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痛苦迷茫的时候,我只恨一个人,那个老不死的,本应该下地狱的!那时候我才11岁,我很害怕,又很恶心,他的嘴太臭了,我总是想吐。可他说我要是敢跟别人说,就把我家的牛和鸡鸭全都杀了,再把我爸妈也杀了,我很害怕,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每次他来我家找我父母聊天,其实是来找我的。后来他盯上了场主家的儿子,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金雨苫不可置信地看完这段话,吓得呼吸都凝结了,紧接着,她的嘴里不断地发出抽气呼气的声响,模糊的视线里,每一个字都化成一片碎玻璃片,割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还在某一天这样写道:“找个地方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为什么你们都可以这么洒脱?可我不行,我还要在村里做人,我还有孩子。”
这条评论下面,有一个陌生人的留言说:“看到了你的遭遇,仿佛看到了自己,我也有同样难堪又痛苦的经历,折磨了我整个青春。其实相比于女性被性侵的经历,男孩被性侵后的影响更长久,比起身体上的伤害,最大的折磨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会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不过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没什么丢脸的,你也加油吧兄弟,虽然我知道做最真实的自己往往需要很大勇气。”
金雨苫关掉手机,把手机丢在桌子上。她不停地咬着指甲,把双腿放到椅子上,搂住了自己的膝盖,蜷成一团,脑子里混乱地思考着刚刚看到的东西。
推测、震惊、愤怒、恐惧、心疼,千百中情绪都胸腔里冲撞。
脑子里又浮现出赖昌发那张猥琐的老脸,闭上眼睛,这回是她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从他身上压了过去。他微凸的眼睛从脸上挤出来,留着肮脏的鲜血……
真的想,杀了他……
金雨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情绪,慢慢地睁开眼,一转头,她看见焦栀安静的睡颜,严重的戾气渐渐变得柔软。
“今晚我要是喝醉,你就把我扔在宾馆,钱包在我外套里,如果我一定要跟你说什么的话,拜托你听我说完,你再决定,还要不要我……”
她把头埋进膝盖,一下子哭了出来。
第52章 冰层湖鱼
【他是冰层下的湖鱼, 她是天际的烟火, 他在渴望着,渴望着她泻落下的点点星火能够穿透冰层, 助他重见天日。】
宾馆开的房间是双床标间,晚上她并没有回寝室,因为焦栀的状态很不好, 他的两片唇像是开了锅的小锅盖, 不停地张张合合,一连串胡话含糊不清地从他的嘴里咕哝出来,金雨苫把耳朵凑的很近, 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他这样说梦话的状态持续到午夜十二点多,后半夜就开始咳嗽,起先只咳两下,后来便越演越烈, 金雨苫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她很慌, 想叫醒他去挂急诊,但又叫不醒喝断片的他, 于是又想到上一次他发烧时给他买的退烧药对他奏效过,于是她大半夜下楼去药店买了药回来。
强行唤醒他给他喂了药, 他依然闭着眼睛,额头上湿汗密布,万分痛苦地把药咽了下去, 吞咽的时候他的五官痛苦地扭曲了一下,金雨苫知道他有可能是嗓子也发炎了。
“几点了?”他半梦半醒地问,似乎已经并不知道身边伺候的人是她。
金雨苫听到他的鼻音很重,心里着急:“三点了,天一亮我就带你去医院。你这次病的比上次还要严重。”
他没听见她的话,鼻息间疲倦而冗长地呼出气息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房间里的酒气很浓,熏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睡不着,去摸摸晾晒的毛衣,那毛衣仍旧潮湿,目测明天他起床也干不了。
谢不邀回养牛场了,不在宿舍。于是早上六点多,宿舍一开门,金雨苫就买了两份早餐骑车去到焦栀的寝室,宿管大妈出去吃早饭了,她趁机上了楼,来到焦栀的寝室敲了敲门。门敲了大概有两分钟,才被缓慢地打开,一个光着身子只穿四角裤的男人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抽搐着的眼皮还没看清来人,就哼哼唧唧地骂了句“操”。
按照金雨苫的推测,这个时候在寝室的,要么是戴眼镜的小个子学长,要么就是另外一个没有见过的焦栀的室友,可她满脸歉意地去看开门的人是什么却发现这个人她认识。
他的左耳穿着细小的极简风耳环,在清晨的阳光里反射着细碎的光芒,两条纹绣的秀气眉毛不悦地褶皱着,眼睛勉强开了一个缝,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皱巴巴的,像个孩子。再看他袒露的上身,几乎没有一丝赘肉,薄薄的肌肉紧紧地吸在一排排肋骨上,瘦得只有一窄条。
他从眼缝里见到来人,着实惊了一下,一双眼睛大大地张开,夸张到挤出了抬头纹。
“刁图师兄?”她脱口而出。
“你……你有事吗?”他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堵在门缝上,好像很排斥她的样子。
金雨苫退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是焦栀的寝室,她又上前一步,皱着眉头问:“师兄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寝室,我为什么不在?”他显得有些烦躁地看着她:“你有事吗?”
