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酒神包步步生姿地走过来,对印清羽说:“欢迎回来啊~”
印清羽没搭理王铂菡,因为她知道薛凝宁和王铂菡是塑料姐妹花,那么让薛凝宁住进她的床铺的,一定就是王铂菡。
王铂菡无所谓印清羽什么态度,只是在她的椅子上坐下套近乎来,亲切得有点不走心:“小清啊,你这一走吧,你都不知道我和扇子有多想你,是吧扇子?”
金雨苫当然说:“那倒是,穗子也想你。”
这时门又开了,穗子进门就叫了声“宁宁”。
“宁宁?”
“……”
“……”
金雨苫和王铂菡满脸尴尬地看着印清羽,一同冲穗子使眼色,但穗子愣愣地望着印清羽,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说:
“印清羽?我的天,我差点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你怎么回来了?”
印清羽这时就说话了:“我的寝室,我不能回么?”
穗子瞧了瞧她的床铺,问:“那宁宁就这样走了吗?”
王铂菡冷哼一声,斜眼看穗子,自从薛凝宁在412住了一糟,王铂菡就认定自己看透了金穗子这个女人。和王铂菡冷战的时候就去找薛凝宁亲亲我我,给她一个支点,就能撬动她的闺蜜,这种行为在王铂菡的字典里一生黑。于是王铂菡一有机会,就会怼穗子。
“不走留着过年吗?要不要给你俩搞个送别会啊?你要舍不得,干脆跟着她搬到他们寝室去得了。”
穗子不爱听王铂菡说话,翻了个白眼,不怎么高兴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金雨苫也回到自己床下,给焦栀发微信。
王铂菡就坐在印清羽那里不走了,一会儿拿起她的护手霜看看,一会儿拿起她的护肤品瞧瞧,脸上是带着喜悦的,但嘴上却还很刻薄:“小清呀,我觉得潘多拉的手链镯子不是你的STYLE呢,戴上又土又俗,你可以尝试一些性冷淡风的小众首饰哦!”
印清羽忙活着收拾床铺,听她这样说,便停下来把手上的镯子给摘了,冷着脸,丢到桌子上去。
没有了薛凝宁的寝室,王铂菡似乎很享受印清羽的冷漠,这冷漠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舒坦。
王铂菡拿起她的手镯鉴定真假,说:“还有啊,你不在的这些天,你的那个谢不邀师兄啊,隔三差五地就来问你,我们家小清回来没有呀?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家了!哎?你说他那么邋遢一臭屌丝,还真以为能跟你成吗?”
印清羽拿起笤帚,在王铂菡的脚上扫过去,王铂菡一下子跳起来躲得老远。
“我这可是新鞋,哦对了?你请假去干吗啦?不会去垫鼻子了吧?”
穗子把头从上铺的床上伸出来,明显对整容话题感兴趣:“印清羽,你垫鼻子了?真的吗?疼吗?我也想弄鼻子呢!线雕还是假体?”
“哪儿都有你呢!”王铂菡瞪了她一眼。
印清羽还是不说话,就是埋头干活,当两人是空气。
最终,三个人的尬聊被金雨苫打破了:“他说想约我去看电影。”
穗子说:“焦焦美人吗?你们两个还没捅破窗户纸啊!”
比起整容话题,穗子对焦焦美人更感兴趣,她始终鼓动金雨苫去搞定焦栀,到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和焦栀一起拍个视频,蹭蹭热度。
但焦焦美人的人设在王铂菡那里,已经因为薛凝宁艳照和刁图师兄而崩塌了,她嗤之以鼻的说:“别告诉我你们俩才开始约会。”
金雨苫刚才是收到焦栀约她看电影的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此时想低调也不行了,傻乐着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约我。看电影和吃饭意义是不一样的,对吗?”
王铂菡从包里拿出三包进口零食来,甩到其他三个人的桌子上,说:“约炮不算正式呗?”
