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拾细细的望着殷海媚的眼睛,她那并不显老的眼眸里竟有和莫政棠如出一辙的执拗,一模一样。

这是叶小拾不得不承认,她太过懦弱,太容易退缩。

可是每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发疯的时候,每当她抑郁的坐在落地窗前诅咒莫政棠去死的时候,她都清楚的知道,这样的自己,已经再也没资格去爱谁。

可是殷海媚不管那么多,叶小拾从哪来的,她就开车又将她原路送了回去。

车子到了小拾和莫政棠家的小区门口,殷海媚将我在方向盘上的手伸出了,回头看着后座的叶小拾。

“看到没?”殷海媚指了指手上款式很老的帮着红线的金戒指,笑了,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这是政棠的父亲跟我求婚时送我的,他说是家传的戒指。”

小拾望着自家婆婆眼中如小孩子般的光芒,心里忽然一阵心疼。

殷海媚说:“他的那个青梅竹马,你们的兰妈妈,和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十几年,但我敢保证,他们从不敢背着我做苟且的事。”

她说到这的时候有一丝得意,而在叶小拾看来,竟有些可悲。

尽管对长辈的私事了解甚少,可叶小拾却看得出来,莫政棠的父亲对阿兰在精神上是关心的,换句话说,他可能一直爱着阿兰,尽管肉体上不敢做出格的事,可是在精神上,殷海媚却成了第三者。

那么,殷海媚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将自己的情敌---莫父始终忘不了的阿兰,放在身边呢?

殷海媚怜爱的摸了摸那戒指,又道:“婚姻是需要捍卫的,这枚戒指,是我最大的武器,他不是爱那个阿兰么?我就把她放到他眼前儿,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爱她的。呵...撑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不就是胜利了?他们俩只能做一辈子主人和保姆,她阿兰还不是一辈子看我的脸色过活?而如果我当初像你一样退出了呢?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拾本不想和她说什么,可是那股莫名的心疼,和为着她眼中那可悲的胜利感,小拾不得不开口道:“妈,您觉得值么?一辈子,就这样,值么?”

小拾看见殷海媚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渐渐的,渐渐的,她的胜利的笑容里有什么东西在剥落,像是多年老化的墙皮,干干涩涩的蜕掉,只剩下最霉暗的里层。

小拾知是自己说错话了,便再没言语,在抬头之际,殷海媚却已将那枚戒指脱了下来,举到她眼前来。

“小拾,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回乡下看看政棠的奶奶去,这戒指,你帮我留着。”

“妈…”小拾当即将戒指推回去,这是祖传的东西,虽不值钱,但意义重大,如今她和莫政棠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这种东西怎么敢收呢?

“少罗嗦,”殷海媚一板脸,将戒指强行按在她的手心里,道:“如果你妈妈还活着,你要离婚,她会怎么做?”

小拾想起母亲,不免感伤,摇摇头,不知道。

殷海媚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孩子…她会说:叶小拾,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去。”

回家去,结了婚的女人只有一个家,这个小区里的那栋房子才是她的家。

叶小拾感动极了,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盈盈的在眼底招摇。

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个人像母亲一样教训过她了。

她从没想过看似高高在上的殷海媚,会有这样温暖的一面。

殷海媚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哭,就知道哭,叶小拾,你就这样一直哭好了,等到政棠娶了新人,我一定会在莫家祖谱上将新媳妇的名字写在你并列,然后在你的名字上轻轻的画上一个叉,再用红笔在右上角标注两个字:前妻。”

那听似刻薄的语气敲打在叶小拾的心上,却如阳光般温热。叶小拾狠狠地点了点头,用袖子一抿,眼泪就在脸颊上蒸发不见了。

殷海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望了望楼上的万家灯火,柔婉的说道:“小拾,你要记住,有些东西尽管你不屑于去争,但你不能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恢复日更哒,给大家鞠一躬。《拾年》签了出版,所以忙着写出版的稿件,完结之前不加V,完结之后加V,大家趁热乎看啊。

 


代价(一)


【每个人,都在追寻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像是飞蛾追逐粉身碎骨的火光。】

小拾反复用殷海媚的话来给自己加油,鼓起勇气再次打开家里的门。

门一开,一股茉莉花的清新剂味扑鼻而来。松子正像是女主人一般在屋子里喷洒清新剂,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新婚妻子,让叶小拾感到恶心。

松子听见门响以为是莫政棠回来了,刚要迎上来,笑容却兀然僵住。

“你怎么回来了?”