金雨苫又重新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当初她杀进焦栀寝室时的情景。
当时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师兄在,还有谢不邀,那么除了焦栀,剩下的那位不在场的室友……竟然是刁图?
天哪,他居然是焦栀的室友?那为什么还要在背后说焦栀的坏话?而且他提到焦栀的时候,从来没说自己是他的室友!
来不及想那么多,金雨苫像只小猫一样,从他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厚着脸皮走进寝室里。
刁图关上门,眼睛像是扫描器一样,不放过她身上的一丝一毫,仿佛看着一只最卑贱不过的小跳蚤。
寝室里就他一个在,金雨苫走到焦栀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毛衣来,然后转过身来,朝他厚脸皮地笑笑:“打扰师兄睡觉了,焦栀昨晚喝断片了,吐脏了衣服,我来给他取一件干净的。”
他的睡意全无,突然打起来的精神使他的语气显得有些轻挑:“你们两个感情不错啊?”
“不错什么呀,我都烦死他了,三天两头发烧感冒,搞得我又是一晚上没合眼。”她的话明明是抱怨,却甘之如饴。
他不说话了,她也没做声。
手里虽然整理着毛衣,但脑子里却在迅速做着复盘。
这个刁图居然是焦栀的室友,又在背后那样诋毁焦栀,那么之前网络上发帖黑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刁图把身子侧倚在上下铺的梯子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跟他睡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这么娇弱。”
她的胳膊上忽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冷不防地回过头去看着他,他也玩味地看着她,两个人的对视间似乎有一道闪电滋滋地冒着火星。
金雨苫手里的毛衣不慎从衣架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她斩断和他的对视,蹲下去去捡衣服,等到她再站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恢复了惯有冷静温和。
“师兄开玩笑也得注意措辞,我可是个大醋坛子哦,男生女生的醋我都吃!”
“师妹太敏感了吧?”他摊了摊手。
金雨苫找了个手提袋把衣服装进去,声音柔和甜美,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这蛋糕要是太好吃呀,什么蛇鼠虫蝇都惦记,不敏感点能行吗?”
他的身子站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说完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师兄不知羞吗?虽然我长得不好看,好歹把我当个异性对待,穿件衣服呀?”她说完,呵呵笑了两声,一副没长心的样子。
他听到“异性”两个字,咬了咬牙,很不情愿地抄起凳子上的一件修身针织开衫披上。
金雨苫急匆匆地把带来的两份早餐搁在他的桌子上:“刁师兄,打扰了。早餐趁热吃,多穿点衣服,早晚凉,容易感冒。”
“哦!对了!”她又折返回来,盯着他的眼睛,眉宇抬了抬,凉薄的单眼皮上便多了几分警告:“师兄早上起不来,是不是昨晚又上网太晚了?不要老是熬夜上网逛论坛呀、发帖子什么的,太耗费精气神儿,你看你瘦的。”
她说完去寻他的眼睛,他眼中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双颊的血色仿佛都被他那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吸了上去。金雨苫心下了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有机会见,师兄。”
“再见。”
……
焦栀是被一种压抑的闷热感弄醒的,他转了转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这被子有两层,身上像是压着一百斤棉花一样透不过气来。
他动了动,脖子抻起来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沉重的感觉不仅仅源自于两床棉被,而是他的身侧躺着一个女人,她躺在单人床的最边缘,胳膊和腿变成了两条箍,紧紧地捆在他的棉被上,使他看起来好像一条被麻绳扎起来的熏卤干。
她睡得很沉很香,仿佛灵魂已经累得不在身体里,只剩一具灌铅一般的肉体陈在床上。
焦栀的手和脚都被束缚住,口中和鼻息间窜来窜去的酒味和药味,提醒他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他现在急于刷个牙洗个澡,以免被她撞到自己浑身臭味的样子,可再一想起昨晚痛苦到不能自理,估计最不堪的样子也已经被她料理了,遂打消了洁癖的念头,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沉默,发呆,用浑身酸麻闷热换了她几个小时的甜美睡颜。
金雨苫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日夜颠倒的回笼觉使她有些轻微的头痛恶心,迷迷糊糊地听见门口有保洁的说话声,她睁了睁眼,看见焦栀他穿着浴袍走出来浴室,大脚上穿着一次性拖鞋,小腿露在白色的浴袍下面,黑发上还在滴水,脸色虽然苍白,但咳喘已经止住了,只是声音哑哑的,鼻音浓重。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小声说:“嘘,不要吵,我再续房一天。”
金雨苫赶紧坐了起来,看了看表,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不用续了不用续了,我们马上退房。”
他有些疲倦,拿起桌子上的钱包拿出钞票,把保洁打发走了。接着他把钱包丢到桌子上去,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动作十分缓慢地擦头发,咳嗽了两声:“你一晚上没睡,再睡一下。”