金雨苫不跟她一般见识,还是笑,打开衣柜翻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自己身上比划着。
穗子说:“第一次约会当然要重视,扇子,要不你化个妆吧?”
“哎?这个可以有!”王铂菡忽然兴奋起来。
王铂菡年少时的梦想是去剧组做一名化妆师。
她当即便把自己沉甸甸的化妆包掏出来,将金雨苫按坐在椅子上,死活不让她动,穗子也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下来,贡献了自己新买的手工编织假睫毛。
金雨苫满脑子都是焦栀的那条约她去看电影的微信,只觉得脑子里的粉红泡泡在空空的脑壳里冲撞,渐渐失去了智商和主见。
等到她的思绪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王铂菡和穗子围着她,将最后一点高光在她的鼻梁上扫了扫,镜子里便出现了一张生动的脸。
她的单眼皮被折叠了一层,变成了双层的,眼睛上贴着假睫毛,随着她画着眼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高光是她的鼻梁立体纤巧,口红让她的嘴唇饱满红润,她涂抹着粉底的脸蛋变成了一盏白色磨砂的灯罩,那一抹腮红仿佛是灯罩上的彩绘,她一笑,就像是通了电一般,容光焕发。
王铂菡颇有成就感地拿着小刷子在她的脸上扫了两下,穗子惊呼“好漂亮”的时候,印清羽也抻着脖子探头看过来。
王铂菡得意地说:“我这手艺,终于让你摆脱了母胎脸,这下自信地去约会吧!”
穗子说:“你跟焦焦美人今晚一定要捅破窗户纸呀!”
印清羽说:“到现在都还没捅破的窗户纸,你们不觉得这纸有问题么?”
王铂菡说:“管他是牛皮纸还是铜版纸!手指捅不破就用脚踹,爱情这玩意你对它太软弱它就会对你不留情。”
“好吧,我尽量用脚踹!”
于是金雨苫就顶着这妆容去上了一下午的课,期间有三个女同学夸她,还有一个是以前对她殷勤但自从她有绯闻之后就敬而远之的男生,但也有一个男同学笑她的双眼皮贴得像六小龄童的,这个人就是团支书蒋英宇没错了。
焦栀去校外的银行查账户事宜,所以就提前在小巴黎的一家印度餐厅等她。
金雨苫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去赴约,自行车行驶在校园的主干道上,微风扑面,眼睛上的假睫毛便开始刷存在感,忽闪忽闪地随风飘动,她想起蒋英宇说的六小龄童,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化妆赴约这件事。
到了餐厅,她把车子锁好,总觉得眼睫毛像是开了胶一样,双眼皮贴也不太服帖,无奈手里没有镜子,夜晚手机像素又低,她便想着待会儿进店先摸进洗手间照照镜子,把这复杂的妆面搞到完美,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金雨苫一边往餐厅里张望,寻找着焦栀的身影,一边猫着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这家印度餐厅向来生意不景气,到了饭口也是客源稀少,只不过金雨苫偏爱这里的冬阴功汤,所以焦栀便选了这家。
他还是很贴心的,每次吃饭都选她爱吃的餐馆,金雨苫甜甜的想。
卫生间的装修显得有些过时,左边是女厕,右边是男厕,中间是两面掉了漆的印度风镜子,和水渍斑驳的公用洗手台。
金雨苫一见到镜子就冲上去,在眼睛上左看右看,果然,左眼眼尾上的假睫毛开了两毫米,而右眼的双眼皮贴也因为出汗而浮了起来。
“糟糕。”她暗叹,这妆还不如不画,画着尴尬,卸了有痕迹,真是鸡肋。
她正发愁,右面的男厕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赶紧滚。”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非常有力,一个脏字震惊了金雨苫。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那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声音,明明是焦栀的。
这是她头一次听见他骂人,难道在打电话?
