然在拼命地往下咽,因为我需要救命的稻草,来捆绑住我这抖如筛糠的身体。

我听见病房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急切的脚步声冲进来。

我幽灵似的抬头,对上了莫政棠暴怒的眼!

他一把扼住我的下巴!近似狂暴的怒吼:

“你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吐!”

我的嘴被他掐得生疼,被苦药折腾出的眼泪在眼圈里打晃。

“叶小拾!我叫你吐出来!”

他怒吼着,见我不予配合,索性用手去我嘴里抠,那些细碎的白色药渣因为他的粗暴而被折腾出我的口中,一片也未留。

嘴角由于他的粗暴而被撕裂,冒出血珠来,我像一头不屈的小兽般怒视着他,眼泪落在他掐我下巴的手掌上,像是两条越过高山的小河流。

他的手就在我嘴边,弄得我好痛,我多么想狠狠的咬他,可我没有。

因为我预感到,如果弄伤他,我会心疼。

他见药已吐干净,眸中的紧张才稍稍松懈,一对上我固执不屈,那气头便又窜上来了,捏着我的下巴,狠狠的将我甩到床上去!

我再次陷入了床里,却怎么也起不来了。

他的手再次捏上尖小的下颌,似是故意的一般,拇指摁在我嘴角流血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我却没有挣扎。

我恨他。

他所有企图“赐予”我的折磨,我都应该装作不疼不痒,这样才能借力使力,反作用于他。

果然,他撞上我尖锐的目光时,面色气的更加铁青,那张我本为之痴心的英俊脸庞,现在看起来异常的可怕。

“叶、小、拾!你知不知道…”他声音低沉,却又带着点快感似的通知我:

“你怀孕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再装不来镇定,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被人判了刑!

怀孕?难道我的突然晕厥就是因为怀孕?

不可能,不可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拼命的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睛死死的闭上,陷入一片黑暗。忽然又想起那个晚上,那个强暴我的男人一边掰着我的腿一边和我说:“又不是第一次你哭什么!”

莫政棠见我情绪激动的样子,抄起桌子上的报告单放在我眼前,强迫我去看。

“阳性…”我不自觉的将单子上的结果念了出来,一时间,昏天暗地。

莫政棠阴沉的笑起来,控制者的胜利跃然脸上,他用修长的手指在我嘴角划上一划,疼痛感让我清晰的看清了他的笑容。

“你最好乖一点…”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

“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你应该知道…”我小声反抗。

这个孩子,我一想到他在我身体里生长,就会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发疯,我那天明明吃了避孕药的,为什么还会怀孕?

我努力回想,想着在我被强/暴的前几天,我和莫政棠似乎也做过一次,那么这个孩子也有可能…

不,那也只是有可能,万一不是莫政棠的而是…我决不会冒险生下他。

我开始试图说服莫政棠,我说:“我们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要徒添累赘呢?”

“你休想。”他平静的打断我,站直身子,如同君临城上,盯着我的小腹看。

“你敢动我的孩子,我就让姓巫的,不、得、好、死。”

我浑身一颤,全身像是麻痹一般不得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他弯身从地上捡起那张惨白的被子,温柔的盖在我的身上。

他替我掖了掖汗水沾湿的黑发,又将被单罩过我的锁骨,最后满意的站直身子,捞过桌上的所有药瓶,放进口袋里。

“叶小拾,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他说完,放肆的勾了勾唇角,只是那笑容竟有些落败和伤感。

他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串整齐冷静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医院走廊…

我盖着身上的被子,一动不动,像是被封印的木乃伊。

日子开始放慢,我躺在病房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一种刑罚。

我开始不断的呕吐,每次吐得时候都像是濒临死亡。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长着一只怪物,若不是莫政棠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死那个孩子。

我又开始发病,脑子里全是碎片,有时候回觉得有人在我背后拿着刀子看着我,我猛地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我又会突然发现,我的双脚变成了木头,然后腿也变成了木头,脑子里有人引爆了一颗炸弹。