她为自己的睡过头而感到抱歉,见他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便踩着纸拖鞋,走到浴室里拿起小宾馆里廉价的吹风机,走到他坐的沙发旁,把吹风机插在插座上。
“你做什么?”不解地看着她一边插插头,一边举着吹风机的笨拙样子。
“我帮你吹头发吧。”她调试着吹风机,忽然开到了最大风,吹风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一股强风吹到了他的脸上,焦栀表情痛苦地紧闭双眼,腮帮鼓了鼓,笑了。
“不好意思哈!”她也笑着赶紧把档级调到最小,吹风机像是能听懂话一样,一下子变温柔了。
焦栀呼出屏住的气息,再睁开眼时,就觉得有冰凉的指腹挨上了他的头皮。
她一只手举着吹风机抖啊抖,另一只手在他黑硬的发丝里抓啊抓,他的视线刚好与她的胸脯平齐,两个人的距离挨得很近,焦栀只好把眼睛放在地毯上,任由她摆布。
原本温馨,她偏像理发店小妹一样来了句:“舒服吗?客人?”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点了点头。
“待会儿头发吹干了,你换上干净的毛衣,我带你去医务室看医生。”
焦栀把两只手掌交握,十指之间来回搓着,点了点头。
“嗯。”
房间在二楼,窗子被牌匾挡了一半,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淡。
“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在机械的吹风嗡鸣声响起,像一架要努力穿过颠簸气流的飞机。
“说了啊。”她明媚的声音与室内的光线形成极大的反差。
焦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说那个老头在你小的时候猥亵过你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太好一样。
他一怔,抬起头,她把吹风机一关。
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着,他是冰层下的湖鱼,她是天际的烟火,他在渴望着,渴望着她泻落下的点点星火能够穿透冰层,助他重见天日。
她又把吹风机开到最小,动作温柔地料理起他的湿发,声音夹杂着风的嘈杂,多了几分随意:“我跟你讲啊,小的时候我也在小胡同里碰见过露阴癖。”
她笑了:“我被吓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痛恨自己的眼睛,我恨我自己不该抄近路走那条胡同。但你说,我看到了他的那玩意儿,就要剜掉自己的双眼吗?”
“我才不,我后悔的应该是我看到他时我选择了沉默,我应该大声尖叫,或者告诉我爸去堵他,揍他。”
他荒凉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烟火气息,就像是荒烟蔓草的旷野,住进了一户人家。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摸着一头找不到家的小兽,眼里闪烁着柔和而殷切的目光:
“小栀,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要让坏人在你心里安营扎寨。你要知道,那不是你的错,甚至,无论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都是对的,都不耽误你是胸口有一巴掌护心毛的男子汉。如果有人因此而歧视你,那么那些人跟那老头一样,都是恶人。”
他陷入她那双坚毅的眼睛里,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忽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向自己一拢,把头靠在了她的身上。
人间市街污浊,他被吊打,被鯨刑,几近引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释缚焚榇,安心落意。
他忽而又听见她说:“小栀,我喜欢你,我会护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就送红包,咔咔送
第53章 室友的家人来了
【412寝室信条:如果室友身上有许多娇纵的毛病, 背后一定有能养出熊孩子的父母。无条件的溺爱不是养孩子, 是在养宠物。】
通知:“今天下午的讲座,请大三各专业负责人通知每一名同学, 如有不去者,按旷课三节处理。中途退场,按旷课两节处理。旷课四节, 学校通报批评, 放入学生档案和学讯网,德育分和评优评先助学金等全都受影响。收到请回复。”
校医务室,焦栀坐在最里面的病床上挂水, 金雨苫从宿舍里取来自己的水杯,正拧开了瓶盖,替他吹散水上的雾气。
“小栀,来, 喝点热水。”
焦栀接过她的粉色水杯,握在掌心里,杯身的温热直达血管, 让他整个人在微凉的空气里变得舒服了许多。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他看出她不停地在摆弄手机, 偶尔蹙眉,偶尔叹气,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金雨苫说:“我昨天忘记通知大家今天需要给讲座出观众了,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同学们都在抱怨怎么不早说, 还有几个人已经去校外了。”
“我正在一个个解释,哎呀烦死了!”她撅起嘴,用手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泄内心的焦虑,却被他抬手攥住了手腕。
此时的他,穿着一件白色麻花纹套头毛衣,一笑起来喉结随着雪白的牙齿滚动着,嘴角有两道笑纹,两条卧蚕托着带着淡淡的红血丝眼睛,眉毛一褶闪出两分心疼。
“不要打自己。”
“你别乱动,你打着针呢!”她赶紧把他那只正插着针头的手放好。
“小栀,你转专业就对了,我们院真的神烦,三天两头出观众,被迫听各种讲座、演出、运动会,你看看这通知,动不动就按旷课处理,这算不算是威胁勒索?”