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朵,那人似乎在吸烟,痞里痞气的:
“怎么了?约了女朋友?怕我出来坏了你的好事?”
“你敢!”
金雨苫被两个人的对话惊得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朝着那门口望去,她多么想冲进去看一看,说话的人是不是她的小栀。
另外一个男人冷笑一声,声调阴阳怪气,听起来好似嫉妒:“你和他,是不是真有什么?”
焦栀的声音极度不耐烦:“没有,都别再来烦我。”
那人抽了一口烟,沉默了一下,半晌,他说:“那你必须删掉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并且保证让他不再跟你见面。否则我现在就出去跟你的女朋友好好谈一谈。”
接下来,她听到一阵撕扯发出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是焦栀恼怒的警告:“上次那一拳,我没有还手!算我还他的!你要是再敢出现一次,我废你一条腿!出现两次,我废你半条命!”
老实人发起狠来,有时候更吓人。
金雨苫隔着一道墙都感到了惊悚,只觉得心口喘不上来气,太阳穴突突地跳。
云里雾里之间,只听见那人沉默着,像是变得有些忌惮,而后这忌惮又变成了讽刺的笑声,他说:
“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个德行,有票子就能买人胳膊腿脚。不过兄弟,听我一句劝,做深柜多痛苦啊,你和我,和他,都是同类,别再骗自己了。”
深柜……
同类……
是她理解范围的那个词语吗?
金雨苫的脚一软,靠在了洗手台上,不行,她得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
她用冰凉的手把自己的身子从洗手台上撑开,却发现脚下似有千斤污浊的泥铅裹挟。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脸上那痞痞的笑意还未落下,她冷不防对上他的眼,那个陌生的男人也看见了她,随即他脸上的笑渐渐僵掉,取而代之的是诧异、惊恐,最后竟像见到恶鬼一样,匆匆跑掉了。
金雨苫回头看看男卫生间的门口,焦栀并没出来。她下意识地就追着那个男人,可那人跑得拼命,甚至跑到门口时不慎绊了一下,然而他仍然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金雨苫的视线里。
她站在餐厅门口,望着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外形出挑的男子的身影。
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怪异惊奇的梦,使她惊魂不定地站在门口,像个被人收了魂魄的人形傀儡。
她站在刚刚自己骑来的那辆共享单车前,细细地捋顺了一遍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对话。
逃跑的陌生男子,打过焦栀,这不禁让她回忆起,那天在体育场,他吻她耳朵时,嘴角带着的血痂。
这个陌生的男子,还要求焦栀删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并威胁他要把某种秘密告诉给他的女朋友,金雨苫很肯定,焦栀没有别的女朋友,那么陌生男人口中的女朋友指的就是今天约会的她。
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那人见到她就害怕得不得了?完全不像他威胁焦栀时那掌控一切的语气?
而他最后一句话……
金雨苫不敢再想下去,她今天是要和她喜欢的男人约会的!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些!