我开始胡言乱语,总是会把一些奇怪的词拼凑在一起,自己跟自己说话。

我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会大哭,会摔东西,会揪住莫政棠的衣领叫他滚,但有时候我会很安静,莫政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还会答应。

渐渐的,我开始习惯这个陌生的医院,我开始习惯莫政棠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莫政棠给我削水果的时候,右手的食指是僵着的,很不灵活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他接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用刀子割破了他的指头。

“看什么?”他偏头问我,笨拙地削着苹果。

他跟我说话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我猜,他现在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就连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

然而我今天的状态很好,我坐起来,一缕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苍白的脸颊。

我说:“你的手,好了吗?”

莫政棠很惊讶,可能是发觉我在主动关心他,他“哦”了一声,依旧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医生说是肌腱断裂,这个指头可能不能用了。”

我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又重新躺下,用被子盖住嘴巴,不做声了。

“骗你呢,”他语调轻佻的说:“要不是因为受伤,我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假期看着你?”

我吞了吞口水,嗓子干痒极了,我望了望窗外晴好的阳光,回头,很清醒的看着他,我说:“你给我找个精神科的医生吧…”

莫政棠诧异的审视着我,眼中隐有欣喜:“你同意了?”

他之前叫来的医生都叫我大吵大嚷的赶走了,有好几次医生想给我注射镇定剂,都被他拦住了,他像个包庇孩子的家长一样,护着我,直到我咬了上一个医生之后,他疲倦的对医生说,算了吧,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有礼貌的。

后来那个被我咬的医生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莫政棠,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莫政棠找来的那个医生是个老头,我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警惕的看着那个医生,然后颤抖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算是和医生打招呼。

老医生说:“不错,状态很好嘛。”

莫政棠像是被老师表扬了孩子的家长一样,点点头。

医生说:“家属出去一下吧,我和这位小姐谈一谈。”

莫政棠刚要从床边坐起来,却被我紧紧拉住了手臂。

我说:“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莫政棠深深地看着我,不顾医生的建议,留了下来。

医生问:“你自己总结一下你最近的状态。”

我想了想,说:“我总是出现幻觉。”

“这是正常的,那什么幻觉,可以说说吗?”老医生很有耐心的样子。

我望了望病床的窗户:“我总是看见一个男人牵着一条雪白的小狗站在窗前,我很想出去,和他们一起晒晒太阳。我总是想打开窗,出去。”

老医生严重的皱了皱眉,看向莫政棠。

莫政棠冷静的提醒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在害怕。他说:“叶小拾,这里是16楼。”

老医生在病历单上写了几个潦草的字,说道:“病人有自杀倾向。”

我诧异的辩驳:“那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老医生说:“每年有225万精神病人自杀,他们的自杀并不是主观意识想死,而是因为幻觉。不过你的状态很好,最起码你可以很清晰的跟我讨论你的病。”

莫政棠感受到了我冰冷的指节,便将我的手攥紧了他的手掌中,一股强烈的温热包裹着我,像是一股未知的力量。

医生又问:“你过去有过特别痛苦的事情发生吗?”

我想了想,很清醒的告诉他,我说:“我的母亲和姐姐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

医生点了点头:“能够把你当时的感觉讲述给我听吗?”

我张了张嘴,后又紧闭:“抱歉,我讲不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做一个精神病人真的很自由,我不想说的就不说,不想做的就不做,全世界都不会和我计较,不会计较我说错的话,不会计较我没有礼貌,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摔东西,反正莫政棠会赔钱的,我讨厌某个护士的时候我可以大吵大嚷,反正莫政棠会帮我换一个。

我像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被莫政棠严厉而溺爱着的孩子。

我觉得我这么不幸,全世界都欠我的。

治疗一个精神状态不好的孕妇,的确是件很棘手的事情,不过医生很有耐心,他和我说,我今天的表现很好。

于是我今天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莫政棠因为这事儿还在这家送外卖的小餐馆办了一张VIP卡,充100可以消费120的那种,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他说这卡上有我爱吃的那道柠檬汁煎软鸡的图片,这样以后我看到这张卡就会主动吃饭了。