焦栀难得见她抓狂的样子,眼中竟有几分有趣,他咳了两声,说:“你把你的瓶盖给我,我帮你找人?”
金雨苫把手揣进兜里,握了握,犹豫道:“我不……我就这一个……我才不要总在这种事上呢!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他收起玩笑,正色道:“你还差几个人?”
“有六个不在学校。”她说。
他的眼珠向上看了看,从左向右,在空气里列了一张透明的名单,半晌把目光摆正,看着她:“讲座几点,在哪里?”
“下午六点,第一报告厅。”
焦栀拿起手机开始挨个同学发微信,金雨苫在一旁看着,他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飞舞,黑眼仁投射着荧幕的光,抿着唇,很用心地联系着每一个好友。
两分钟以后,他关掉手机屏幕,一派轻松:“好了。我有几个在校的同学可以帮你顶替。”
金雨苫双手合十:“谢谢师兄救场。”
“不客气。”
“来来来,”她从他手里拿过水杯,“为了表示我的感激,奴婢帮你吹凉。”
她说完两片唇聚出一个小口,清凉的气息从杯子表面吹过,焦栀看看那杯子里的水波荡阿荡,再看着她可爱饱满的唇,心湖也跟着荡漾。
她的嘴唇有些厚,唇色淡粉,上唇中间有个小小的唇珠,她吹了两下以后,那唇珠便吻到杯口上去,一条水流便被她吸进口中去,她离开杯子砸吧砸吧,觉得温度可以了,便递给他。
“给。不烫了。”
他接过水杯,看着她留下过口水的杯口,心头一动,也把唇贴了上去。
“烫……”他沾了一下水,条件反射地把水杯拿开,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哎呀,我再吹吹。”病号最大,她忙接过水杯继续吹,吹完了尝,认真反复,温柔呵护。
他把身子往床头一靠,目光深深地欣赏着她的动作。
“这回呢,我觉得不烫了。”
“还是烫。”
“哦哦好,我再吹吹。”
……
下午五点钟,金雨苫把焦栀送回寝室,准备收拾收拾去听讲座,一进门,寝室里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穗子今天跟她请假,说是没办法出观众了,她的妈妈和哥哥从外地杀了过来,只因为她十一没回家,谎称自己生病,家人不放心,就派代表来慰问她来了,不过还好,她的鼻子已经长上了,戴着口罩看不出来。
金雨苫对穗子妈妈和哥哥的印象很深,记得大一刚来的时候,寝室四张床是随机选择的,谁先来学校报道谁就先挑床位,金雨苫是第一个来寝室的人,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然后把被子卷扔到了靠阳台的两张床的其中一张上面去。
她见床上有灰,就去水房洗毛巾,准备擦一擦,可再回寝室的时候,就看见穗子的哥哥和妈妈站在了寝室里。
她的哥哥穿着鞋踩到那张床上去,把金雨苫的铺盖卷扔了下来,被穗子的妈妈接住,手一使劲扔到旁边的那张床上去了。
穗子妈妈一边扔她的铺盖卷一边说:“靠门的床铺不好,出出进进的影响睡眠,靠阳台的床铺给你妹妹睡还是不错的,阳光能照得到,给被子里杀菌。”
金雨苫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穗子的妈妈赶紧解释说:“同学,这个是你的行李哦?”