一团乱麻,一团乱麻!这种感觉,突然使她想到小学四年级选入共青团之前,班主任跟她说,你的黑板报出的不错,老师很喜欢你,你好好表现,说不定这一次入团老师可以给你一个名额。然后某一天她去送作业的时候,在门口听见班主任对其他老师说,一个班就三个入团名额,那这次就先把金雨苫拿掉吧……
这感觉就像,满心欢喜地织起一张网,张网捕捞她最想要的东西,却发现这滩水是死水,水中游动的一切都是虚幻泡影,一切都是虚幻泡影。
“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她忙不迭地转回身去。
他站在门口,神色平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那勉强牵动的嘴角,和他冲她笑时的仓皇,还是被金雨苫给捕捉到了。
他的头发和穿着依然是那样干净,干净到让金雨苫觉得太过完美,他的声线比平时说话的时候要压低,像是刻意抑制出来的冷静声响。
她不知怎地,也对他促狭一笑:“啊,来了,但我刚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寝室了,所以我得去拿一下!”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也不知是因为即将掉下来的假睫毛,还是因为他那双看起来像假的一样的眼睛正紧紧地审视着她。她全神贯注地骑上车子。
他的眼里风诡云谲,他动了一下,朝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似乎是发现正在跟自行车较劲的她,在凉爽的秋天的傍晚,竟然诡异的满头大汗。
他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哆嗦地扫码开锁,然后骑着七扭八拐的单车绝尘而去……
她的样子,像有怪物在身后追赶……
怪物……
霓虹灯开始散焦,化作模糊的红色蜂巢。
原本以为就快要拥有的蜜糖,一瞬间就变作了琥珀。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一切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虚妄。
……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我不要弃文
给我寄刀片的太多了
不得不剧透,男主不是gay,没有所谓的情史


第33章 有名分的白骨
【412寝室信条:四年室友, 是甄嬛传还是水浒传, 是福星还是渡劫,得看命里安排。】
她原本以为, 她和焦栀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拍即合的程度。尽管一开始的遇见并不尽人意,但几番相处下来之后, 他从不可触及的高岭之花, 变成了只在她面前谈心耍宝的朋友。
起初,他出挑的外表和暧昧的举动仅仅让金雨苫脸红心跳,甚至有时候她会暗暗觉得轻浮, 可后来他为她送早餐、陪她逛街跑步、为她二话不说跑到宿舍楼下受凉、为她掉进清湖……
他那么可爱,会在看别人的时候很戒备,看她的时候很纯真。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心动了。
如果还有人告诉她这都不算爱, 那么她怀疑自己怕是对爱情有什么误解了。
她还以为,焦栀已经像那树上熟透的桃子,只要她轻轻一摇, 他就会轻易地落到她的掌心。
可谁知,她一个不小心, 就被树干上的毛毛虫吓得心惊肉跳不敢靠近。
没有摘到“桃子”的金雨苫,心事重重地回到412, 一推开门,室友三全,寝室里充满了人气, 一股温暖的温度扑面而来,这让她胡思乱想了一路的大脑,渐渐地停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香气钻入鼻息,是王铂菡在用手机录制安利香水的小视频。
“这款DIOR JOY呢个人强推啦,据说是Dior继真我之后的最最最盛大的一款啦,橙橘的香气我很喜欢,对于学生党来讲还是很平价的哦!金穗子你能不能小点声?”
正在王者荣耀白银段疯狂吼语音的穗子忽然停下来,咕哝道:“一两千的香水某人还说是推给学生党,有没有搞错?”
“你买不起可以去买假货,我的安利也不是给某人吃的。”
金雨苫从两人的战火中穿过,走到印清羽桌前,她正在豆瓣上写一篇关于城市建筑纹理的文章,笔记本上的幻灯片是Darling Harbour的涡形旋转水池。
印清羽抬头看了一眼她掉了一半的眼睫毛,又看看手表,问:“不是去约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金雨苫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把手机屏幕点开,再关上。
她越看越发冷汗,王铂菡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说:“怎么了?和你的焦焦美人闹矛盾了?”
金雨苫摇摇头,避而不谈,然而脸上的沮丧依然掩饰不住。她给焦栀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不舒服不去吃饭了,焦栀也没给她回复。
穗子打完了游戏,摘下耳机,转过来:“我和我家那位也经常吵架,没关系,扇子,你要多多担待焦焦美人,毕竟人家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高岭之花……呵,或者我是真的爬不上那座高岭了。”金雨苫仰望天花板,只觉得身子如刚从泥沼里脱险一般沉重。
穗子说:“爬不上也得爬,焦焦美人那张脸,那身材,在抖音上好歹吸粉几百万,你秀秀恩爱,再开个淘宝店,不就火了?”