叶小拾将手里的行李箱往远处一推,那轮子咕噜噜滑出去好远。

“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叶小拾大步往客厅里走,施施然坐到沙发上去,却发现放在沙发上的那张离婚协议书已经不见了。

“我的东西呢?”叶小拾有点愤怒的看向松子。

松子脸皮很厚的笑了笑,不回答,反而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林医生马上就要给你出诊了,我刚刚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正要给他打电话叫他不要来,现在看来,你这病还得治呢!”

“松子,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快,我躲在S市的那几年同学里没有一个联系我的,只有你,总是不停地在找我,亏我还把你当好姐妹。”小拾冷笑了一声。

松子道:“好姐妹也不是你这样的!你说你要走就走的干净,何必再回来招惹莫政棠呢?你为什么要和我抢?抢好姐妹的男人你还有脸说?”

叶小拾气结:“我抢你男人?哈!真是贼喊抓贼!松子,一会林医生来了应该让他给你看看,看看你有没有得妄想症!”

松子露出一个狂妄的微笑来:“哈哈!叶小拾,你真以为林医生会看病?”

小拾目色一凛:“疯子!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程度!”

“闹到你离开莫政棠为止!”

“你做梦吧!”叶小拾站起来,目光四顾寻找,见那张离婚协议被松子放在了吧台上,就快步走过去,准备夺回来,不想松子却快人一步,一把抢过协议书举到身后去。

“怎么?想撕了它?”松子狞笑着,背过手去,将那张纸放在身后。

叶小拾这阵子又瘦弱了不少,自然是没有松子力气大,小拾上前一步,松子就退后一步,身子靠在吧台上,叶小拾攒着拳头,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松子“啧啧”了两下,无奈的摇摇头:“小拾,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点火就着,你根本就是精神病啊,什么时候能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小拾,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就接着闹吧,你打我啊?你摔东西啊?你继续发疯,继续闹,直到莫政棠把你绑起来为止!”

松子带着胜利的笑容,享受的欣赏着小拾怒不可遏的失控,然后故意将手一扬,将吧台上的一支玻璃杯扫到了地上。

“咔嚓。”杯子碎了一地,松子又一抬手,将吧台上放着的西瓜扫到了地上,拍了拍手,得意的望着小拾。

“嘭!”

那西瓜从高高的吧台上摔下来,正好乍裂在叶小拾的脚边,鲜红的汁液和碎块崩开两半,像是姐姐坠楼时落在小拾脚边的脑浆和血珠,让叶小拾不由得惊叫一声!

他们说的没错,她的确是精神失常了,就像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在发疯,可是小拾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体内咆哮出来的野兽。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目眦尽裂的盯着地上那一滩碎裂的西瓜,咬紧牙关,控制着最后一丝理智,咬牙切齿对松子说:“滚出我的家,快滚!”

松子也吓坏了,她见过小拾发疯的样子,却没见过她如此恐怖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她的身体里就会窜出一头野兽来,将她撕咬吞噬!

松子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叶小拾从吧台上抽出一把水果刀来,握在手里,满脸苍白的向她靠近。

“小拾,小拾你先把刀放下…”松子换了一个柔和的口气,刚刚的得意荡然无存。

叶小拾疯了,但她还有半点清醒,此时此刻,她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为这个女人做杀人犯,不值得!

“小拾,把刀放下,我马上走…马上走…”松子一边向后退,一边安抚她的情绪。

“滚!”小拾见她向后退,便放松了手里的刀。

“我马上走...”松子慢慢的向后退,目光却突然看向她的身后。

叶小拾刚想回头,却不想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刀夺了过去!

手里一空,叶小拾猛然回头,就见林医生驾着她的胳膊,用力将刀丢出去好远。

松子赶紧冲“林医生”,大喊一声:“王寻!抓住她!快!”

被松子唤作“林医生”的王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趁着叶小拾没反应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的手反拧了起来!

王寻的力气很大,几乎抱紧了叶小拾整个身子,小拾下意识的叫嚷,被他一下子捂住了鼻子。

松子的电话响起,一看是莫政棠,不禁有些慌了,赶紧冲着王寻做个噤声的动作,王寻会意,将小拾的嘴捂得更紧了。

“唔唔!!”

松子将电话拿远,装出一副很轻松地语气,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政棠?怎么了?”