“啊……是……”
“啊那你赶紧把靠阳台的另一个床铺占上,靠窗好,靠门不好。”
金雨苫心里有气,但刚上学,不想计较,便爬上床去把自己那被粘上灰尘的铺盖卷拍了拍,说:“我就住这张靠门的床吧,住哪儿都一样。”
从大一的回忆中闪退回来,金雨苫听见穗子召唤她:
“扇子!快来快来!妈,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寝的寝室长,我们的大班长,老好人!金雨苫,你们叫她扇子就行。”
“阿姨好,哥哥好。”金雨苫走进来,关上门,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
“你好。”
她一握上穗子妈妈的手就知道这是位勤劳的劳动妇女,手上全是家庭主妇的洗衣茧。
“哎呦,扇子看着真舒坦,一张老婆脸哦,耐看得狠哩。”
穗子妈妈握着她笑着摇了摇,回身对背着手站着的穗子哥哥说:“你看人家这才是旺夫相,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再看看你处的那个对象,尖嘴猴腮的,哪有扇子顺眼?”
穗子赶紧把老妈拽开,说:“妈,人家扇子有对象了,你就莫惦记给我哥介绍了啊,人家男朋友可帅,甩我哥十条街。”
穗子哥哥戳了戳美美的脑门:“小白眼狼。”
金雨苫羡慕地笑着称赞:“我也有个哥哥多好,穗子真幸福。”
王铂菡从穗子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个袋子,说:“扇子,这个是老妈从老家带过来的特产,咱们一人一袋。”
王铂菡惯会哄人的,一句甜甜的“老妈”叫的穗子母女笑逐颜开。
金雨苫瞥了正坐在自己床位上戴着耳机的印清羽一眼,说:“那我和清羽也谢谢阿姨了哈,清羽和穗子最近在准备主持人大赛的稿子,非常非常忙,正好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可劲吃,阿姨行李箱装不下了,要不然我儿子非拦着,我还能再装一个行李箱。”
穗子哥哥说:“哎呦老妈,敢情不是你扛行李。”
金雨苫说:“要不然怎么说,有一种爱叫做妈妈给装的行李箱呢,我爸妈也是,每次从家里一回来,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压缩到箱子里给我搬来!”
“是是是,我们就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们这帮小崽子。”穗子妈妈笑得皱纹堆叠,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大腿:“你们寝室那个阳台喔,我看死角里积了好多污垢。你们谁有钢丝球给我找一个,我去擦一擦。”
王铂菡说:“哎呦不用阿姨,您刚下火车,快别忙活了,我们几个邋遢惯了,就那样吧挺好的!”
“那不行,得注意卫生呀,不然生蟑螂怎么办?快给阿姨找一个钢丝球,刷子也行。”
穗子妈妈的手比嘴还快,忙忙叨叨地将整个寝室擦来蹭去,上到灯管,下到面盆底,擦了个底朝天。
印清羽在上铺坐着打字,用手捂住鼻子挡住灯管上被扫下来的灰,清秀的眉毛始终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逃掉。
金雨苫和王铂菡在下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帮忙又插不上手,不帮忙又看不下去眼,非常难受。
只有穗子心安理得地给哥哥展示着自己的游戏战绩:“不用管我妈,她就那样,让她收拾吧!”
穗子妈妈从水房和寝室之间进进出出,不知哪一回不经意地抬头,突然就触了霉头,仰起头惊诧地说:“这床上怎么挂了个大白帘子?”
金雨苫见她看向印清羽的床帘,便起身说:“哦,阿姨,是这样的,我们三个除了穗子,都睡眠浅,所以就在床上挂了帘子提高睡眠质量。”
王铂菡看不惯穗子心安理得打游戏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阿姨你不知道,有时候穗子在寝室里直播呀,我们怕穿内衣耽误她的收视率。”
穗子听了,没好气地剜了王铂菡一眼。
穗子妈妈压根没听王铂菡说话,径直走向印清羽的床铺,见印清羽正聚精会神地用笔记本写稿,她便拍了拍她的床铺。
印清羽听到动静,低头一看,是穗子妈妈,便把耳机摘了下来,问:“阿姨,有事么?”
“小姑娘,你这个帘子怎么弄了个白色呀!”
印清羽的嘴巴往中间聚了聚,双眼缓慢地一抬一放,说:“我喜欢白色。”
“死人才挂白布,屋里挂白帘子不吉利的呀!”
印清羽合眼睁眼的速度又怠慢了几分,脸上的微笑连一丝一毫都不见了,她声音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我的床铺,我有权利挂任何颜色的床帘。”
金雨苫和王铂菡对视了一眼。
穗子妈妈见她态度这么冷漠,忽然顿了顿,说:“宝贝,阿姨建议你换一个颜色的帘子,阿姨去市场给你买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