金雨苫想了想,关掉仍旧没有一点他的消息的手机,默默地走出寝室。
她听见身后的王铂菡对穗子说:“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火,想当网红想疯了吧?”
穗子说:“你每天拍照写安利不也是为了火吗?印清羽在豆瓣上写影评不也是为了有更多人看吗?”
印清羽说:“你俩聊天别带上我。”
……
秋天天黑得早,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成群的、贪暖的小飞虫围在宿舍楼前,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温暖的宿舍门口必是虫满为患。
金雨苫出了宿舍楼,打算去找小抒子,谁知脚步刚迈下楼梯,就看见谢不邀坐在台阶上,正用手在抓空中的小虫玩。
他还是八百年不变的格子衬衫牛仔裤,一头自然卷已经长到了脖子处,毛毛躁躁的也不知修理,下巴上和唇上的胡渣使他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老成,她叫他,他一回头,一双忧郁的眼睛瞬间变为惊喜,却在看清是她的时候,陡然又变成了失落。
“我以为是小清。”他坐在台阶上,继续用手挥舞着,和黑色的小飞虫们玩。
印清羽回来的消息,是金雨苫透露给他的。
“她还是不见你吗?”金雨苫在他身侧站定。
“我这样是不是不好啊?”谢不邀惆怅地说:“她会不会觉得我在纠缠她?”
“会吧?”金雨苫实话实说。
“可是怎么办?师兄好喜欢她,每天都想见到她。”
“师兄,你回吧,这些小飞虫咬人很痒的。”
谢不邀大概是今天被印清羽拒绝得比以往更厉害了一些,所以出奇地安静。
“怎么办,我明明一秒钟都没有得到过她,却好像失去她一万次。”
同是天涯懊丧人,金雨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师兄,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看开点。”
“我想不开!那个唱民谣的追她,她连一句话都不给,直接拒绝,可是她对我是不一样!她经常会被我逗笑……”
“或许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过分解读呢?”金雨苫望着远方,出神。
谢不邀孩子气地“哼”了一声,继续用手捞飞虫:
“小清不爱我,我就去追老焦,毕竟老焦又美又贤惠,还给我洗袜子……”
金雨苫一阵恶寒,逃也似地跑开了。
……
从金雨苫的寝室走到小抒子的寝室,需要骑共享单车。
如果一个大学是一座城市的话,挨着四食堂和大学生购物中心的金雨苫的寝室楼,就相当于坐落在市中心,而小抒子的寝室楼在学校最边缘的大上坡,俯瞰南边的正片玉米地,相当于穷乡僻壤的山区。
一路上都是上坡,金雨苫累得满头大汗。
推开小抒子的寝室门,三位室友都在,金雨苫小声地打了个招呼,然而并没有什么人理睬她,金雨苫也不进去,只是朝小抒子招了招手,小声地叫她出来。
与412的活泼相比,小抒子的寝室是“安静型”寝室,每个人一回寝都戴上耳机,看书洗脚追剧,各做各的事,谁也不会打扰谁,但四个人的桌子上各摆着一盏一起团购的“人头骨”形状的台灯,以及门口挂着的四个人的Q版头像合影,可见他们全寝是温馨有爱的。
嗯,其实四年室友,是甄嬛传还是水浒传,是福星还是渡劫,都得看命里安排。
小抒子穿着亚麻料子的睡衣睡裤,一双帆布拖鞋,两个人刚一走入夜色中,金雨苫满腔难以启齿的心事便像倒豆子一样倾泻而出。
她憋坏了,又不能对寝室的人讲,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关乎焦栀的名誉,除了最信任的人,她谁也不能说。
“所以你觉得他性取向有问题?”小抒子听完她混乱的讲述,问。
金雨苫像个没常识的重症患者方寸大乱地征求着医生的意见一样,问小抒子:
“你觉得他是吗?”