莫政棠开始小心翼翼的问我母亲和姐姐的事,他想让我和他分享这份痛苦的回忆,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小拾,你要把痛苦的事情讲出来,你不可以对谁都封闭。”

我说:“我只和一个人讲过。”

“谁?”他问。

“阿巫。”

我一点也不怕伤害他,我享受着他对我的好,但我有时更想要划他一刀。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表情突然变得冷漠,我会有快感,我甚至希望莫政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希望他放弃我,然后我好放弃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出乎意料的,莫政棠没有一丝生气,他平静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说:“我会把阿巫保释出来,前提是,你现在要和我下楼散散步,医生说孕妇需要活动身子骨。”

我傻掉了,难道他真的听那个老医生的话,不再做任何刺激我的事?

我心里暗暗的替阿巫松了口气,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莫政棠揽着我的腰,陪我坐电梯下了一楼,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医院门口乱哄哄一片,一个患者家属披麻戴孝的跪在门口烧纸钱,一边烧一边骂着医生无德。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正在组织医闹的王国仁。

我想我该给安安打个电话,也不知道她的伤好没好彻底。

莫政棠听说我要给安安打电话,干脆开车载我去安安家看了她,他买了一些海贼王的玩偶,哄得安安心花怒放。

安安瘦了,躺在床上养伤,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的腿还是未见好转。

“安安,小姨送你去医院好不好?”我担心的说。

安安偷瞄了一眼在厨房切水果的莫政棠,小声跟我说:“这里有没有别人,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妈妈?”

我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小鬼头!老是占我便宜!没看到我穿的是病号服吗?我现在也是病号了。所以你得听我的,跟我一起住院去。”

安安努努嘴,犹豫一番:“我爸爸说医院都是糊弄人的地方,而且他天天在医院当医闹,S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认得他,谁肯收我呀?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快好了呀!”

我听着一个不大点的小姑娘学着大人的语调安慰我,心间的滋味很复杂,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妈,又摊上了我这么落魄的小姨和她那个不务正业的爸爸,大概真的是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坚强和早熟吧!

莫政棠将切好的水果端过来,递给安安一根牙签,很怜爱的说:“多吃点水果身体好得快。”

他和她妈妈殷海媚一样,很喜欢小孩子。

安安有好吃的总是惦记这我,扎起一块草莓就往我嘴边送,我摆了摆手表示不吃,小丫头奇怪了。

“你吃一颗嘛,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的。”安安说。

莫政棠在一旁插话道:“她怀孕之后就不爱吃草莓了。”

安安眼睛立刻亮晶晶起来,盯着我的肚子看:“你要有小宝宝啦?!”

没等我说话呢,莫政棠很自豪的笑了一下:“已经三个月了。”

他脸上的自豪让我浑身发冷,仿佛有人在我后面轻轻的戳我的脊梁骨。

安安很高兴的看着我,她用小手拉起我的大手,像个长辈一样说道:“你一定好好好照顾自己呀,我简直太高兴了,我就要有个小妹妹或是小弟弟了!不过男孩女孩都行,等他生下来我就长大了,到时候我可以照顾他!”

我被她的小手拉得心头软软的,那种不安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莫政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抬头,刚好撞上他充满希望的眼神,那种目光似乎能够驱赶一切黑暗,让我感觉,其实我并不是那样不幸,并不是全世界都欠我的。

安安满面红光,我从没见过她那样欣喜的样子,她在床上摸啊摸的,最终摸到了一个小挂件,递给我。

“这个是娜美,你拿着,就当你生小孩我送你的礼物。”

我接过这个“贵重”的礼物,拿在手里把玩,安安像是看待保护动物一样的看着我,托着下巴,问道:“等小孩生下来,你会不会超级开心啊?”

我勉强的咧了一下嘴:“应该…应该会吧…”

莫政棠仿佛感受到了我语气中的犹豫,他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坐到安安身边去,不再和我说话。

安安兴奋的看着我:“那…那你会给她装书包吗?”

这是什么问题…

“会吧,到了上学的年龄的话,会吧…”我像是个被娱乐记者追问恋情的顶级大腕一般窘迫。

安安又说:“哇塞…那,你是不是也会在睡前给她讲故事呀?”

我心里一滞,望着安安期待的小脸蛋,我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愿望,在这个孩子身上全都没有实现过。

“会的…我会。”我比刚才坚定了一些。

回到医院,我再次融入到病人的生活。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常来看望我,而我也尽量配合,状态好了不少。莫政棠的病假结束,开始上班,上班的前一天晚上莫政棠坐卧不安。

他依旧坐在我窗前,用右手削着果皮,他的食指还是僵硬不灵活的,如他所说,是肌腱断裂。

莫政棠削好了苹果将刀子放下,站起来把光溜溜的苹果递给我,说:“睡前再吃个苹果吧!”

我接过来,听话的咬了一口,看了看他:“我想看看妈,她不是生病了吗?”

莫政棠叹了口气,关上病房的灯,躺倒他的那张小床上去,我们面对面的躺在,中间隔着一个药柜。

“她不肯手术,我劝她好多次了,可她坚决不肯,比你还要犟。”他说,疲倦的闭上眼睛。

脑溢血是很吓人的病,我小的时候有个邻居叔叔,在院子里和人下棋,他输了想毁一步棋,对方死活不让,那叔叔一激动,当场就犯病了,后来抢救无效去世了。我想莫政棠一定比我清楚这个病的恐怖,那种猝不及防失去的恐怖。

那躺在床上摆弄着手里的小小手电筒,打开一束光,调皮的照到他的脸上去,来回晃,他也不生气,我说:“那怎么办啊,不然我去劝劝她?”

莫政棠的眼睛被我晃得张不开,索性闭上,我看到他隆起的眉峰上褶出了一道纹。

“她说手术要住院好久好久,那样的话,她就不能回家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无非就是想盯着我爸和兰姨,她想一辈子把这两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过活。”莫政棠怨怨的说。

他这些日子为我,为他妈妈,一直在忙碌,整个人都变得憔悴。

他突然转过头来,伸出手,将我手里的手电筒抽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学着我的样子往我脸上照。

我用手挡着,不适的眯起眼睛。

他用灯光在我脸上晃了晃,问:“你真的会给她装书包,睡前给她讲故事么?”

问题来得太突兀,我渐渐的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是在说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点了一下他,然后又点了一下,他笑了,很踏实的仰躺过去,舒服的闭上眼睛。

“晚安。”他嘴角的微笑隐没在黑暗里。

第二天他放心的上班去了,他竟然真的放心我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里。

我下楼散步,碰上了总是陪我聊天的老医生,他对我状态赞许了一番,我很开心,坐着电梯下了楼。

王国仁那拨人还在医院门口闹,阻碍着患者的救护治疗,大有一副抵死纠缠的意味。

救护车紧急的停靠在门口,车上的护士下来,将担架里的人往出抬。

我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前,俯视着混乱的人群,竟一眼看到了松子的脸!

是松子!我他妈的百分之一百的确定!

她挡在担架里,脸部的五官痛苦的扭曲着,她的双腿一直在流血,已经濒临晕厥。

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不是正和那个狗医生狼狈为奸春风得意吗?

我立刻下了楼梯,想上前看看,却顿住了脚步,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中闪过。

我拨弄开闹事人群,快速的走向王国仁,王国仁见我穿着病号服,惊讶的看着我。

“你怎么在医院?出啥事了?”王国仁这个人,曾像要债鬼一样纠缠了我那么多年,却在做了医闹赚钱之后再没管我要过钱,我想我和他的恩怨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