“唔唔!”叶小拾则用尽全力想要喊出声来,向莫政棠求救,却被王寻拖到了远处去。

莫政棠正在医院,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妈妈刚刚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小拾在家吗?我打她电话打不通。”

“天哪,阿姨怎么会突然发病呢?你先别急,我马上就过去,小拾正在卧室里睡觉呢,要不我帮你叫她?”松子试探的问。

莫政棠想了想,道:“算了,她这两天在和我闹别扭,先不要叫醒她了。”

不远处的墙角处,叶小拾的眼神随着莫政棠电话的挂断而绝望,她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挣脱王寻的束缚,口中含糊不清的发着呜咽的声响,可越是挣扎,王寻的力气就越大,最后索性将她强行拖到楼上卧室去!

松子抬头看看楼上,挂上电话,向着正在将叶小拾往楼上拖的王寻使了个眼色,道:“林医生,帮我好好看着小拾,别让她再发病了,莫政棠今天…”松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不回来了。”

王寻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用力的将叶小拾一甩,她瘦弱的身子就摔到了楼梯上!

松子拿起钥匙,立刻出了门,走之前她再次抬头,听了听楼上的动静,不禁咬了咬牙。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松子犹豫了。

这一步,太脏,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如果赌一把,岂不是一石二鸟?

松子紧紧的闭上眼睛,将门慢慢的关上。

“呜呜!”叶小拾只能发出这两个字节,王寻死死的捂着她的嘴,生怕邻居听到。

卧室里开着刺眼的灯,像个发着尖锐之光的冰窖,叶小拾被他按在床上,双腿不停地踢打着王寻,王寻的两只手都用来按着她的身子,只能上来一条腿来压制她的双腿。

“我警告你,”王寻将食指指在她的鼻尖上,恶狠狠地望着她:“你再动,我就要给你治病了!”

这个“治病”两字让叶小拾不禁浑身发颤,她咬紧牙关,喘着粗气瞪他,却不敢再惹他。这间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叫王寻的中年男子力气很大,小拾再怎么挣扎也是拗不过她的。

她的膝盖渐渐松垮下来,腿无意之中蹭过他的身体,那处的坚硬让叶小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身上压着的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戾气,尽管小拾尽量不再动作,可他眼中的淫邪之意却还是难以遮挡。

王寻吞了口吐沫,颤抖着用指腹轻轻的掠过她白皙的脸颊,再贪婪的看了看她的唇…哪里能想到松子早就将他好色的秉性看穿?

“真漂亮,难怪莫政棠对你情有独钟…”

叶小拾害怕极了,她说服自己要冷静,便企图说服他,可谁知刚一开口,她的嘴便被他捂住了。

“嘘…别说,我知道,法律我比你懂,这叫强/奸…”王寻阴阳怪气的说,口中的浑浊之气扑打在她的鼻息间,一股恶臭,叶小拾死死的闭上眼,别过头去。

“可是怎么办…你这么漂亮…我都还没上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王寻的双眼开始迷离,兀然的,他的嘴向叶小拾的唇凑近。

“滚开!”叶小拾拼命地摇头,无奈双手被他压着举过头顶,插翅难飞。

莫政棠...莫政棠...你在哪儿...叶小拾不停地在心底唤着他的名字,眼泪浸湿了枕头。

王寻扼住她的下巴,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叶小拾的唇,兽/欲愈发浓厚。

...

松子迫不及待的回到家,打开电脑,透过那微小的摄像头,她看到了如她所料的残忍画面。

躺在床上的叶小拾被捂着嘴,拼命地挣扎着,绝望极了,而王寻,则掰开了她的双腿,疯狂的,一下一下的撞击,叶小拾不停地摇着头推他,却被王寻压得更死,像个破碎的娃娃,在他身下摇曳。

那画面,静静的,无声的,像是默片的黑白电影,却是那样震耳欲聋的冲击着松子的神经。

她一把将电脑扣上!瘫坐在椅子上,掩面。

有人说,与魔鬼做交易,是没有退路的。

松子已经不知道到底王寻是魔鬼,还是她自己。她只能这样,只有这样,这录像,才能威胁住那个小人王寻,才能让他不至于一次又一次的拿钱威胁恐吓他要将事情揭穿。

将计就计,一石二鸟。用王寻强/奸叶小拾的录像,来堵住这个卑鄙的无底洞…松子的心情难以平静。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为了爱吗…

黑夜,悄然无息的来临,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

小区的甬道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女人,蓬头散发,衣冠不整,急匆匆冲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

护士小姐见她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如此狼狈,马上迎上来,关切的问道:“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眼中带着惊恐的余味,声音微小短促,却是那么迫切,仿佛晚上一秒,就会万劫不复一样。

“药!我要避孕药!”

护士惊讶的顿了顿,连忙“哦”了一声走向柜台,一边偷瞄着她,一边拿出一盒紧急避孕药来,放在柜台上一推,迟疑的问道:“小姐…需要为您报警吗…”

叶小拾愣住了。

报警…

是啊,要不要报警…

大脑里一片空白。

后来叶小拾总是在想,如果回到当时,她一定会报警。

可是…她觉得羞辱极了,一想到要去向警察诉说那个恶心的男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一想到莫政棠会知道,一想到那股恶心的液体存留在自己体内的余温...

叶小拾狠狠地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中那恶心的记忆。

“不用,谢谢你…”叶小拾拿走药盒,急匆匆的出了药店的门。

药店的自动门被关上,叶小拾急切的躲到门口处的黑暗角落去,蹲下,哆嗦着撕开药盒,抠出一片一片的白色药片,猛地往嘴里塞。

腥苦的药片融化在舌尖味蕾,干涩的粘在嗓子眼,引起她猛烈的干呕。

“咳咳!”叶小拾摁着喉咙将药片咳了出来,手掌无力的支撑在墙上,不停地呕吐…

黑夜,渐渐浓密起来,路灯下的影子被拖得细窄遥远,似是冗长苦难的人生。

莫政棠坐在刚刚抢救成功的殷海媚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伸手,想去替她捋一捋她从不曾弄乱的头发,却将手臂僵在空中的手,终究是不敢触碰这个不近人情的生母。

“妈,小拾说,我和你很像…”

莫政棠眼中摇曳着的暗光熄灭了,他起身,走到床边去,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无边无垠的黑暗。

每个人,都在追寻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像是飞蛾追逐粉身碎骨的火光。

乐此不疲,筋疲力尽,却死不悔改。

每个人,终将难逃代价。

每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代价(二)


【当人们高高举着爱情的幌子,去追寻,去放纵,去赴汤蹈火,却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矫情一场。而当那些激情和欲/望全都蒸发了之后,剩下的蒸馏,那才是爱。】

阴沉如夜的午后,天空中乌云密布,几阵滚滚雷声过后,天空落下几滴硕大的水滴,紧接着毫无征兆的,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随风而下,打远处看,像是密密麻麻的铁钎,从天而降,扣押住了整个世界。

窗子被叶小拾纤弱的双手合上,雨声立刻被隔绝,只剩下屋子里一片安静。

这是一间门市房,门口写着“夏十六刺青纹身”的灯箱牌匾还亮着,店面很大,论不上豪华,装修也算大气。店里虽只有四个人,但这里的纹身在整个S市都是颇有名气的。

叶小拾回到电脑前坐下,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纹身师卫渊,他的脸万年如一日的冷峻着,正聚精会神的在一个妓/女的裸背上描绘着纹身图案。

卫渊是这间纹身店的镇店之宝,在春化街这个鱼龙混珠的地方,没一个人不认得他的。

叶小拾在春化街呆了仅仅一个月,就有五个妓女因为勾引卫渊被葱头轰了出去。

葱头是店里的保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因为竖立的短寸发型而被人唤作葱头。

春化街这一带又脏又乱,经常有人来闹事,但只要葱头在店门口一坐,就没人敢找老板的麻烦。

说起老板,也就是在叶小拾无处安身的时候肯聘用她的人,是一个叫做贱橙的女孩,其实叶小拾也不知道这个贱橙到底叫什么,只听胡同口卖豆腐脑的大妈说起过,好像贱橙是被春化街的妓女们养大的,而葱头和卫渊也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

叶小拾对于这三个新同事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惑,比如说为什么卫渊的一只眼睛要戴着黑色的眼罩,比如为什么每次贱橙踹葱头屁股的时候葱头都会乐得跟中彩票了似的,比如为什么贱橙和春化街的小姐们关系那样亲密。

但她什么都不敢问,因为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更不想节外生枝。

那一天,也是下起了这样大的雨,无家可归的小拾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回春化街来,蹲在她曾经住过的出租屋门口,泣不成声。

那一夜过得比一个世纪还要艰难漫长,她躺在30元一晚的小旅店里,听着隔壁男人骂咧咧的和小姐做/爱的声响,死死的捂住了耳朵。

叶小拾知道,自己就快要疯了,或者在这个时候她该清醒点,可怜点,去找个人帮帮她。

阿巫,阿巫被拘留了,还在看守所里。殷海媚,殷海媚跟她说过,她要去乡下了,不在S市…

景长?

叶小拾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他高大的身影,和那团毛茸茸的小狗,让叶小拾感到想念。

可她再一次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现在这样,去找景长做什么?人家还没结婚,说不定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要搭理一个疯子。何况他是莫政棠最好的哥们儿…

叶小拾将莫政棠三个字狠狠地甩出脑海,那一整晚,她都将枕头捂在头上,像一只痛苦的虾子般蜷曲着,闻着床单上刺鼻的汗味,不停地反胃。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将手机卡拔掉,在春化街里挨家挨户的找寻招聘启事。

她决定暂时将一切都忘掉,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里的电线杆上到处贴着残破的小广告,女人们走路的时候肩带会突然滑落,然后捏着烟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这里的夜市假LV包只需要35块钱,大街上总有戴着金链子的混混招摇过市...

可是叶小拾喜欢这里。

就像你站在臭气熏天的垃圾站旁边,别人就再也闻不到你身上的气味。

叶小拾记得自己来“夏十六纹身店”应聘的时候,贱橙的店里正在找一个网络营销员,叶小拾大学是学计算机的,摆弄电脑的活自然不在话下,贱橙很满意,拍着她的肩膀决定聘用她,问她需要多少薪酬。

小拾说,薪酬照着给,但我希望能够包吃住。

贱橙一愣,爽快的说声好,却被走过来的卫渊打断了话语。

卫渊说,这个人你不能留。

贱橙似乎很听卫渊的,忙问他为什么。卫渊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叶小拾手上戴着的表。

小拾也诧异的看向自己的表,那是莫政棠送给她的卡地亚。

贱橙不解的问:“她的表怎么了?”

卫渊似乎对奢侈品很有研究:“卡地亚的蓝气球系列。”

贱橙“哦”了一声,却完全没概念:“多少钱?”

卫渊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气她没有默契:“KTV保安小黑新买的那辆QQ被她戴在了手上。你说呢?”

贱橙又长长的“哦”了一声,低头搓了搓下巴。

小拾知道贱橙在犹豫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形容又这么狼狈,手上戴着几万块的表,她怎么放心雇用呢?

叶小拾当时就看出了她的为难,勉强一笑,道:“算了,我再找找。”说罢,她转身就走,却被贱橙叫住了。

“姑娘!”

贱橙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回来,卫渊的好心劝告被忽视,遂摇了摇头离开了。

贱橙说:“这整条街都再没有包吃住的了,你走了可就找不到我家条件这么好的地儿了!”

叶小拾心生感激:“我被录用了吗?”

贱橙说:“你这样落魄到春化街的女人每天都在增加,所以我们春化街才会如此繁华,我今个要是让你走了,我怕我会后悔,我可不想我的姐妹们再多一个同行的竞争对手!”

叶小拾无法形容自己对贱橙的感激,这个女孩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爽朗的江湖气,叫人不喜欢都不行。于是叶小拾卖力的工作,绞尽脑汁的策划着店里的网络营销工作,这一个月来由于网络宣传,夏十六纹身店的生意比以往多了不少。

来店里纹身的都是些市井混混和夜总会小姐,小拾很耐心的接待着他们,店里供客人消遣的三台电脑全部被坐满了,卫渊已经忙碌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

葱头搬来一箱矿泉水放到地上,抠出一瓶来递给前台的叶小拾,不满的嘟囔着:

“麻痹的这天儿真是奇了怪了!眼看就要冬天了还这么闷热,雨也下个没完。”

叶小拾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并不搭话。

她很少和他们说话,最怕的就是混熟了的人突然问道“哎你老家哪儿的怎么到这儿来了有对象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叶小拾不想和任何人混熟,也不想回答任何有关过去的问题。

贱橙和几个女人勾肩搭背的从门口进来,一见叶小拾便走到前台来,和气的笑着,道:“小拾,正好一个月了,我把你的工资打到你卡里了。”

小拾点了点头,感激的笑笑:“谢谢你贱橙。”

贱橙大咧咧的道:“小意思!对了,上次你说开淘宝店的事,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我们可以把卫渊的作品放到网上,这样就会有更多的顾客慕名而来了,我再多雇几个大师,帮他分担分担。”

贱橙说罢,又小声说:“卫渊他就一只眼睛,这个工作强度,我心里过意不去,你要是看到有花痴女人来添乱缠着他的,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我一脚…”

“好啦好啦,知道啦,”小拾打断她:“网店的事,我会做好的。”

贱橙怜爱的摸了摸小拾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头小动物,她总是这样,总是用抚摸别人的头来表达自己的喜爱,可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这种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