“我不敢说,你得亲自问他。”
“我现在……我现在感觉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小抒子说:“不是,是你现在没资格问。”
“我确实没资格,人家不管喜欢男喜欢女,又没说喜欢我。”
小抒子见她郁闷地沉默着,问她:“哎?你知道我们考古实验室里,动物骨头里为什么会有人骨吗?”
金雨苫打了个冷战,赶紧摇摇头,她只去过一次考古实验室,就被人骨头吓出来了。
小抒子说:“一般考古挖掘出来的尸骨呢,有名有姓的尸骨会被妥善保管,而那些没有名分的尸骨,就会跟动物的扔一块儿。”
金雨苫停下脚步,似懂非懂。
小抒子轻飘飘地说:“人生在世呀,贵在做一堆有名分的白骨,其他的,都不重要。”
金雨苫眼里生光,合掌做了个揖:“多谢师太点拨。”
小抒子用她那经常摸骨头的手摸了摸她的脑壳,说:“老身见你骨骼清奇,定不是那心怀肮脏偏见之俗辈,希望你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坚持四项原则,坚持改革开放,梨子甜不甜,尝过了才知道。”
金雨苫深深鞠了一躬:“弟子受教了,弟子这就下山去!”
“嗯,山路崎岖,要记得选刹车灵车的来骑。”
“知道了,哦对了,这是我买的一些零食,你跟室友分了吃吧。”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
第二天清晨,金雨苫照例来到体育场跑步,因为怕自己睡不着觉等他的微信,所以金雨苫干脆关机,听着《老友记》的MP3台词入眠。出乎意料的是,昨晚睡得出奇的好,并没有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小抒子说得对,他和她还没有真正的名分,那么她就没有资格妄加揣测他的过去。
她唯一能坚定的就是自己的心,她喜欢他,喜欢得很。
如果熟透的桃子摇晃大树也摇不下来,那她就爬到树上去摘,摘到了手才算她的。
要真是这桃子生了虫,她就忍痛扔掉绝不贪恋,就这样简单,没什么谁对谁错,没什么好纠结的。
早晨5:55分,体育场的入口终于跑进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得很休闲,不像是往日来跑步的装束。
焦栀的出现,让她刚才的潇洒立刻打了个对折,金雨苫紧张到连跑步的姿势都变得奇怪起来。
她感觉到他在她身后的跑道上跟着,也不跟她打招呼,就这么跟着跑,五分钟、十分钟、仍然保持着十米开外的距离。
金雨苫觉得背后似火烧一般,尽管后面没长眼睛,但她很肯定他正盯着自己看,就好像他们一开始认识的那样。
不知道昨晚她情急之下的小小谎言,让他在那家餐厅里等了她多久。对于那个陌生男人的话,金雨苫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只是当时震惊的感觉还在,他也一定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昨晚才心照不宣地没有发短信给她?
此刻他的脚步声就在她的身后,似乎越来越近了。
金雨苫的心似乎要跳到嗓子眼了,身体里有一股躁动喷薄欲出,直胀得她双颊绯红,可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狠心,便转了个方向,往体育场最边缘的胡同方向跑去!
她故意把脚步踩得很轻,支起耳朵听他有没有跟上来,然而颅内的轰鸣声让她仿佛失去了听力,她微微侧过头去,用余光看见了他跟了上来,她便更紧张了,在距离那个转角还有几米的时候,金雨苫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跑进了转角,她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睁开。
左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是他跟了上来!
她在心里默数他的脚步声,就好像聆听往暖水瓶里灌水时的声调变化!
几乎是在他刚一转进来的下一秒,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过来!他的身子本是高大沉重难以撼动的,可他却顺势重重地靠到了墙上去,金雨苫把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的墙壁上,将他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这才恢复了“视觉”这种东西,抬眼去看他,却看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他靠在墙上,两只胳膊垂在身侧,眼底有淡青色的痕迹,大看是一夜未眠。
金雨苫的表白台词已经在心里默写了一晚上,诸如: